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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抓起帳子，笑道：「我是不知道佳檀大人是誰啦，不過如果這種綉工就叫好，我的豈不是十分好？拿來吧，實在不行我給綉個新的，就當報答你們老爺子救命之恩。」

「什麼明天？」卻是澤秀的聲音，她急忙抬頭，只見他手裡端著一碗顏色詭異的湯，另有一支細頸圓肚的小瓶子，她背後頓時一陣發麻——蝎子蟾蜍蜈蚣來了！

后室擺著一張床，後面放著一個大水缸，一個臉盆架子，幾把椅子，剩下的就是巨大的櫥子，上面密密麻麻許多小抽屜，也不知裏面放著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奇怪啊奇怪，團扇子剛才不是在上面澆花嗎？這麼快就下來了？

小蠻捏住他的臉上下揉，「我騙你個小屁孩幹嘛。小屁孩小屁孩，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孩先時還使勁掙扎，聽她這樣說不由呆住，急道：「你不是開玩笑？真能補好？佳檀大人的綉工那麼好，你能趕上？」

說罷去銅臉盆那裡舀水洗了手，正色過來，坐在小蠻對面，道：「張嘴。」

右手上的繃帶被解開，團扇子盯著傷口看一會，用手將邊緣頂起，露出裏面鮮紅的血肉，那情景看著很恐怖，但小蠻一點也不覺得疼。

最詭異的是，在地道里七拐八繞走了半天，來到一間屋子裡，赫然又有一個團扇子等在其中，見到他們來，黑著臉招手：「小丫頭和澤秀過來，其他人在這裏等著。」

兩個小孩激動得滿臉通紅，連連點頭，又去取了她要的東西過來，這才依依不捨地走了。一直走到門邊，小糰子巴著門，紅臉輕聲道：「你真和*圖*書是個好人，謝謝你。」

澤秀拿著藥方看了一下，顯然也有些吃驚：「二叔，這蜈蚣和蟾蜍……」

澤秀很大方地點頭：「有蜈蚣，蟾蜍，還有地龍碎末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保證味道不會很糟糕，吃吧。」

小糰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幫了我們，我們一定報答你。你叫什麼名字？」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門又被推開了，她以為是兩個小孩又回來，不由道：「說了別急，明天晚上來取。我就是神仙也沒那麼快的手腳。」

會死人的吧……小蠻頭暈眼花地坐回床上，正要解開衣帶，抬頭見他還站在旁邊，臉上一紅，道：「你出去。」

「那個……澤秀，這東西……真的有蜈蚣什麼的……」她臉色發白，問得有氣無力。

澤秀道：「你中的蠱是陰性的，專門喜歡濕熱，所以用藥將你身體變涼，它們自然呆不住自己跑出來。對了，衣服也別穿那麼多，把外衣脫了，生病也不用管它，晚上睡覺不要蓋被子，這幾天也不要再吃別的葯。」

她勉強起身走過去，顫巍巍地用手指小心捏住那顆丸子，它散發出的氣味也是如此詭異。小蠻發誓，她寧可生吞一頭豬，也不想吃這個東西。

團扇子嘿嘿笑了兩聲，聲音卻有些澀然：「你這樣說……以後不要後悔今日求我救她。」

一排三個瓦屋，露在地面上的——好吧，我們姑且把它叫做第一層，那埋在地下的兩層，應當怎麼叫呢？地下一層，地下二層？

一直到了客房裡，小蠻才知道這人為什麼叫團ｗwｗ•ｈetｕbｏｏｋ•cｏｍ•cｏｍ扇子，放眼看去——帳子、被褥、窗帘、椅墊，甚至傢具和器皿上都有團扇的花紋，或大或小，或紅或綠，十分生動可愛。她不由在房中轉了一圈，抓起帳子細細打量上面的針線活，湊近一點才發現，這些活計並不是那麼細緻，小小的團扇很多都繡的歪七扭八，只有遠遠地乍一看才覺得新奇。

下人？下人在哪裡？眾人都有些茫然，忽聽房門被人推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走了進來，扎著丫髻，大概也就七八歲，連服飾髮式表情身高胖瘦都是一模一樣，左邊那個老氣橫秋地說道：「各位客人，請隨我們來。」

說完他掉臉就跑了出去，小蠻想提醒他慢點省得摔倒，追到門口才發現外面是個黑漆漆的地道，嚇得又縮了回來。這個什麼團扇莊園，簡直是個鬼屋迷宮。

澤秀推了她一下，低聲道：「別發愣，這個是真的。」

蜈蚣！蟾蜍！她到底要吃下去多少可怕的東西啊？！小蠻很想昏倒，被澤秀提著背心拎出去，丟給連衣，吩咐：「跟著下人去客房等著，我配好葯就來。」

小蠻乖乖把嘴張開，被他捧著腦袋仔細看了很久，澤秀將燭台湊近，好讓他看得更清楚。他別過來別過去看了半天，最後還伸手捏了捏她的舌頭，害她差點流口水。

沒過一會，小糰子就帶著小扇子進來了，兩個人跑得急了，臉上更是紅通通的，小扇子怯生生地走過來，從懷裡掏出一個藏青色的類似口袋一樣的東西，輕道：「就、就是這個，你……能幫忙補好嗎？」

汗，和*圖*書難道還有假的？

所謂團扇莊園指的原來不是地上那幾間破瓦屋，而是地下地道相連錯綜複雜的建築，搞得和什麼秘密基地一樣。

團扇子執著一個燭台，揭開后室的門帘，裏面黑黝黝的，也不知藏著什麼東西。小蠻膽戰心驚地拽著澤秀的衣服，蹭進去，只聽團扇子在牆上輕輕一拍，一陣機關輕微的咔咔響聲，屋中忽然亮了起來，原來牆上嵌了一圈青銅燭台，也不知連著什麼機關，被他一拍就全部點燃了。

小蠻接過來仔細一看，果然是個手爐套，做工也未必精緻，料子卻十分好，上面綉著各色團扇，在靠近系帶的那個地方，有一個小指大小的洞，邊緣焦黑，顯然是燒出來的。

澤秀拿起她手邊的活計，看了看，奇道：「怎麼做起這個東西來了。」

小蠻笑了笑，低頭仔細縫補燒壞的手爐套。

小蠻很想哭，看著他從瓶子里倒出一顆漆黑的丸子，還冒著熱氣，彈丸那麼大，那是蜈蚣和蟾蜍做的！

澤秀把東西放在桌上，挑眉同情地看著她，道：「來，吃藥吧。」

小孩使勁推開她，委屈地摸著發紅的臉蛋，低聲道：「我叫小糰子，我弟弟叫小扇子。你、你真能幫我們？那你等著，我去找小扇子。」

她笑道：「沒問題，當然能補好。不過這個手爐套也不是很精緻，你們有多餘的布料拿來給我，我做幾個更好的給你家老爺子，保准他歡喜的不行。」

小蠻從沒想過，房子是可以建在地下的。

小蠻見他年紀小小，臉蛋和蘋果似的紅通通，還竭力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來，不由想起和*圖*書自己的弟弟大米，笑吟吟地對他招手：「過來過來。」

眾人走了一段，眼前忽地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地下的院子，居然還種著各類花樹，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家丁們匆匆忙忙，有的提水有的掃地，有條不紊。頂上的洞壁上打了無數個拳頭大小的洞，日光從洞里傾瀉而下，像成百上千條光做成的雨。

這幅景色是平時再也想象不到的，有一種說不出的瑰麗，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所幸屋裡該有的都有，屋頂點著一圈蠟燭，亮若白晝，桌子上放著一個金絲盒子，上面也鎏的團扇花紋，打開一看，是幾塊糕點。小蠻想到自己馬上要吃蝎子蜈蚣和蟾蜍做出來的葯，頓時毫無食慾，把蓋子蓋了回去。

小扇子感激地看著她，大眼睛里滿是淚水，快要哭了。小蠻忍不住去捏他的臉，嗯，手感真好，像饅頭一樣。

「蠱是從右手種進去的，給我看看。」他很快下了結論，居然說得十分準確，小蠻不由又敬又佩，怎麼看看牙口捏捏舌頭就能看出蠱在哪裡？

小蠻背過去擦了擦眼淚，視死如歸地把丸子丟嘴裏，趁著沒嘔出來的工夫，端起顏色詭異的蝎子湯就灌。至於味道是苦是甜還是咸，她完全感覺不出來了。

小蠻笑了起來，「你們還是小孩兒呢，別廢話了，快給我找綵線頂針繃子剪刀這些東西過來，明天晚上再來，東西就好啦。」

兩個雙胞胎中大一些的那個急忙道：「粗手粗腳的，別弄壞了，老爺子會罵人的。」

小蠻走過去一把抱起來，放在腿上，揪住他兩隻丫髻，玩來玩去，笑道：「小屁孩https://ｗww•ｈetuboｏk•ｃoｍ.ｃom就該奶聲奶氣，學什麼大人。你說的什麼手爐套，拿來我看看，說不定能幫你們補好。」

蝎子？熬湯？！小蠻立即聽見這兩個駭人聽聞的詞，這玩意熬湯能吃嗎？

那小孩根本不理她，「反正你別亂碰，上次小扇子不小心把老爺子的手爐套燒了個小洞，嚇得到現在都沒敢給他用呢，老爺子發火的樣子很可怕。」

團扇子起身，取了筆墨，趴在椅子上刷刷寫下藥方：「自己去那裡配藥，搓成藥丸，一日服三次，再取蝎子三兩，熬湯，用湯送下藥丸。三日內不可吃一點熱食，之後就無礙了。」

團扇子眼睛一瞪：「這是去蠱，不是治病！以毒攻毒不知道嗎？」

丸子隨著湯滾進肚子里，帶著一種古怪的腥氣，過一會，一團冰冷的涼氣蔓延開。小蠻不由打了個哆嗦，捂住嘴堅決不讓自己吐出來。

「是青龍蠱。」他果然又一次很快地下定論，「外行人才會用這種蠱，沒什麼大不了，三日之內就可痊癒。」

澤秀將小蠻按坐在椅子上，自己接過團扇子手裡的燭台，輕笑道：「二叔，很多年都沒見過你去蠱了，今天要讓侄子再開一次眼界。」

那小孩趕緊從她腿上滑下來，瞪圓了眼睛：「你不是騙我？」

居然還真的有下人，他們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呢？誰也不知道，這地下的團扇莊園實在太古怪，地道里有門，門裡未必是房間，可能是另一個地道，比迷宮還可怕。

這一路過來，她被人叫過小流氓、小狐狸、小壞蛋，就是沒人說過她是好人。久違的稱呼了，她只有在梧桐鎮才會被當作是個好孩子，人人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