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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江湖打打醬油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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繚亂之卷 第八章 如果喜歡(二)

繚亂之卷

第八章 如果喜歡(二)

小蠻突然停止了哭聲,緩緩低頭,地上的白雪早已被鮮血浸透,手按上去,冷的雪,熱的血。她受了驚嚇似的將手猛然縮回來,跟著卻伸到他鼻子下——冰冷的,沒有一絲氣息。繼續往下,按在他心口——心跳微弱的幾乎感受不出來。
如果細細看,這幅綉品或許沒有她給團扇子那把精緻,因為綵線不夠了,她只能用別的顏色來代替。可是她從心眼裡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繡的最好的一個作品,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
綉一幅畫,其實半個月就足夠了。
根古在後面叫道:「喂,不是去太白山嗎?你往哪裡走啊!」
「居然趁我不省人事試圖非禮,你對我果然有不軌之心。」
當小蠻絞去最後一個線頭的時候,冰綃綢上的那個拈花仕女正對自己微微含笑。
那拈花而笑的仕女活靈活現,尖尖的下巴,看上去又狡黠又不好親近,半點大家閨秀的嫻靜溫柔都沒有,倒像一隻野生的小狐狸。但是她現在很幸福,至少看上去很幸福。
小蠻不等他說,早已把腦袋縮回去了。
他還是不動,睫毛上沾了幾朵雪花,緩緩化成水,凝聚在眼角那裡,像是流不下的眼淚。
「你才丟人難看!」小蠻猛然跳起來,踹了他一腳。
她爬起來就踹上去,正中他肩膀,澤秀作勢倒下,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兩人一起滾在草鋪上。小蠻揪住他的頭髮,還忙著又踹又打,澤秀急道:「別扯別扯!好好,我認輸。」話剛說完,只覺她抓起自己的胳膊,一口狠狠咬下去。
根古退了一步,擺手苦笑道:「你功夫高,我打不過你,再說了,你是大人我是小孩,你要欺負我,我也沒辦法。」
澤秀才不理她,一隻手按住她,一面轉身過去看了個仔細,最後微微一笑,將那快綢布塞進懷裡:「正好我少一塊手絹,以後這東西就是我的了。」
外面又開始颳風,鬼哭狼嚎一般的,掛在洞口的大氅被吹得一掀一掀,雪粒子從縫隙里鑽進來,小蠻打了個寒顫,趕和*圖*書緊過去捂上,忽聽外面有人在低聲說話,她以為是連衣他們找來了,急忙揭開大氅探頭出去看。
不,她死也好,活也好,那個以後再想吧。
根古得意地笑道:「想去太白山?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帶你去。」
小蠻猛然一怔,只見一道寒光直射過來,她慌得甩了大氅連退好幾步,「撲」地一下,那寒光穿透了大氅,直扎進來,卻是一柄鐵劍。好在大氅厚實,將力道卸去大半,不然她臉上必然要被扎個窟窿。
根古翻身指了指身後:「太白山在那個方向啦。我小時候每年不知要去那裡打多少次獵,閉著眼睛都能走。」
他看了一會,不由伸手去摸她的臉,手指拂過她濕潤的嘴唇,又被她一口咬住。他這次沒有呼痛,而是又伸了一根手指進去,捏住她柔軟的舌頭,輕輕摩挲。
大雪下得十分瘋狂,好似密密麻麻的鵝毛,地上的白雪被腳印踩得亂七八糟。有兩個身影纏鬥在一處,忽上忽下,像將要展翅飛起的仙鶴,卻帶著十分的凌厲。小蠻看不清誰是澤秀,不由又把腦袋探出去看,身量較高的那人突然反手一揮,又是一道寒光射來,另一人急用劍來擋,只聽「當」地一聲,火花四濺,一個柳葉大小的飛刀摔在地上。
小蠻猛然一驚,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一樣,漲紅了臉,一把推開他,將披散的頭髮一抓,起身道:「以後再找你算賬!」
小蠻突然就哭了,捂住臉,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什麼忙也幫不上,只會給他添麻煩。她兩手緊緊攥成拳頭,放在胸口,只覺全身猶如火燒般,也不知是恐懼還是擔憂。
這回他才真的疼了,嘶地一聲,按住她的后脖子,輕輕一掐,她的嘴不由自主張了開來,還帶著一絲迷惘驚喜的神情,似乎神識還蒙了一層紗,沒有完全恢復過來,雙眼亮得可怕。
一個人獨處無非吃喝拉撒睡,偶爾來點小寂寞傷感,兩個人在一起卻不是兩倍的無聊,反而幻化成無窮無盡的心事,想也www.hetubook.com.com想不完。這是多麼奇妙的事情。
他笑吟吟地坐起來,臉色如常,沒半點異樣。
小蠻急得手腳亂蹬,像一隻翻不過殼的烏龜,叫道:「我又沒說送你!好賴皮!」
小蠻猛然轉頭,就見澤秀睜開眼,戲謔地看著自己,笑得很是不懷好意,露出一排白牙。
澤秀嘆道:「是我不對,逗你玩呢。你先時不也說了那些話來氣我?咱倆也算扯平了吧?」
有一種寒意從心裏奔騰而起,她緩緩走到那人身邊,蹲下,將他臉上的白雪輕輕擦去。
天權還是不理他,不過腳步稍微遲疑了一下,四處看看,不太確定自己走的方向是否正確。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後就只剩下凌厲的風聲。小蠻心驚膽戰地揭開大氅,雪越下越大了,而原先纏鬥的兩個身影已經消失,只有一個人躺在雪地上,身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白雪。而在他身下,有觸目驚心的大片血跡鋪開,像一朵綻放的紅花。
小蠻扯開他的領口,抓住他脖子上那一堆值錢的寶貝東西,哭道:「你既然死了,這些東西留著也沒用。你我同路一場,你對我向來諸多照顧,這些東西我拿走換錢你一定沒意見。你對我的恩情,我死了以後一定好好報答回來。」
如果他死了……
「一言為定,那綉品是我的了。」澤秀從懷裡掏出那塊綢布,在她面前一晃,得意洋洋地笑著走了出去。
天權微微皺眉,不太相信。根古自己往那個方向走了幾步,道:「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我才沒那個功夫騙你,姐姐他們也會去太白山,我可沒時間管你。你愛上哪裡就上哪裡。」
澤秀的手指搖了搖:「這麼難看的東西,不能流傳出去,太丟人。我替你收著就好,嗯,就當你提前幫我綉了一個絕世美人,如何,這筆買賣划算吧?」
小蠻突然抬頭望過來,低聲道:「真的隨我出氣?」
她還是不動。
天權轉身,依然不說話,只冷冷地看著他。
小蠻嘿的一笑www.hetubook.com•com,回頭瞪他一眼:「假正經。」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或甜蜜或憂傷的心事。
她一下子跳起來,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山洞里拖。他很重,根本拖不動,可是小蠻不管這些,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把他拖回去,無論如何,她不會讓他死。
天權無法,只得遠遠跟在他身後,一前一後,朝太白山行去。
她不想澤秀死!
天權和根古在樹林里追了一夜,最後不但沒追上耶律文覺,還迷路了。根古揉著眼睛,嘆道:「那老頭子好厲害,被他碰一下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姐姐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
她看清那個人了,是耶律文覺,他原來一直跟在後面,陰魂不散。他是天剎十方的人,武功又那麼厲害,萬一澤秀打不過他怎麼辦?她肯定會被殺……
是敵人?!不歸山還是天剎十方?小蠻定了定神,湊到洞口,聽他們說話。
澤秀抓住她的腳踝,小蠻一個不穩又摔了下去,在草鋪上爬啊爬,要多狼狽就多狼狽。
天權沉聲道:「知道就說,不然就閉嘴。」
他張開手將她摟在懷裡,用大氅裹住她,低聲道:「對不起,我只是開個玩笑。」
耳邊聽人暴吼一聲:「不要出來!」
小蠻閉上眼,不敢想象下去。
哪怕他跳起來揍她一頓,都完全不要緊,真的不要緊。因為他沒有死,活得好好的。
她只穿著單薄的衣裙,還光著腳,已經凍得又青又紫,裙子上又是泥又是冰,髒兮兮的。她看上去比他還狼狽,簡直像個髒兮兮的叫花子。而且,哭得那麼厲害,淚水從指縫裡一滴滴往下掉。只有小孩子才會這麼不要命的哭。
小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揪著他的領口使勁甩:「你死了?!你這個白痴怎麼死了!一天到晚誇口自己厲害,結果一個老頭子就能把你殺了!你怎麼那麼沒用!」
小蠻還是不說話,只端了一碗湯過來遞給他,自己卻靠牆坐著,繼續發獃。
「他一直跟在咱們後面,伺機要下手,不過看你在綉團https://m.hetubook•com•com扇,就沒捨得進來,等你把扇子綉完了他才動手。雖然他是天剎十方之一,不過年紀大了,肯定是打不過我的。如果不是你礙事,我早就幹掉他了。」
草鋪上的澤秀咳了一聲,又是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的傷也差不多了,咱們是時候離開這地方,去找五方之角了吧?」
澤秀在雪地里裝死的時候,就想到了無數種她會有的反應,比如跳起來打他,破口大罵,或者嚇得她暈過去。他實在沒有想到,最後她的反應會是這樣子哭,像是要把身體里所有的水都哭出來一樣。
小蠻背對著他坐在火堆旁攪湯,一聲不吭。
小蠻躺在草鋪上,把那塊綢布舉到眼前,仔細看。
這樣子怎麼給人?耶律文覺看到肯定會生氣,他一生氣那隻手就要卡上自己的脖子,她的小命肯定保不住。還是不要給他吧,反正見到他總是沒好事,她又不是破布,被人拍來拍去,遲早會死掉。
山洞里依舊溫暖如春,小蠻一路把他拖進來,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有泥有水。她抬手就去解他衣服,要看看傷口在那裡。剛解到腰腹那裡,旁邊突然伸出兩隻手握住她的,緊跟著一個聲音輕道:「小流氓,你要做什麼?」
天權四處看了看,一面淡道:「大家雖然不得已分散開,不過最後都會去太白山,朝那個方向走便是。」
澤秀換上乾淨的衣服,坐在草鋪上,一本正經地給她講述經過。
他雙手一緊,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很久很久也不想放手。
「事情呢,是這樣的。」
誰知他倆不說了,她只能聽到亂七八糟的風聲,還有短暫的金屬交接的碰撞聲,每一聲撞擊好像都狠狠打在她心上。小蠻捂住胸口,只覺掌心全是汗水。她實在忍不住,悄悄將大氅揭開一個角,朝外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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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秀。
她的手放了下來,眼睛都哭紅了,睫毛濕漉漉的。她用袖子去擦臉,怎麼也擦不幹凈,因為眼淚還在使勁朝下掉。澤秀情不自禁低頭去吻她的和_圖_書眼睛,嘴唇觸到的地方,先時冰冷,驟然變得火熱,似是要急著避開。
澤秀把碗一放,攤開手:「好了,我隨你出氣,過來吧。要打要罵要踢要踹,隨時歡迎。」
一隻手突然搶走了那塊綢布,小蠻微微一驚,就見澤秀坐在身邊,低頭仔細看那個綉品。她不知怎麼的特別心虛,趕緊去搶,一面道:「還給我!不許看!」
小蠻慢慢爬起來,抱著膝蓋坐在草鋪上,又開始發獃。
他真的像死了一樣,臉色越來越白,連嘴唇也變成了青色。
他的臉色蒼白,像地上的白雪那樣。他動也不動,像是用冰雪雕出來的那樣。
小蠻只覺腦子裡嗡地一聲,頓時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用手去推他,叫他的名字:「澤秀!澤秀!你醒醒啊!」
她急急離開他,從包袱里摸索出簪子將頭髮重新綰好,結果包袱裏面掉出一團破爛的布,正是五方之角的地圖。
他臉色漸漸發青,身子也越來越硬,睫毛上的雪珠已經不再化開,而是凝結成了一顆顆小小的冰粒。
她答應了耶律文覺,給他綉一把新的團扇,將她娘綉上去,可是綉到後來,她似乎綉錯了人。
小蠻屏住呼吸,慢慢走出去,風雪沒頭沒臉地打上來,她沒穿狐皮大氅,只覺那些溫柔的雪花像刀子一樣刮在身上臉上,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說得他也笑了起來。
「當然。」
這個人,看上去……
澤秀只好繼續說道:「地上的血自然不是我的,是我斷了他一條胳膊,他的斷臂流出來的血。如此一來就等於廢了他一半功夫,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再來找你麻煩了。說起來你也真夠傻的,如果我真的死了,耶律文覺早就衝進來殺你,哪裡還輪的到你把我拖進山洞?一點也不會觀察周圍環境,真傻。」
只這一下,澤秀就被對方找到了破綻,那人當胸一腳,正中他的肋骨。澤秀疾退數步,回頭厲聲道:「回去!不要看!」
天權根本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根古上下看看他:「我幹嘛要聽你的,你說的話是聖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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