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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朝明僖十六年科舉進士科的一甲第一名鄺孟元，是天朝開國以來第一位連中解元、省元及狀元的「三元」。他當年進京赴考時，所住之處正是悅仙樓。自那之後，悅仙樓在士子舉人的心目中便成了科舉的萬福祥瑞之地。而悅仙樓說來也真是福氣，除了太宗朝建隆二十七年的那次進士科之外，其餘的進士科狀元全都出自悅仙樓。

中年男子轉身，輕一揚鞭，馬兒甩蹄，車子又緩緩朝帝京城南邊駛去。

天和十六年三月，天朝進士科禮部試開考在即。從各路州縣赴京趕考的舉子們，使這平日里略顯肅穆的帝京城頓時熱鬧了起來。

張自享心中一嘆，他這悅仙樓內住進了這麼多舉子，雖說風姿各異，但似眼前這位布袍男子這樣清冷傲氣的，卻還沒有第二個。

駕車的中年男子依言停下，又聽見車內的男子問道：「前面那裡，可是天音樓？」

悅仙樓的掌柜張ｍ•hｅｔｕｂｏｏk.cｏｍ•coｍ自享正在櫃前與賬房合賬，聽見這男子與跑堂的話，不由抬眼看了看，見這男子甚是年輕，一臉清冽的神情，站在那裡身形筆挺，氣度不凡。

男子聽在耳里，眉頭不由自主擰了起來。

正想著，又聽見這二人互不相讓地開口說話。

男子看著他笑笑，也不多言，自己從車上取下一個不大的包袱，向那車夫道了別，便徑自進了悅仙樓。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一隻青花瓷瓶飛過來，砸在他眼前的那扇屏風上，又滑落在地，碎成片片。

車內男子不語，半晌才道：「走吧。」

先是看見了地上那堆碎瓷片，張自享的臉剎那間變成了醬色，氣得話都說不上來。然後他看見那扇被砸偏了的屏風，不由慌張上前，拉住歪了的雕縷屏風，探頭問道：「安姑娘，你在裡邊沒事兒吧？」

馬車駛過稹楠街的街角時，和*圖*書車廂里突然傳出男人的聲音，「停一下。」

正欲上樓時，卻聽樓上有吵吵嚷嚷的聲音灑下來，跑堂的一臉尷尬的神色，對男子解釋道：「這在悅仙樓里是常有的事兒，公子以後就會慢慢習慣了。」

「喔，怕是因為王兄您只會吟詩做賦，無法策論天下時事吧！」

中年男子略有拘謹地道：「公子明白就好，這天音樓可不是隨便誰想去便能去的地方。能去那兒尋樂子的，可都是朝堂公卿、王公子弟之類的人物。」他憨憨一笑，又道：「若公子此次科舉能夠高中，那便也去得了。」

「……那麼，王兄的意思，是覺得太宗朝葛執政廢進士科中的詩賦、帖經、墨義之舉是不當的了？這些虛才對於國家政事可有任何幫助？小弟不才，還請賜教了。」

眾人都沒有看清到底是兩人中的誰動了手，還沒反應過來時，張自享早已從樓下氣喘吁吁地奔和圖書了上來。

悅仙樓始建於本朝太祖登基后，到現如今近百年的時間，從最初的一個小小客棧，一步步發展為雄霸帝京的第一酒樓。

男子攔住要上樓的跑堂，道：「我不要上房，給我一間你們這兒最便宜的就行。」

馬車在一棟宏偉大氣的三層樓前停下。

二樓上面甚是寬闊，大大小小的桌子擺了幾十張，又有一面牆臨街，牆上裝著大面窗戶，從上面看下去，街景甚好。散座旁邊，又有幾間雅座用屏風隔了起來。

中年男子撓了撓頭，笑笑，道：「沒想到這位公子也知道帝京的天音樓。」

車內的男子一聲悶笑，「天朝戶部下面最大的教坊，誰能不知道？」

因窗口的位子都被人坐了，男子便撿了屏風旁邊的一張桌子坐下，隨便叫了兩樣素菜，將跑堂的打發走了。

跑堂的聽了男子的話，臉上笑容略淡，但嘴裏還是應著，替男子拿了包袱，道：「公子還沒有吃飯和-圖-書吧，不如先上二樓吃了飯，再回房歇息。」

「潘兄，你！沒想到自譽滿腹經綸之人也會做這血口噴人之事，可見先前的州試取了多少濫竽充數之人！」

男子一進大堂，馬上就有跑堂的上前，眼睛飛快地將他掃了一遍，滿臉堆著笑問道：「這位公子定是來帝京赴考的吧？小的這就去給您收拾一間上房。」

男子下車，抖了抖身上深灰色的對襟寬袖布袍，抬眼看了看那樓上懸著的寬匾，然後唇角一彎，伸手從懷中摸出兩串吊錢，遞給那車夫。

中間的一張四人桌邊，站著兩位年輕公子，臉上均帶著不滿之色。男子見了，微微一笑，心裏明白，那先前的吵嚷之聲定是這二人發出的。

馬車前方，一棟朱瓦白牆的三層建築鶴立雞群般地立在稹南街上。那樓前高高懸了兩排大紅燈籠，側面的立匾上，隱約可以辨出「天音樓」這三個字。

中年男子接過錢，笑道：「公子來住悅仙樓，m.ｈｅtｕbｏoｋ.coｍ.cｏｍ定是為了給自己添點兒福氣吧？」

男子略想了想，笑著點頭，道：「也好。」

一輛馬車慢悠悠地從新曹官道上駛入帝京外城，沿著城內的街道一路向南。

眼下禮部試各路舉子進京，不少帝京的車夫紛紛湊了錢，就近做起帝京附近各州縣到帝京的租車買賣來。這車內的年輕男子就是到了曹州后，租了這車夫的馬車進帝京的。

天氣雖寒，但駕車的中年男子還是拾袖擦了擦額角的汗，道：「公子，悅仙樓到了。」

………………

男子挑眉，更加不解，不由撩袍快步上樓。

「莫非潘兄覺得現下進士科只憑經義、論、策取士就是得當的？一個連詩賦都做不好的讀書人，還能稱得上是有才之人么！」

每三年一次的春試，各地舉人來到帝京后都會爭先來搶住悅仙樓的客房，致使悅仙樓客房的價格在春試期間一路攀升，饒是如此，也有大批多金才子擠破了腦袋也要在悅仙樓佔有一席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