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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次的回眸

作者:盈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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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 Right here waiting

Chapter 07 Right here waiting

我差點哈哈大笑。十多年前正迷戀瓊瑤,理所當然會許這種浪漫的願望。我忽然愣住,他為什麼記得如此清楚?
「別再同情我!」我咬咬牙,「該死的,你幹嗎要對不相干的女人這麼溫柔?」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我多管閑事?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原來我連關心你的資格都沒有!」
「隱形眼鏡真的很方便。」你笑著,徒勞地解釋。「倒咖啡的時候,就不用擔心……」
老闆每天關心SARS疫情何時好轉,今年的銷售額連三分之一都沒有達到。
本著客戶至上的信條,我違心稱讚他的名字很有中國特色,至少也是地方特色了。
他低下頭,英俊的臉埋在掌心。我聽到他抽泣的聲音,這個男人二十歲那年為何影流過一次眼淚。她拒絕了他,自己被一份錯誤的愛傷得百孔千瘡。
我們在音樂、咖啡中消磨夜晚。若即若離,是你游移的態度。
我知道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藏著一份無望的愛。他愛何影,卻只能做她最好的朋友。有時候我想,在我們三個人中,最冷酷的人其實是何影。
你,竟然也沒有戴眼鏡!
我看不清楚你的表情。你以為我在暗示嗎?如果是,我會不會將錯就錯得到一個吻?
你按下濾壓器,將咖啡注入杯中。「你的咖啡,語默。」
下班后,我拐進了美式眼鏡城。售貨小姐熱情地迎上前,給我介紹各種隱形眼鏡。我以前只知道博士倫、視康,原來兩年的時間,就連隱形眼鏡市場都有了「群雄爭霸」的變化。
被你深愛的女人,是幸福的。她怎麼捨得離開你?
「我本來以為是你住院,嚇了一跳。」我繼續剛才的話題。
「兩年前,我們要結婚的時候,她的腦子裡發現了一個腫瘤。」你凝視我的眼睛,「我說服她動手術。」
我飛奔到底樓諮詢台。「小姐,能幫我查一下住院記錄嗎?」我焦急地問護士。
而我一生最幸運的事情,我會選和你相遇,你讓我重新戴上隱形眼鏡。
許程康終於轉頭看我,他的眼裡有一層淡淡的心灰意冷。「我愛你,勝過愛她。」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從他的表情看,打電話給他的人是丁香。
你知道我回家還要寫電視劇本,慷慨大方地提和-圖-書供你的Notebook,讓我在喝咖啡的同時不誤寫作。
「她要和我結婚。」程康的聲音低沉壓抑,「她懷孕了。」
我走進你的咖啡屋,第一次沒有任何阻隔地和你的目光對視。
早上刷牙洗臉后,我從書櫃里找出積滿灰塵的隱形眼鏡盒。打開,軟性的鏡片皺縮成一團,家裡沒有護理液,肯定是不能用了。
「哪個科?」
他不會再抱著我哭了。在那以後,他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我換衣服還快。他對我很好,對何影也好,可對別的女人很殘酷。
「要緊嗎?」你擔心的神色,竟然讓我不再介意前幾天離開時候的不堪心境。
「我愛她,就這麼簡單。」你看著我的眼神,有歉疚。
一整天,我坐在電腦前發獃,考慮下班后要不要去配隱形眼鏡。我氣自己,為何你無心的一句話,居然能對我產生如此大的影響。
此刻我唯一關心的是:要不要去配隱形眼鏡。
如果無意,你為何每天等著我來?如果不在乎,你為何每天為我沖泡一杯力度伸?如果你能夠忘記離開的曉佳,你為何還是會看著牆上的油畫沉思?
驗光后,小姐拿著兩個玻璃瓶,帶我走到鏡子前,讓我先洗乾淨手。
「她沒有。」冷靜的聲音,平復我激動的情緒,「她沒有背叛我,一直沒有。」
你把咖啡粉放進French press咖啡壺中,香醇的氣味沁人心脾,我深深吸氣。
走出住院部大樓,樓外的停車位上有一部Polo——鮮艷的紅色。
是因為同樣受過傷害,所以遲遲跨不出第一步?
「呃,或者去配隱形眼鏡,反正贊助的公司也有賣。」我掩飾方才的有意,重新繞回最初的無心。
你住院了?我慌亂起來,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你的手機號碼。我們竟然都沒想過互留通訊方式。
今夜的咖啡,苦得我無法下咽。
「值得嗎,Joe?」我為你的執著心痛。
框架眼鏡,無法顧及眼角餘光看到的景象,會造成偏差;不戴眼鏡,眼前永遠一片模糊。我曾同何影開玩笑說人類最傑出的發明之一,我會選隱形眼鏡,它讓我重新看清世界。
「你又不是那個主治醫生,需要道什麼歉?」你微笑了,那是你承諾顧曉佳的笑容,「曉佳昏迷和圖書后,她的父母給了我這幅畫,還有她事先寫好的信。」
「我放棄了,默默。」他說道。
「手術失敗,是醫療事故。」果然如此。你的眼光回到牆上的油畫,「她一直沒有醒過來。我每個星期一去醫院,以為醫生能給我新的希望。」
護士輸入你的名字查詢,等待的三十秒對我猶如三十分鐘般漫長。
喝咖啡上了癮,就像我再次被Kenzo的香水吸引,就像我開始沉迷於你的笑。
雖然是個小手術,但是我卻異常忙碌。人年紀越大,偏偏心性越像小孩。父親開始向我和母親抱怨,說醫院的伙食難吃,非要我們帶著飯菜去探病。
「就算她自己都放棄了,我還是不能放棄。」你的手指在輕顫,「我買了她喜歡的紅色的車,開了她夢想的咖啡屋,我希望有一天她醒來的時候,看到我給了她想要的一切。」
「讓承諾自由嗎?」我嘆息,為了你和她的故事。
我很早便告辭離去。走到門口,我下意識回頭看你。你看著曉佳的畫,側影寂寥。
我們從彼此的眼神瞭然於心。不需要再說什麼了,你我之間只有一個吧台的距離。
「沒有。」
有消息過來。是我的法國客戶用MSN和我聯絡。他居然和偉大的居里夫人的丈夫用同一個名字。
「Joe,你是去探病吧?」我接過咖啡杯,「嚴重嗎?」
星期一一早,我帶著煮好的黑米粥趕到醫院。星期一,醫生會來查房,所以我必須趕在八點半之前離開病房。
我的呼吸慢慢沉重,可以猜到的結局。
話脫口而出,恰恰配合此刻的情景。曖昧,重新在你我身邊暗涌。
「默默,我束手無策了。」程康沮喪地坐在沙發上,像斗敗的公雞。我在他身上看到的是絕望。
「小姐,你以前戴過,我就不幫你了。」她從瓶子里鉗出一片薄薄軟軟的鏡片,放在我的手心。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原來,」我苦笑,「是我自作多情。」
他抬頭看著牆上的我,不想讓我看到他流淚的眼睛。我聽到他在問我:「記得你十四歲生日許的願望嗎?」
他給自己起的中文名叫愛居里。我每次看到MSN提示「愛居里上線」,都會感覺是和某個上海里弄居委會的阿姨在聊天。
二零零一年,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們經歷了各自的悲歡離合。同樣的一分鐘,也許地球上處處上演著相同的生離死別。生老病死,還有意外,讓我們在痛苦中不得不學會接受。只是二零零三年,我和你——兩個不同愛情故事中同樣被留下的人——相遇了。
「顧曉佳離開你了,喬墨笑。你的承諾,她已經不要了。」我大聲喊道,想喚醒執迷不悟的你。背叛,讓我逃避愛情,這是正常人會做的事。可是你,為何對背叛的那個人如此深情不悔?
「程康,你……」我愕然無語。
我遲疑,你的車完好無損,應該不是交通事故。「我不清楚。」
我看著你的眼睛,閃爍著幽暗的光芒。沉穩,鎮定,哪怕你將要為我揭開過去的傷口。
滾燙的咖啡傷了我的舌頭,你的話傷了我的心。我抬起頭,被你疏遠淡漠的表情刺傷了。
「我是一個花心的男人。」他看著穿婚紗的我,幽幽嘆息道,「男女之間不存在純粹的友情。」
你專註地倒入熱水。認真的表情,害得我心跳又加快了。
「喬,喬墨笑。」我祈禱,你千萬不要有事。
你的目光突然傷感,微笑也蒼白無力。全方位視角的隱形眼鏡,讓你即使看著我的時候也能輕鬆看清牆上的畫。
「男女主角都戴眼鏡?」你看到我寫的人物小傳。
「兩個人都戴眼鏡,接吻的時候,會不會有妨礙?」你問我。許是你聯想到某個有趣的畫面,聲音帶笑。
「我不想要,她堅持要留下孩子。」他躲開我譴責的眼光,向我求饒道,「默默,我知道你覺得我無恥,可是我不想和她結婚。」
愛居里先生禮貌地為自己目前不能來上海表示歉意,我敷衍了他兩句。SARS,給了我名正言順偷懶的借口。
我還能說什麼?世界上還有沒有信守承諾的男人?有,就站在我面前。可是這個男人是屬於別人的!
愛,原來真的可以是一個人的事。即使愛著的人無法回應,依然會愛下去,就像你,還有程康。
對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趕緊解釋:「是我一個朋友,電話里沒說清楚。」
我連著幾天沒去你那裡。程康的告白讓我心煩意亂,然後父親又住進了醫院,做白內障摘除手術。他本來不肯在這個緊要關頭入院,可是在hetubook.com.com差點出車禍后,我和母親一致決定讓他儘早動手術。
這個理由,是否有點可笑?
我如釋重負,忙不迭道謝。
「白內障摘除,小Case。」我笑笑,「今天在醫院,看到你的車停在那裡。」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一直以為傷害他的人是何影,想不到我也有份。但是知道了又如何?感動,不代表會愛上。
「章語默,」你的聲音很冷淡,「你不覺得自己太多管閑事了?」
自稱從不看電視劇的你,忍受著聽我每晚翻來覆去不斷推翻重新構思的劇情。我收到過抱怨男友從來不肯好好聽自己講話的讀者來信,和這些男人相比,你的體貼、容忍簡直是完美。
你說我是個好女人,那你為什麼不做珍惜我的人?
「是啊。總能找到解決辦法的。」你回過身,似笑非笑。
「是啊,而且完全不會壓迫鼻樑。」我打斷了你的話。掩飾心虛,誰不會?
「是啊。」我正在參考女主角的星座性格,思考接下來的情節她會如何應變,「眼鏡公司出贊助費的。」
「你說要找個真心愛你的人。」他低聲說道。
這一夜,我喜歡的你不願意放棄舊愛,而喜歡我的他告訴我他不得不放棄。
你站起身,往吧台走去。在你起身的剎那,我似乎聽到一聲輕微的嘆息。
我本能地走到車前。沒錯,是你的車!我記得車後座有一個小熊維尼,我還暗暗笑過你童心未泯。
右手食指托著鏡片。兩年了,我竟然還記得該如何戴上它。我笑了笑,將它覆上右眼球。
我可以在專欄中痛斥那些猶豫不決的男人,現實中的我忍耐著你殘酷的溫柔。
「我……」你的臉上有不舍,難過。
回家,在樓下遇到了許程康。藉著路燈的光線,我看清他憔悴的臉色。聽何影說過他和丁香在冷戰,想不到竟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役。
給她的承諾,她自己都放棄了,你為什麼堅持?
「小姐,有什麼不適嗎?」售貨小姐見我不動,有些奇怪了。
「你想娶的人是何影對不對?許程康,你認清現實吧!」我很想把他拖進浴室,拿冷水澆醒他,「她不愛你,過去十年都沒有愛上你,以後十年也不會。」
你的笑容有點不自然。「這麼巧。」轉身,你從玻璃櫥中取出貼著「曼特寧」標籤的咖啡https://www.hetubook.com.com罐。
「這兩天很忙吧?」按慣例,你先給我一杯力度伸。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在包里沒有找到面巾紙,一把搶過你手裡的。
「Vivian要和你分手?」我幸災樂禍地問,頗有「她終於想通了」的感覺。換作是我,知道男朋友念念不忘另一個女人,一定把他三振出局。不,我在心底嘆息一聲,那是沒有遇到你之前的我。
店堂里回蕩著理查德•馬克斯《Right here waiting》的鋼琴曲,你坐在我旁邊看我用你的Notebook碼字。
我明白,你還是放不開她。
「名字呢?」
我端起你剛剛送到我桌上的熱咖啡。一股熱氣衝上來,模糊了鏡片。我摘下眼鏡,無心地接下你的話,「只要有一個人拿掉眼鏡就可以了。」
「沒,沒有。」沒有流淚,只有一個異常清晰的世界。
「她情願受傷害,就是不肯要我。」很多年以前的夏夜,程康抱住我哭泣。
愛情,從來不會風平浪靜。
她沒有做錯。愛情不是等價交換,我們愛著的人,並不一定非愛我們不可。
感覺不到異物入眼,完美的貼合。我等著,等著自己的眼淚。
晚上七點,我又一次出現在你面前。看到你的瞬間,我真正放下心頭大石。
「爸爸住院了。」我咕嘟嘟一口氣喝光。
「何影,是你的擋箭牌?」我忍不住質問。十四歲那年,他還不認識何影。
「語默,是我沒有資格。」你低沉的聲音中蘊含著痛苦,「我做不到背棄諾言。」
「忘了。」十二年前了,我哪裡有這麼好的記性。
離開的時候,我看了一眼你的車。這幢十八層高的大樓中,你探望的那個人是誰?
「對不起,Joe。」難怪每一次提到這些,你都神色難堪。我的心在一次傷害后就千瘡百孔,而你的心在每個星期都要接受一次凌遲。
「不是的!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我的眼淚讓你慌了神。你手足無措,拿著紙巾尷尬地站在吧台後。
我不以為然地冷笑。世間種種愛情,眼花繚亂的表象之下,大多是相同的實質。「你的意思呢?」
哦,是我沒戴上眼鏡,所以看不清你是笑或不笑。
我戴著新買的隱形眼鏡回家。兩年了,我又一次體會到第一次戴上隱形眼鏡的感覺——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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