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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你還對我說：「Joe，老天爺一定是要你多笑，所以才讓你的名字中有個『笑』字。」

我笑笑，目光下意識掃向與她相對而坐的情侶。他們依偎著，親密地翻著Menu，他們是否了解對面女子心中的苦澀？

很久以後我問過你，我算不算英雄救美，救你逃離虎口？你笑著把冰冷的手貼上我的脖子，說自己才是落難書生的大救星。我的頭頸冷得泛起雞皮疙瘩，可是心頭很暖。

他不是章語默！我暗笑自己的恍惚，只不過點了一樣的咖啡而已。

「不好意思，Joe，我們剛吃完飯。」曉薇把Menu推向坐在一起的男女，「借你的地方討論婚禮的細節。」她的語調極為平緩，不露破綻。

他們的討論暫告段落，宋巧雲看著手錶說要回家趕一部電影。她起身去洗手間，讓孟子桓買單。

我不由自主點頭贊同她的意見。Joy的冷靜理智終究無關生活本身，我們看過之後繼續過原來的日子。

「轉過身去，誰也不會記得誰。」她接過咖啡杯，滾燙的杯身燙著了她的手指，她孩子氣地捏住耳垂降溫。「別人的喜怒哀樂，其實和電視里的痴男怨女差不多，不是我們自己的人生。」

曉薇，為什麼你不能學學曉佳？我嘆了口氣問道。

她是你妹妹！如果此刻你站在旁邊，我一定會這樣為自己辯解。

章語默，她是我很在乎的客人。

Joy寫道：愛情把幸福無限地放大，讓人看不到其他。談戀愛的人其實都是利己主義者。

她沒有懷疑，只是笑了笑。我匆匆摺疊了報紙，放入抽屜中。

「總會有第一個。」你昂起頭，臉上有我第一次遇見時的那種笑容，「記住一點，女人會愛給她們尊嚴的男人。」

巧雲說戒指太小，他們吵了一架。曉薇邊說邊拚命吸氣，這是她緊張時常有的舉止。子桓拿到店裡去改，發短消息給巧雲說改好了。

「Promises don't come easy，」她聽著店堂里的歌聲，忽然譏誚一笑，「Joe，告訴你的客人，千萬別相信報紙上的胡說八道，那只是娛樂。」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地上的積水反射著路燈的光，柏油馬路上的反光凄冷蕭索。

我在單子上寫下摩卡二字，m.hetubook.com.com這是宋巧雲點的咖啡。她馬上就要成為美麗的新娘，她的生活的確像巧克力那般甜蜜。讓我料想不到的是孟子桓。

我收了錢，轉身離去。在我轉過身之後，我聽見他飛快地問了一個問題。

你看著我，我用緊握你的手表示支持。無論你想說什麼，我負責承擔後果。

「我要和Joe在一起。」你走上前，拉起我的手。你知不知道，那一刻即使用全世界和我交換，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這個女子總能抓到別人的痛處，然後撕開皮肉讓醜陋的傷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論是當頭棒喝的嚴酷，或是難得一見的春風化雨，她的文字能讓看過的人得到暫時的清醒。

我的呼吸變得沉重，為什麼今晚，她屢屢挑起我的隱痛？我無法回應，倉皇離開吧台去收拾客人留下的咖啡杯。我害怕面對那雙彷彿能看穿我的眼眸。

「還是Black coffee？」這句問話顯得多餘，她剛才明明說得很清楚。我尷尬萬分，用轉身取咖啡罐做掩飾。

我做了一件事，必定會被曉薇責怪的事。我盜用了顧曉薇的郵箱，模仿她的筆調寫了一封郵件發送給情感專欄的Joy，是關於他們三人的糾葛。我不知道可以為她做什麼，冀望Joy能夠幫到她，曉薇是最忠實的讀者。我翻開上一期報紙，找到Joy的郵箱地址。

「不是啊，我喜歡看你笑。」果然，你依偎進我的懷抱，用手將我的嘴角牽扯到微笑的弧度。「你以後要笑給我看，一直到我們牙齒掉光也要這樣笑。」

「子桓，我好想穿著婚紗去民政局簽字。」巧雲見過不了曉薇這一關，轉而向未來丈夫撒嬌。

及時出現的顧客轉移了我的注意力，進來一個男人。他也經常來，從事的工作和我相仿，因此我們算是朋友。我做好他點的Espresso，回到語默面前。

「我不喜歡使用暴力。」我雙手交握活動指關節。上次打架輸了之後，我報名去學跆拳道。非到迫不得已，我不想出手。

她喝咖啡時的模樣讓男人心跳。她會摘下眼鏡半眯起眼，小小地抿一口咖啡，整個人氤氳著水汽般柔美，寂寞如煙花。

Joe，等你願意告訴我和*圖*書的時候。她這麼說，在門口回頭望我。

曉薇抬起了頭，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你的氣勢讓對方偃旗息鼓，他離開的時候轉頭看了你一眼，扔下一句話：「你們兩個夠轉！」

「顧曉佳，從來沒有女人敢甩我！」他怒吼。

我看了看曉薇，有宋巧雲在場，她頓時黯然失色。「喝什麼飲料？」我故意忽略巧雲對我的奉承，拿著Menu走到桌邊。我不喜歡步步為營的女子，精明到讓人心寒。

Black coffee，他點了這一個星期我最熟悉的一種咖啡。

「那條短消息，是不是你發的？」

「拜託，宋巧雲，一來二去時間根本來不及。」曉薇反對，她答應做巧雲的伴娘。你以前也做過伴娘，回來後向我抱怨原來就是在新娘換裝時負責看管衣服，新娘收到紅包時負責保管錢財，新娘被賓客鬧酒時負責擺平的最苦差事。

「我說『不是』。」她很快答道。

你肯定爭不過我，反而是語默會說：「她自己棄權，怨不得別人！」

雨天，出門Happy的人不多，今夜不妨提早打烊。我正在整理櫥櫃，有人推門進來。

「姓喬的，我警告過你離我馬子遠一點！」他居高臨下的眼神相當挑釁。

「我和姐姐不一樣。她可以抓住你，因為你愛她。子桓愛的人，不是我。」她搖頭，深深嘆氣。時至今日，面對那兩個人即將結婚的事實，她無路可退。

「Michael Jackson的《Remember the time》，Joe，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有品位。」巧雲立刻聽出了我所放的CD。她是八面玲瓏的人，懂得察言觀色說些人人愛聽的話。

某些時候我甚至覺得章語默說話的風格傾向於寫情感專欄的Joy，她們同樣是理智聰慧的女子，只是她比Joy更多一些暖意。真是可惜了Joy這一充滿喜悅的名字，她看到的愛情全都讓人絕望。

我走開了，沒有聽到曉薇的回答。從吧台望去，他們兩人注視彼此的目光顯得無比悲涼。

「Last order，可不可以換你一個故事？」她笑起來，眼眸中滾動著一絲狡黠。

「你也看這個？」她留意到檯面上我來不及收起的報紙，語調帶有驚詫。我不好意和-圖-書思承認自己是情感專欄的讀者，慌忙辯解是一個顧客忘了帶走。

她拿起了咖啡杯，我知道她想做什麼。這個女子從容淡定，但決不軟弱。我搶先一步走到他們中間，抓住他的手。

孟子桓拍了拍她的手，答應了她。曉薇偃旗息鼓，低頭喝自己那杯咖啡。

星期天的夜晚，我一般十點關門。原因無他，第二天一早我要來醫院看你。

曉佳，我明白為何不想告訴她關於諾言的往事了。

她垂著頭，一小口一小口抿著瑪琪雅朵。瑪琪雅朵是在咖啡上加了兩大勺綿密的奶泡，最好的喝法是一大口喝下。

在你漂亮可愛的外表之下，其實有一顆勇敢的心。我還記得大三放暑假之前，你的男友帶著足球隊一群彪形大漢到理工學院找我單挑。

她不是一個人來，跟在她身後的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他和一個靚麗的女孩合撐一把傘。

習慣，有時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廢話少說，給我上！」他手一揮，一場群毆看來是免不了。我擺出了攻擊姿勢，我可不是上次被迫挨打的文弱書生了。

「那麼剛才，你怎麼回答他？」這才是重點。

顧曉薇一邊回頭沖我嚷嚷「幸好你還在」，一邊指點孟子桓把傘放在門邊。我走出吧台，拿了一個塑料桶給他們放傘。沒想到在我準備關門之前，他們會來。

愛情，並不是付出就百分之百能得到回報。

星期一晚上，章語默像平時那樣走進來。她坐在吧台前，按往常的習慣點了一杯Black coffee。

我認識他們——孟子桓和宋巧雲。

顧曉薇沒有同他們一起離去，她說要等我打烊，讓我送她回家。我知道這是她的借口，笑著應承下來。

「你有沒有搞錯，你搶我的馬子，還理直氣壯哦。」他怪叫，那群唯恐我們不打架的隊友跟著起鬨。

Joe！曉薇喚回沉思中的我。真是奇妙，不管記憶的畫卷翻動多少次，我依然會被時光拉回那些場景，沉浸其中。

「那條短消息，是什麼？」我以她的姐夫自居，不能不關心。

將煮好的咖啡注入乳白色的瓷杯，不放糖，不放牛奶，清澈的褐色。我端著托盤走向桌邊，取出咖啡杯擺到孟子桓面前。

巧雲堅持要學香港電視劇那樣註冊擺酒同一天m.hetubook.com.com舉行。

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句回答。我不想讓她知道你的存在，也許在我內心有個聲音在不斷提示自己，她只是一個陌生女人。

我站在吧台後擦杯子，耳朵里是他們熱火朝天的討論聲。宋巧雲的聲音高亢尖厲，若是評選最挑剔新娘的話，非她莫屬了。

我忽然產生一種無力感，我能猜到她想聽什麼故事。曉佳，我和你的故事，總有一天她會知道。我的心掠過一絲疼痛，分不清為誰。

你放開手，目光炯炯不許我耷拉下嘴角。老實說，我兩頰的肌肉笑到發酸了，我一把抱住你用熱情的吻分散了你的注意力。

「算了，我比你更早認識她。」曉薇無奈地笑笑。

我的額頭抵著你，我笑著搶白道名字是父母起的，關老天爺何事？

「好的。」我在你耳邊說道。我承諾了你，我會做到。

我背對著章語默。曉佳，告訴我，為何我不想讓她知道你的存在？我默默看著你留給我的畫，你說過「如果兩個人的世界里只剩下你一個人，那麼你就該讓承諾自由」。曉佳，我是不是到了放棄的臨界點？

「至少我不會用『馬子』來稱呼我愛的女孩。」我沒把噪音當回事，微微一笑。從容不迫的鎮定對我很有利，我的對手顯然被大大激怒。

我走回吧台，看到我所謂的「朋友」將手覆在語默的手上。我沒來由一陣憤怒，章語默並不是男人一|夜|情的對象！

我喜歡看你不知如何辯解的樣子，接下來你一定會撒嬌耍賴，要我依著你的意思。幸好你不是蠻不講理的女孩，否則我真的會寵壞你。

「你替宋巧雲回復了？」想來我沒猜錯，她尷尬地低頭翻皮包找紙巾。「寫了什麼？」

不愛，這個理由讓所有想做的努力化為泡影。

他把Menu遞到我手中，看著我問：「麻煩你了，Black coffee。」

她看我半晌，慢慢開口：「我愛你。」她懊悔地咬著嘴唇，「我以為他不會發現。」

「對不起，會給你添很多麻煩。」語氣很誠懇。

「今天，上班路上，我看到你。」她大聲說道，蓋過Caron Nightingale磁性的歌喉。

他悻悻然結賬離去，我明白他以後不會再來。無所謂，少一個這樣的客人並不是損失。我轉過和-圖-書身，抱歉地看著語默。讓她在我的咖啡店遭受到騷擾，我過意不去。尤其是今晚，那個男人一定是聽了我們先前關於承諾的對話，以為她是遭遇感情劇變尋求安慰的寂|寞|女子，所以才放膽挑逗。

我忽然有點同情那個即將娶她為妻的男人，尤其是他沒有選擇的人是顧曉薇。好吧，曉佳，我承認我懷有私人感情。我彷彿看到你帶著洋洋得意的笑容，取笑我的打抱不平。

「不點Last order了？」我脫口問道。我的聲音在CD放完后突然沉寂的店堂內，分外清晰。我嚇了一跳，Last order，原來我竟已如此在意她的存在。

若不是我和你正十指緊扣，我會為這句話鼓掌叫好。

我回頭，來的人並非章語默，是曉薇。

我的視線在你的畫上，我不敢和她的眼睛對視。她太聰明，蛛絲馬跡都能變成呈堂證供。

我拿著賬單過去，聽到他為了巧雲的任性在向曉薇道歉。

我微笑著傾聽，邊煮咖啡邊等她繼續說下去。她是冰雪聰明的女子，總會給我們的對話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不管她說了些什麼，都能讓我在下一次見到她之前細細咀嚼。

「不要騷擾她。」我的目光肯定不友善。

「住手！」戰局一觸即發之際，你狂奔到我們面前。閉上眼睛我清楚地看見那天的你，黑色的頭髮被汗水粘在額頭，光潔的臉頰有劇烈運動后的紅暈。我猜你是聽說了我有麻煩之後，從女生寢室一路飛奔過來。

「星期一，我有事。」我輕描淡寫說道。我猜測自己的表情帶著疏遠的情緒，我看到她的眼神閃躲開去，甚至故意回頭看牆上的油畫。

一個星期的時間，她豈止是一點點特別。

語默笑了笑，她是個明理的人，並未多置一詞。但顯然這個不和諧的插曲破壞了她的心情，她和我說再見。

「咖啡，是不是冷了？」我坐下，在孟子桓剛才坐過的位子上。

我站起身，端著冷掉的咖啡回到吧台倒入水斗。看著淡褐色的液體在銀色的不鏽鋼水槽中濺開，我似乎聽到一聲綿遠悠長的嘆息。

諾言，to keep it is even hard。她面對著我，說出這句話。

「謝謝。」他笑著向我點點頭，然後靜靜聽著身邊的宋巧雲如何策劃他們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