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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刃了舊敵，快意泯恩仇，非我之道！

「去去去，」杜凡將他推了出去，「往後可別再自討苦吃了。」

「糟糕……是它……」

時隔多年，再次拾起掃把，從前的感覺卻早已不見。

便抬起手，衝著遠方隔空一指。

「開工了，今朝要比昨日更努力。」——仿若回到多年前的清晨，他為自己鼓勁兒。

又一掃，塵土幻化出無盡黑夜，何無病鋒銳的面龐消失在黑色漩渦之中——機關俱算盡，反誤卿性命，非我之道！

舍己為他人，捨身來取義，非我之道！

他面如止水，揚起掃帚，一掃，塵土幻化出喀則城，天鰩飛舟帶著海量靈石入場，舟行萬劍陣聚起一道巨大劍影橫掃沙場，攻守戰萬千修士角魔激戰的幻影化為齏粉——逆來我順受，聽天自由命，非我之道！

（二）

同一時刻，宏然界燭谷之中，不二內海之中，【燭二】額頭冰鳳紋身微微一亮，閃過一瞬光芒照在畢蜚身上，只見它被一道道密紋鎖鏈五花大綁，可憐巴巴的。

少許，撇了撇嘴，「愚蠢的人類……才要地橋……也太慢了……」

「也罷，看在你家婆娘的面子上，我就幫你一把。」

「咦？」她撲哧一聲輕笑，「怎麼成了這幅模樣？人族小子混的不怎麼樣嘛。」

深更半夜，他苦極自學。

她正要抬手，卻忽然看見王座下伏著的一頭馬鹿……

「人心不足蛇吞象吶。想你一介凡人，有緣在仙家聖地做了雜役，日後好生努力，也有享不盡的富貴。但你偏偏心有不甘，毫無自知之明，反倒惹人生厭。」

「我吃苦受累也罷，舔著臉去求人也罷，也就和*圖*書只有四年可以把握，何不奮力一搏，拼盡全力？」

又一掃，塵土幻化出昆彌城小巷，他與歲月揮手作別——花前與月下，男歡共女愛，非我之道！

又一掃，塵土幻化出鎮魂塔天牢，他魂降羽毛，望著陸明羽發癲的背影消失在遠方——抽身靜坐旁，作壁只上觀，非我之道！

「仙師一語驚醒夢中人，不二受教了。」

又一掃，塵土幻化出月昔山猴窩，秀秀的六耳獼猴虛影在半空中土崩瓦解——冷血斬情思，一心求大道，非我之道！

這一句說完，燭谷內稠密的靈氣頃刻間被點燃，沸騰著，歡快著，向不二的洞府湧入。

萬丈天空上密雲集聚，雷火霹靂蓄勢待發，溢露一絲毀天滅地的氣勢……

掃把在手中，天地在四方。雲隱山上掃院人，為誰辛苦為何忙。

又一掃，塵土幻化出陰森森的神秘大殿，閔羅一掌轟破大殿穹頂，諸般陰謀皆盡破——忍辱又負重，問鼎一世界，非我之道！

他仔細瞧看，這不是那個滿心都想著拜師求道的雜役，而是他剛剛上山第一次拿起掃帚掃院時的樣子。

宏然界，穹頂之上，星空無垠，一個身形巨大、廣闊無垠、形如海鯨的巨獸忽然睜開了眼睛——明亮熠熠，像無盡星河中兩顆交相輝映的恆星。

他揮舞掃把，越掃越快，眼前的幻景逐一呈現，又被一掃而空，待諸像諸人幻滅之時，他又回到最初的起點，手持一把掃帚，在山道上清掃灰塵。

「我只剩一年的時間，只想為這一輩子最後試一次。」

「你說說，」她問道：「本王要不要出手？」

馬鹿點點頭。

hｔtps://ｍ•hetｕｂook•cｏm•com她忽然抬起頭，目光注視遠方。

又等了一會兒，見它沒有尋著自己的氣息追來，才鬆了一口氣。

……

一片黑暗中亮起一道不知起點、不見終止的圓弧光線。光線漸漸變寬，又緩緩合住，竟是這頭巨鯨的嘴張開又合住了。

成他人之美，甘自我犧牲，非我之道！

他依著斗笠前輩的話，掛樹枝，背大石，疾奔跑，蓋木屋，終於以誠心打動他，才有萬丈高峰上，悟道大能為他辟通經脈，打開通往修道之路的大門。「前輩再造之恩，不二沒齒難忘！」

把黑石放在掌心，穿石的紅繩早已不復先前的鮮艷。將黑石戴在脖子上，彷彿是一場莊嚴儀式。又取出一件灰色長袍穿上——這是他做雜役時，宗門統一制發的衣服。現在依然合身。

她眼睛提溜一轉，「我要不要再幫幫？這太慢，太慢了。讓他一步到位好了……」

……

「那算了，」她嘆了口氣，「你總出瞎主意——本王的因果債太多了，不能再背啦。」

為天地至寶，惡自家一世，非我之道！

她掰了掰手指頭，「開門到通靈，用了……用了……這麼些年，通靈到地橋用了……用了……這麼些年。照這烏龜一般的進第，我得等到什麼時候？」

又一掃，塵土幻化出《易經》殘卷，被他一把心火焚盡——追求至真理，繼往聖絕學，非我之道！

他的眼中沒有那麼多渴求，沒有那麼多慾望，沒有那麼多不甘——純真不偽，本色自然。

為宗門勞碌，為執念墮落，非我之道！

說笑間，忽然感應到遙遙宏然界那一位蘇醒的氣息。

就在和*圖*書巨嘴閉合的一瞬間，整個喀則城晃了一下，如微風所動。

……

「顧仙師，我想修習道法！」

不二起身，在陣盤中央踱步。

「還有一樣不能忘卻的往事，我還沒有去回溯呢。」

預想中的師傅遲遲不來。

又一掃，塵土幻化出明月的光，將木婉楓照的明艷無匹，仿若最美的曇花，血霧綻開的她從此化作一隻不能說話的靈蝶——心內藏深仇，直至死方休，非我之道！

惶惶心不安，苟且求生路，非我之道！

是了，時間已過多年，他經歷紛繁複雜，到頭來是否還能回到當初那個懷著赤子之心的少年雜役。

馬鹿點了點頭。

「您是知道的，我也沒有奢望被仙師允納門下——」

光年以計，寒冰界以東。

掃掃掃……

馬鹿站起來跑到她身前一蹦一跳。

搖搖欲墜的木床上，他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向一個地橋境修士行「禮數」。那是整夜未眠的煎熬，那是向婉兒求救的無助。

掌座峰的上山林道上，他疲憊至極，昏倒在地。醒來時，看見的是黃宗裳。「我識得一位修道中人，專喜歡收些資質糙略、又蠢又笨又倔的作徒弟……」他大喜拜謝。

馬鹿滿臉鬱悶，趴在了地上。

他拿起掃把，輕輕一掃，一道黃芒閃過，眼前的景象扭曲起來。少頃，幻化成一座雅緻清靜的院落。門上牌匾上寫著「酒仙院」三個大字。他走進院子，此時正是天微亮的時分，四下無人，他自顧從里往外面清掃。

宮殿中央的王座上，坐著一位神色慵懶、容貌絕麗的女子。她頭戴冰鳳皇冠，穿著一身冰雪白袍，眉心紋繪一枚小小的冰鳳紋身，上位者的氣和*圖*書質，駭人的威壓，無不證明她是此界絕頂存在。

「咦？」

議事殿，傳功殿，藏經閣，各座分院，無處不留下他揮灑汗水的身影……

她懶洋洋地靠在王座上，「我活了幾十萬年啦？還在乎多等個幾百年么……」

輕笑半晌，瞧著畢蜚又說道：

「男兒膝下有黃金，人的骨氣聚在膝蓋上，你總是跪來跪去，連骨氣都要磨光了。」

為求長生道，背離於己心，非我之道！

「我為什麼要修道？為何要苦苦拜入雲隱宗，一門心思走上大道？是要超脫生死，是要參破輪迴，還是要追尋大道么？」

往日情形一幕幕上演，他掃院子，做雜活，求拜師，買功法，自學自修。

又一掃，塵土幻化出舟行萬劍的陣盤法柱。巨大劍影掃來，歲月絕望的眼神漸漸柔和，空間通道出現，他隔空一推，歲月便消失在通道盡頭。大公皆無私，犧牲吾摯愛，非我之道！

絕不是。

「我磕頭，我求人，我放棄尊嚴，我卑躬屈膝，我低三下四，我執念在心，不肯咽氣，這是我的道種么？」

掃帚聲吵醒了酒仙院的杜凡，「魏不二，你到底有完沒完？」

「你一個掃院的雜役，整日去做大道長生的痴夢，可笑，好生可笑吶。」斗笠師傅終於到來。

天朗氣清，合規院里。

雖然燭谷上空有一層天然禁制，但燭谷以南，蠻荒森林之中，一頭在山谷中盤卧千年之久的巨蛇卻似乎仍然感應到了這邊的異象。

她一巴掌拍在馬鹿屁股上，痛的它直叫喚，「本王不想生事而已……」

「我來時少年，歸時少年，少年時那一顆赤子之心，通透如玉，純潔無瑕，便是我的不二https://m.hetubook.com.com大道，便是我今時要種下的道種！」

追身世奧秘，尋失蹤至親，非我之道！

「你周身經脈無一暢通，連內海之中的鎮海獸也瞧不清楚，大道之途根本不必有所期盼的。」

（一）

連忙切斷了與自家紋身投影的聯繫。

（三）

高聳入雲的雪峰之巔築有一座堅冰製成的巨大宮殿。

許多人走上街頭，茫然不知所以。

一個禿角建築中，魁木峰站在窗檯邊向外瞧去……

他伸手一揮，密室中青芒一卷，幻化出一個竹枝紮成的掃把拿在手中。

「你道我是怕它么？」

卻見馬鹿衝著她又是搖頭，又是吐舌頭。

……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悠悠山道上，遠遠遁來一個人影，正是掌門李青雲。不二恍若置身當時，心中湧起無數委屈的念頭，衝著李青雲遁來的方向跪下去，磕的滿額鮮血。

……

「你問那個小子我幫不幫啦？」

「滾！」側房裡傳來了打雷般的聲音。

痴情不知悔，一路向黃泉，非我之道！

……

「也罷，我且許你一個機會。」

他從儲物袋裡取出娘親給自己的黑色石頭——這石頭自從樹洞老伯還給他已經有些年頭。他只顧慮石頭大有來歷、恐生事端，再沒有拿出來。

它高高抬起蛇頭，向這方張望一番，終於動身，一扭一扭爬了過去，沿途巨木成片被壓倒，發出陣陣刺耳的斷裂聲……

又一掃，塵土幻化出自己的識海，蚩心淡淡的魂芒消失在一片虛無中——為達彼目的，何不擇手段，非我之道！

「嘩嘩嘩……」

……

「求仙師賜我一個機會！」

洞府密室中一片塵土揚起，眼前的情景再一次回到他掃院時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