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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些往事歷練之中，我得到了不少，成長了很多，悟到了一些人生真諦，卻都不是順呼我本心的道種。」

那個時候，他雖然踏上了長生大道，但心裏一點都不痛快——婉兒因為他只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而疏遠他，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何必那樣苦惱？

「我早知你們不會答應，但此事關乎我生死性命，關乎大道之望，我是萬萬不會放手的。」

婉兒打翻了保命的葯湯，手足無醋地在原地亂轉。她的面容漸漸清晰，又漸漸模糊。童年時的影子蕩然無存。

人生和修道路上的大事小事，大情小愛，在腦海里如真似幻地清晰上演，仿若他又重新活過一世。

寒冰界的冰天雪地里，藍光族人追殺小隊陰魂不散，藍狐兒高聲叫道：「玲瓏佩留下，二位活著離開！」

月昔山的猴窩裡，他指著丑猴對秀秀說，「你讓它叫我魏兄，你也叫我魏兄，咱們三個乾脆結拜好了。」

「否之否之！」——人生也有涯，而道無涯。修行到閔羅這個地步，他似乎永遠難以達到——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好在後來與尋過合夥作私運軍需買賣又發了一大筆橫財。而李雲憬知道他快要突破通靈境的情況，也不再做什麼便宜師傅，賜予他不少用以突破的輔助丹藥。

往事如風，拂進密室。

他話語中的惱羞成怒，被人誤解的不甘，是如此清晰明了。

……

……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我的道種么？」

「否之，否之。」他的人生怎麼能只為男女之愛而活著？

「賈三寶賈道友，咱們兩個敘敘舊。」

話未說完，賈海子的腦袋就從脖子上滾落下來，被自己殺了。到死還在睜眼瞧著自己。

「倘若我因鎮海獸的緣故，終身止步于開門境，那也多半與她有緣無份，便該隱姓埋名躲在杳無人知的角落，不必再煩擾了……」

「你還我，那是我娘給我的！」

寧城郡，木大仙師即將啟辰赴東海，她含情脈脈看著自己。自己卻一刀揮斷情思。

「否之，否之……」青梅竹馬的身影，他早就忘得乾乾淨淨。

「你，你當真不曉得你娘去了何處嗎……」

……

還是青羊鎮，那個黃角來了。陷入癲狂的顧乃春轉身瞧「黃角」，滿臉驚恐的神情。嘴裏嚼不清地喃喃念叨：「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

「易經，易經。包羅萬象，無所不有。追求至理，為往聖繼絕學，是我的道種么m•hetｕｂooｋ.ｃom•ｃoｍ？」

一樁樁，一件件，往事歷歷猶在目，卻只道物是人非。

「如果是為了長生大道，活的更久，豈不是痛苦煩憂越久？」

苦臉修士修得是清心寡欲之道，到最後壽元岌岌可危的時候，卻逆行顛倒走上了歧途。

不二返回主谷內，便著手作突破的準備。

（一）

「為天地至寶，不惜浪費寶貴光陰，不惜讓美好的年華白白消逝。這是我的道種么？」

「否之否之！」——為萬世開太平，犧牲所愛，這樣的博愛大愛他要不起。陸盈和蠻斯衛，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當何無病說完這句話，一個巨大的圓盤憑空閃現，將從隱匿的狀態中將這個不達目的誓不休的瘋子逼了出來。不二使出虛空之手一把將他拉入黑色漩渦，一切終歸平靜。何晶晶惶恐的臉，也一晃而過。兩條人命就此隕落。

「否之，否之。」——在青陽鎮，他若是一直惶惶不安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恐怕早就是顧乃春掌下之魂了。

「否之，否之……」何無病就是典型的反例。

雲隱山脈的樹洞中，老伯對他說：「你小子還真是貪心，竟然想把《易經》和《圓光術》融於一道合練，你可知這相當於自創一門功法，非數十年苦功，難以有所收穫……」

……

他心知肚明，卻隻字不提，任由她賣力表演。任由自己心如刀割。

歲月說：「我想讓你永遠記住我。」她的笑容乃是世間絕美的風景。

往事重映之時，他竟發現圓盤之中有人冷冰冰地看著自己！

「機關算盡，只為最後一擊，是我的道種么？」

在往昔的回憶中，他看清了蚩心戀戀不捨又百無遺憾的笑容。

他不知不覺走到洞府中央護身陣法中，盤腿而坐，「逆來順受，聽天由命，是我的道種么？」

「否之，否之——當然否之！」

陰雨連綿，碾冰院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還是婉兒，「你還記得，你到西北之前，我曾找你做得那筆交易么？」「交易取消了。我要告訴你關於你身世的秘密，但不需要你幫我做什麼。」「亮子的紙條上寫著——不二家裡有一個長角的女人！」

「凡人想做修士，究竟是為了什麼？」

「往日恩怨，一刃了結。快意恩仇，是我的道種么？」

回頭再看，這黃角就是李青雲。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修鍊邪功，一步步墮落，終至無可挽回之地。

等等——

他心裏厲聲吶喊：「我要活，活下去。總有一天，我要站在此和_圖_書界高絕處，一覽眾山而小……」

「捨己為人，捨生取義，是我的大道嗎？」——這一次英雄救美，徒增了秀秀幾十年苦情，又是何苦啊？

「冷血斬情思，一心求大道，是我的道種么？」

「否之，否之……」

「否之，否之。」——這隻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青陽鎮北樹林中，李青雲藏污納垢的地洞里，賈海子滿臉喜色從暗門中沖了出來，想化作虛影逃去，卻被自己一揮袖子撞在牆壁上。他滿臉惶恐的神色真是令人難忘。

「咱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玩沙子和泥過家家。交情自不必說。入宗以後，我對你也是能幫就幫……」

雜役合居的院子里，他在夜裡輾轉反側。

一個他曾在西南見過、在歲月身邊名叫言薇的女子。另一位男子眼神散漫懶洋洋的——不知道為什麼，不二看到這兩個人總覺得有些脊背發涼。這件事，回頭一定要問問歲月。

「為宗門勞碌，為執念墮落，是我的道種么？」

「成人之美，自我犧牲，是我的道種么？」

一場絞肉機般的大戰，諸多故人在殘酷的車輪下被碾壓為齏粉、從此消逝于活人的世界，他心裏有些悲涼，又有些難以言明的情緒。

他看見了楚月的身影，在天人境修士的威壓之下，一個形狀熟悉的空間通道忽然出現，她化作一股清風將自己卷了起來，鑽入通道之中——楚月竟然也精通空間一道么？

紅色血霧在山頂瞬間炸開，掩住滿天繁星的幽芒。

……

「為求大道長生，背離正道，背離己心，淫惡旁人，是我的道種么？」

那個時候，秀秀就該明白他的心思了罷？所以才會在猴窩之中，在突破通靈境時陷入絕險之地，道心失守，幾乎當場隕落。

在歲月即將擊破陣盤法柱的前一刻，他的飛舟堪堪趕到，靈石入陣盤，大陣浩蕩起——歲月絕望的眼神叫他心碎。

「不要！」他的叫聲無法阻止她的決絕。

他不急於開啟突破之門，便是想趁著最後的準備時刻，篤定自己的道種。

「否之，否之！」

為了兩塊兒不知用途的石頭，她二十年如一日地做著不可思議的事情。

「追尋身世奧秘，尋找失蹤的爹娘，是我的道種么？」

再說燭谷下的四階獸靈脈，靈氣十分充盈。某些功法粗糙、修為駁雜的地橋境巔峰期修士，甚至可以依託此靈脈突破天人境。不二用它來突破區區地橋境，應當綽綽有餘。

再苦的滋味他也嘗過，這湯藥算什麼？

心頭的掃把將積攢心頭多和-圖-書時的灰塵污垢掃了去。

閔羅大殺四方的身影在神秘大殿內驚心動魄。

雲隱宗自家寒舍，婉兒半夜敲門，「我這次來找你，只為一場交易。作為回報，我可以告訴你一件，關於你身世的秘密……」

「西面的屋子，好送我歸西！」「這他娘的，也是必死之舉。」「木大仙師，你可得幫我辦喪事了。」

「作壁上觀，不管不問，是我的道種么？」

「人生為苦旅，眾生皆難逃。我不過是一介螻蟻，又怎能超脫於世外，超脫于眾生，超脫于這場苦旅？」

唉，在這一夜的記憶中，他看見了自己渾身血光、頭頂長角、殺人如麻的身影——原來他所有的猜測都是正確的。而現在，他腦袋裡的「石頭」每天都在長大，總有一天它會徹底長出來吧。長就長吧。離開的日子不遠了。

「這些年，我竟然經歷了這麼多……」

「若兇手真是【三花洞】，我今生誓要將你們剷平抹滅，叫世間再無此名字。否則，這長生，這大道，不問也罷！」

幻境陡轉——降世營駐地，翠湖山中，他看見了何無病獰笑的臉，「正義或許會遲到，卻絕不會缺席。」

……

「否之否之！」——那些亡去的故人，在巨輪下掙扎的身影就是前車之鑒！

（二）

「否之，否之……」——人一輩子只為追求大道，追求真理，又有什麼意思啊。

何無病刺耳的聲音縈繞在他的耳旁：「跟我走罷，結束你的罪惡。」

他的頭痛，他頭頂的小小石頭，也在不斷地提示他。驚悚的往事，不堪回首的往事，叫人不敢相信的往事，一點一點浮上來。

……

「為愛痴狂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花前月下，男歡女愛，是我的道種么？」

傀蜮谷的蒼天大樹中，秀秀說：「這該死的魔女，方才傳送之時，竟然將我的儲物袋連同半截衣衫一併砍掉了。我得趕快去眾人墳頭裡刨一個，你先走吧。」

「惶惶不安，苟且求生。是我的道種么？」

這段時間里，他忙裡偷空也一直在做突破地橋境的諸多準備。他往前也是闊綽過的，但因提早預測到了神秘大殿之劫，才把大筆的靈石和軍功用來購置應劫的本源靈藥，一度幾乎窮得叮噹響。

秦南血夜，往事不堪回首。

……

……

大霧蟲海中，藍狐兒變成一條面目醜惡、生著獠牙的三頭長蟲向自己撲來，最終卻魂歸九天，大道痴夢，天地至寶，終成空空一場。

「否之，否之——當然否之！」

在楚月精心打造的洞府內踱步，目和_圖_書光盪過洞府內的擺設，神思卻已遊盪開來。

李青雲的尖針戳破歲月的肩膀，撕扯下一塊兒猙獰的血肉，歲月痛苦的悶哼傳進不二的耳朵里。

修士突破地橋境，最關鍵的一步便是在自己內海本源中種下一顆道種。

「各人自有個人命，只是離別傷悲苦。路難道遠極險地，不知歸還在何時。」

……

「否之否之！」——他沒這樣的天賦。如果不是飛碟最後一霎那的出現，死的就是自己。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

「忍辱負重，積蓄力量，直到衝上雲霄、問鼎宏然的一刻，是我的道種么？」

但那時他的修為算是拔苗助長，根基不牢，對於空間和時間大道的感悟還甚為淺薄。再加之內海本源受傷，若是選擇短時間突破地橋境，往後的大道必然會十分艱難。所以，他頂著李雲憬施以的壓力，一邊療養內海之傷，一邊潛心感悟大道。終於在喀則攻守戰中窺見了大道一斑。

「否之，否之……」——秀秀和木晚楓與自己無緣，但他還有歲月呢。

「殺友之仇，不共戴天。報仇雪恨，至死方休，是我的道種么？」

蠻荒森林之中，他把紅藍二色利刃朝向易萱，正要反撲的蚩心在這一刻遲疑，從此被抹殺為一縷塵埃。

清風微撫，腦海中的畫面再次變幻——神秘大殿之中，三十一個光球之內，全都是高不可攀、如若九天神人的悟道大能。而他的內海本源飛速流逝，生命之光也即將黯淡下來。

木婉楓一臉平靜，向自己望過來。她臉上有淡淡的微笑。

這道種就是他往後修習大道的希望火苗——種下哪一種道種，往後就會長出什麼樣的道苗，到了天人境就會開出一脈相承的道花。再到悟道境，就會結出一脈相承的道果。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往後大道是否順遂，全看能不能種下契合本心的道種。

……

「否之，否之——當然否之！」

青陽鎮，顧家院落。顧乃春殺機畢現，禍至心靈見死局，一著不慎宰羔羊。

……

「否之，否之……」——後來，他殺了何無病、殺了何靈心，殺了何晶晶，以通靈境修為，設計連殺三個地橋境修士，其中還有何晶晶這個當場行兇者。這也算為木晚楓報了仇罷，但他可曾有半點的快活？

……

漆黑一片的樹洞中，樹中老伯驚道：「你這石頭從哪裡來？」

……

萬事俱備，他倒是不大著急了。

當然，這也是不二慎之又慎地考量——他內海本源受過傷，又因秘殿大劫損失了五十年的壽ｈtｔｐs://ｗｗw.ｈｅtｕｂｏok•coｍ.coｍ元。人雖然只活了六十余載，但實際上竟然已是一百一十歲「高齡」。老頭子一個，突破地橋境的歲數不算很早，不把諸多準備作的十分全備，說不準就要翻船的。

榕城外的大殿，高高的圓台上。

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如夢如真的幻景——舟行萬劍陣內，昆比山脈中，歲月苦心謀划的計策終告失敗，正以含淚又倔強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大霧蟲海中，苦臉修士滿面誠懇，說道：「各位，我厚顏請你們在這密室之中歡好一番，共赴陽台之夢，巫山之巔，便算幫了我的大忙。」

先前在神秘大殿之中，蘇纖就已經通過大道推演的方式助他抵達通靈境巔峰期，距離地橋境只剩薄紙一張。有蘇纖賜予他的通橋丹，當時便可捅破那張薄紙。

「大公無私，為人族興，是我的道種么？」

「愛人施冷箭，心苦自家承，痴情不知悔，一路向黃泉。是我的大道嗎？」

「我要的究竟是什麼？」

西南昆彌城，安靜的院落里，歲月的屋子中，小小的衣櫃內。

他從懷中取出自己的符籙遞給秀秀，「你瞧瞧這是什麼？」

「否之，否之……」——過去的事情無法更改，唯有現在可以把握。

鎮魂塔內，劫獄驚變，蠻斯衛就此脫困。他只是一個旁觀客。

現在，且先略過去罷……

那時的自己說過：「我只會為死人悲哀。」

婉兒說：「這湯這麼燙，又這麼苦，你如何能喝的下去？」

「懵懂無知也有，年少無畏也有，迷茫無助也有，看清前路也有，篤信明志也有，無悔追逐也有，心生絕望也有，疲憊倦怠也有，到此時，卻是另一番感悟，雖不達『回首笑看風雨』之境，但也應衣帶漸寬終不悔了。」

「否之，否之……」萬事眼前過，我只為過客——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到如今，除了通橋丹這一大關鍵之外，守護陣法，聚靈陣法，輔助丹藥和符籙，護身法寶都一一準備妥當。一些重要的丹藥、法寶、符籙、陣法都花了大價錢。有的還是尋過藉著做走私的人脈砍了幾個檔的價格好不容易買到手的。這樣的花費和準備恐怕是雲隱宗現今這些院主、長老都不曾有過的待遇。

在歲月的地洞之中，他又一次看到言薇的身影……

山盟海誓，定情一吻，動人心魄，在他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黃角」對自己說：「你懂什麼？你便知道，學了宗門功法的人，一定沒有將學到的本領用來光大宗門、光宗耀祖么？」

……

秀秀說：「你想的倒是挺美，我才不要與你結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