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古城奧秘，血色祭煉
第440章 我只要實實在在的
過了一會兒，竟然又走了回來。再談之時，也已不再斬釘截鐵。嘴上說什麼「抵死不從」「還有無法理」「要去宗盟狀告」，到了表決之時卻是屁都不放一個。
是夜，楚問偷來找楚憤。一進門卻見楚憤人躺在椅子上，腳搭在桌子邊，哼著不著調的小曲，抖著一條肥腿。
原先孤風野居住的府邸——一座氣勢恢宏的紫角大殿，現今已被降世營和大威營改造成兩方專來議事的大殿。
（二）
楚憤站在自家桌前，揚了揚手中大威營提出的建議本，黑白相見的鬍子根根炸起。
「你給他看了什麼？這老傢伙能乖乖聽話……」
「楚老兄消消氣，」巴和水穩坐如石，伸出手衝著他虛按幾下，「依我看，這處置不算輕了。」
「此事就這樣定了罷。」
「這……」
楚憤哼了一聲，坐回原位。一眾人停下話頭，皆矚目瞧去——
這會沒法兒開下去了。
「我問問諸位，最後的靈石是雲隱宗送來的？」楚憤目光在一眾修士間犀利而過，「孤風野、孤風羽、蠻斯怒、蠻斯重哪個是雲隱宗殺的？舟行萬劍大陣是雲隱宗啟動的？——這個建議要是哪一位想送上去，先把楚某人不同意幾個字寫在上面！」
楚問道：「李雲憬說的話漂亮，又犧牲了這麼多，往後的聲名可要不得了了。」
危難之際，她頂住各方壓力，堅持不撤軍、不退後，硬拼到底拿下勝利。她的徒弟亦是臨危不亂，在昆比山脈冒著紫角魔的封殺把飛舟硬是開到前線，一舉逆轉局面奠定勝局。
楚憤從議事大殿出來，滿臉寫著沉重和憤怒，一路惱洶洶回了自家寢殿。殿里殿外多少雙眼睛瞧見，很快就傳到了和*圖*書李雲憬耳朵里。李雲憬只道：「還挺能裝。」便一笑了之。
「且慢！」
大殿里燈火通明，當間擺著兩排桌子。
「李青雲犯得是什麼罪？修鍊邪功，淫惡婦女，私煉爐鼎，尤其他還是堂堂正宗掌門。你們幾個對著宗盟法令一個字一個字好生瞧瞧，這樣的罪過是不是該株連滿門？是與不是！」
「您還有心情喝酒，」楚門幾步走過去，坐了下來，一口乾掉一盅，「叫李雲憬得意成這般，您高興個什麼勁兒啊……」
「這個……」巴和水也道：「要慎重考量啊……李青雲的事情不小……這種處理意見估計通不過去，鬧不好上方責怪下來，下一步更難處理。」
「那就不必追問了，」楚憤道，「我原先只是搏一把，贏了固然好。要是李雲憬不肯讓，我也無所謂，秉公執法，誰也怪不到我頭上……只是沒想到李雲憬還挺大方……」
楚憤道：「你啊你，現在還是這般拎不清，叫我怎麼以後放心把降世營這攤兒交給你？你以後怎麼跟李雲憬斗？」
他說了一通洋洋洒洒，但氣勢遠遠比不過李雲憬，但也只能抵死不從——
楚憤見他進門，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家對面的座位，「跟我來倆盅。」
（三）
李雲憬怒目直瞪，眼神掃遍全場，無一人與之對視。
楚憤翻開紙書，剛開了一頁，當即拍桌而起：「反對！除非老子死了。」
楚問吸了一口酒香，也不知道如何開解自家這位長輩。
「以後教你的機會不多了，」楚憤一飲而盡，面色通紅，「我今日再給你做個活教材——你說說，我跟雲隱宗無冤無仇，為什麼非要致其于死地？」
「這也犯不著給我們度讓出來這麼多罷？」
「上方個屁，不過是定個責罰的道道。定錯了大不了重來，他們能把我的蛋咬掉？」
楚憤本就沒打算走出去，隨手接過符籙，沉入神識看罷，冷哼一聲，「你以為拿老祖出來，就能壓得了我？」
李雲憬把書信塞入符籙之中，當場袖袍一揮，符籙化作一道黃芒直向宗盟在西北的總部急急而去……
楚憤雖只是個副將，但成名早，資歷老。大威營副將巴和水還是通靈境毛頭小子的時候，他已經邁入天人境，在西北浴血殺敵，立下赫赫軍功。怨不得他當著這麼多天人境修士，也敢毫不收斂脾氣。
他輕輕放下本子，「雲隱宗有功，我們也不能不考慮的。」
楚憤道：「她徒弟原先是雲隱宗弟子，攻城戰里立了大功那個，新近又升到了地橋境。替徒弟出頭不也說得過去。」
他想起先前大殿中的爭辯，皺了皺眉頭，「李雲憬今日說話一副打抱不平的架勢，他媽的好像天下道理都在她嘴上，真叫人不爽。」
大殿很大，卻只有這寥寥十人坐著，真是空空蕩蕩。桌子上擺著一些精緻糕點，還有從南方運來的靈果，卻無人享用，白白散出一些清雅的香氣。
「你瞧瞧，」楚憤把李雲憬給的符籙遞到楚問手上，「以後這些職位都是咱們的——這是你們以後的資本。」
右手邊六張桌子是降世營的楚憤、楚執、楚問，還有兩個異姓附庸門派的天人境修士。正中空著一張桌子，卻是在等李雲憬。降世營原來一共有七位天人境修士，楚憤的左膀右臂楚門隕落喀則城和圖書下后，就剩了六個。
「總而言之……你這樣處置我絕不同意——我要去宗盟狀告，評個正經的道理！」
「我歲數大了，」楚憤拿起酒盅，湊到鼻子旁嗅了一口，「酒是越老越香，人怎麼越老越廢啊……」
「不是怕上方責罰么？」
楚執剛把神識探進去，大吃一驚，腳下打絆，差些跌個狗吃屎……
她縱覽全局，通盤考慮，拿出聲東擊西之計——先是與宗盟與大威營商議，叫他們一邊緩攻，一邊暗自布置傳送陣法。待時機成熟，將喀則城三紫角引出來，兩營合一，打了一個時間差，以多殺少，才有喀則之勝。
他捏著酒杯在桌子上面叩了叩，「我得給後人留條路——叫你們繼續跟小婊砸斗下去。」
說著，拿起桌上大威營和楚憤擬好的兩書建議，翻過幾頁，「這種混賬話你們也敢寫上去，有沒有腦子？」
正說著，大殿門口遁進來一個身穿白袍的女子身影。
場內一眾修士各有盤算，聽得此話皆不做聲。有臉上泛紅的，有的佯裝不知的，亦有神色如常的。
一進殿門，左手邊一排五張桌子，後面坐的是大威營巴和水五人。大威營前來支援喀則城一共六人，其中一位已成了喀則城外一具冷屍。大威營主帥巴和山現今還在塔爾木坐鎮，諸事全權交由其弟，亦是副將巴和水負責。
他雖然是以中立者的身份被李雲憬邀請而來。但事實上，他卻是楚憤一脈散去宗外的子弟，為得就是遮人耳目，做一些家族中不方便出手的事情。家族裡給他的修行供給從未斷過。巧了降世營需要這麼一位鐵面無私的中人，他也就順水推舟過來了。明面上兩不相幫，暗地裡卻是楚憤hｔｔps://ｗｗｗ•hｅｔuｂｏｏk.cｏm.cｏｍ鋪的後路。如今楚門一死，楚憤勢單力薄，他少不得偏袒一些。
楚問摸了摸腦門上的汗珠子，只怕這話真讓李雲憬聽見了。
「有您在——」
「合著您先前全是演戲呢……」
她遁入大殿，落地行了幾步，落座自家位子。隨手便將兩份紙書擲與巴和水、楚憤。
宏然人族第一場大勝背後，到處都是她的影子。她本人也因這一場大捷與過往大不相同——氣勢似乎降了一些，不比從前鋒銳，但整個人更顯沉穩、更有底氣。
「雲隱宗，」李雲憬冷笑道：「一個小小的中等門派，為了這次攻城戰，死了上百人，重傷輕傷不算，李青雲抵死守住陣盤，最後自爆殺敵而亡。有這種功勞和覺悟，去他媽的什麼罪過抵不過？」
「再打幾場仗，我就得回去了，」楚憤嘆了口氣：「這次喀則攻守戰楚門也去了，我們這一脈損失慘重，再拿什麼在降世營立足？以後特么的豈不是要讓李雲憬小婊砸一個人作威作福了？」
楚問遣了一道神識進去，眼睛一瞪，「這……我說，這麼多職位全讓出來……李雲憬怎麼會答應？她跟雲隱宗也沒什麼干係罷？」
李雲憬，經此一役，她在兩軍之中的威望已到頂點。
旁人怕她李雲憬，他是楚憤，怕個鎚子。
「一碼歸一碼，」楚憤硬著頭皮道：「法者天下之公器，奉法者強則，則人莫敢有所恃而犯之也。奉法者弱則人族無前路無所向。縱觀我修士界數十萬年演進，歷歷滄桑，興衰交替，因法不能行釀成大禍的不勝可數——」
桌上擺著幾樣靈菜，一瓶老酒，酒氣菜香淡淡飄來。
（一）
「功過相抵？不予追究？」
「何必……何必啊m.hetubook.com.com，」巴和水道：「楚老兄不也拿了一套方案么……要是你不同意，我們便將兩個方案都呈上去，叫宗盟定奪好了……」
李雲憬說著，擲給他一道符籙，「副將請看。」
他一飲而盡，「我過一陣子打算最後試一把，看看能不能闖過那一關……過了啥都好說，過不了以後我楚家在降世營就靠你了。」
她以天人境初期修為，一人獨殺紫角二紋的蠻斯重，戰力可比天人境後期，數遍宏然大陸這等人才也不出兩手之數。
「虛名有什麼用？」
楚憤又倒一杯酒，「我只要實實在在的……」
話雖說此說，但在原地站了半晌，臉色陰晴不定。
說著，手中的建議本摔在桌子上，啪的一聲重響，在大殿里嗡嗡回蕩。
楚執一路跟著李雲憬回到寢宮，沒等進門就問。
「楚問啊。」
「地橋境修士增役百年，中低階弟子增役十年，這種不痛不癢的建議，虧你們也能拿的出來！」
李雲憬取出一道符籙擲給他，「你自己看罷。」
巴和水原先瞻前顧後，但看李雲憬如此斬釘截鐵，又在建議書上寫了什麼願意拿自家功勞抵頂李青雲罪過，還望宗盟法外開恩云云。既然她願意頂上，巴和水也樂得承人之美。
她將兩本書一起扔到地上，散落一團，「雲隱宗生死一場，差點全軍覆沒。要是倖存的修士落了這般下場，豈不是寒了天下修士的心？以後誰去戰場殺敵？」
「你看看第一條——建議將雲隱宗名號除消，宗門解散。」他也拿起本子，翻到某一頁，指著上面，「第二條，建議將雲隱山靈脈回收……第四條，建議雲隱宗畏罪潛逃的修士一律廢除修為，壓入鎮魂塔看押……還有第七條……不可謂不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