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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振奮了一下精神，揮手對常隨道：「常隨啊，你再去安排一下，咱家一直覺得有些不安，若是可以，晉王府那邊還是得安排幾個人。」

高力士臉上閃著光，重重的出了一口氣：「足夠了，足夠了，常兄，你回去后便將胡娘送到晉王府吧。這樣一來，魚朝恩那邊可以交代，我這裏又能替你照顧心愛的女人，兩全其美啊。」

白小蠻不滿的哼了一聲：「魚先生原來一直在想這些事情，我還以為是在擔心道玄公子呢。」

若是仔細看去，那方世麟胸前正緩緩爬出一隻黑蝎子。黑蝎子尾針紅肥軟軟，搖動如紅色細葉草，在方世麟身上一針一針刺著。

常隨再倒一杯竹酒，喝乾后倒扣了酒杯：「多謝高先生這份大禮了，師父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常隨還要回金鳳細雨樓中，就不送您了。」

常隨皺眉望著那千蠱術，狠狠搖頭道：「小子不學，師父的功法還沒開始修鍊呢，哪有時間學這些。」他說著伸手一拍，那千蠱密卷在他掌下化為了一天碎紙。

常隨拉動袖子，望著胳膊上的碧玉蟾蜍，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回了高力士身前。

常隨停住了腳步，緩緩回道：「這關你什麼事。」

白小蠻愕然望去，常隨也是注目望著魚朝恩。

高力士已站了起來，一句話沒說，轉身走出了酒館。

白布展開，露出方世麟可怖的模樣。

府中深處走出來一個陰沉的少年，手中提著一隻死貓，身上一片血跡。這少年走過來后擦了一把臉上的貓血，沉聲道：「高大哥，你給我的那本《羅織經》中的刑法也太過無ｍ•ｈetｕboｏk.cｏm.cｏｍ聊了，我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寫一本比它更好的來。」

魚朝恩看著那碎片，只淡淡說了一句：「卻也可惜了。」

高力士便輕輕為他倒了一杯酒：「常公子，你這種人最愛的便是投機，當日我一見你便覺得咱們很像呢。」

白小蠻霎時愣住了，一句話說不出來……

魚朝恩微微一笑，望著白小蠻道：「公子的事就要交給白姑娘了。以後也是如此，咱家已沒有多長時間了。」

常隨不置可否，湊過去低聲將魚朝恩要安排人在晉王府的事說了，最後卻說道：「洛大少的情報網是白小蠻控制著，不過我今日自白小蠻接到的情報上嗅到了一絲槐花香。」

高力士誇張的擺擺手：「這，常兄可想錯了，力士此來可沒有這個意思。」他說著伸手舉起身邊的白布人偶，放到木案上。

常隨嘴唇動了一下，還是說道：「不敢比，不能比，小子怎麼能和高先生比。」

常隨眼皮一跳，但他這幾個月來心性已沉穩許多，自有了一番陰沉氣質，只淡淡道：「鯉魚跳龍門，跳出后就真的能化作真龍么？我看未必，說不定做了人家的桌上菜也不一定。」

直到馬車停住，御車馬夫低聲說金風細雨樓到了，高力士才收回目光，以一塊白布纏住了方世麟，親自扛起了這白布人偶，緩緩走到了金風細雨樓旁的一間掛著昏黃紙燈籠的小酒館。

高力士看著他就要走出酒館，沉聲說了一句：「常兄，你的子午端陽蠱練的如何了？」

魚朝恩露出凝重神色：「小蠻你出身天蓮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宗，可願意拜入咱家門下，繼承暮雨閣這魔宗一脈？」

常隨微微一笑，再拱手道：「那就多謝高先生了。」

高力士動容道：「槐花香！？」

魚朝恩在木案上走動幾步，喟然長嘆道：「朝恩本來就已死了，是心荒那和尚逆轉天意，為我凝住了三魂七魄，但心荒坐化后，咱家就已沒多少日子了。」

常隨出了金風細雨樓，卻沒回自己的小酒館中，卻叫了一輛馬車，直奔晉王府而去。

高力士微微一笑：「當然和某有關，自我送你那隻『碧玉竹蟾』開始，就和我有關係了。」

高力士手指點在酒水中，默默感受著那冰冷的酒氣，懶懶說道：「格局太小，這裏，應該你常隨自己真正的地盤吧，一個小酒館而已。」

常隨望著那古樸的捲軸，陷入了沉思之中。

高力士揮手讓他走開，這才對常隨說道：「這世間總有晴天和陰天，若在晴日之中，像李道玄，吳王那樣的人，便有了一個高大的影子。但若是遇到了陰天，沒有了日影，便是來俊臣這樣的人出頭了。常隨啊，我覺得你適合陰天的日子。」

常隨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伸手道：「請坐。」

魚朝恩望著那千蠱術密卷，忽然笑了：「就收著吧，你是公子的大弟子，日後擔負的責任重著呢，只學那子午端陽蠱也不行的。」

高力士莞爾一笑，對著遠處招手道：「來俊臣，你來見見這位常公子。」

常隨莞爾一笑，低頭看著那花木酒案：「我很小的時候就想開個小酒館，那時和游四郎常常坐在灞橋邊說一www.hetubook.com.com下古怪的話兒。四郎說長大想做宰相，我呢，卻只想開個酒館。」

常隨退去后，白小蠻忽然有了一點感傷之意，看著魚朝恩輕聲道：「魚先生若不在，小蠻怕是撐不住這攤子啊。」

常隨站在府中水池邊，看著池中鯉魚不語。

常隨漠然的看著方世麟，袖中的碧玉蟾爬了出來，長長的舌頭吐了出來，捲起了方世麟身上的黑蝎子，一口吞了下去。

常隨躬身一禮，默然的退了出去。

高力士輕輕道：「見面小禮，不成敬意。」

白小蠻展開手中的一張紙條，看了看搖頭道：「通天浮屠倒塌，杜玄風帶兵圍住了魏王府，還有方府的夜宴。這些情報之間可有關聯？」

高力士掃視一眼這小酒館，搖頭一嘆，放下了手中的白布人偶。

常隨望著那千蠱術，面色不變，也沒有去拿。

高力士點點頭：「那也是不錯的。」

高力士的聲音飄忽起來：「常兄可放心，這千蠱術乃是絕卷，魔宗五毒教百年前就失了這卷功法，就是魚朝恩他也不知道的。」

常隨不動聲色的伸了個懶腰，自白小蠻手中那張紙條上嗅到了一絲古怪的香氣。他面色不變，口中卻說道：「這些還用去想么，一定是太子與魏王又在玩弄什麼詭計，咱們現在啊，先要的還是儘快找到師父，然後還要想一想如何應付明天的花朝節『踏青文會』。」

來俊臣滿不在乎的甩手將死貓扔進水池中，看得常隨眉頭一皺。

整個金風細雨樓中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三樓的大屋中只坐著白小蠻的魚朝恩，常隨推門進來后，呵了一口氣說道：「魚先hetubook.com.com生，白姑娘，咱已經吩咐下雜門修士和遊俠兒們了，只要師父沒出這個長安城，天亮后便會有消息的。」

魚朝恩面露微笑：「小蠻啊，你做的已經不錯了，但咱家今日還有個心愿，希望你能幫我了結了去。」

高力士微微有些奇怪：「怎麼，你不殺他，不為那虞子期報仇了？」

高力士搖頭一笑：「沒錯的，高某也喜歡投機，和你不同的是，我選擇的籌碼總是贏家的籌碼。」

高力士緩緩坐下，常隨推過一杯竹木做的酒盅，淡淡問道：「你剛才為何嘆息？」

那一直侍奉左右的中年胖子默不作聲的趕過來，捲起白布，將稍稍喘了一口氣還證明自己活著的方世麟扛了下去。

白小蠻急忙起身：「先生有何心愿，小蠻願為先生分擔。」

高力士坐在馬車上，身前躺著渾身散發這惡臭的方世麟。這位方府公子如今只穿著一件麻衣，周身布滿了銅錢大小的黑斑。

常隨慢慢起身，卻自懷中掏出了高力士送的那本千蠱術，放到了魚朝恩面前：「魚先生，這是高力士送給小子的什麼千蠱術密卷，小子不懂他的意思，就交給先生了。」

常隨笑了：「高先生說的未免也太絕對了些，天心難測喲。」

常隨點點頭：「長安槐樹也不少，但那香味卻很是獨特，乃是帶著黑椒味的槐花香。我記得只有西市的鄭家肉鋪後院中有這種槐樹。」

常隨立刻抬頭，森然道：「高先生，不管你今日要說什麼，我常隨是絕不會背叛師父的。」

常隨默默坐在小酒館中，一個中年胖子正忙碌的在他旁邊伺候著，殷勤捧著竹酒與滷肉。常隨臉無表ｈttps://www•hｅtubｏｏk•ｃoｍ.ｃom情，看著高力士走了進來。

高力士出神的望著這詭異的場景，看著那肥大的紅針刺擊方世麟的肌膚，再次現出一片片黑斑，他的眼神竟充滿一種讚歎與痴迷。

天色微微亮起的時候，常隨才走出這小酒館，走進了金風細雨樓中。

高力士親自安排護衛，送出了晉王和武媚娘后再走到他身邊，看著池中鯉魚道：「常兄，你做不了這鯉魚，你也躍不出龍門。」

高力士欣賞的望著來俊臣：「以後，總是有機會的。」

高力士沒有動，常隨卻站了起來。

常隨趕到晉王府時已到了天光大亮的時候，高力士剛剛為晉王講完一卷詩經，正想督促這位皇子讀一遍早課，卻被趕來的武媚娘打斷，只得無奈的看著這一對兒興奮的聊著長安遊街賞，武媚娘便攛掇晉王一起去看今日弘文館舉辦的踏青文會。

馬車疾行，常隨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慢慢自袖中扯出了兩張發黃的紙，看著這自千蠱術密卷上拆下來的滅蠱口訣，嘴角露出了一種難以捉摸的笑意。

高力士微微垂下眼睛，袖中甩出一卷古樸的冊子：「這裡是五毒千蠱術，常兄有空的時候可以看一看。」他說著抬頭瞥了常隨一眼：「其中有一法門，可以解除你體內被李道玄種下的本命蠱。」

魚朝恩所化的小泥人正盤腿坐在白小蠻的琵琶上，伸手勾動一根弦，口中緩緩道：「如果天亮沒有消息的話，公子一定是去了禁城之中。」

魚朝恩繼續拉著那琵琶弦，耳中細聽弦音顫抖，輕聲道：「踏青文會便定下來吧，玉真公主已請出了太白先生。望仙閣請出的是河東蒲城的王摩詰，至於曼羅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