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命神器
第0591章 上善若水
「兄台如此輕佻嬉笑，想必缺乏虔誠向道之心！」藍衫青年還怒了一絲怒氣，「兄台還是快走吧，莫要惹了眾怒才好！」
上千道眼神，頓時齊刷刷的看向薛紹，還響起了一片艷羡的驚噓。剛才那個和薛紹搭話的藍衫青年滿含羡慕嫉妒恨地說道：「兄台，你行大運了！能與聖英對面論道可是幾世也修不來的福份！我們一行幾十名道友每次都會趕上數十里路專程前來赴會聽經，做夢都想著能夠當面聆聽聖英之高論！——你頭一次來就能有這樣的機會，這也太不公平了！」
「水至柔，但可水滴石穿，君子鍥而不捨、堅忍不拔！」
薛紹不由得笑了，玄雲子眼睛挺毒嘛，我坐上千數的一大群信徒當中，她也能一眼就認出我來！
李仙緣仍是怪笑不迭，「說真的……玄雲子，不錯！」
薛紹把心一橫，不就是吹牛嗎，怕你？
「兄台好眼力，我是從長安來綏州省親的。」薛紹笑著點了點頭，「敢問兄台，那位『聖英』究竟是何來歷？」
薛紹的臉皮抽動了幾下，心想你是跟我耗上了嗎，非要我在眾人面前出個糗你才甘心？
薛紹不由得苦笑，「我沒舉手啊！」
她著一襲月白色紫荊邊的寬大鶴氅道袍，手執一柄純白如雪的太極拂塵，如雲的秀髮用一頂金色綴寶的蓮花冠高高束起，氣定神閑飄逸而至。
「我根本不懂什麼道法，怎麼講？」薛紹盡量不讓嘴皮子動彈，瓮著鼻子小聲道，「放我走吧，我還有要事在身！」
薛紹呵呵直笑，「就說到這裏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場中響起一片驚噓之聲。
「兄台恕我直言，你還真是有
wｗｗ•hetｕｂｏoｋ.ｃom•cｏｍ點孤陋寡聞，竟連聖英都不知道。」藍衫青年帶著一絲嘲諷的笑了起來，說道，「她就是茅山教派潘天師的高足，精研釋道儒三家學說並且醫術精湛、武藝非凡的當世奇女子——終南山玄雲子是也！」
「水，其實就是一種修行。」
玄雲子馬上收回了眼神，雙腿一盤坐了下去，輕啟朱唇道：「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今日法會之論議者，乃是《上經·道篇》第八章《上善若水》。」
「之前我說，我們渴了餓了髒了，都會要用到水。有道友置疑說我不懂道學，其實誤解！——我們學道悟道存乎於心，道法如水無處不在，一言一行一花一草皆是道，道場論道又何必拘泥於經典的尋章摘句或是拾人牙慧呢？」
「眾所皆知，人從生到死一輩子都離不開水。我們對水有著無窮無盡的需求，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水的索取。水是上蒼對人的恩賜，它一直都在不求回報的滋養我們，給予我們方便。可是水對我們提出過什麼索取嗎？」
「那你再玩會兒，我們先走了。稍後你到客棧來與我們匯合。」說罷薛紹就站起了身來，準備離開道場。
「水無形但變化萬端，在方乃方在圓乃圓，時而堅如鋼鐵時而輕如鴻毛，有如君子適時事，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怎麼不錯？」
「道友的見解，確是獨到。」玄雲子將拂塵一揚，場中議論紛紛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正當兩個人的話題越聊越猥瑣時和_圖_書，道場里發出一陣騷動玄雲子出場了。
薛紹不禁有些好笑，這些人究竟是來聽經論道的，還是來看美女的呢？
玄雲子拂塵一揚，「無私奉獻，大愛無言——善！」
玄雲子面帶微笑輕揚拂塵，環環的在場中掃視了一眼，眼神突然就停在了一處。
「全身上下，都不錯！」
眾信徒順著玄雲子的眼神一同看過來，薛紹頓時落在了眾人的視線焦點之中。
「仙風道骨，人中龍鳳！」
薛紹摸著下巴暗笑了兩聲，對身邊的李仙緣道：「還有正事，走吧！」
薛紹笑道：「你就別上去丟人了。」
「我看到了，看到了！聖英……聖英！」
玄雲子的拂塵對著薛紹一揚，「那位起身的道友，有請上座辯論！」
薛紹像模像樣的和玄雲子對了一禮，然後在她對面的蒲團上坐了下來。
「在場的諸位道友但有見解，便請舉手投問。我拂塵所指，道友即可上到前來與我當面對辯而論。」玄雲子說道，「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請，暢所欲言！」
於是繼續——
「別急呀，看會熱鬧！」李仙緣眼巴巴的看著台上的玄雲子，躍躍欲試的也想舉手。
「仙女下凡，不過如此！！」
薛紹大言不慚的繼續吹牛——
「水無處不在，一滴水會很快消失，但無數滴水匯結在一起，便成百川奔流以赴海。水如人、人如水，合則強、分則弱！」
眾目睽睽之下，薛紹只好苦笑的點了點頭，朝道台上走去。
「不懂道學，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彩——！」
薛紹找了一名藍衫青年搭話，問他這是一場什麼樣盛會，引得如此萬人空巷？
於是，開吹——
好多人傻了眼，胡說八道嘛，算是哪門子的獨到？
「嘿嘿！」李仙緣一陣怪笑，「怎麼，一旦離開長安脫離太平公主的魔爪，你就動起了花花心思？」
《上經》即是老子留下的名著《道德經》，上經之名是高宗皇帝改的。
薛紹呵呵直笑，看來我吹得還不錯！
薛紹擺出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尊容，大義凜然的道：「怎麼樣，反響不錯吧？」
「聖英喚你，還不快去？」青年和他身邊的一群男信徒一同催促，看那情形薛紹若是不去，他們怕是會要一起動手把薛紹抬上去了。
「驚才絕艷，傾國傾城？」薛紹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心想看來玄雲子在綏州還真是混得不錯，都成全民偶像了！
「看來座下的道友並非十分理解，道友何不為我等解惑呢？」玄雲子故意問道。
薛紹笑道：「她能長成那副禍國殃民的模樣，就已經很有本事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呵呵，兄台是被嚇到了，還是不敢置信？」藍衫青年仍是滿副嘲諷的神色，笑道，「不奇怪，最初我也不相信世間會有一個年輕女子做到這般的驚才絕艷，而且……傾國傾城！」
薛紹翻了幾下眼珠子看向場中，上千雙眼睛盯著自己。李仙緣則是在悶頭暗笑，像是一隻剛剛偷雞成功了的黃鼠狼。
「《上經》雲：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其實就是意喻無私奉獻大愛無言，有如聖人的德行在治愈人心並教化萬民，是謂上善！」
薛紹一行跟隨人潮一同涌去，走進了一個露天的大道場，已經
https://m.ｈetubｏoｋ.cｏm.coｍ有很多人席地坐在了場中耐心而焦急的等著，更多的人正在陸續的湧進來，為謀一塊方寸坐地而爭先恐後。玄雲子笑而不語，點點頭示意薛紹繼續。
薛紹心中暗暗驚奇，心想我的士兵在我面前，最多也不過是如此。玄雲子手中並沒有掌握什麼生殺予奪之權，卻能讓她的信徒對她如此的仰慕與敬畏……確實有點本事！
藍衫青年嘴角抽筋乾咽了一口唾棄，脖子都硬了，「你是想要氣死人嗎？」
「聖英開壇講法，便是綏州的善男信女最盛大的節日！」藍衫青年好奇的上下打量薛紹，說道：「看樣子兄台該是外鄉人吧，竟連這都不知道？」
「你準備喝兩盆洗腳水。」薛紹冷冷的道，「我一盆，月奴一盆！」
下面的道友們一愣一愣的，紛紛議論說這人真能胡吹，但也吹得有些道理！
玄雲子哭笑不得，「道友剛剛說到妙處，場中連番喝彩。道友為何，戛然而止？」
「彩！——」下面的道友不知道是被薛紹說動了，還是習慣了附合玄雲子，玄雲子「善」字落音，下面一片喝彩聲起。
玄雲子輕揚拂塵不動聲色，問道：「道友對『上善若水』有何高見，我等洗耳恭聽。」
李仙緣就坐在薛紹身邊，笑道：「那個小姑娘倒是有幾分本事，竟然能讓全州的百姓對她如此頂禮膜拜。」
薛紹的眼睛當場一直，玄雲子？！
眾人一愣，這人生了一張利嘴，很是能說會道！
道場中響起了一片低壓的驚噓之聲，薛紹親耳聽到近旁有好些個信徒恍如痴醉的喃喃而道——
「善！」
你狠！
「怎麼可能？」李仙緣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師出正統的道hetubook.com.com門中人！」
薛紹眨著眼睛翻了翻白眼，心想既然你要整我，那也就別怪我搞砸你的法會！
道場之中突然變作鴉雀無聲，幾乎連妄自動彈的人都沒有。
「啊？——」
「這人根本就不懂道學！」
玄雲子笑了，但她沒有笑出聲來，僅僅是嘴角微微上揚但是眼中一片晶亮，用眼睛笑的。
台上傳來玄雲子的聲音，「沒舉手，也是你。」
乾咳了一聲之後，薛紹開始胡說八道了——「上善若水嘛……這個，我渴了，就會想要喝水。我餓了，也得用水來煮飯。我身上髒了，也得用水來洗澡。對，水是生命之源，請節約用水！」
「道友，請講。」玄雲子面帶微笑的問道。
「請友，請！」玄雲子仍是那樣壞壞的微笑著。
玄雲子走到道台中央對眾人稽首一拜，眾信徒慌忙回禮。
「就是，太不公平了！」藍衫青年周圍的一大群男信徒，全都酸酸的抱怨了起來。
「咳……我並非嘻笑，兄台勿怪。」薛紹和他敷衍了幾句，也和那些信徒們一樣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看玄雲子一會兒如何表演。
「這才有懸念嘛！」薛紹笑道，「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玄雲子的神情高貴而端莊到了極致，真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只是眼角噙著一絲玩味與惡作劇的詭異笑容，凝視著薛紹一路走了上來。
玄雲子抬起頭來，拂塵一揚微然一笑。剛才那些激勵萬分私下評頭論足的男信徒全都稽首納拜不再言語，彷彿真是見到了神仙一樣惶恐敬畏。
「公子滿腹才學，莫要敝帚自珍。」玄雲子也學著薛紹用鼻子哼道，「上了台不說幾句，你是走不掉的。」
「三生有幸！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