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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對，我也有此感覺。」艾顏說道，「雖然草原歷來就居無定所遊牧為生，但是自從骨咄祿可汗定都於都今山之後，牙帳就沒有再作遷徙。我們就像南國一樣，有了穩定的都城，這樣更加有利於汗庭統治整個草原。但是現在暾欲谷卻突然決定遷動牙帳……這其中，究竟有何意圖？」

突厥使臣一行人，迅速北去。

使者沒敢問暾欲谷想要怎麼做。他就只是一個跑腿的，這等軍國大事還輪不到他來過問。

突厥的使者看不到隱藏在面具下的暾欲谷的臉，但他能夠感受到，暾欲谷此刻的驚訝。

「是！」

「別忘了，他的對手是薛紹。」玄雲子說道，「我們這些人，最多只能算是給薛紹偶爾幫腔的，小小部曲。」

「何意？」艾顏問。

「那也未能好到哪裡去啊！」艾顏的聲音都有一點絕望了，「我兒子在戰場拼死拼活的，收復了黑沙卻是他暾欲谷的功勞。畢竟兵權全在他的手上，我們終究還是一個聽憑擺布的命運，或許還將更糟！」

艾顏卻是一陣心驚肉跳，回到自己住處連忙請來了玄雲子，向她問策。

「有突厥人，也有漢人……」

「對。」使者答道，「奚族的李大酺也一同去了。還有薛紹的親生兒子薛麟玉，也被發配而去。」

「難道，還真是去了朔州？……我不信！」他暗自嘀咕了一陣，催身邊的人速去聯絡斥侯。但是直到次日，陸續才有幾匹快馬奔來報信，說確鑿無疑就是薛紹本人，隨身只帶了二十余騎往南方而去。斥侯生怕刺探消息不準確，一路跟隨了近百里，還在半夜摸到了薛紹宿營之地的近處仔細觀察，百分百確認無誤和_圖_書才敢回報消息。

一座孤零零的，石頭堆徹而成的墳。

「是……」

「陰陽怪氣，你是何用意？」艾顏斥道。

使者連忙道：「周朝的國內出了大事，很大的大事。大到薛紹不得不親自回去料理一番？」

「呃……倒也是，倒也是！」使者不敢再胡說了。這樣的責任，他可擔待不起。

「那是聖人王者！」艾顏冷笑，「他也配？」

薛楚玉坐在薛紹平日里坐的位置上，聽自己的親隨部曲彙報情況。

因為他已經反覆問了三次——「薛紹真的走了？！」

暾欲谷卻是猛一昂頭，「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這，你不必多問。」暾欲谷半點解釋的意圖也沒有，只道，「薛紹聲稱，等他回來就一定要見到玄雲子與王昱，否則就要開戰，對嗎？」

薛楚玉單膝跪在墳頭，擺上了一碗酒，一個羊頭，還有幾個饅頭。

「莫賀達干，何以見得這是一出苦肉計呢？」使者挺好奇，追問。

「世間，為何要有戰爭？……」

「他是我見過的，最純粹的將軍。在他看來，怕是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大過，他麾下軍隊的存亡。」暾欲谷的聲音之中更添凝重，「除非……」

艾顏恨得牙痒痒，「當時我就該一刀捅死他，一了百了！」

「聽你口氣，此戰若敗，你定會殺我？」艾顏沉聲問道。

「你也有這樣的感覺？」暾欲谷冷笑了一聲，「看來，薛紹目的達到了。」

「他怎會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棄大軍于不顧，隻身去了朔州？」使臣百思之得其解，當機立斷——「此事重大，必須儘速回報牙帳！」

「此戰中計大敗，然後他殺了我們所有人，一同殉葬。」玄雲和圖書子說道。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確實狠毒！」玄雲子也恨了個牙痒痒，「但我卻覺得，關鍵不是誰去衝鋒陷陣。而是，他要遷動牙帳。」

「將軍，小人這就叫上兄弟們，隨將軍同往。」

薛楚玉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來，「傳我將令，讓全軍五品以上將官，明日辰時初刻來中軍帥帳議事。」

「他們，全都是被我殺死的……」

「對。」暾欲谷說道，「無城無郭居無定所，不設都城隨戰隨走。我看他薛紹還如何玩弄奇襲，如何釜底抽薪。我就不信，他能一鼓聚殲百萬人！」

「莫賀達干，會不會有這種可能？」使者小心翼翼。

「不必，只我一人。」

「馬上，會有很多的人要死。」

「他們……」薛楚玉的聲音竟有了一絲哽咽，「就像你說的那樣，他們，全都是母親倚門而望，征戰在外的兒子。」

得到這樣的肯定，使者馬上興奮起來，「屬下猜想，畢竟周朝的女皇已經七八十歲了。突然駕崩，不是沒可能。萬一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最壞，能怎樣？」艾顏問道。

……

「好你個小小曲部！」艾顏都氣得要發笑了，「這都快搭上性命了，還只是『小小』的部曲？」

「聖人也好王者也罷，哪怕是亂世梟雄……」玄雲子低聲吟哦道，「或許，都只是在他一念之間了……」

「這不可能。」得到三次肯定的答覆之後，暾欲谷仍是如此說道，「這完全不是他的作風。哪怕是天塌下來了，他也不會捨棄他的軍隊于不顧。」

「發配？」暾欲谷很好奇。

薛楚玉，沉默了許久。

「薛紹將大軍扔給了薛楚玉，孤身回了朔州。另外，他還派了他的www.hetubook.com.com兒子薛麟玉和李大酺一起去了察伏川收屍。此事，你如何看？」

「他會見到他們的。」暾欲谷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任你如何使詐，我只步步為營。」

暾欲谷在她身後，大笑不已。

周軍的軍營里。

片刻后，艾顏來了。

「同意。但也不完全同意。」暾欲谷也站起了身來，走到艾顏身邊，「因為，我也會一同去。」

「我感覺，他是想讓克拉庫斯衝鋒在前，去探聽周軍之虛實。」艾顏說道，「此戰若勝，自當別論。此戰若敗，那克拉庫斯豈不就……」

「我去你的，得其所哉！」艾顏盛怒，拂袖而去。

「暾欲谷的話，向來是半真半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會把真正的意圖，全部告訴你。」玄雲子說道，「但是看他今日之表現，是要有所動作了。」

「此等大事，不可全憑猜測！」暾欲谷突然厲聲道，「薛紹詐謀百出，難保這又不是他的詭計！」

「別動怒。」暾欲谷平靜的道，「薛紹此舉之用意，不就是要讓我們作出如此之猜測嗎？」

艾顏立馬定住了身，回看暾欲谷，「你同意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暾欲谷再道：「你說，薛紹臨走時還派出了一隊人馬，去往察伏川收屍？」

「別說氣話了。」玄雲子拍了拍她的手，說道，「事在人為，也不定是，全無機會。」

「好一出苦肉計……」暾欲谷冷笑不迭。

「對。」

「你有一千個理由殺了我，替他們報仇。但是你，沒有……」

「將軍這是要去哪裡？」

薛紹一行二十余騎離開了軍營，快馬往南而行。另一邊，數千人馬也同時開拔，往北方行去。

寶駿如電，馳騁的hetubook.com.com大半天，日落之前薛楚玉在一座墳前停住，落下馬來。

突厥牙帳。

「你我二人同受託孤，輔佐可汗。」暾欲穀道，「是你言辭鑿鑿在先，說必能得勝。即如此，此戰若敗，你我二人一同以身殉國，豈不是……得其所哉？」

「我不會再給薛紹任何機會，玩什麼調虎離山或是聲東擊西。」暾欲谷說道，「我們所在的地方，就是牙帳。牙帳的身邊，隨時聚集突厥的舉國之兵。」

「所以，他才會笑得那麼放肆。」玄雲子說道。

「稍安勿躁。」暾欲谷說道，「此前你曾提過，讓令郎輔佐可汗去打一場痛快的大勝仗，對嗎？」

艾顏吃了一驚，「你要遷動牙帳，全軍出征？」

薛楚玉從來不愛講廢話，部曲也沒敢再爭執，只得按他的命令給他準備妥當了。片刻后，薛楚玉孤身一騎出了軍營，絕塵而去。

「將軍，接下來怎麼辦，還請下令？」部曲問。

「不。」暾欲谷說道，「從現在起，我和你，還有可汗以及葉護，都不會再分開。」

艾顏皺起眉頭，「既然你如此不放心，親自領兵前往即可。又何必多此一舉？」

使者便將那一日親眼所見的，薛麟玉被當眾用刑的事情給說了。

艾顏思索了片刻，說道：「周朝，怕是出了大事？」

「那你獨自去猜便好。我沒那閑心，陪你疑神疑鬼。」艾顏說著就起了身，準備走。

「機會，何在啊？」艾顏滿面愁容。

「備馬，我要出去一趟。少許乾糧飲水。」薛楚玉說著往外走。

突厥的使臣站在遠遠的一處山坡上，親眼看到了這一幕。

「說！」

「你曾經把我當作你最小的兒子，蒙厄巴。但我畢竟是漢人。今天是你的祭和圖書日，我特意用漢人的風俗來祭奠你。希望你不要見怪。」薛楚玉對著那片冰冷的石頭，輕聲說道，「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究竟該要如何稱呼你。我只知道你的丈夫姓約格羅，你的五個兒子也是。」

「休問。」薛楚玉大步流雲往外走，「明日辰時初刻前，本將必回。」

「周朝內亂？還是，女皇駕崩？！」使者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驚詫和唐突。

「此戰獲勝，突厥得以收復南牙黑沙城。突厥汗國的危機得以完全解除。」玄雲子說道。

清晨，起了一陣大風。馬蹄踏起的沙塵，漫天飛揚。

兩人仍如往日那般，遙遙對坐無有寒暄，直接開始說事。

「他怎麼想，恐怕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玄雲子道，「現在我們不妨先作最壞之設想。」

暾欲谷完全不為所動，只是淡淡的道：「即日起，我命即卿命，卿命即我命。我等之命，便是突厥之國運。」

「你可以退下了。」暾欲谷發話，「出去的時候給我的隨從傳個話，去請聖母可敦前來議事。」

玄雲子只是笑了一笑，「他那樣的人，以天地為棋盤、以萬物為棋子，也並不為過吧？」

「不出所料，牙帳的使臣果然沒有走遠。」聽完后，薛楚玉暗自沉吟，「薛帥和暾欲谷一直都在使勁了渾身的解數，相互試探，相互欺瞞……果真是，兵不厭詐啊！」

艾顏深吸了一口涼氣，「你這個瘋子！你竟敢讓草原上的百萬子民隨你一同顛沛流離、出生入死！」

艾顏深吸了一口氣，「遲早便是你死我活，這倒是不出乎意料之外……那最好，又會是什麼情況呢？」

他慢慢的站起了身來，眯著眼睛，看著這一片荒涼到沒有盡頭的貧瘠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