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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拯救的毀滅……」

「你的意思是……」

「還不都是因為當年，李某圖逞一時口快，妄自泄露了天機？」李仙緣撇著臉，這又快要哭了，「窺天之術本就折福，泄露天機更是要遭受天譴的！」

王昱被綁了起來，塞進了一張馬車裡。他的家眷也被約束，一同上了其他幾輛車。

玄雲子虛弱無力的閉上眼睛，兩行眼淚滾落下來。

「我們的孩子，沒了……」玄雲子的表情獃滯，喃喃道，「沒了……」

一輛馬車風塵朴朴而來，開進了城關。薛紹不等馬匹停穩幾乎是飛躍而下大步跨向馬車，一個閃身就跳進了車廂里。

「她的胸懷與才能，並不足以支撐她的野心。」薛紹輕嘆了一聲，「中原歷史上千年，王者數以千百計，也就只出了一位女皇。艾顏拿什麼跟她相提並論？」

「你先不要哭……你這樣的情緒，如何決斷重大的軍情？」

「因為我擔心……」

王昱絕望了，軟塌塌的把頭垂在車板上，喃喃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騙不了我……你為什麼不一起走？」

恨河，周軍大營。

馬車緩慢前行。

「你？死定了！」李仙緣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但你可以求我，拿美人和錢財來求我。我可以作法穰星，保你不死！」

玄雲子躺在車躺里，一臉慘白，眼神都快要空洞了。

「為什麼？」

薛紹站和圖書在門外，站立良久，直感覺渾身一陣冰涼，涼到了心底深處。

「三十里大河道十天之內挖通，還只給我五千人！……逾期則斬！」

「對不起，是我的錯……」薛紹緊緊咬牙，將她緊緊抱住。

玄雲子感覺到手上輕微的冰涼。

「薛帥恕罪，老朽無能，確實無能為力……」

三十萬？！

玄雲子哭了。

「不會的。」玄雲子肯定的搖頭，「艾顏絕不會騙我！」

薛紹把玄雲子抱在懷裡，兩人蓋著被子，玄雲子靠在他胸前。

「我欠她的，終究會還。我許她的，一定算數。別的事情你就不必擔心了。」薛紹擁著玄雲子，輕吻她的額頭，「你只需答應我，不離開我，可以嗎？」

「你太小看她了。」薛紹冷冷道，「或者說，你太小看了權力的誘惑。」

「你別說了！」薛紹緊緊抱著她。

「你知道得太多了。」

「原來，這就是逆天改命的代價……」玄雲子終於說話了，低聲喃喃，「師兄果然沒有騙我。薛紹就是玄雲子的天劫，他意味著最美的幻想和希望，也意味著……」

李仙緣一身臭汗滿臉灰土，踉蹌走了幾步實在無力了，索性癱坐下來揮手大叫，「水，拿水來！」

「為何有此一問？」

「她要的，無非是擺脫暾欲谷的鉗制與威脅，獲得真正的自由。」玄雲子說道。

薛紹感覺臉一m.ｈｅtｕbook.cｏｍ•ｃoｍ陣清涼之意，只能將她抱得更緊，對外發了一令，「去都護府！」

「都走到了那一步，她為何還要留著一個默棘連？」薛紹搖了搖頭，「南方的大周王朝，已經有了她的榜樣存在。」

「我當然知道。」李仙緣垂著頭嘆了一口氣，「每逢他要大開殺戒，我必會在他身旁幫他擋禍。這一擋就是十幾年，我都習慣了。」

門打開，一名婢女走了出來款身體一禮，「薛帥，夫人請你進去。」

「薛楚玉，你為什麼這麼做？」王昱在車裡大喊。

黑沙，磧口城關。

「長途跋涉馬車顛跛，那是很容易小產的啊！」老軍醫也是長聲嘆息，「真是可惜可悲啊，夫人以後恐怕……都難以成孕了！」

玄雲子笑了，「玄雲子是你的，永遠也改變不了。」

雙手也曾沾滿鮮血的赫連孤川，都沒來由的感覺心裏一陣發寒，他湊近了一些小聲道：「那我會死嗎？」

「不信？走著瞧！」李仙緣直挑眉梢，「反正我也沒什麼大的指望了，也就不怕再次泄露天機——此一役殺人若是少於三十萬，我吃屎！」

「他們殺了你，自己也活不了。你別害人。」薛楚玉淡淡的道，「你的生死，必須由他來裁奪。」

薛紹瞪大了眼睛，慢慢彎下身將她抱在懷裡，良久無語。

這是薛紹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放肆的哭，https://www.hetubook.com.com哭得像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小孩子。

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緊緊閉上了眼睛。

「你說，我聽著。」

赫連孤川更感興趣了，「反正都已是泄過了，何妨再跟我說上一說？」

薛紹面沉似水，「她做這麼多，對她有什麼好處？」

「這是借的什麼鬼東風，全把我當作了苦力！」

赫連孤川呵呵直笑，「李參軍是個妙人，又與薛帥相識多年，蔫能不知這條河道的重要所在？」

「我軍佯敗之後，艾顏會鼓動突厥全力進軍，收復黑沙南庭牙帳，兵鋒直指雁門一帶。到時契丹也會起兵作亂，雙方對你形成合擊之勢，最終目的除了要徹底將你擊垮，還想要奪取大周的北境。」玄雲子說道，「到那時，坐鎮後方指揮的牙帳必然空虛。艾顏會發動一場兵變殺掉暾欲谷，然後擁立默棘連可汗親政。一旦她得手，突厥就會罷兵。艾顏會竭力促成突厥與大周的真正和盟。默棘連本人也會同意的，他和克拉庫斯親如兄弟。」

「擋禍？」赫連孤川很好奇，「作何解釋？」

薛楚玉猛的一拳打了出去，王昱當場暈了。

都護府里，薛紹的住處。

「我只知道，我是你的男人，是孩子的父親……」

「玄雲子！」

一名軍士拿來水，李仙緣咕咕的猛灌了一陣，撇著臉，這就快哭了。

薛紹回過神來深呼吸了兩口m.hetubook.com.com，走進房內，坐到了玄雲子的榻邊。

「很多人都想殺你，我怕禁止不住。」薛楚玉站在車邊，說道，「你還是去他身邊吧，只有他能保你。」

「哎，也就因了那一句，頓戟一怒伏屍百萬。」李仙緣苦嘆不已，「薛帥自掌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殺人常以十萬計。雖是報效邦國護佑百姓，但是，那也是彌天的殺孽啊！……苦就苦在，每逢薛帥殺人盈野，我偏就跟在他的身邊全都沒能躲掉，非得生生的幫他一起承擔罪業。李某本是福緣深厚之人，不說修道有成羽化登仙，好歹也能博個萬戶之侯傳之子孫。現在好了，我一輩子也別想做到五品以上大官，以後說不定還要永留這荒蠻之地，再也回不到花團錦簇的京城去嘍！」

薛紹騎著一匹馬飛奔而來，守城將連忙打開了城門。

「那該怎麼辦？」玄雲子有點急了，「你總不能對她，見死不救吧？」

許久過後。

兩人緊緊抱著，誰也沒說話。

「但是現在，你必須是三軍的統帥。」玄雲子用力握了一下薛紹的手，「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講。」

薛紹也有一種感覺，自己將會永遠的失去玄雲子……

「我寧願一死！」王昱大聲道，「就讓這裏的將士們把我殺了吧，我死有餘辜！」

「還不如直接把我剁了乾脆！」

一人悄無聲息的走到李仙緣身後，「李參軍屢次提出此等要ｈｔtps://ｗww.ｈｅｔｕbook•coｍ.ｃｏm求，那我只好稟報薛帥去了。」

「薛帥說得沒錯，你還真是一個神棍。」赫連孤川越聽越好笑，「說了半天，沒一句令人可信。」

「謀划這些的時候，她或許是沒有騙你。但是時局永遠在變，人只能身不由己。」薛紹道，「你要知道，至高權力從來沒有分享之說，獨裁永遠是最終的結果。如果艾顏殺了暾欲谷，與她爭權的人沒有了，只剩下一個默棘連作為傀儡。但是默棘連畢竟是真正的可汗。王者豈容他人擺布？雙方之間必有矛盾，必然走向決裂。到了那一步，一切都不再由人。父子兄弟骨肉相殘的戲碼，還見得少嗎？——並且我敢肯定，一旦草原的情勢走到那一步，輸的一定是艾顏！」

「什麼？！」

「偉岸如君，也會有此擔心？」

哭得唏里嘩啦，哭得歇斯底里。

薛紹雙眉重擰的點點頭，「是怎麼回事？」

「不要哭。你是三軍的統帥。」

黑沙城西三十里開外，塵土飛揚黃沙漫天。

「啊！」李仙緣嚇了一跳彈起來，一看是赫連孤川，連忙苦笑，「你怎走路都沒聲音！……別，別告訴薛帥，還是算了！」

老軍醫退出房外，對薛紹拱手長揖，「薛帥恕罪，老朽最多只能保住夫人的性命了。」

「以前，我從不害怕失去。現在，我怕了。」薛紹悠長的嘆息，「薛紹終究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他不是韋馱，也不是聖人。他只是薛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