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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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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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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兒子正妃的家族都是昭文帝精心挑選的,至於這些庶妃之流,昭文帝並不上心,只在二皇子的請封奏章中看到章庶妃的父親是一個六品小官兒。不過,庶妃嘛,出身低些,這也正常。
抱著小紀氏給的頭面回了院子,宋嘉言暗嘆,果然是絕境逼人上進啊。如今小紀氏看起來,竟有那麼一二分正房太太的氣韻了。
辛竹箏道:「我現在也用不上,等以後我能用了再找你要。」
宋榮笑握住小紀氏的手,扶她起身,夫妻兩個一併坐于榻上。他打量著小紀氏消瘦的臉龐,聲音溫柔中帶了幾分關切:「你瘦了許多。」
「是啊。」章明笑道,「娘娘這些年,十分不容易。如今有了兒子,以後也就有了依靠。」正經的皇孫呢,章明有說不出的喜悅。當初送妹妹進入皇子府,不過侍妾而已,全家人真沒報以這樣大的希望,哪裡敢奢望能有如今的造化呢?
韓釗正猶豫呢,自家閨女韓氏回娘家了。
章明無可奈何地告辭離去,小紀氏也跟著沉沉地嘆口氣,眼神黯淡下來,別說側妃之事未成,就算成了,她也是不能去的。
無緣無故的,怎麼倒給韓氏送禮?
小紀氏又道:「這些天因家事耽擱了不少功課,我跟盧先生說了,叫她有空幫你補一補。至於什麼時間補習功課,你跟盧先生商量吧。補習功課雖要緊,更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經此一劫,小紀氏周全許多。
宋嘉言一笑:「二弟只管照我說的辦,太太十天之內,必能痊癒。」
「父親,咱們都是皇上的臣子,縱有兒女之事,要忠心的人也是皇上。堂妹是正正經經的皇子妃,再說,難道坐視章庶妃成為側妃,二皇子就會重新寵愛堂妹嗎?」二皇子一直不怎麼喜歡韓妃,韓凜道,「何況,若不能給章家一些警告,妹妹在武安侯府也就愈發艱難了。」
不一時,廚下送上烤好的白薯,宋嘉言先揀了一個給了辛舅婆,辛竹箏也用帕子托著給宋老太太送了一個。接著,孩子們各拿各的,剝了皮,啃著吃。因為是剛烤出來的,掰開來,從雪白的白薯心裏冒起白白的熱氣,咬一口,燙得舌頭疼,又透出濃濃的糯甜。
先去老太太那裡用過晚飯,宋榮方去了主院兒。
韓凜道:「父親莫多想,若是妹妹真生了怨懟之心,就不會這樣急著回來說章庶妃的事了。章家實在不入流,妹妹也擔心父親礙於二皇子的面子……」
眼睛不大不小,鼻樑不高不矮,肉皮兒不好不壞,身段兒不胖不瘦。總而言之,這是個面目平庸的女人,便是年紀,瞧著也不是十五六歲的粉|嫩。
韓凜年近而立,如今正在翰林院為官。送走妹妹,韓凜又進書房好生相勸父親:「妹妹以往性子貞靜淑雅,這幾年漸有些潑辣了。父親不要與她計較。」
韓氏問父親:「聽說二皇子要為章庶妃請封側妃了?」
之後,二皇子知道是韓家私下捅刀子,一肚子的火氣都發作在了韓妃身上,道:「我原以為韓家清流之家,頗具風骨,不想,竟私下做出這種令人不齒的小動作來。」
宋榮嘆口氣,家中無可奈何之事,多矣。
側妃還沒個影兒呢,就到處嚷嚷。宋榮對於章家人的行事十分不屑,對小紀氏道:「咱家與章家算是什麼關係呢?章庶妃叫你一聲表姐,你敢不敢應?你若是應了,以後出門交際的時候,跟別人怎麼說?章庶妃的兄弟姐妹都姓章。她現在是庶妃,如你所說,福分到了,二皇子為她請封側妃。可是,這跟咱家有什麼關係?柔兒,你的身份,你的誥命,由我來給你掙。咱們兒女日後前途,也有我這個父親在。咱家,用不著攀附皇子府。就算章庶妃日後有什麼更大的福分,那是章家的。我姓宋,你的母家,姓紀。」
二皇子又不能將話直說,只得含糊道:「我就聽說你妹妹對妾室似乎粗暴了些……」
小紀氏先問:「我聽人說側妃請封並不麻煩,怎麼到現在才弄好啊?」
小紀氏既氣且急,一時暈眩,險些倒下去,又強撐了身子道:「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罵了一時,小紀氏摸著兒子彷彿瘦了許多的小臉兒,心疼得直掉眼淚:「我的兒,我的兒,你可是你父親的嫡子啊!我想著,你姐姐在我院兒里,你在前頭有你父親照看,怎知竟讓我兒受這樣的委屈。」說著就哭了起來。
小章姨娘與章庶妃是親姐妹,如今姐妹見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宋嘉言上手極快。除了前兩日宋嘉言不大熟悉,處理得慢些,待家事上手之後,每天不過半日,宋嘉言便能處理妥當。餘下時間,她或是陪老太太說話,或是看看書、寫兩筆字,悠閑得很。
宋嘉言笑:「表姑,快來,有好事兒。」
取出這樣的名字,真不知道宋榮要納個怎樣了不得的二房回來呢。
小章姨娘在武安侯府挨了正房多少欺負,見著姐姐,滿肚子的委屈存不住,遂添油加醋地說了。章庶妃嘆道:「我一人做小老婆不夠,怎麼你又是這樣命苦?」
宋榮握住杜月娘的手,覺著有些涼,便道:「天氣涼了,覺著冷就不要做了,別凍著。」杜月娘手有一些粗糙,手背也有一些地方泛起紅塊,宋榮一望便知,這是凍慣了的手。
一句「不必你操心」,再一句「言丫頭打理得很好」,小紀氏心火上躥,到底還能穩住顏色,笑道:「是啊,媳婦也聽說了。嘉言是咱家的長女,不過大嘉語一歲,就這樣能幹,替老太太和媳婦分憂不少,媳婦也欣慰得很呢。」
張嬤嬤寬慰小紀氏道:「姑娘,以後日子還長呢。姑娘多想想語姐兒、諾哥兒,就沒有邁不過的坎兒了。」
宋老太太笑:「要不怎麼說這丫頭懂事呢。」
小紀氏不去,小章姨娘卻是去了。
杜月娘笑:「屋裡炭火足足的,並不冷呢。」
杜家姐弟看人臉色過活這些年,都是有心氣的人。略一琢磨,這樣下去不成,得想個法子才好。這會兒,正趕上宋榮找二房。
於是,在爭奪禮部尚書的關鍵時刻,身為禮部侍郎的韓釗,私下回稟了昭文帝將章庶妃立為側妃的不妥之處。
小紀氏默然一笑,方柔聲道:「我請老爺過來,是想跟老爺賠罪的。」
宋嘉諾說了幾樣小紀氏喜歡的菜,小紀氏眼眶微紅,與丫鬟吩咐將兒女偏愛的菜色做來吃。
宋榮笑:「那以後我多嚴厲些,給她練練膽子。」
不過,二皇子為了補償愛妾,依舊叫章家人進府與愛妾見了面。
小紀氏讓杜月娘來立了幾日規矩,便和顏悅色地對杜月娘道:「這幾天,是要你過來熟悉熟悉規矩。我看你做得很好,明天便不必來了。只初一、十五過來請安就成了。」
宋嘉言笑:「太太不是這樣的人,家裡又不是沒有妾室通房,就算爹爹納了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太太只有一個。哪裡值當為這個不高興呢?」心裏暗道,父親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人半條命啊。
杜月娘卻說了:「這些年,我們姐弟平安長大,大伯並非無恩。而且,做事不宜做絕,留下這些地畝,日後便是把柄。否則,我們剛剛離開大伯家就索要地畝,未免顯得涼薄。待日後,大伯不再來找和圖書我與弟弟的麻煩,這些地畝就當是給他們的補償。若是大伯不知饜足,做出貪圖我家財產之事,弄倒他亦是輕而易舉。」
宋嘉言正在老太太跟前兒說笑,聽此言,一面命管事去請大夫,一面問:「昨日我才聽大夫說,太太的病大有好轉,再喝幾服藥便無妨礙了。這是怎麼了?你們到底是怎麼伺候的?」
「在做什麼?」宋榮拿起針線笸籮里的東西,見是一雙棉靴,裏面襯了軟軟的羊毛,外面是鹿皮,高筒厚底,摸著就暖和。
天氣越來越冷,男孩子們也懶得出去瘋跑了,都圍在老太太屋裡說話。
韓釗簡直愁死了,女兒雲英未嫁時也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賤人之類的話,不要說自己說了,便是聽都會覺著污了耳朵。如今嫁去武安侯府幾年,是什麼話都不忌諱了,哪裡還有半分書香門第女孩兒的樣子。韓釗斥道:「這是什麼話?」
韓氏一掠耳際的碎發,耳上幽深碧綠的金鑲翡翠墜子一晃又一晃,嘆道:「我知道,因我嫁得不如意,他心裏也不好受,才容我放肆了。大哥好生勸勸父親吧,我就先回去了。」
小紀氏溫溫一笑,從丫鬟惜紅的手裡接過溫茶遞給丈夫,道:「初時叫她來,是想看看二姨娘的性子,再讓她學一學府里大致的規矩。如今,我看她很好,就讓她回去了。家裡丫鬟婆子使不清,連柳氏翠雀她們我都不會使喚,何況二姨娘呢。」小紀氏笑道,「真箇把姨娘當丫頭用,還不叫人笑話死。」
聞此信兒,小紀氏當下將喝進去的湯藥悉數吐了出來,臉若金紙,直接兩眼往上一翻,昏死過去。把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嚇去半條命,連忙著人去跟宋嘉言稟報。
紀文尋個由子把小章姨娘帶了出去,直接送到章家,會合了章家的女人,再一道去二皇子府。
韓妃抿嘴一笑:「瞧您說的,我娘家哪裡敢不給殿下面子。殿下多心了。好了,章氏未能封側妃,想來正鬧小脾氣呢,殿下去哄哄她吧,我就不留殿下了。」
小紀氏溫聲道:「老爺如今常去她房中,我何苦要與她為難。」想了想,小紀氏又道,「嬤嬤,你坐吧。」
宋榮點了點頭,呷口茶,當晚歇在了小紀氏房內。小紀氏覺著,自己似乎隱隱摸著宋榮的脈了。
其實,宋榮會有此舉的原因,宋嘉言一清二楚。
宋老太太道:「這有什麼,晚上也叫廚下做給你吃。」
聽到丈夫喚自己的閨名,小紀氏心下大慟,不禁想到大婚後的美好時光。她微微垂下臉龐,道:「先時我身上不好,都是大姑娘替我分憂了。如今我已經好了,老爺也願意給我機會,那我就再接回管家的事,也叫大姑娘安心地跟著盧先生念書。若大姑娘因我這身子耽擱太多的功課,就是我的罪過了。」
宋嘉言說話聲音不高,綠雲卻是額冒冷汗。這位大姑娘年紀不大,手段狠辣,初初管事時,一位方婆子仗著是小紀氏的陪房在宋嘉言面前抖機靈,宋嘉言臉色未有半分變化,直接令管事綁了方婆子一頓打,非但如此,還抄了方婆子的家,可是抄出許多值錢的東西。
韓凜此時方退下。
李氏連忙應了,說:「娘娘放心吧。」又道,「你妹妹現在,日子實在難過,娘娘倒是給你妹妹拿個主意呢。」
見過了杜月娘,宋嘉讓、宋嘉諾與辛竹笙便出門上學了。余者,宋老太太對這樣容貌不出眾的兒子二房也沒什麼興趣。這種相貌,便是想當狐狸精,也沒資本呢。宋老太太向來心思簡單,就說了一句:「好好服侍你們老爺。」
宋榮當下氣個半死,若不是小紀氏正病著,真得不了好兒。宋嘉言勸了好半天才把宋榮勸住了。
宋榮溫聲道:「家裡有的是皮棉布料,你的心意,我都知道。真閑了,給你弟弟做些穿的,他一個小孩子,執意住在外頭,又無人知冷知暖,我知你心裏記掛。放心吧,這是我允的。」若小紀氏聽到這話,能嘔出血來。宋榮那樣嫌棄章家,無非因為章家是姨娘的娘家,算不得正經親戚。這位杜月娘,說是娶的二房,二房也是妾啊,宋榮卻肯這樣照應。要知道,平日里宋榮根本就沒主動提過章家,好像提一提章家就能髒了他宋侍郎高貴的嘴巴似的。
韓釗拿捏著架子呢,斥女兒一句:「朝廷大事,你一個婦道人家,莫要打聽。」
宋嘉言既有問,綠雲半分不敢隱瞞,道:「太太知道老爺要納二房之事,就、就……」
宋嘉讓閑了跟妹妹說:「學里來了個怪傢伙,平日里什麼人都不理,話都不說。除了先生提問功課,或是他向先生請教功課,從不見他開口。」
然而二皇子忽視了自己的老丈人韓氏家族。
辛竹箏好強用功進步大,讓宋榮不禁想到辛竹笙。
「好。」
宋嘉言令丫鬟小春兒將首飾匣子放在桌上,打開來,是一套點翠鑲鑽的金頭面。其實就頭面而言,也有大套、小套之別。如小紀氏給宋嘉言的這套,共有八樣小首飾組成,算是小頭面了。
宋榮自書桌上取了一隻巴掌大的描金紅木匣子,含笑遞給愛女。宋嘉言接了,打開一瞧,不禁驚嘆出聲:「好漂亮的寶石。」裏面寶石大小個頭並不勻稱,各種顏色都有,五色七彩,熠熠生輝。
這一聲好落入小紀氏的耳朵里,小紀氏眼中澀意難忍,恍惚間淚珠便落了下來,在裙裳間暈著淡淡的濕痕。宋榮取出自己的帕子塞到小紀氏手裡,道一聲:「也別太操勞,多留意自己身子。」抬腿走了。
要說章家人還真敢做,側妃雖黃了,章明還是去了宋府,想著叫小紀氏去瞧一瞧章庶妃呢。章明的心思很好猜,本來就是親戚,小紀氏嫁了宋榮,宋榮是朝中高官,若能搭上宋家的關係,自己的庶妃妹妹在二皇子府也算有了依靠。
世道要求女人賢惠,不過,這種事,沒有哪個女人能真正賢惠得起來。
杜月娘笑:「平日里沒什麼事,我就想著給老爺做雙鞋。」
結果,第二日,宋榮便跟母親商量,他要納二房,正經良民、清白出身的二房。
因煩了母親的嘮叨,韓氏也不大願意回娘家。
宋榮這樣的男人,絕不是尋常女人可以左右的。別說一個二房,就算娶一百個二房,也是一樣。這次宋榮納二房,更重要的原因在於警告小紀氏。
如今,丈夫卻並不想聽了。
宋嘉言兩指捏了塊拇指大小的綠寶石瞧了又瞧,喜歡得很,笑道:「爹爹,那我就受之無愧了。」她不僅幫著管了這些天的家,還幫著老爹把繼母的病給治好了,功勞著實不小。
說來杜月娘會給宋榮做二房,也有一些原因。杜家本是京郊的一個小地主,有幾百畝田地,日子過得還成。若是正常發展,杜月娘估計日後也能嫁入小康之家。結果,杜月娘少時,父母先後過世。姐弟兩個年紀尚小,便跟著堂大伯過日子。初時還好,不想,過了幾年後,家產都過成大伯家的了。
昨日宋榮休沐,納杜月娘進門,家裡整整熱鬧了一日。今天一早,杜月娘隨著小紀氏來給老太太見禮,當然,還有家裡的孩子們,到底是正經二房,都要見一見才好。
辛老太太道:「那孩子肯https://m•hetubook.com•com定是覺著臉上過不去呢。」
宋嘉諾一說,小紀氏心疼得險些厥過去,宋嘉諾還很會自我發揮,說:「可怎麼辦呢?大家看著太太病了,都不將我放在眼裡了。昨天晚上,我溫書後有點兒餓,想著要碗甜羹吃,又怕廚下推諉,就沒說。」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綠雲滿頭冷汗地退下了。
小紀氏滿肚子的話還未說,便被宋榮輕描淡寫帶過,小紀氏倒還淡定,索性直接低聲問:「我知老爺是惱了我,如今我身子已經大好,不知還能替老爺管家理事嗎?」
孩子多了,屋裡格外熱鬧。
小紀氏笑道:「說來,箏姐兒實在用功,這才念了兩個來月的書,盧先生都說箏姐兒大有長進。」
小紀氏見宋榮來了,眸中閃過一抹驚喜,連忙起身相迎,在宋榮身前微福一禮,臉上帶了三分怯,柔聲道:「老爺來了。」
杜月娘輕聲應了,見主母無所吩咐,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小紀氏眸色晦暗,不知在想什麼,喃喃道:「是啊,我還有嘉語和嘉諾呢。」
韓妃令人拿上禮單,夫妻兩個商量了些壽禮的事兒。晚上順勢把二皇子留在房裡,把二皇子翻來覆去折騰到挺不起腰來,第二日,韓妃慵慵懶懶地命心腹嬤嬤出去給韓氏送了信兒。
原本小紀氏出嫁,武安侯夫人給她配的兩個老成嬤嬤,一位是梁嬤嬤,一位便是小紀氏的乳母張嬤嬤了。
這幾日,宋榮雖少入內宅,對內宅的事倒還大致清楚。想到宋嘉言給宋嘉諾出的主意,宋榮不禁嘆了口氣:嘉言真是已經把小紀氏看透了。
其實,這也是文人的通病,既想要名,還想要利。
因那院里松柏生得好,宋榮大筆一揮,為之取名:常青院。
宋榮還簡單地詢問過杜月娘弟弟的功課,杜君答得有板有眼,頗有可教導之處,宋榮並不介意培養他。原本,宋榮想著乾脆叫杜君住他外頭的一處私宅,杜月娘替弟弟婉拒,說:「我既給老爺做二房,便當有二房的規矩。這樣叫我弟弟住在老爺的宅子里,日後給人知道難免說嘴。君哥兒的脾氣,我知道。老爺放心,我每月有月錢,若是老爺允准,送出一兩去,足夠他用了。再者,少時吃些苦,也不為苦。老爺給他租個小院兒,有三間就夠住了。」杜月娘想了想,還是開口相求,「若是老爺給君哥兒尋個可以念書的去處,我就感激不盡了。」
章庶妃請封側妃一事,就此泡湯。
宋榮立刻道:「你看著辦吧。」他對這個沒什麼興趣。
章庶妃道:「那畢竟是正室,二妹給人做妾,生就矮了一頭,禮法在這兒,有什麼辦法呢?」望一眼容色嬌艷、身量初成的三妹,章庶妃對李氏道,「我跟二妹已經這樣了,爹娘給三妹尋個正當人家兒吧。哪怕貧寒些,也去做正頭夫妻才好。」
這次,卻是不得不回了。
姐妹兩個的母親李氏聽了,心裏有幾分不是滋味兒,道:「你姑媽求了我半日,再說,那韓氏實在不成體統,對你姑媽半點孝敬也無。對著那樣的兒媳婦,日後你姑媽可怎麼過日子呢?我看文哥兒對你妹妹也是一片真心,現下兩個兒子都生了,福氣在後面呢。」
宋榮要納二房,如今,宋嘉言理家,她便將一個比主院兒小一些,又比柳、翠兩位妾室共居的東跨院兒略大的,挨著主院的一個小院兒收拾出來。
小紀氏嫁給宋榮后一直順風順水,梁嬤嬤去照顧宋嘉言,張嬤嬤伺候了小紀氏兩年,便因兒子搭上章家弄了個小官兒當。小紀氏便賞張嬤嬤榮養,回家享老太太的福了。如今,小紀氏病得厲害,張嬤嬤聽說了,主動回來服侍主子。
張嬤嬤有幾分心急,端上一盞蓮子羹,道:「太太也忒心善了。」
小紀氏抹乾眼淚,丫鬟捧來溫水,小紀氏先投了帕子給兒子擦乾淨小臉兒,自己這才重新梳洗,強打著精神道:「好孩子,今天就跟著母親用飯吧。想吃什麼,跟我說,我叫廚下做去。」
小紀氏道:「是章家大老爺過來說的,就這幾天的事兒了。」
二皇子的確是喜歡章庶妃,不然章庶妃跟他好幾年了,若無寵不可能現在還能誕下子嗣。而且,二皇子覺著,章庶妃都給他生兒子了,為他們老穆家傳宗接代了,這是大大的功勞啊,所以,為章庶妃請封側妃是理所當然的。
「謝老爺。」杜月娘道,「我將月錢每月送出一兩去給君哥兒使,已經夠了。」
章庶妃要封側妃,然後召她見面的事,小紀氏想了想,還是跟宋榮說了。打算看宋榮的主意,宋榮高興,她就去;宋榮若是不高興,便罷了。
說也奇特,這麼一刺|激,第二日,小紀氏倒可以扶著丫頭下床走走,順便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宋老太太見小紀氏憔悴的模樣,並未如以往那般挑剔,反是非常善心地安慰小紀氏:「身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家裡的事也不必你操心,言丫頭打理得很好。」
韓妃乾脆躲了出去。
待丫鬟上了茶,宋榮便命房內丫鬟婆子都退下了。
「越發刁鑽了。」宋榮笑斥一句,心裏卻愈發欣慰長女聰明懂事,又跟宋嘉言說了不少話,方令她回去歇息了。
後來,杜家大伯竟起了邪心,意欲將杜月娘賣給附近的財主家做小。關鍵是,那財主年紀已經六旬以上,這事兒說起來就噁心。
「吃不慣就不要吃,去坐一坐也好。你總不過去,老太太不常見你,哪裡能喜歡你呢?」小紀氏苦口婆心,「你看你大姐姐,多會做人,天天去老太太屋裡奉承。上次老太太得了太后皇上的賞賜,孫子孫女輩的,誰都沒得老太太的東西,就你大姐姐得了。」到底是管家的人,小紀氏消息頗是靈通。
聽到這話,韓妃頓時帕子一掩小嘴兒,咯咯地笑了,拉著二皇子坐在身畔說:「哎喲喲,我的爺啊,這話可不能叫別人聽到啊。妾室,不過是個玩意兒,便說爺吧,也就是遇著我,家裡花紅柳綠的,我喜歡這景兒。換了別人,爺當哪個都是我這樣的好脾氣呢?再說了,爺有事兒沒事兒的,打聽我那堂妹夫的妾室做什麼。嘖嘖嘖,叫人聽到,還不得誤會呢。」
「母親,你可以下床了嗎?」宋嘉語憂心地問。
宋榮並未聽小紀氏想賠哪些罪,只道:「我知你是個明白人,既然你都明白了,我便放心了。」賠不賠罪之類的,宋榮半分不在乎。小紀氏違逆了他的心意,他也做出懲戒了,他要看的是,接下來小紀氏要怎麼做。
不過,因原禮部尚書老秦大人致仕,尚書一職空缺,韓釗便有意想爭奪禮部尚書一職,偏偏禮部還有個比他更加老資歷的侍郎李竹修。
宋嘉言冷斥:「胡言亂語!太太素來賢惠,若知道爹爹納二房,也該欣喜恭賀,如何會因此病情加重?看你這丫頭一臉聰明相,不想卻是個糊塗人。罷了,你是太太身邊的體面人,一會兒大夫就到了。你暫且回去,好生服侍太太,再有差錯,我是不依的。」
章庶妃身為二皇子的寵妃,枕頭風自然一吹一個準。第二日,二皇子特意去了正院兒對韓妃道:「我聽說你那嫁入武安侯府的堂妹,似乎不大賢良。」
小紀氏到m•hetubook.com•com底精力有限,與兒女說了幾句話,便打發他們去休息了。小紀氏躺在床上,乳母張氏輕手輕腳地過來,為小紀氏將被子蓋嚴。
宋嘉言常常安慰宋嘉諾,對宋嘉諾說:「到了太太跟前,不要說你一切安好。見了太太,就跟太太哭,說你在學里受欺負,家裡奴才也不拿你當回事,晚上喝碗羹還是冷的,鬧了半夜肚子。如今太太病再好不了,你就要被欺負死了。」
小紀氏拉著宋嘉言的手,柔聲道:「你代我管了這些天的家,樣樣妥當,我心裏非常高興。有功則賞,這頭面給你,你就拿著。現在用不到,以後也能用,女孩兒家,哪個還嫌首飾多呢。你執意不要,就是嫌我了。」
身為一個男人,沒有人會不喜歡貌美的女人。宋榮亦不例外,不論小紀氏還是柳、翠兩位侍妾,無一不是貌美窈窕之人。而宋榮這樣大張旗鼓納的二房,宋嘉言以為,縱然不是國色天香,最起碼也得是小家碧玉一類的吧,結果……倒不是說杜月娘不好看,只是與美貌還有一定的差距。
二皇子被韓妃一通揶揄,這時只能道:「好,你拿來,爺看看。」
宋老太太說:「越是小小孩兒,越是要面子。」
自此,一家下人個個打起精神,再不敢小看於她。
宋嘉言第一次見到杜月娘的時候,微微驚訝。
這些東西換成銀錢,依著月錢,就是八輩子也賺不來的。最後,宋榮做主,直接令小紀氏交出方婆子一家子的身契,把這一家子遠遠發賣了去。至於賣到何處,沒人知道。
宋榮溫聲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柔兒。」
遇著走禮來往的,宋嘉言都是比照著先時的單子擬出禮單,待宋榮回來,皆給宋榮看過,但有需要增減的,宋榮都會提點於她。
倒是宋榮回府後,未在小紀氏這裏見到杜月娘,不禁問道:「月娘沒在你這兒?」
韓釗正管禮部,見二皇子要為章庶妃請封,當下窩了一肚子火。只是,在爭奪禮部尚書的要緊關頭,韓釗還不想得罪二皇子,一時倒猶豫了……
張嬤嬤斜插著身子坐了半個屁股,小紀氏道:「這回我身子不好,我心裏很感激嬤嬤來照看我。除了姨娘,就是嬤嬤能待我這樣好了。」輕輕嘆了口氣,小紀氏繼續道,「不過,我那乳兄捐了官,如今也是官身。嬤嬤一家子的身契,我也早放了。老爺是個謹慎的人,我現在已經好了,嬤嬤就回家吧。」張嬤嬤畢竟是官員之母,總不能叫官員的母親在家裡做下人奴才的活兒。
八月十五過後,章家人忽然到訪。章姨娘的親侄兒,小紀氏的親表兄,章家大老爺章明親自來了,還帶了不少補品,說:「二皇子準備為庶妃娘娘請封側妃,前幾天得到恩典,我有幸去了二皇子府見了庶妃娘娘一面。庶妃娘娘說,待側妃的封號下來之後,想請姐妹們見一面。不知妹妹可有空閑?」
宋嘉言應了一聲,她與小紀氏本沒有多少話好說,見小紀氏沒什麼事要交代,便起身告辭了。
當晚,宋榮去了常青院。
聽到章庶妃要升格為側妃,小紀氏這空落落的心裏,總算多了幾分底氣。
便是小紀氏,現在行事也多了幾分謹慎小心。
小章姨娘悄悄跟章姨娘說了,姑侄兩個又悄悄地與紀文商量,家裡有韓氏在,若明言,小章姨娘必然去不成。既如此,倒不如暗中進行。
宋榮道:「倒是沒聽說二皇子府新立側妃的消息。」
宋嘉言笑:「太太總算大安了,家務倒沒什麼累的。只是爹爹納二房之喜就在眼前了,若是太太一直病著,到底臉上不大好看。」
各人有各人的傲氣,宋榮見過杜君,從那孩子的眼睛中也能知曉,他並不願自己姐姐給人做二房。不過,有時,世事就是這樣無奈。
宋嘉言奉承道:「我自小就跟著祖母長大,都是祖母教我教得好。」
韓氏卻不願這樣,她是真心噁心紀文,一想到要與這樣的人同床就想吐。
裏面的流蘇小鳳釵辛竹箏是用不得的,於是宋嘉言挑了一對牡丹步搖、一對梅花簪送了辛竹箏。辛竹箏要推辭,宋嘉言笑:「太太賞的,見面分一半。表姑莫要客氣了。」
宋嘉語得到丫鬟的回稟,也連忙到正房來,見母親和弟弟都哭過的樣子,急問:「母親,二弟,你們怎麼了?」
辛竹箏不緊不慢地跟著宋嘉言一併進屋去,笑問:「什麼好事?」
韓釗這樣猶豫不決的人,忽然果決起來,也是能捅狠刀子的。
二皇子又哼了一聲,方去了愛妾的住處。
小紀氏道:「不過一點風寒,哪裡又是什麼要緊的病呢?總是在床上躺著,倒躺散了骨頭。」
杜月娘還以半禮,叫了聲:「大姑娘。」
正三品高官的二房,不要說尋常人家,便是有些小官兒,也願意把庶女送給宋榮做二房來攀關係呢。只是,宋榮這次找二房是以品行為主。挑了又挑,挑中了杜月娘。
宋榮當即刮目相看,鄭重其事將杜月娘納為二房。
這位杜姨娘,論容貌,小紀氏不認為杜姨娘會是她的對手。可是,宋榮就是喜歡杜姨娘。
李氏只得將小紀氏在家侍奉婆婆湯藥的話說了,這話一聽就是搪塞,章庶妃嘆口氣,未曾言語。
韓妃靜靜地聽完了二皇子的話,方柔柔弱弱地露出一臉委屈來:「哦,原來爺是為這事兒生氣啊。我近些天又沒回娘家,哪裡知道娘家的事呢?再者說了,我一個婦道人家,自幼學的是三從四德、三貞九烈,更不懂什麼朝上朝下的。既然爺為這個生氣,不如我這就回娘家說一聲,求二叔去皇上面前改了口就是。要我說,章氏貌美如花,又俏麗可愛,也沒有不好的地方呢。」又吩咐,「劉媽媽,去跟二門說,備好車,我下午回家去瞧瞧母親。」
女兒這樣執拗,小紀氏心中難免擔憂。不過讓她掛心的還有另一事,原本章明特意過來說的,二皇子不日就要為章庶妃請封側妃,結果事情過了一個多月,怎麼側妃的事倒沒動靜了呢?
「嬤嬤有了空閑,只管來瞧瞧我,也與我說說話兒呢。」小紀氏想到如今情形,忍不住眼圈兒發燙。
宋嘉言淡定地道:「這是善意的謊言。」
寄人籬下這些年,其實姐弟倆都挺能忍,特別是杜月娘的弟弟杜君念書靈光,杜月娘一直想著忍到弟弟日後金榜題名,日子也就熬出來了。
「不一樣的,祖母,咱家的就是沒秦家做得好吃。」宋嘉讓一臉遺憾。
宋嘉言和宋老太太已經笑得不成了,連辛竹箏現在學淑女做派,也是彎了唇角。辛竹笙接著說:「嘉讓還說呢,以後都要吃杜君的燴蘿蔔。特別是考試的時候,說不定這樣先生就不會叫他一塊兒考試了呢。」
宋嘉諾也湊在老太太屋裡說話,文文靜靜地笑:「有一回,大哥搶了杜君的飯,把自己的飯塞給杜君吃,自己吃了滿肚子的燴蘿蔔。杜君是熏大哥一人,大哥吃了燴蘿蔔后,熏得一個屋裡的同窗都受不了了。連先生都問,誰中午吃臭豆腐了。後來知道是大哥在放屁,先生實在受不了,提前給大哥放了學。」
杜月娘見宋榮來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笑道:「老爺來了。」
宋嘉讓雖然自幼常https://m•hetubook•com•com常挨罵,不過,宋榮有本事,宋嘉讓自幼衣食無缺,富家公子,並不能理解杜君強烈的自尊。宋嘉讓道:「這也是瞎要面子。」接著,他又說,「我就常搶阿崢的肉圓吃,祖母,阿崢家的肉圓啊,也不知怎麼做的,哎喲,太香了。」說著,宋嘉讓又是一臉饞相。
因杜月娘有一手絕好的綉活,姑娘家到了年紀,杜家大伯半句不提杜月娘的親事。好在杜月娘想著多照看自己弟弟,也不急著嫁人。
宋嘉諾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過一會兒,方小聲道:「大姐姐,這不是說謊嗎?」說句老實話,宋嘉諾並不覺著母親管家與宋嘉言管家有什麼差別。不像老太太管家時,當真是一團混亂,吃口順暢飯都難。
宋嘉言直接從老太太手裡接過管家重任,雖說以往未管過家,不過,她本就心性聰明,再者,還有梁嬤嬤在一旁指導於她。本身宋家人口不多,排場不大,除了走禮來往之事,並無大事。
宋嘉諾見母親哭,一咧嘴,跟著也哭了。於是,母子兩個抱頭痛哭。
章明有說不出的尷尬,還是將側妃泡湯的事跟小紀氏說了。小紀氏心下微驚,先嘆了幾口氣,與章明說了些可惜的話。及至章明說請小紀氏去二皇子府的時候,小紀氏面露難色,道:「這實在不巧了,我們家老太太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我家老爺是孝子,還想著跟衙門請假侍奉湯藥呢,因差事實在忙,這方罷了。如今我們家裡,孩子們還小,樣樣都得問我的主意,我哪裡離得開呢?表哥就代我跟妹妹告聲罪吧,天下孝字當先,我實在走不開。」
辛竹箏正在院中剪花枝,大丫頭翠飛捧著個羊脂白玉的美人侍立其後,見宋嘉言回來了,辛竹箏笑著打聲招呼:「言兒。」
倒是小紀氏,見宋榮讓宋嘉言管家理事,心裏急得很。偏偏宋嘉言得閑兒,還每日探望於她,瞅著宋嘉言悠然自得的模樣,小紀氏心裏滋味難言,倒掙扎出一分心氣來,那些湯藥下去,臉色漸漸好轉。卻不想又一重磅消息襲來,險些將小紀氏擊垮——宋榮要納二房。
宋嘉語嘟一嘟小嘴,道:「老太太又不喜歡我,我去了也是干坐著。尤其老太太總是吃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吃不慣。」
事情是這樣,宋嘉言自從接手管理家事,便命人備了份厚禮給韓氏送去了。宋嘉語那樣得罪韓氏,不知道便罷了,知道了總不能當沒這回事。
「不是,我看他中午吃的是粗米飯,就一個燴蘿蔔,吃了總是放屁,我在他後面,簡直能熏死我。」宋嘉讓往嘴裏塞了個鮮肉酥皮點心,含糊不清地說,「把我的風水都熏壞了。」
「表姑又哄我呢,表姑儘管收著,以後咱們大了就能用了。」宋嘉言學著小紀氏的話來說服辛竹箏。大人的首飾與小女孩兒的完全不同,這套頭面是小紀氏的陪嫁,自然要放一放才能戴的。
得了一匣子的寶石,宋嘉言一個大晚上都是美滋滋的。不想,第二天她去與小紀氏交接家務,又得了小紀氏給的一套頭面首飾。
張嬤嬤與小紀氏主僕多年,情分似半個母女,照顧起小紀氏簡直是無微不至。見小紀氏憔悴如斯,張嬤嬤也心疼,還是勸道:「就是看著兩位小主子,姑娘也得振作呢。」
韓釗嘆道:「你堂妹在二皇子府並不如意,若是咱家阻擋側妃冊立之事,我是擔心二皇子會遷怒於你堂妹。」
閨女嫁得不大痛快,韓釗也知道。不過,韓氏家族世代書香,從未有和離之女。故此,韓釗死都不肯讓閨女和離。好在韓氏是個想得開的,在武安侯府也活得悠閑自在。只是,一回娘家便要聽母親嘮叨生兒子的事,按其母張氏的說法,自己安安穩穩地生個兒子,以後有了依靠,還管男人是死是活呢。
宋老太太愈發喜悅,小紀氏臉色淡然,說了幾句話,便回院里休息了。
母女幾個又說了會兒話,章庶妃賞了些東西,李氏便帶著兩個女兒告退了。
小紀氏平日樂得拿官中的東西做人情,宋嘉言先是道謝,復又推辭道:「太太心愛的東西,我怎麼好收下呢?太太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再說,我小小年紀,也用不了這些,太太還是給二妹妹留著吧。」
宋榮笑:「賞你的,拿去玩兒吧。」
韓凜親自送妹妹出門。
宋榮乾脆也將杜君送入秦家家學。
宋榮親自吩咐宋嘉言,叫她把家務交還給小紀氏。
韓氏回家一趟,跟父親大吵一架,飯也沒吃,就坐車回了婆家。
不過,當昭文帝得知章家不過武安侯府家奴出身,卑賤如塵土,竟然覬覦側妃之位,不知天高地厚時,立刻喚了二皇子來罵了一頓。二皇子雖然對章庶妃很是寵愛,不過,還沒到昏頭的地步,見父親發火,當下不敢再提請封側妃之事。
韓釗容女兒發作了一番,嘆道:「是我沒給她尋個可心的婚事。」
小紀氏略感心急,因宋榮從不與她說朝堂之事,故此小紀氏不知,因章庶妃請封側妃之事,還在朝堂上引起不小波瀾。
小紀氏撲到乳母的懷裡一場痛哭,成親以來,夫妻之間向來都是蜜裡調油一般。她也並不是有心惹宋榮生氣,卻不料,一朝做錯,夫妻感情竟生分至此。
二皇子冷冷道:「回去倒不必了,只是你那二叔這般不給爺面子,日後也別怪爺不給他面子!」
章庶妃揉揉額角,道:「我會跟殿下說的。」又問,「倒是怎麼不見表妹來呢?」
小紀氏被宋榮說得心驚肉跳,忙道:「我知曉了,老爺放心吧,我不去的。」
韓氏走前,韓家大哥韓凜對著妹妹深深一揖,私下道:「父親總有些猶豫不決,多虧了妹妹。我再進去勸父親幾句,想來父親就能下定決心了。」
小紀氏惱得輕捶了宋榮一記,嗔道:「哪裡有老爺這樣做父親的。」手被宋榮捉住,小紀氏眉眼含情,虛虛地瞟了宋榮一眼,又為女兒說話周全,「語丫頭是個明白人,老爺一心為她著想。也怪我,先前太嬌寵女兒。我知她這幾日心裏不好受,也沒勸她。待她真正明白了,我再與她分說分說,以後,定不會再如此的。說來,還有一件事想跟老爺商量。」難得氣氛良好,小紀氏便一併說了,「語姐兒眼瞅著也大了,總不能這樣一直跟著我住。我想著,西邊大姑娘院子旁邊,還有兩處小院兒,索性都收拾出來,一處給語姐兒住,一處給箏姐兒住。現在叫箏姐兒跟言姐兒住一處,是想著她一個女孩兒,咱家雖說不是外處,到底剛來,若沒個人伴著,我生怕不妥。話又說回來,姑娘在娘家尊貴,哪兒能沒自己的院子呢?何況,這不單單是院子的問題。如何調|教丫頭,如何收拾屋子,如何布置院子,這些,都得慢慢學呢。」
「什麼話?我是怕父親被禮部尚書的位子迷了眼呢。別人不知章家底細,莫非父親也不知道嗎?她要真是尋常人家,請封就請封,誰也攔不住他!可是章家,不過是奴才出身,若是行事正派,奴才出身也沒什麼令人不齒的。可是,章家是怎樣晉身,難道父親不知道嗎?父親,皇上若真屬意您為禮部尚書,怎會至今猶豫未決?這個時候,莫非父親坐視章庶妃被封側妃一事,二和*圖*書皇子就會感激您嗎?」韓氏冷笑,「二皇子只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若二皇子真看重您,尚書之位,不必您開口,二皇子必定要先問您是否需要幫助,到現在,二皇子問過父親一句嗎?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二皇子冷落正妃,偏愛庶妃,正是因為咱們韓家好揉捏,他方不將咱家放在眼中!」韓氏一想到那日章家來人,就氣得渾身發抖,怒道,「如今皇上正當盛年,咱們韓家世代書香,做的是皇上的臣子,又不是他二皇子的臣子!父親一不得二皇子看重,二明知章庶妃之事不妥,又不能如實稟告皇上。朝中如父親這樣寒窗苦讀、翰林出身的臣子多得是,您比那些人強在哪兒呢?憑什麼讓皇上立您為禮部尚書呢?您對皇上有過人的忠誠嗎?」韓氏接著道,「家族這樣不上不下,皆因父親搖擺不定所致。就是父親自己使喚下人,是喜歡那種搖擺不定的,還是喜歡一心忠誠于您的下人呢?如果兩樣人叫父親提拔,父親會提拔哪個?父親若坐視章庶妃請封側妃,在帝都,知道咱家底細的不是一家兩家,父親難道連自己的聲譽都不顧了嗎?」
杜月娘入府為二房,只是初時引起府中不少的議論。杜月娘為人沉默少言,性子溫柔和順,並不是難相處的人,何況宋榮如今大都歇在常青院,府中下人自不敢小瞧杜月娘。
又有一人道:「就是瞧著二爺,太太也得把身子養好呢。」
小紀氏強笑:「沒事,正想叫你過來,咱們娘仨兒一併吃飯呢。」示意女兒坐在身畔,小紀氏溫聲道,「我叫廚下做了你喜歡的山菇青菜,還有你弟弟喜歡的雞粥菜心,一起吃吧。有你們伴著,我也有胃口。」
話至此處,宋嘉言只得收了。
原本,宋嘉言沒特別叫人知會小紀氏這事兒。
韓妃細細的眉毛一挑,笑問:「不知殿下此話何解?說起我那堂妹,自嫁人後,我們姐妹見得少了。賢不賢良的,我並不清楚。不過,我們韓家女兒,還頭一遭有人說不賢良呢。倒是上回秦老太太過壽,我們見了一面,堂妹的婆婆武安侯夫人可是不住嘴地贊妹妹呢。」說著,韓妃將眉眼一橫,收了臉上的笑,冷聲厲色地問,「這是哪個在殿下面前嚼舌根,敢說我堂妹不賢良!到底哪裡不賢良,過來跟我說啊!我請了家父、家叔,再請來武安侯、武安侯夫人,當面鑼對面鼓地說一說!不然,平白無故這麼污衊我們韓家人,我可是不依的!」
二皇子臉色微僵,韓妃彎著眼睛笑:「爺慣來憐香惜玉,這我是知道的。您要是憐惜到別人的妾室那裡,我可是不依的啊。」說著,還噘了噘小嘴兒做個嬌嗔樣,韓妃又道,「母妃的壽辰快到了,壽禮單子我擬好了,爺要不要看看?」
小紀氏嘆:「老爺那樣嚴厲,她膽子又小,心裏明白自己錯了,就是不知道要怎麼跟老爺說呢。」
宋老太太哼哼兩聲,不滿道:「瞧瞧,她自己不能伺候,倒還不願意你爹爹納個正經二房呢。」
小紀氏面露喜色,笑:「娘娘總算熬出頭了。」
韓釗道:「我知道了。」
這位杜姨娘實有過人之處。不論小紀氏如何使喚,杜月娘都是一副清風拂面的淡然模樣。過了幾日,小紀氏覺著也沒意思,她生母章姨娘受寵十幾年不衰,生下二子一女,所以,小紀氏比尋常女人更加懂得男人:一旦男人變了心,再做什麼都於事無補。
辛竹箏知道宋嘉言是個爽氣性子,笑一笑,便令丫鬟收了。
韓氏道:「我倒是不想打聽,架不住章家人去我們府里顯擺呢。章家人都說了,章庶妃一旦封為側妃,就要召章家人去二皇子府見面,還包括我們府里那兩個賤人。」
二皇子妃是禮部侍郎韓釗嫡親的侄女,武安侯府的長媳韓氏是禮部侍郎韓釗的親閨女,不管是自己侄女,還是自家閨女,都給姓章的小老婆坑慘了,韓家怎能沒有怨氣。
「這就好。」宋榮點了點頭,問,「語姐兒這幾日,話越發少了。」
不是通房,不是侍妾,而是正經良民、出身清白的二房。
這肯定是個有本事的女人,不然何以入得宋榮的眼。宋嘉言對著杜月娘微微一禮:「二姨娘。」
她多想告訴丈夫,她是真的知錯了。
丫頭婆子趕緊來解勸:「太太這樣傷心,倒叫二爺跟著難受呢。」
宋嘉諾道:「後來,杜君連燴蘿蔔都不帶了,就吃白飯。我本來想把自己的菜分他一些,他也不要。他高傲極了。」
宋嘉諾不大信,可是,他又覺著大姐姐說得這麼言之鑿鑿的樣子,左思右想之後,還是按著宋嘉言說的去做了。
娘仨兒安安生生地吃了一餐飯。
就在這禮部尚書尚不知花落誰家的時候,二皇子上了一道為自己庶妃請封側妃的摺子。
宋嘉言道:「人家肯定是不喜歡說話。」
這事兒,辦得神秘又鬼祟。
杜月娘恭恭敬敬地應了。
本來,宋榮想著給杜家一筆銀子,叫杜家大伯繼續照顧杜君的生活。杜月娘沒要銀子,求宋榮把自己弟弟自大伯家中擇出來,開戶獨立。這些事,不過宋榮一句話,知道原委后,宋榮原想替杜月娘姐弟要回田畝,以後也有個依靠。
張嬤嬤嘆:「我聽姑娘的。」
杜月娘是宋榮正經納的二房,小紀氏心性不笨,自然不會對杜月娘打打罵罵,礙宋榮的眼。不過,她依著規矩叫杜月娘到她房裡立規矩是沒有錯的。便是宋榮知道了,也沒說什麼。小紀氏這才多了幾許底氣。
小紀氏嘆口氣,想著另尋什麼法子跟女兒說一說才好呢。
卻不想,小紀氏還是知道了。
宋榮自然要問個究竟,宋嘉言將禮單子給宋榮看了,又把宋嘉語失言的事說了。宋榮平常教子何其嚴厲,盼他們明白事理,卻不料宋嘉語做出這樣的事來。
唯宋嘉語閑坐自己房裡,摟著個精巧的黃銅小手爐靜靜看書,小紀氏實在有些發愁,問:「語兒,怎麼不跟你弟弟去你祖母那裡呢?」即便她希望女兒功課出色,但是,所有的孩子都去老太太那裡湊熱鬧,就自家女兒不去,小紀氏也覺著不大好。
宋嘉語眼中閃過一抹厭惡,抱著書本扭過身去,乾脆連自己母親也不理了。
小紀氏命人重賞了張嬤嬤,又派了府里的車,好生將張嬤嬤送回了家。
其實震驚的不只是宋嘉言一個,便是宋老太太也是滿臉迷惑,十分不解兒子怎麼納了這麼一位二房。不要說與宋榮的妻妾相比,哪怕家裡的丫頭,比這位杜二姨娘模樣出挑的也不是一位兩位。
宋嘉言初初理家,宋榮並不完全放心,時常落衙回家后問一問管事家裡如何,由此得知宋嘉言給韓氏備禮之事。
後來,杜月娘親自解決了她那噁心大伯,帶著弟弟自大伯家出來,杜家大伯連個屁都沒敢放,更不敢找到帝都來糾纏。
辛竹笙一去秦氏家學,倒把宋嘉讓從倒數第一的位置上解救出來了。現在,辛竹笙宋嘉讓,一個倒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二,宋榮一見到他們就冒火。
善意的謊言?這些話真的善意嗎?宋嘉諾不放心地問:「我怕這樣說,母親會心急如焚,豈不是要加重病情嗎?」
宋嘉語再如何無禮,到底姓宋呢,捅了婁子出來,家裡就得給她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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