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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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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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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這也是宋榮的心機所在,老梅庵永遠是安全的,不只是人身安全上,就是名節上,亦是如此。宋嘉言是去了老梅庵居住,若有人敢壞女兒的名聲,就是壞老梅庵的清白。不要忘了,宜德大長公主終身未嫁。你要說住進老梅庵的人名聲不好,是要將宜德大長公主的面子置於何地?
宋嘉言笑道:「太太實在偏愛我,這怎麼敢當。妹妹的相貌不必說,誰見了不贊呢。就是表姑,這樣沉穩的大家氣派,也不是誰都有的。我聽說,妹妹如今的詩文|做得愈發好了,在帝都才名遠播呢。」
其實,宋嘉讓與宋嘉言兄妹兩個有些相像,都是個熱鬧脾氣,喜好呼朋喚友,當然,宋嘉讓朋友也多。這次到秦家來,宋嘉讓就叫著李睿,還把表弟李行遠喚來一道,連帶著宋嘉諾也不必去上學。就連杜君都被宋嘉讓叫來了。
宋榮回家后,盤算著接閨女回家的時間。昭文帝都這樣講了,宋榮便不能再讓宋嘉言繼續待在老梅庵里。
小紀氏的表現令宋嘉言刮目相看,反常即為妖啊,實不知宋榮如何背後教妻,把小紀氏教得這樣周全妥帖了。
幾人已是笑得前仰後合。
見孩子們有些緊張,宋榮笑道:「嘉讓,你既然與他們兄弟熟,什麼時候請他們到府里坐一坐,讓老太太見見。就是箏兒、語兒,你們女孩兒家,大家閨秀,不好見外男。不過,在你祖母這裏置一扇屏風,于屏風后悄悄看一看狀元也是無妨的。吳家兄弟,的確出色。」
宋嘉言笑道:「就是些衣料,興許是進貢的東西,以前也沒見過這樣的料子。我一個人穿有什麼意思,索性大家分分,一家子穿出去才是體面。」
宋嘉語辛竹箏與宋嘉言笑著道了謝。
宋嘉言依依不捨地看了庵門幾眼,問宋榮:「爹爹,阿雙哥、阿玉哥春闈考得怎麼樣啊?要是沒中,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回林子里的小屋呢?」宋嘉言在山上消息不靈通,她還想去瞧瞧呢。
武安侯府熱鬧了一日,三家便帶著孩子們告辭了。
秦崢挽著杜君的手:「咱們一道去給宋大叔請安。」
老梅師太道:「回去后好好過日子,以後不要來了。」
宋嘉言問:「悄悄地來看望師太也不行嗎?」
秦崢在國子監異常刻苦用功,他與杜君,在整個國子監都是出了名的好學之人。
小春兒捧上一盞溫熱的茶,笑道:「乍一見姑娘,奴婢都不敢認了。奴婢不大會說話,就覺著姑娘比以往可是更有氣派了。」
宋嘉言是個樣樣明白的人,宋榮也願意聽一聽宋嘉言的意見。若是宋嘉言開口便是侯門公府、高門大戶,宋榮得直接把她罵出去。
紀允笑道:「母親莫擔心我,一切都好的。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家裡無非就是些家務事,妾室也並不淘氣,我很好。」
紀允出嫁后,多年不見,武安侯夫人自然要問庶女日子過得如何。
宋嘉讓笑道:「我不過是花把式,阿玉才是真功夫。」
宋嘉讓眼睛瞪得老大,不大情願地說:「不能再等兩年嗎?」
小紀氏聽到宋嘉言給紀承祖的硯墨比給兒子的遜一籌,心裏非常舒服,也對兒子說的以後兄弟姐妹相互扶持的話有幾分感觸,笑道:「以後咱們祖哥兒,要學文有外祖父指點,習武有祖父指點,定是文武雙全的。」娘家如今的形勢,小紀氏也得軟上三分。再說,章家那些事,小紀氏根本想都不願意想。
宋榮道:「世間俊傑輩出,都是皇上施仁政所致。」
明年宋嘉言十三,二皇子府上的事兒冷了兩年,也差不多了。而且,閨女十三歲回家,出去各家走動走動,過了十四,轉眼就是十五及笄的年紀。十五歲定好親事,過兩年出嫁,正好嫁妝什麼的也能齊備。宋榮心中早有盤算。
望著老太太,宋嘉言眼中透出笑意,清聲脆語:「聽這話就知道是親祖母說的。」
紀閔笑吟吟地說:「帝都這麼多人家,公門侯府、書香門第,總得划條線出來,才好給閨女找婆家。妹夫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四妹不知道?」眼瞅著宋嘉言越發出挑,紀閔實在有心湊成兩家的親事,她是宋嘉言親姨媽,何況宋嘉言與李行遠自小玩兒到大的,宋嘉言嫁過來,不論婆媳還是夫妻,關係都好處。只是,這門親事,若無百分百的把握,不好開口。此時,紀閔越發感嘆自家二妹妹無福,不然,她們嫡親的姐妹,哪裡用得著這般為難。
小紀氏笑道:「沒呢。言姐兒今年十三,是要議親了。咱們女人出去,瞧的都是各家千金,也見不到人家的公子。就算偶有見了的,品性如何,也不清楚。外頭的事兒,還是叫男人們做主吧。」連宋嘉讓的親事,宋榮都沒叫她插手。如今小紀氏也明智了,宋嘉言的親事,她只管幫著預備嫁妝就是。
老梅師太未料到宋嘉言會問出這樣的話,一愣之下就笑了,點頭道:「可以。」
宋嘉言打發小春兒:「我從山上帶回來的箱子,把東西收拾出來,一會兒我瞧瞧。」
宋嘉言笑道:「這兩年我不在家,也辛苦你們了。」
說是一些東西,宜德大長公主出手,怎會小氣?
秦崢臉上只是微露喜色,謙道:「僥倖而已。倒是阿君,明年我想出外遊歷些許時日,要不要一道去?」
不料宋嘉讓還有這個外號,諸人一聽,紛紛大笑起來。
聽到婆子進來回稟,說老爺、大爺、大姑娘已經進門兒了,辛竹箏滿面笑意,拉著宋嘉語的手道:「母親、姑媽,我和語兒去院子里迎一迎言兒。」
宋嘉言瞪圓了一雙杏眼,問:「那我的羊肉呢?全都吃沒啦?」跑到廚房一看,原本還有半屋頂的臘肉,只剩稀稀疏疏幾條臘豬腿了。
不論宋嘉言是住進老梅庵,還是自老梅庵出來,身上都已經打上了宜德大長公主的標記。有這一重保障,許多事,宋榮都可以放心了。
「老實著些,我給你請的武進士明年初就能來家,你好生跟他學,先考個武舉人出來。」對兒子的回答,宋榮稍稍滿意,道,「親事上,明年也差不多定下來吧。」
小紀氏忽然變得這樣賢惠周全,令宋嘉言心下頗為驚詫,但面上仍是不露分毫,笑道:「多謝太太。」
宋嘉言一直送他們出了梅林,又叮囑宋嘉讓與李睿出門小心,注意安全。宋嘉讓笑道:「好生婆媽,知道了,你回去吧,不用惦記我們。」
宋嘉言回家的事,小紀氏件件安排得妥當。宋嘉言是個大方的性子,便是小紀氏當初對她不過面子情時,她也從不會在小紀氏面前失禮,何況如今。一家子熱鬧地吃過團圓飯後,宋嘉言自然得回自己院兒里休息。
吳雙道:「還是李兄闊綽。」
或者是宋榮冷落小紀氏冷落得太狠了,小紀氏自此態度一百八十度地大轉變,事事賢良得不得了,有事兒沒事兒地就去老太太院里服侍。宋嘉言回家,正是趕上了好時候。
秦崢深深一揖:「都是叔父這一年指導於我,小侄方有今日。」
韓氏笑得舒心:「就承你吉言了。」她是書香門第出身,自然盼著兒子有出息。尤其家中,與章家有關係的都已經被清理出去了,武安侯與武安侯夫人關係漸漸回暖了許多,府中氛圍空前融洽。
宋嘉言謙道:「師太喜歡我,自然看我好。」
宋嘉言一身蔥綠盤金彩綉棉裙,外頭披著大紅綉金梅的大氅,俏生生地站在那裡。她既驚且喜:「哥,你怎麼來了?」
宋嘉諾點點頭,心下暗笑,大姐姐還吃了好幾年呢。不過,這種話,現在卻是不好再說的。
廳里女人們的關係就比較複雜了,嫡母、嫡姐、庶姐、庶妹、庶弟媳……關係複雜又簡單,好在沒有笨蛋,男人們去前頭聯絡感情了,女人們自然也有許多話要說。
紀允笑著謝過:「孩子們挨得密,我家大姑娘、二姑娘與言姐兒、語姐兒年紀也相仿。語姐兒還小,言姐兒可有人家了?」
李睿眉飛色舞地說:「你怎麼知道沒有?與我們常做生意的一個部落族長,有個閨女,今年才十三。那西蠻女人熟得早,十三就已經是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了,還有那胸脯,鼓得高高的。」男人說起話來,向來葷素不忌,「那族www•hetubook•com.com長一直拉著阿讓說,他有多大的草原,有多少頭羊,多少頭牛,多少匹馬,部落里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開始,我們還不明白,後來那族長說到他家閨女,我們才明白這是要把閨女許給阿讓。把咱們阿讓都給嚇結巴了,那族長還說,娶他家閨女,他就陪送女兒一千頭羊,一千匹馬。阿讓聽到這兒,險沒嚇尿了。」
宋嘉言笑道:「爹爹喜歡,我拿給爹爹用吧,反正我用什麼都一樣。」反正字好不好,不是用名硯名墨襯出來的。
「你家那丫頭,是個機靈人,有幾分機智靈敏。」
秦老太太歡喜萬分,笑道:「青出於藍了,你祖父,三十歲才中了舉人。」對比之下,孫子實在夠出息了。
武安侯夫人點點頭:「應該的。孩子定要仔細教養,不過,有他父親教著,姑爺是個心裡有數的,諾兒那孩子,我瞧著心性明白,以後會有出息。」這些天她冷眼瞧著,庶女似乎有幾分長進,說話做事也有幾分樣子了。若這樣明明白白地等到宋嘉諾長大做官,庶女這一輩子也算有福氣了。其實,宋家這四個孩子,都不錯。尤其宋榮在朝中官聲人緣兒都好,家中無庶子庶女,在一般人看來,這樣的人家,雖是寒門出身,也是很不錯的了。
宋榮這樣鄭重其事地交代,孩子們都垂手應了。
先不論資質,只要是用功的學生,一般都極招師長待見。何況,二人資質都不差,尤其秦崢更好一些,又有這樣的出身,其祖父在正一品大學士與正二品禮部尚書之位上致仕,如今還有秦氏女在宮為妃。秦崢又如此上進,自然得到許多人的嘉許。
說到兒子,小紀氏眉眼間的笑意更加舒暢幾分,笑道:「讓哥兒好習武,像他外祖父。諾哥兒像他父親,雖說有人贊他,我只怕別人是瞧在他父親的面子,經常告訴他,切不可生出驕傲之心。不然,這麼小的孩子可知道什麼,真拿些奉承話當了真,以後也沒什麼出息。」
不過,小紀氏肯為她周全一二,于宋嘉言而言,並非壞事。
宋嘉讓與吳玉同時卸了力道,二人相互拱拱手,宋嘉讓笑道:「待二十過後,我就要與阿睿南下了,走之前再來看看你。」這丫頭倒是越發有些女孩兒樣子了。
宋榮嘆:「倒不是師太給臣面子,是臣亡妻的一點兒面子吧。」
昭文帝哈哈大笑道:「記得朕初見你與子燾,當時就驚嘆世間怎有這樣出眾的兄弟。如今見了吳雙吳玉,才知上天實在厚待于朕。」若不是吳家兄弟是兩個大活人,昭文帝幾乎當二人是上天賜給自己的祥瑞了。
小紀氏還沒回血呢,又給兒子問蒙了。宋嘉諾板著一張小嫩臉兒道:「父親比兒子聰明厲害百倍不止,母親的手段心機,兒子都瞧得出來,難道母親覺著父親瞧不出來嗎?我與二姐姐是母親親生的,母親自然偏著我們,這是人之常情。但是,大哥和大姐姐也是父親親生的兒女,而且,大哥和大姐姐是大娘生的,論身份,比我和二姐姐還貴重些呢。」眼見母親臉上露出不甘的神色,宋嘉諾繼續道,「母親不必覺著不服,這是事實。母親一直覺著做繼室委屈,那當初何必嫁給父親做繼室呢?嫁了這麼些年,又總覺著委屈,父親早知道母親的心思,會高興才怪呢。母親對大哥和大姐姐一向不能周全,不能履行當家太太的責任。就是對祖母,母親也從沒有真心尊重過。老太太雖是鄉下出身的,可她是父親的母親,是我們的親祖母。母親瞧不起父親的親娘,父親會高興嗎?」宋嘉諾就事論事,道,「再看杜姨娘,從來安安靜靜地守著本分。母親想一想吧,我們小時候,父親與你何等恩愛。如今,父親與你都快形如陌路了。母親還總是糾結著些蠅頭小利的計較,您再這樣繼續下去,父親更不會來主院。」宋嘉諾再來一句狠的,道,「若是母親連當家太太的事都做不好,說不定父親還會把家裡事交給別人來管呢。我是母親的兒子,才跟母親說這些。母親若是仍不能改,日後的苦頭還有的是。若母親肯改,父親就是看在我和二姐姐的面子上,也不會太絕情的。母親想一想,您與父親多少年的夫妻,難道不比父親與杜姨娘情分深重?若不是您傷了父親的心,父親怎麼會這樣對待母親?」
宋嘉言笑道:「平日里,外祖母舅母有了什麼好東西都想著我。我看料子還不錯,拿來給外祖母、舅母裁兩件衣裳什麼的。這些都是女人的料子,表弟用不到,那硯台與墨是給表弟的,這些我不大懂,是我從爹爹那裡找來的,也沾沾爹爹那老狀元的福氣。我在山上不覺著,好像眨眼間表弟就這麼大了,轉眼入學啟蒙就能使了。」宋嘉言從宋榮那裡要了兩塊上等硯台與兩匣子上等墨,並非古物,但一樣是上等貨。紀文已經完了,將來紀家就得指望著紀承祖了。這是母族,韓氏一直待她不錯,宋嘉言自然要搞好關係。
武安侯夫人笑道:「我倒是幫著相看了幾家閨秀,到底如何,得問你姐夫了。」
開國太祖皇帝最敬仰的便是大鳳王朝的鳳武帝,故此,東穆國一些科場規矩皆仿照當年大鳳王朝設立。譬如,每三年一屆的春闈,考的不只是文科狀元,同樣,武科春闈也是在這一時間舉行。故此,春闈過後,向來是文武狀元一道出爐,然後文武狀元帶領著文武進士們一道于朱雀大街遊行,令帝都百姓自由圍觀讚歎,其場景之熱鬧,堪比廟會。
紀允育有嫡長子任誠,余者還有兩個庶子、兩個庶女,書香門第出身,規矩禮數都不差。
接著梁嬤嬤難免提一句章家:「先頭的二皇子妃去西山庵里念經了,那位章側妃被賜死了。說來章家,唉,我活了這把年紀再沒見過這般沒臉皮的人家了。原本二皇子不是給他們捐了個官兒嗎,章側妃一死,那官兒也黃了,這一家子竟然又投了承恩公方家做奴才。說來還有可笑的事,聽說章家還有個閨女,如今在承恩公世子家的二公子房裡服侍。有一回也不知怎麼見著咱家二姑娘了,竟然開口就管二姑娘叫表妹,把二姑娘給氣了個好歹。」梁嬤嬤嘆道,「虧得二姑娘一巴掌打了那蹄子明白,不然一家子都得跟著丟臉。」
「其實那邊人比咱們東穆國的人心思簡單,也好說話。他們那邊人摔跤厲害,下盤功夫很穩,男人天天喝酒吃肉,比咱們這邊人壯實。」宋嘉讓嘿嘿笑幾聲,「尤其那邊的女人,那叫一個豐碩。」
紀閔道:「妹夫慈父心腸。」
宋嘉言瞧著清單,道:「拿出幾匹料子來,給二妹妹和表姑送去吧。再挑幾匹老成些的,孝敬老太太、太太。哎喲,還有好幾塊古硯呢,爹爹一塊,二弟一塊。墨也是好墨……這怎麼還有兩把刀劍呢……」師太的收藏就是豐富啊。
這些時日,耳邊儘是狀元兄弟的傳言,宋嘉語也好奇得很,問:「大哥,你跟狀元兄弟很熟嗎?」
宋嘉言在老梅庵將將住了兩年的時間,第二年的時候又常陪老梅師太說說話吃吃飯,雖然話都是沒什麼用的話,吃飯也是她吃人家的,不過,與庵中的女尼,宋嘉言很有些感情。
與老太太說了兩句話,宋嘉言起身給長輩們見禮。小紀氏握著宋嘉言的手,一臉的親熱慈愛,笑道:「果然出落得更加出挑了,把你妹妹與你表姑都比了下去。」
饒是秦崢酒量極好,這次喝得也有些上頭。
小紀氏笑贊:「言丫頭早就是這樣,這才是咱們家嫡長女的氣派。」
宋嘉讓不禁說起少時一道去太白樓吃酒,醉了回家挨揍的事。
李睿打個響指:「一會兒有太白樓的席面兒送上來。」
「我當然得來,要不還不知怎麼被你念叨呢。」說著,宋嘉讓服侍著父親與妹妹上車,看著僕從將箱籠裝好,自己上馬,一道回家去。
寧安侯府有李行遠,宋家有宋嘉言等兄弟姐妹四個,任家嫡庶加起來五個,還有韓氏年方兩歲的祖哥兒,孩子們多了,廳內極是熱鬧。
宋榮瞅兒子一眼,道:「玩兒了這兩年,你也差不多夠了。明年十六,還打算跟www.hetubook.com•com著商隊出去混嗎?」
秦老尚書拈鬚而笑,亦是欣慰萬分。
老梅師太道:「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像你這樣聰明的女孩子了。」更多的人是自作聰明,一個人有些機靈不難,難得的是踏實,心胸寬厚。宋嘉言即便有機會親近於她,也一直恪守本分,從不主動巴結討好,做出蠢事來。
梁嬤嬤把物品清單遞給宋嘉言看,笑道:「是一併放在箱中的。再說,這怎麼可能會抬錯箱子,都是大長公主賞給姑娘的。」說到這個,梁嬤嬤就無比驕傲得意。她剛來宋家的時候,宋嘉言不過一周歲,如今已是亭亭少女,何況,宋嘉言又是這樣出息。梁嬤嬤無兒無女,拿宋嘉言當自己的孩子一般,宋嘉言有了體面事,梁嬤嬤從心裏高興,道:「這是姑娘投了大長公主的眼緣兒。」
秦崢與杜君一道前往宋家,宋榮並沒有關注秋闈的事,他一個戶部侍郎,天天有忙不完的差事。若是春闈,他還可能會留意一些。如今看到秦崢杜君一併前來,二人皆是形容恭謹,宋榮問:「考得如何?」
四個女孩兒互相見禮,姐姐妹妹們論了排序。
小紀氏笑道:「三姐姐三姐夫來帝都的事,老爺一早就跟我說了。三姐姐一嫁這些年,我們姐妹十幾年沒見過了,還有他們小一輩的表弟表妹們,很該在一起親近親近。母親放心,我家老爺肯定有空的。」
秦崢于秋闈之中,雖未能奪得解元之位,名次卻很不錯。倒是杜君,沒有上次的好運氣,落榜了。杜君於國子監念了一年書,結交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同窗,又有欣賞他的翰林師父指點於他,心胸開闊許多。他本就是想入場一試,並沒有多大把握。如今看到自己落榜,也並不放在心上,反是去給秦崢道喜。
不僅是宋榮上心自己女兒的婚事,就是武安侯夫人與韓氏也各有思量,尤其此次見宋嘉言雍容大方的模樣,規矩各方面都很好,為人處世更不必說,管家理事早是熟門熟路,親戚長輩沒有不喜歡她的,更加上她還有老梅庵這一段福緣。
秦崢秋闈剛過沒多久,宋嘉讓與李睿的商隊就回了帝都,聽說秦崢中了舉人,自然要上門賀他一賀。秦老尚書見這許多小輩上門,心裏也高興,命人拿了自己珍藏的好酒過去給他們喝。
打皇家主意的人太多了,昭文帝反倒喜歡宋榮這種生怕將兒女與皇室扯上關係的性子。當然,他更喜歡看宋榮提心弔膽的模樣。
辛竹箏記性好,人也機靈,笑道:「以前讓兒說的,言兒常去守林人那裡吃飯,是不是就是去吳家兄弟那裡吃飯?」
一群男孩子鬧哄哄的,李行遠笑道:「以往我也覺著姨丈和氣,後來,我跟嘉誡、大表哥一道睡覺,不留神把床鬧塌了,給姨丈拿板子打腫了屁股,才曉得他的厲害。」說得輕巧,不留神就能把床鬧塌。當時宋榮便諷刺他們:「你們若是留神,府里這房子還得小心一二呢。」
宋嘉言笑道:「我想這肉,可是想了兩年了,做夢都夢到了好幾回。」
「是你自己用功。」宋榮並不居功,「你們有什麼打算?」
辛竹箏笑道:「言兒的嘴,愈發地甜了。老太太命人燒了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你在庵里一貫吃齋,這回在家可以放開吃了。」
老太太笑道:「你這丫頭,既然是人家公主賞你的,自己收著就是,又各處送東西,天生不存財。」這點兒可不像她。
紀允笑顏相求:「誠哥兒也到了年紀,我與老爺商量過了,高門大戶的千金,我們也高攀不上。我久不回帝都,與帝都這些閨秀們也不熟,若是母親覺著有姑娘不錯的,只要人好,我不挑別的。母親只管跟我說。」
雖然母親行事總是有些不合宋嘉諾的眼光,不過,這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宋嘉諾也不能眼看著母親在房裡哀怨死,決心點醒母親。在一次母親抱怨的時候,宋嘉諾直接道:「若我是父親,我也喜歡杜姨娘。」
宋榮與寧安侯都帶著老婆孩子來了,唯有紀嫣離得遠些,且如今紀嫣又在家安胎,產期將近,實在來不了,倒是令家中管事帶了些給孩子們的禮物來。
「給你準備了些東西,你父親想必在外面等著,這就回家吧。」
尤其看到宋嘉言送來的自老梅庵得來的料子、玩器,武安侯夫人笑道:「你自己留著就是了。」她倒不差這些東西,不過,看到外孫女有這份心意,武安侯夫人也由衷高興。
老太太點頭:「很該如此。」
沉吟片刻,宋榮問:「你覺著秦崢、吳雙如何?」這些年,宋榮一直留意帝都傑齣子弟,他是不願意為女兒聯姻高門大戶的。如今看下來,最出眾者,莫過於橫空出世的吳雙了。如今這小子已經進了翰林院,昭文帝喜歡他,常召他擬旨伴駕,尤其這小子文采出眾,又很會說話,深得帝心。再說秦崢,宋秦兩家是通家之好,秦崢早對宋嘉言有意,把閨女嫁給秦崢,不怕秦崢會委屈到閨女。至於秦崢那沒見識的娘,宋榮有的是法子叫那娘們兒學乖。
宋嘉語淺笑道:「大姐姐太謙虛了。」
「還成吧。」宋嘉言道,「都挺熟的。吳雙跟爹爹似的,才貌雙全。阿崢是自小認識的,雖然秦三太太很討厭,阿崢人還不錯。」跟這兩個人過日子,宋嘉言相信都能過得不錯,尤其秦崢,還跟她表白過呢。
韓氏笑道:「平安健康就好。倒是諾哥兒,我聽說功課很不錯。」有了兒子,韓氏脾氣也和軟了許多,尤其章家已經永遠不會再礙眼了,小紀氏有心示好,不瞧著小紀氏,就是瞧著宋家,韓氏也不會給小紀氏釘子碰。
宋嘉讓含糊地嗯了一聲。
宋嘉言不知道的是,小紀氏身邊的確有高人指點,卻不是宋榮,而是十一歲的宋嘉諾。
「吳雙是文狀元,吳玉是武狀元。」
昭文帝忽然想起來,問:「你不是把你家丫頭送去宜德姑媽那裡了嗎?宜德姑母還真是給你面子。」昭文帝心情大好,與近臣說話也隨意了些。
武安侯夫人笑道:「當年三女婿就是金榜題名后給你父親相中的。」
宋榮哈哈一笑,不以為意。小女孩兒那些心思,他清楚得很。只要無傷大雅,他樂得寵著女孩兒些。
接著,男孩兒們一處玩兒,女孩兒們則去了涼閣里說話。這些孩子都不是難相處的人,四個女孩兒就喝著茶,吃著點心果子說起話來。
秦老尚書微微一笑道:「若脾性合適,交個朋友方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其實不必去爭個長短,若有緣分,日後同朝為官,互為倚仗才好。」他這把年紀,身上的銳氣早消磨殆盡。孫子如此用功發奮,怕是受了吳家兄弟的影響。只是,少年發奮是好,切不可有嫉妒之心。人一旦嫉妒,心就窄了。心窄的人,做不了大事。
當然,更難得的是宋嘉言對於庵中女尼的態度,一如既往。
宋榮點點頭:「秦崢這就要出去遊歷了,吳雙此人,論才幹是比秦崢強一些,不過,還得再看看他。若這兩年沒有太出色的少年,就給你從他們兩個中選一個。」吳雙是剛剛入了宋榮的眼,雖然年紀稍大了一些,才氣不差,為人處事也不差,說一聲少年英才不為過。但這樣的人,往往極不好把握。何況,如今吳家兄弟是帝都中的香餑餑。宋榮也得看一看吳家兄弟的品性,若不然,誰家會把閨女嫁給這等沒爹沒娘的窮小子——命也忒硬了。克父克母無妨,反正與宋榮無關,萬一克妻,宋榮得悔死。
宋榮微微點頭:「這很好。」少年人,出去走走,開闊的不只是眼界,還有心胸。似杜君,在國子監一年,也頗有長進,起碼已經很少見先時悶不吭聲的犟種樣子了。
秦老尚書聽說孩子們都走了,笑對孫子道:「你也去好生歇歇吧。」
李睿花大價錢,太白樓的掌勺廚子于山腰支起鍋灶,運上來魚肉蛋菜。一樣樣出鍋后,用裹了棉褥保溫的大食盒子抬到梅林外面,吳玉與宋嘉讓二人都是習武的,再抬進來就是。有湯有菜,有魚有肉,山珍海味,不在話下。
宋嘉語與辛竹箏都有些不好意思。
梁嬤嬤帶著院中丫鬟婆子重新給宋嘉言見了禮和_圖_書,臉上笑意不斷,道:「老梅庵果然不凡,姑娘這一去,可是脫胎換骨了。」
宋嘉讓與吳玉在外頭空地上比武,人手一根棍子,看得出來,兩人都是使的柔勁兒,故此,並未有棍屑橫飛、殺氣騰騰的場景出現。
秦嶸與宋嘉諾就趁機偷酒吃,宋嘉讓說他們:「屁大點兒年紀,又喝醉,回家還是我挨罵。」
難得看到兄長這樣謙虛,宋嘉言很詫異地看了吳玉一眼,天天臭著張臉,沒想到還有兩下子嘛。三人一併進屋去,果然吳雙、秦崢、李睿都在。吳雙、秦崢正在棋盤兩側對弈,李睿不知從哪兒弄了張軟榻,似被抽了脊梁骨一般慵慵懶懶地斜倚在榻上,朝宋嘉言微微頷首。
當年春闈之前,武安侯就相中了才氣縱橫、解元出身的宋榮,許之以愛女。之後,金榜一出,武安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為三女紀允搶了個進士女婿來。故此,任景遠年紀略長,反成了妹夫。宋榮略小兩歲,倒是姐夫。
小春兒就帶著小夏兒下去了。宋嘉言深覺小紀氏大變樣,悄聲問梁嬤嬤:「嬤嬤,太太怎麼突然這般周全了?」
秦崢打趣:「我們阿讓這樣英俊,怎麼沒被西蠻女人招了女婿?」
宋榮不露半點痕迹地微笑道:「聽嘉讓胡言亂語,老梅庵是宜德大長公主的居所,宜德大長公主門戶何等森嚴,平日里女尼們都是足不出庵門半步,鮮少出來。就是我要去看望言姐兒一回,都得提前遞帖子等信兒,得到庵中允准,方能進去。言姐兒陪伴在大長公主身邊,日日燒香禮佛,庵門都不能出得一步,更不會與守林人來往。」
聰明,有時不僅僅是說這個人腦筋是快是慢,更多的時候,聰明是一種品性。
秦崢呷了口酒,夾了一粒花生米,笑道:「能什麼樣?我又不似你,自稱鐵臀,最不怕打的。」
秦崢倒是不驕不躁,愈發沉穩。
宋嘉言問:「爹爹,你會給我看什麼樣的人家啊?」
宋嘉言嘟嘟嘴,看父親一眼,道:「就是晚兩年,我也不介意的。」
不一時,男孩兒們回家,也都表示了對禮物的喜歡與謝意。
宋嘉言一一應了,一直到宋嘉言的院兒里,小紀氏又與梁嬤嬤道:「言姐兒剛回來,嬤嬤叫丫頭們好生服侍。」交代了幾句,小紀氏方離去。
宋嘉言小心肝兒撲通撲通亂跳,悄悄跟梁嬤嬤商量:「嬤嬤,你說是不是庵里的女尼抬錯箱子了?」萬一以後老梅庵報了失盜,她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我知道。」宋嘉言笑道,「這些古硯古墨,就送了爹爹和二弟。」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宋嘉言道:「衣料什麼的,孝敬了些給外祖母和兩位姨母。」
老梅師太笑道:「是你自己做得好。在我這裏住了兩年,希望能對你的人生有一些幫助。」
宋嘉讓持杯而笑道:「原本,我也覺著老爹嚴厲,不過,再嚴厲也比不上秦三伯啊。那次我們在太白樓吃酒,全都醉了,就阿崢沒醉。哎喲,後來回學里繼續念書,我坐阿崢後面,看他帶傷念書,死要面子硬挺,屁股底下也不知墊個墊子,一上午的書念下來就汗濕了衣背,我的天,那會兒可是入秋了,也不知被揍成了什麼可憐模樣。」
宋榮笑道:「自然是真的,給他們兩個狗膽,他們也不敢糊弄老太太啊。那兄弟二人的確生得極好。」
要說杜月娘,不論是容貌還是床上功夫,都比不上小紀氏,宋榮會去杜月娘的院兒里,沒有別的原因,他就是覺著,在杜月娘那裡舒坦。他又不是聖父,照顧不全妻妾之心,反正都是他的女人,自然是哪兒舒服就去哪兒。至於相貌之類的,反正,就是天仙,看熟了也就那樣了。
宋榮怎麼會要宋嘉言的東西,閨女孝敬一兩塊,是閨女的孝心,至於宋嘉言那點兒私房,宋榮還是相當有原則有風度的,彈這傻閨女額頭一記,笑道:「你自己留著,以後會有用的。」
宋嘉言苦著臉回裡屋嘟囔:「你們怎麼不說弄點吃的來山上,我快沒得吃啦。」
武安侯夫人笑道:「那就好。」
宋嘉言滿心感激:「師太庇護了我,我在庵里學到很多。」
到紀允這個年紀,最操心的莫過於自己的兒子了。紀允笑道:「原本我們老爺在任上,倒有幾家給誠哥兒說親。只是我們老爺說,誠哥兒念書正是要緊的時候,倒不如待有了功名再說親事。一是省得誠哥兒分心,二則,如今說親事,女孩兒家也不只是看雙方的門第,就是哥兒本身,人家也得打聽呢。」自己親生的兒子,紀允半分不掩飾想為兒子說一門好親事的意向。
宋嘉言笑道:「哪裡有嬤嬤說得那樣誇張。」
小夏兒笑道:「奴婢們一直守著院里,院里這些活計,清閑得很。就是盼著姑娘早些回來,不能服侍姑娘,奴婢們渾身都覺著不對勁兒。」
「應該的。你們漸漸大了,女孩兒間,總有自己的交際。家裡有的是奴才,無非就是安排些吃食玩物,並不麻煩。就是老太太、舅老太太,加上我,也是喜歡你們這些女孩兒們熱熱鬧鬧的。」
「再挑兩件玩物擺設給老太太加上。還有外祖母、大姨母、小姨母、舅母呢。」宋嘉言笑道,「是孝敬長輩,又不是拿去浪費了。沒事兒,一箱子的料子送禮,我還能剩下一箱子呢。」
小紀氏是親自挽著宋嘉言的手過去的,一路上與宋嘉言說她院子的事兒:「你去了山上,你院里的人手我也沒令人動,一直讓梁嬤嬤照管著。你回來前,我已令她們好生打掃了。只是,如今與先前又有所不同,你是大姑娘了,去看看屋裡該置辦什麼,你寫個單子出來,叫人送到我院兒里去。我差人給你送過來。」
宋嘉讓道:「不是跟父親說過嗎,就兩年,我是很有信用的。」
秦老尚書道:「若是他們有不便之處,邀他們到家中來小住,亦是無妨。」
到晚上,大家都收到了宋嘉言的禮物。
「狀元屋有沒有效臣不知,不過,梅林里活計不重,月錢又多,是一樁不錯的活計。」
宋老太太一見到宋嘉言就歡喜得不得了,孫女剛行過禮,便一把拉著孫女的手坐在自己身畔,摸摸孫女的手,又摸摸孫女的臉,欣慰笑道:「更好看了。」
兄弟兩個乖乖認錯反省,見已過關,相視一笑,暗暗慶幸。
依宋榮的脾氣,若這樣小紀氏還不能反省,估計將來當家太太的位子都得換了人。
宋嘉讓笑道:「我跟二弟還吃過狀元燒的臘肉飯呢,是不是,阿諾?」
有隨從搬抬著箱子跟在父女二人身後,往下走了一段路,有馬車停靠,宋嘉讓也在呢,宋嘉言笑嘻嘻地道:「哥,你也來了?」
宋嘉言道:「我不曉得要送什麼給師太,抄了些經書獻給師太,已經交給知善師父了。」
紀允自嫁人後便隨夫外任,已是十幾年未曾回帝都,如今一朝回來,家裡安頓好之後,自然要先去娘家給父母請安。
秦崢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原本我打算秋闈后,不論中不中舉都出去遊歷一二,也開闊眼界。如今想著,還是等明年春闈之後,也看看他們成績如何。」
宋嘉言去瞧他們的棋,問:「誰贏啦?」
宋嘉讓私下問:「爹,什麼時候接妹妹回家啊?」
宋老太太哈哈直笑,又喚了宋嘉言到她身畔坐:「在家裡,願意吃什麼咱就做什麼,包你吃個夠。」
秦老尚書對孫子愈發滿意,還贊了孫子幾句,秦崢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將吳家兄弟的事與祖父說了,「他們自江南而來,一文一武,就為了準備明年的春闈。兄弟二人皆有才幹,明年金榜題名並非難事。他們也只比孫兒年長兩歲而已。」而且,吳家兄弟的生長環境肯定是比不上秦家的,不然,也不能淪落到去給老梅庵做守林人。
秦家這頓飯吃得熱鬧,男孩子們的笑聲一直遠遠傳到秦崢院外頭去。到走的時候,大家都有幾分醉了。李睿出門向來是坐車,不必擔心他。倒是李行遠、宋家兄弟以及杜君都是騎馬,秦崢素來妥帖,不放心他們醉后騎馬,安排了自家馬車下人送他們回家才算周全。
宋榮總往杜月娘的院子跑,小紀氏如hetubook.com.com今不過將將三十的年紀,依舊是花顏月貌柳為容。而且杜月娘也不比她年輕幾歲啊,就是打扮出來,小紀氏也自信能勝杜月娘一大截。偏偏,丈夫來她屋的日子卻是越來越少,實在叫小紀氏心急如焚。
老梅師太點點頭,宋嘉言起身,給老梅師太磕了個頭,就隨著庵中女尼離開了。
「自家人說笑無妨,不過,宜德大長公主是皇室中輩分最長者,乃是當今皇上嫡親的姑媽,平日里就是景惠長公主親去求見都進不了老梅庵的門兒。言姐兒不過僥倖去老梅庵住些時日,過幾天,我也要接她回來的。」宋榮正色道,「尤其咱們家人,不能隨意說老梅庵的事,不然,你們年紀小不留意,若是犯了大長公主的忌諱,一家子就完了!」
相對於日子舒心的紀閔與還算年輕的小紀氏,不過三十齣頭兒的紀允瞧著倒像是年紀最大的那個,眼角的細紋用厚厚的脂粉都遮掩不去。
把一家子看狀元兄弟的事兒交給宋嘉讓安排,宋榮得操持著把閨女接下山了。
宋嘉言溫聲道:「看這院子還和我離開時一樣,可見是用了心在打理。我剛回來,從我私房裡拿幾兩銀子,這個月給你們多發一個月的月錢,算是打賞了。」
宋榮的心情還是相當不錯的,平日里看著家裡孩子們不怎麼樣,結果,跟親戚家的一比,非但毫不遜色,還很出眾。這種得意,讓宋榮覺著,自己十幾年精力銀子的投入是值得的。
宋嘉言也不扭捏,她得先跟宋榮通個氣兒,免得宋榮把她嫁進什麼公門侯府去熬心熬肺。宋嘉言瞅著父親,說:「像那些高門大戶,就外頭瞧著光鮮,其實,半點兒不實惠,非但臭規矩多,內里不知道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兒呢。我也不挑什麼貧富門第,人差不多,沒不良嗜好就行了。」
昭文帝倒是知此一節,亦知今年年初宋榮又去廟中給亡妻做了道場,想著宋榮也是難得的情深義重之人了。昭文帝問:「你是不想讓你家閨女從姑母那兒出來了?」
梁嬤嬤知宋嘉言素來大方,她也並不是小氣的人,此次卻是有些不舍,低聲對宋嘉言道:「我的姑娘喲,你也省著些打發,這可都是上等貨色。」撫摸著一匹匹精緻的料子,梁嬤嬤不舍地說,「一般宮裡有名分的娘娘才摸個邊兒。料子的話,每位姑娘兩匹,老太太、舅老太太、太太各四匹也就夠了。」
宋嘉言已經十三歲,她每日晨練,從不間斷,自來身量就較同齡女孩兒高。如今,宋嘉言已經頗有些女孩子的味道,一身娟紗金絲繡花長裙,頭上簪一支紅翡滴珠金步搖,與腰間一圈滾珠流蘇相呼應,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再看宋嘉言長眉杏目,鼻樑高挺,膚色白|嫩中透出一股淡淡的紅暈,半點脂粉不必點綴,已是天生的好氣色。唇角微微上翹,透露出她的好心情,一雙眼睛明亮中透出淡淡的沉靜,氣勢淡淡,已有雍容之態。
宋榮不想長子素來豪氣,于這種事上,還有些小小的少年心,遂笑道:「如果你想晚些成親,等幾年也無妨。男人年紀大些,才更有責任感。還是老規矩,家裡的丫鬟,你不準碰。」
小紀氏備受冷落,又不敢對宋榮抱怨,萬一宋榮翻臉,估計連這屈指可數的日子都沒有了。小紀氏只好對兒女傾訴,只說杜月娘狐媚不老實、外憨內狡之類的。宋嘉語一個閨閣女孩兒,于這上面實在沒經驗。倒是宋嘉諾素來聰慧,摸到一些父親的心思。
昭文帝笑道:「聽說他們之前是住在梅林狀元屋的,如今想來狀元屋的名聲該更加大了。」
這兩年,小紀氏寵愛漸薄,宋榮多是去杜月娘的院子里安歇,除了初一、十五,或是有事與小紀氏商量,宋榮鮮少再登主院兒的門。
杜君點點頭。
倒是宋榮私下叫了宋嘉言到書房問:「還有沒有硯台筆墨之類的東西?」
昭文帝與宋榮年輕時相識,又君臣多年,似是看破了宋榮心中所思,微微一笑,感嘆:「宋子熙還是宋子熙啊。」
宋嘉讓一人敲一下腦門兒,他力道頗大,敲得兩個小的哇哇怪叫起來。宋嘉讓才不理會他們,說起他與李睿在西蠻國,與西蠻人拼酒喝的事兒。
宋榮又道:「這兩年,你就要開始說親了。以後,秦崢吳雙他們,都少來往。」
「哪兒還用吵架。」梁嬤嬤微一撇嘴,道,「從沒聽說過哪個正房太太是靠著丈夫的寵愛立身的。老爺是個明白人,太太那些個心機手段,根本不夠老爺看的。如今,她這是明白過來了。想一想她親姨娘是個什麼下場,她也該識趣些。」
宋嘉言快走幾步過去,笑眯眯地挽住兄長的胳膊,問吳玉:「阿玉哥,我哥的武功如何?」吳雙吳玉比宋嘉讓年長兩歲,今年已是十七。若尋常人家,早該說親了。聽他們說在準備後年春闈,準備一載成名天下知。
宋嘉言見好幾個箱子,小驚一把,問父親:「這都是師太給我的嗎?」宋榮匆匆將她送到老梅庵,就帶了幾件身上穿的衣裳,其餘的什麼都沒有。如今要回去了,倒是大包袱小行李的。
辛竹箏、宋嘉語攜手出去了,其實,就是宋嘉語也十分想看看,大姐姐變成什麼樣了。然而第一眼看到宋嘉言,宋嘉語還是被驚到了。
秦崢去年一舉奪得案首之位,今年雖不是解元,但在舉人中居四十八名,這個名次,相對於秦崢十五歲的年紀,絕對稱得上少年才子之名了。
接著,宋榮沒再多問,便讓杜君進去瞧一瞧杜月娘,打發秦崢回家了。秦崢名次不差,秦家肯定也要慶祝的。
宋嘉言應了。
吳雙笑道:「消磨時光,下著玩兒的。」將子一投,起身道,「阿讓他們都等兩天了。」知道宋嘉言三不五時會出來到吳家兄弟這裏吃肉,老梅庵雖然進不去,但是,與吳家兄弟熟了,梅林小屋還是能來住幾日的。
小紀氏已接過話,笑道:「我都給你安排好了,已經著奴才去問過了,明兒去你外祖母家,后兒去寧安侯府。你去山上,不只是自家人惦記你,就是親戚們也都打聽你,很該過去請安。就是那些與你交好的小姐妹,待走完親戚家,你看什麼時候方便,下了帖子請她們過來聚一聚才好。咱們府里雖不算寬敞,也有幾處景緻可賞。」
宋榮道:「不急。」
宋嘉言大驚:「哎喲,不得了啊。」又有些奇怪,「難道是並列第一?」
待宋嘉言第二次去吳家兄弟那裡吃飯時,沒能吃到羊肉鍋子,卻見到了秦崢幾個。
宋嘉言問:「哥,叫你孝敬祖母的銀子,你給了沒?」
有太白樓的美味,大家都吃得開心,及至日頭將晚,便起身告辭了。
宋榮笑道:「是了。」
宋榮點點頭,道:「意料之中。」倒是秦崢,小小年紀就不以物喜了,看這一臉沉穩恭謹,比以往要有幾分看頭了。
吳玉向來冷硬的臉微暖:「很不錯。若是阿讓用槍,應該更好。」
宋榮點點頭,在他眼裡,衣裳料子其實都差不多,無非就是大長公主給宋嘉言的更精緻些罷了。反正這些女人們的東西,他也不大懂。
如玉女尼等都送了宋嘉言一些東西,不過,宮人自有規矩,並未有執手淚眼相送的場景出現。說了一些道別的話后,宋嘉言就與宋榮離開了。
其實宋嘉讓他們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要說,就是眼瞅著要遠行,一出去大半年,來找宋嘉言告別而已。至於秦崢,他今年要準備秋闈,關係日後前程,更不必多說。
紀允的丈夫任景遠出自山東任家子弟,任家雖不是山東數一數二的家族,起碼也是書香門第。任景遠與宋榮是同科進士,說來任景遠金榜題名的年紀也不算大,剛剛二十歲而已。只是,那一科少年才子輩出,任景遠便不起眼了。
「一個女孩子,不好總在尼姑庵住著。」宋嘉讓想到妹妹想吃個肉,都要大老遠地跑到吳家兄弟的小屋去吃時,就有些心疼。再者,妹妹年紀漸漸大了,總不能再像個小女孩兒似的,沒個男女大防。雖然老梅庵少有人去,且吳家兄弟也不似會多嘴的人,但被有心人瞧見了總歸不大好。
宋榮笑道:「沒聽說過么,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現在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人家,及笄就定親,晚兩年出嫁是無妨的。」他也想多留女兒兩年,但,必須是在不耽擱親事的前提下。
諸人說說笑笑,宋嘉言又道:「一去山上這兩年,我想著明后兒去給外祖母、大姨母請安。」
宋嘉言微驚:「父親和太太吵架了?」
三年一度的春闈向來是帝都盛事,這一年的春闈更令世人難忘。
梁嬤嬤道:「她再不周全些,老爺都不登她的門兒了。這兩年,杜姨娘越發受寵。難得杜姨娘是個知道本分的,老爺常歇在她院兒里,她還是規規矩矩地待在自己的小院兒里,安分得很。」若換個淘氣的,還不知會怎麼著呢。
這世上,沒有銀子買不到的東西。
秦崢行一禮,方退下了。
宋嘉讓捶了李睿一拳,笑罵:「滾!沒有的事兒!」
先把小紀氏打擊得倒地不起,宋嘉諾再問:「母親覺著,是母親聰明,還是父親聰明?」
「她太過浮躁,臣送她去庵里,也是盼她性子能沉靜一些。」宋榮提心弔膽地回答著昭文帝的問話。
一句話,險些沒把小紀氏傷死。
辛竹箏笑得有些牽強,連忙道:「原來是嘉讓胡說,我險些誤會。」
老梅師太是個很大方的人,或許,宋嘉言的確是得了老梅師太的眼緣兒,幾個箱子里放的都是好東西,有一個箱子里放的是頭面首飾,上面的寶石珠翠無不是上等貨色,宋嘉言一望之下險些被閃瞎了眼。還有兩箱子衣裳料子,兩箱子玩物擺設,一箱子是如玉幾人送她的東西,各樣東西都有。粗粗一算,真是價值不菲。
秦崢道:「小侄如今的文章,叔父說明年春闈在兩可之間。小侄打算空出明年春闈,待春闈過後與阿君一併出去遊歷,也增長些眼力見識。」秦崢就是這樣穩重的人,有把握,他方會出手。何況,若明年勉力一試,哪怕榜上題名,名次也絕不會太好。春闈不比秋闈,名次太重要了。
宋榮一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不過,臣這個前浪還想多為皇上盡忠幾年,還請皇上不嫌棄臣才好。」
武安侯夫人笑道:「這有何難,待你們安置妥當,各家一走動,這些女孩子們也就看全了。不說我,就是你大姐姐、四妹妹,也會幫你留心的。」
女孩子更不必說,宋嘉言宋嘉語皆是嫡出,宋嘉言氣度過人,宋嘉語美貌出眾。任家兩位姑娘皆是庶出,一個年紀大些,十四歲了,喚作任嬌;另一個年紀小些,十二歲,閨名任梅。任嬌任梅說起話來柔聲細語,笑起來也是微微淺笑、笑不露齒的那種,一舉一動都是標準的大家閨秀。雖年紀相仿,較之宋家姐妹差的就是底蘊了。
諸人紛紛謝賞。
李睿笑道:「阿讓海量,可是幫了我不少的忙。」
武安侯夫人道:「你自小就是這樣,你們姐妹,你脾氣最好。看誠哥兒出息懂事,這是你的福氣。」又問,「誠哥兒的親事可定了?要是我沒記錯,他今年也十五了吧?」
宋榮依舊老神在在,道:「我心裡有數。」至如今,四皇子的親事都未定下,四皇子轉年就十五了。自己閨女明年十三,皇家娶親,向來是十二三就開始給兒孫相看。自家家底兒薄,宋榮也從不會自不量力地覺著自己女兒有資格去配皇子。但還是待四皇子親事確定,再接女兒出來比較妥當。
親戚們許久不見,自然要互相見禮,一番寒暄。
李睿坐在錦榻綉褥之上,笑著對宋嘉言道:「吃了吳兄他們好幾天,來而不往非君子。算著你今天該出來了,就叫了桌席面兒上山。」
今年尤為出眾。
所以,老梅師太才會說宋嘉言聰明。
「你想要什麼樣的人家?」
杜君從容道:「我落榜了,秦兄排名第四十八位。」
宋嘉讓被噎得無語。在老爹眼中,除死無大事。
紀允笑問:「讓哥兒與誠哥兒同齡,親事如何了?」
宋榮忙道:「庵中地界兒清靜,不好長久打擾師太清修,臣正準備過些日子接她回家教導。」他實在擔心昭文帝隨口來一句,難得你家丫頭投了宜德姑媽的眼緣兒,那就讓你家丫頭多陪姑媽幾年吧。若昭文帝這樣說,宋榮得愁死。
辛竹箏笑道:「我聽說,那日兩位狀元遊街,整個朱雀大街都堵得動不得了。以往狀元進士遊街,有個大半天也就結束了。那一日,可是直到傍晚,狀元進士們才走完朱雀大街。」
杜君已非昔日犟種一樣的少年,笑道:「好啊,你別嫌我拖後腿就成。」到了國子監,開闊的不只是視野心胸,於人情世故,杜君也有長進。
宋嘉言點點頭:「有。」
梁嬤嬤堅持:「頭面首飾絕不能動。」這麼好的東西,有銀子都沒地方買去。以後姑娘出門兒戴上一兩件,多體面啊。
「這還用說。」兩千兩銀票,他並未留,全都給了老太太。他朝妹妹一揮手,就與李睿秦崢下山了。
宋老太太笑道:「去吧去吧,你們兩年沒見到言姐兒,肯定也想的。」反正老太太喜歡的人,她就一廂情願地認為別人也一定喜歡。
宋榮傍晚回府就知道了兄弟兩個去秦家吃酒,吃得半醉回家的消息。念及孩子們都大了,待兒子們醒后,宋榮只罵了一頓,就沒動手。
「不要再往外送了,沒眼光的丫頭,這些都是難得的好東西,買都買不到的,自家人送送就行了,餘下的,你收起來珍藏。」宋榮得了宋嘉言送的兩塊古硯與兩匣子上等古墨,見宋嘉言出手這樣大方,想著她手裡定還有呢。這樣的好東西,宋榮自己都捨不得用,宋嘉言的脾氣,他非常了解,遂提醒這不存財的丫頭一聲。
這種謹慎與耐性,能一直堅持到離開時,對於宋嘉言的年紀而言,十分難得。
宋榮不以為然:「吃素又不會死人,世上就沒有過不了的日子。」
宋榮道:「他們中了狀元。」
辛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嘛,個子也高了,是大姑娘了。」
秦崢搖搖頭:「我看他們做守林人頗有些自得其樂的意思,並非是會輕易接受饋贈的性子。」
無他,文武狀元竟出自一對孿生兄弟,吳雙吳玉。
宋榮忽然想起來,提醒宋嘉言道:「你再多預備一份,我估計你三姨母要隨夫進京了。你三姨丈升了大理寺少卿,不日就要回帝都赴任。」
宋嘉言呆了一會兒,方道:「太神奇了,不可思議。」
見老爹不說話,宋嘉讓道:「明年吳家兄弟就要春闈了,待吳家兄弟春闈高中,就沒人給丫頭做肉吃了。她哪裡過得了吃素的日子啊。」
宋嘉言一路把人送到院門口。
宋嘉言唇角上翹,眼中透出歡喜來。老梅師太是棵大樹,不過,並不好抱,她也沒打算沾太多老梅師太的光。只是,老梅師太庇護她這兩年,她受益頗多。偶爾過來看看,方不算忘恩負義。
尤其,這一雙兄弟非但文武出眾,其相貌風采更是天上有人間無,昭文帝笑著對宋榮道:「子熙,你可是被人比下去了。」
宋嘉言一去老梅庵將將兩年,如今宋榮去接她回家,老太太打前天就開始念叨了,家裡人都沒出去,等著相見。
孩子們一對照就看出來了,李行遠宋嘉讓都是習武的精神狀態,任誠與宋嘉諾則斯文些,至於任景遠的兩個庶子任諺任談也都是讀書人,斯文之外,比之任誠、宋嘉諾則少了一分氣度。
老太太正在跟兒孫說笑,見兒子回來,笑問:「我聽嘉讓與嘉諾說,新的文武狀元是一對雙生兄弟,俊秀得不得了,可是真的?」
秦老尚書見孫子心中自有安排,便盡交由他自己去辦,並不插手干預。
小紀氏笑道:「聽我們老爺的意思,只要是正經孩子,知道上進,門第出身什麼的,都不打緊。」
宋嘉諾壞笑道:「要不是大哥在,哪裡敢喝呢?」言下之意,大哥不就是用來做擋箭牌的嘛。秦嶸也說:「是祖父拿來的酒,醉了又不怪咱們。」
小紀氏跟著湊趣:「老太太有所不知,如今帝都可有了新風潮,就是看狀元兄弟。」
宋嘉言順從一笑道:「好。」那些頭面,無不是上等金玉而成,要說送人,宋嘉言也會心疼。
武安侯夫人對小紀氏道:「過些天你三姐姐就到了,你帶著孩子們過來,一家子熱鬧熱鬧。若是女婿有空,也叫女婿一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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