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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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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冊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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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宋家雙喜臨門。
小郡主已經換下喜服,重洗過臉,勻過胭脂,燭光之下,容光美艷。見秦崢進來,有掌事嬤嬤問:「郡馬要用醒酒湯嗎?」
洞房之日先給了秦崢一個下馬威,今日該是給他一個甜棗,一硬一軟,她就不信秦崢會不愛她!對著妝鏡里艷光四射的容顏,小郡主自信滿滿地一笑。秦崢中午是在書房用的飯,及至晚上,小郡主苦等不見秦崢回房安歇,她剛要差人去打聽緣故,就來了二門當差的婆子回稟秦崢在書房念書,請郡主先行安歇。
仁德親王雖是閑王,人卻不傻,宋榮深受昭文帝信任,將來能走到哪步,實在不好說。奪了他家閨女的親事,而且想一想宋嘉言,那也不是好相與的人哪。
宋嘉言笑道:「伯母還叫我勸你呢,你倒來說我。」
寧安侯聽到這種話,險些沒一口老血噴出來,沒好氣道:「她不過是個丫頭,因年長你一歲,小時候力氣大些而已。若你現在還被她揍,你乾脆買塊豆腐撞死吧。」
這時,小郡主才明白,她嫁的這個男人心有多冷。
事情還真是給董婆子說中了,方二根本沒進宋嘉言房門。聽董婆子的意思,這也是方太太教給兒子的法子。宋嘉言是個厲害能幹的人,帝都人盡皆知。唯方太太獨家知曉,宋嘉言還曾經暴打她的兒子,暴打一頓不算,還曾將她兒子丟進湖裡去。這樣的女人,若不給她個下馬威,日後怕是兒子夫綱不振。故此,方太太就給兒子出了這個主意,令兒子刻意冷落宋嘉言幾日,待宋嘉言服了軟兒,再跟她圓房。
宋嘉言點了頭,宋榮便回復了寧安侯,只是有一事,如今雪災,宋榮忙於賑災,宮裡宴飲歌舞都停了,著實不好這時候定親。
這樣的言語官司,宋嘉言並沒有什麼興緻。同樣是太后所賜親事,小郡主搬回娘家也不能和離,她亦是一般無二。
「臣女萬不敢有此意。」
昭文帝輕捏她粉頰,笑道:「朕又沒說你大姐姐不好,怎麼不樂意了?」
新婚時節,又是初婚,如秦崢這樣淡然的人委實不多。你要說他不恭敬,那是假話,秦崢言行舉止,無一不妥。然而大喜的日子,臉上卻無喜色。
宋嘉諾百無聊賴地跟在一旁,抬眼間正看到秦崢靜立街邊,手裡挑著一盞兔子燈,痴痴地望向宋嘉言。
不過,當再一次進宮向宋嘉語請安時,宋嘉言完全明白了。宋嘉語撫著肚子,拉著宋嘉言的手滿面淚痕地相求:「大姐姐,我肚子里,是皇子。求求大姐姐……」
「爹爹放心吧。」
仁德親王笑道:「哦,你們剛剛成親,你就看出她妥當周全了?」
「說來,朕萬壽節時,你父親獻的壽禮也有幾件杜若國的東西,很是精緻。」
轉眼,又是一年遠行的日子。李睿來向宋嘉言辭別,他將再一次前去福閩,轉而去杜若國行商買賣。
小郡主並非坐以待斃之人,將心一橫,直接哭到秦老太太面前:「雖是讀書要緊,如今五爺于書房夜夜苦讀,我實在擔心五爺的身子骨兒吃不消。又不敢打擾他讀書上進,只得命人夜夜送了消夜過去。我聽說書房裡連個細心的丫頭都沒有,心裏記掛得很。求老太太開恩,讓我過去服侍五爺吧。」憑她郡主的身份,要去書房,根本沒人敢攔!不過是禮法上知會秦老太太一聲,不令秦家人挑理罷了。
哪怕是郡主之身,一茶盅砸破太婆婆的頭,這事兒做得也過了。
「王爺怎麼計較起這個了。書香門第,能有多少銀錢?我看中的是秦家家風。」
宋嘉言不願在閨中消磨時光,時常換了男裝去鋪子里打理生意。至於秦淑妃的事,宋嘉語升了德妃之位,即使宋榮有意要弄死秦家,此時卻也不好再出手做什麼了。
孩子們都已經長大,宋家的新年便不若往時熱鬧,不過,有福姐兒承歡膝下,倒也和美。福姐兒年紀小,早早就困了,由奶娘抱到隔間兒服侍著。宋嘉言、小紀氏、戚氏陪著老太太打牌守歲,到了子時宋嘉讓、宋嘉諾兄弟出去放了許多煙花,諸人出去瞧著將煙花放了,就各回院里睡了。
轉日,宋嘉諾的秀才成績下來,果然不負眾望考了案首。
戚氏點頭:「相公對我,素來極好。」對宋嘉讓,戚氏自來沒有二話,帝都如她這般出嫁後夫妻恩愛和睦的,屈指可數。何況,宋嘉讓外頭瞧著粗獷,卻很體貼她。在外,她對於丈夫,亦是百般維護。
戚太太略一思量,猶豫道:「要說親戚家,也有幾個適齡子弟,只是不大出息,你公公是個好強的人,又偏愛書香門第,咱們家親近的,多是有爵人家了。」
仁德親王暗暗嘆氣。
三月時,宮中宋嘉語傳喜訊,她再次有了身孕。
「皇上好眼力,這是杜若國的東西。」
宋榮與宋嘉言一提,宋嘉言倒也沒說什麼。宋榮想到的事,宋嘉言亦能想到,寧安侯府,的確是不錯的對象。就是李行遠,對她也足夠敬重,至於愛與不愛,宋嘉言現在完全不想再提這些虛無縹緲的事。
方二撇嘴,滿是不樂意:「丑成那樣,見了就倒胃口。」
來的客人很多,卻沒有秦老尚書的得意門生宋榮,大家都是聰明人,默契地沒有提宋家的事。秦崢神色斯文,只是斯文中只見客套有禮,而不見多少喜氣。
還臉紅上了,寧安侯瞪兒子一眼:「成還是不成,你倒是說句痛快話。」沒出息的模樣!
戚氏心裏還記掛著別的事,對母親道:「母親,我們大姑娘的親事,你看可有合適穩妥的人家兒?」
有時,時運就是這樣不濟。
與嫂子母親相見過,李王妃便打發兒媳婦去查看宴席,挽著女兒的手到卧室詢問女兒嫁人後的情形,小郡主眉間一抹哀愁,低首輕聲道:「女兒一切都好,母妃不必為女兒擔心。」
宋榮聽到寧安侯的話,著實吃驚不小,寧安侯笑道:「我知子熙你多中意讀書人,現在言丫頭的親事未成,大約是你在等明年春闈的結果,想自新科進士中為言丫頭擇婿。不是我說,讀書人規矩多,似我家,咱們知根知底不說,行遠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他是個怎樣的孩子,你向來清楚。再者,行遠他母親是言丫頭的親姨母,我們向來視言丫頭為自己閨女的。就是咱們,脾氣相投,再為兒女親家,簡直是天作之合。」
小郡主已是氣極,劈手奪過秦崢手裡的兔子燈,努力保持著儀態,聲音中透出一絲遺憾:「不是給我的啊,真是可惜。」說著,兩手一松,兔子燈落地,頓時摔得粉碎,裏面一截短蠟,滾落地上,火苗一跳,隨之熄滅,只微微淺煙,消失於上元節的夜空中。
帝都府尹恨不能給李大掌柜立個長生牌位,對李大掌柜贊了又贊,在昭文帝面前亦上了表彰摺子。昭文帝是個靈光的人,立刻賜了捐出大筆銀錢的商家義商的表彰。
追了秦崢回家,小郡主忍無可忍地爆發出來,怒道:「你不喜歡我,何必娶我?」
宋嘉言做善事,不是為了撫慰自己的良心,或是彰顯自己的富裕。當生活富足的時候,人理所當然會有一些慈悲憐憫之心。
「什麼委屈?正三品大員的嫡長女,哪裡委屈得到他!」方太后不悅www•hetubook.com•com道,「你要對宋姑娘好,就是看在宋大人的面子上,也不要委屈到宋姑娘!」不識好歹的東西。
其實,這門親事,不僅方太太頗有微詞,便是方二也很有意見。方二仰慕宋嘉語數年,如今宋嘉語成了昭文帝寵妃,方二自然不敢再做什麼癩蛤蟆的美夢。但宋嘉言在方二印象中,形象與母老虎也差不離了。如今,太后姑祖母命她娶個母老虎,方二私下與母親抱怨多次。
「好了,不說不說。」
永安宮內。
宋榮臉上的神色,小紀氏只恨不能當下直接昏過去,宋榮撤換了小紀氏院中所有的丫鬟婆子,令人守著院門,不准她外出。至於家事,立刻由戚氏接手。
老太太素來寵愛宋嘉言,想著宋嘉言這兩年頗多坎坷波折,叮囑一句:「戴個帷帽,跟你大哥大嫂一併出去樂和樂和,宵禁前回來就是了。」孫子自成家后越發穩重,故而,有宋嘉讓跟著,老太太並不擔心。
自打秦家這樁親事雞飛蛋打后,宋榮就開始重新考慮宋嘉言的親事,其中不乏同僚好友家的公子,宋嘉言都沒應,只說過段時間再考慮親事。
方家人發瘋一樣地尋找宋嘉言,第二日早朝,宋榮將一本潤色好參奏方諒帷薄不修、方世子教子無方、方家家風不整的奏章遞了上去。宋榮氣憤非常道:「太后相中了臣那女兒,賜婚承恩公府方諒為妻。因是太后恩典,小臣無上榮幸。臣那女兒,品性是連太后都贊的。臣嫁女兒,舉家陪送不說,就盼著女兒女婿和睦。不料,小女出嫁三日,尚是完璧之身!方二公子寧可去侍妾房中消遣,亦不願碰小女一下!誰人沒有兒女?臣女受此奇恥大辱,臣萬不敢再叫女兒高攀方家高門貴第!」
李睿笑道:「我是男人。」世人對於男人總是寬容些。
兩人正說笑些沒營養的話,便有宮人來報:淑妃娘娘生產了。
秦崢眉目淡然,沒有半分動容,道一聲:「不是你的,打碎了,也不是你的。」說完抬腳走了。
張嬤嬤很是不滿,道:「要不,老奴過去瞧一瞧郡馬?」
秦崢將手一擺,掌事嬤嬤道:「熱水已經備好了,郡馬還是先沐浴,再與郡主圓房。」
戚太太笑應了。
大年初一便是李睿的生辰,收到宋嘉言送的水仙花,李睿微微一笑,提筆下了帖子,正月十五請宋嘉言出去遊街看花燈。宋嘉言趁機鼓動宋嘉讓帶著戚氏出去逛逛,國公府的規矩較宋家不是嚴厲一絲半點,戚氏只在少時跟著兄長們看過花燈,及至少女亭亭,就再沒去過了。宋嘉言這樣一說,戚氏還怪不好意思的,道:「老太太、太太白天都要去宮裡赴宴,我不能服侍。到晚上,正該服侍老太太、太太。」不只是害羞的原因,做人媳婦與在娘家做姑娘是不一樣的,戚氏是個穩妥謹慎之人,儘管心裏情願,還是有些踟躕。
穆宣也被噎得沒了話。
秦崢轉身就出去了,掌事嬤嬤連忙吩咐侍女:「還不服侍郡馬沐浴。」
「好。」依依不捨地再望一眼,宋嘉語隨著徐姑姑回了永安宮。
小郡主滿腹心機手段,苦於見不到秦崢的面兒,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戚太太先問:「你婆家怎麼說?」
看這模樣,哪裡像「一切都好」的?李王妃秀麗的眉毛一挑:「怎麼,秦家對你不好?」說著就看向陪嫁的張嬤嬤。
昭文帝拿起一件羊脂玉杯瞧了瞧,笑道:「不似東穆之物。」
李行遠點頭倒是挺痛快:「但憑父親母親做主。」想到要娶言姐姐做老婆,李行遠雖然覺著有幾分怪怪的,不過,似乎也挺好的。
宋嘉言笑勸:「嫂子只管一道去,老太太、太太那裡我去說。好嫂子,就當疼我吧。嫂子若不去,大哥哪裡有心思帶我去啊。嫂子跟著大哥哥去,我才好一道去啊。」
「秦家先時與宋家議親,因咱家富貴就能棄了宋家而就王府,你喜歡這種家風?」
穆宣道:「看你臉上無半分喜氣,我還以為你對我妹妹不滿呢。」
李行遠臉紅撲撲地道:「怪沒心理準備的。」
宋榮臉色一冷:「我在家苦等,並未看到女兒女婿回來,不知女婿在何處?」
「王爺只知抱怨我,倒是想個法子叫那小子服了軟兒才好。」
秦崢根本不願與小郡主爭吵,又去了書房。小郡主砸了滿屋子的擺設物件,正砸得過癮時,聽到帘子一響,小郡主以為是丫鬟婆子進來,一個茶杯砸過去,怒喝:「滾!」
宋嘉語道:「是李家公子,很會釀酒的李翰林家的公子。李翰林與臣妾父親以前是不錯的朋友,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就絕交了。原本,小一輩根本不知曉這些事。後來年紀大了,臣妾和姐姐要學著理家管事,打理鋪子之類也要學的。」接著,宋嘉語便將宋嘉言出題請大掌柜、李睿來破題的事說了。
現在只要有銀子,宋榮哪裡會不願意,叮囑一句:「你不要親自出面。」
小郡主氣得面色雪白,渾身發抖,指著秦崢:「好!好!」
她以往常會聽到一句話,「無巧不成書」。其實,人生比戲本子更要精彩一千倍。
太后賜婚,方家除了方太太嘀咕幾句,承恩公與方世子是極願意與宋家結親的,反正太后懿旨所賜婚事,當下承恩公府也不管什麼雪不雪災的,緊趕慢趕,年前便將宋嘉言娶進門兒去。
話是老生常談,無非是李睿以平安為重。再者,這些年做生意,鋪子里頗有些余錢,宋嘉言與李睿商量過,先買兩艘大船試試。若是可以,日後銀錢直接投入到船隊建設。
「我自有打算。」
紀閔早兩年前就給李行遠相看了,今年李行遠考了武舉出來,寧安侯方正式為兒子考慮親事。寧安侯問紀閔道:「你覺著,言丫頭如何?」
「大爺是想著小姑子嫁在帝都,以後來往照看方便。若是小姑子嫁到外地,不要說大爺,便是我,也有幾分不放心。」
仁德親王的世子、小郡主的親兄長穆宣見秦崢半死不活的模樣,心下便有不悅,沉下臉問:「妹夫,你有不悅之事嗎?」
「老太太、老太太……」小郡主自知闖了大禍,連忙喚了丫鬟婆子進來,又命人去請太醫過來。
張嬤嬤低聲稟道:「郡馬只在第一日與郡主圓房,之後再未踏入新房半步。」
「娘,你說什麼呢!」李睿俊美的臉上有一絲羞惱。
景惠長公主的跋扈之名,終於後繼有人。
依舊是見長輩祭祖宗之類的事,及至事了,宋嘉言在方太太身邊兒站了一日規矩,到晚間方被恩准回房。
李王妃大怒:「這是什麼意思?」
「大姐姐放心,我必不會讓大姐姐吃虧的。」
宋嘉語噘下嘴巴:「那也要看對誰了。大姐姐對家裡人,向來極好。」
宋嘉言笑應了:「二弟這就要準備考秀才了,也叫二弟一併出去放鬆放鬆。二弟學問早有了,這次考個案首絕對沒問題的。」早前兩年,宋嘉諾便想下場一試了,宋榮今年終於開了口、點了頭,宋嘉諾考秀才十拿九穩,只是名次的問題。
轉眼喜隊已過。
新娘子不羞不怯不喜,喜房內看熱鬧的人都走了,宋嘉言便換去喜服,命丫鬟婆子守好門戶,準備休和-圖-書息。不一時,竟有個婆子捧了一碗面與幾碟清淡小菜過來,笑著將身一福,道:「我們姨太太命奴婢替她給二奶奶見禮了。姨太太說,二奶奶是新媳婦,今日怕是吃用不好,命奴婢送些小菜孝敬二奶奶。昔日二奶奶於我們三爺有救命之恩,姨太太對二奶奶亦是感激涕零。」
宋榮向來以斯文人自居,一般動手就是教訓子弟,余者,他大都是溫文有禮,更不必提打女人的事了,這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宋榮聽宋嘉言將事情原委大致說了,一巴掌將小紀氏抽得半昏過去。
「承郡主吉言。」
話說還是許久以前,那時宋嘉言年紀不大,與秦家李家三家孩子上元節賞燈,路上撿了個小孩兒,正是方諒的庶弟,方太太的庶子,方謹。方謹的生母孟姨娘是方世子的愛寵,于內宅中同方太太平分秋色的人物。
「太后賜婚,郡主貴女下嫁,秦家滿門榮耀,秦崢三生之幸。」
仁德親王亦是心煩,道:「先時我便不同意這樁親事,還不是你想方設法地要給女兒求了來!」
宮裡太後宮妃都捐了自己的私房首飾,大臣誥命們自不能例外,宋榮也捐了不少銀子。宋嘉言看父親忙碌至此,道:「若爹爹覺著可以,我叫掌柜聯繫帝都的大商家,看各家願不願意捐些銀子。」
「皇上過去吧,臣妾就是太羡慕淑妃了。」宋嘉語別開臉擦乾眼淚,大大的桃花眼裡還殘留著一絲惹人疼惜的潮意。強擠出一抹笑,宋嘉語喚了昭文帝的內侍進來,目送昭文帝去了淑和宮。
淑妃,我絕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
及至昭文帝遠走,宋嘉語仍站在宮門遠望那空無一人的青石道。徐姑姑捧著一領大毛氅衣出來,為主子披至肩上,柔聲道:「娘娘回去吧。」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宋嘉言情場失意,生意卻做得有聲有色。李睿自福閩回帝都,已是隆冬時節。
方太太拍兒子胳膊一記,道:「就是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只要她服了軟兒,你對她客氣些。」
說到宋嘉言,戚太太亦是感嘆:「要說你家小姑子,樣樣都好,偏生運道不濟。」宋嘉言及笄禮,是戚太太的主賓,想到當年宋嘉言及笄的種種氣派,平日里也聽女兒說過不少宋嘉言脾性手段,若無吳秦兩家之事,就是嫁公門侯府,宋嘉言也能挑得起來。如今在帝都,尤其與秦家的親事未成,帝都說宋嘉言閑話的人不少。真正的一流門第,怕是難了。哪怕二流書香之家,說不定也會挑剔宋嘉言的名聲問題。現在,最好是有知根底的親近人家兒,如此,宋嘉言嫁了不受氣,最得實惠。
自從吳雙之事起,對於情愛婚姻之事,宋嘉言委實沒有太多的心思面對了,宋嘉言靜靜地扶起宋嘉諾,道:「嘉語是嘉語,二弟是二弟,太太是太太,我分得清。二弟沒有對不起我,那些對不起我的人,她們會明白對不起我的代價的。」
方二本就不喜歡宋嘉言,有母親幫著出謀劃策,方二新婚之夜直接歇在了侍妾那裡。
倒是秦家與仁德親王府低調地定了親。待女兒定親禮熱熱鬧鬧地結束,仁德親王心裏總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兒。李王妃滿面歡喜,由侍女服侍著換下華麗繁重的頭飾,笑道:「我瞧著王爺似有心事。」
李睿聽母親說完,呷口茶,已然恢復平靜,道:「不成,宋大叔不會答應的。」宋榮是朝中重臣,就是為闔府名聲考慮,也不會把嫡長女下嫁商賈之人。雖然李家並非商賈之家,李睿也算不得商人,只是,他于官場上的前程根本看不到,與宋家是兩路人。如今宋嘉言的情況,進一流的人家有些難了,若是宋榮能降低些標準,許嫁宋嘉言並非難事。
把太婆婆砸得滿頭血,小郡主自己也嚇壞了,李王妃去瞧女兒時,小郡主雙眼紅腫、滿面淚痕、小臉兒雪白,拉著母親的袖子哭成個淚人兒:「是秦崢,是秦崢設的圈套。是他派人請老太太來的,我不是有心的。」她就是再傻,也不會對太婆婆動手啊。秦崢知曉她在發火,私下請了老太太過來勸她。老太太不想在下人面前勸孫媳婦,就沒令婆子丫鬟通報,而小郡主誤以為秦老太太是不懂規矩的下人,一時不慎,傷了秦老太太。如今,她便是滿身的嘴都說不清了。
望著秦崢與小郡主離去的背影,宋嘉言淺淺一笑,李睿笑問:「很開心?」
宋嘉言笑道:「出嫁從夫,既然大哥允了,大嫂就是同意了,我這就跟祖母說去。」
昭文帝哈哈大笑,他早知此事,只是細節不甚清楚,笑道:「朕只以為是子熙出的題目來難人呢。」
今年帝都的雪似乎格外大,下了一場又一場,百年未遇的寒冷讓上流社會的公子姑娘早早地披上了輕裘寶衣,趁著雪賞一賞梅花,溫一溫美酒,自是賞心樂事。
這樣的人家,宋嘉言嫁過去就是享福的。
第二日,拜見翁姑,認過家人,又去祠堂祭過祖宗,于族譜之上添了小郡主的名字。及至用過早飯,秦崢去書房念書,小郡主對掌事的張嬤嬤道:「今晚郡馬過來,嬤嬤萬不能多話了。」
小紀氏興緻勃勃地收拾了許多滋補之物給宋嘉語送去,又密密地叮囑了她許多話,宋嘉言見宋嘉語一切安好,便是太醫也說胎象穩健,不必擔憂。
宋嘉言已經十八歲,她身量高挑,容姿清秀,一雙薄皮杏眼沉斂有神,每當宋嘉言看向李睿時,李睿都會有一種被看透的錯覺。他與宋嘉言是好友,是知交,甚至,李睿得承認與宋嘉言為友,是一件令人舒服愉快的事。對宋嘉言產生好感容易,只是,愛上宋嘉言,對於男人而言並不容易。很少有男人喜歡能夠看穿自己的女人,李睿暗自感嘆:丫頭,你實在成長得太快太厲害了。
因吳家兄弟與四皇子逃往西蠻,東穆國與西蠻關係緊張,摩擦屢生,西蠻生意不似從前那般好做。如今,鋪子里多是在倒賣北涼的物產,幸而先時李睿跑過杜若國,又有宋耀在福閩,李睿與杜若國的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宋嘉言手裡的銀錢愈發充裕。
方太太不敢多言,只得回去籌備親事。
宋榮更加繁忙,雪一場接一場地下,這已經不是「瑞雪兆豐年」的意思,完全是雪災啊。而且,並非帝都一個地方,整個東穆國北部六州包括帝都,都上了雪災救援的摺子。戶部銀錢艱難,雖然前頭有戶部尚書頂著,宋榮身為戶部侍郎,也不是很輕鬆。
宋嘉言嫁妝之豐,讓全帝都的人都開了眼界。宋嘉言生母是侯府嫡女,宋榮深覺對不住女兒,給宋嘉言的嫁妝,遠超當初為宋嘉讓娶親時送去戚家的聘禮。再有宋家的姻親故舊為宋嘉言添妝,紀閔得知宋嘉言被賜婚方二時悄悄地哭了一場,想著宋嘉言樣樣出色,偏這樣命薄,嫁給那樣的紈絝子弟,還有什麼前程可言呢。
李王妃泣道:「原本以為他中了探花,定是個知禮的,如今看來,不過如此。」憑女兒的身份,哪家不是高待三分,偏生秦崢就能做出這樣的事,想到女兒面容憔悴,李王妃心中已有悔意!
「知道了。」
宋嘉語一驚,繼而道:「皇上去瞧瞧吧,淑妃是頭一胎呢。」
宋嘉hetubook.com.com言令人接了飯菜,令人賞了這婆子,又令梁嬤嬤跟著這婆子出去。婆子姓董,梁嬤嬤將一個分量十足的金鑲玉鐲子遞過去,董婆子便倒豆子似的,把肚子里的存貨全都說了:「奴婢也是聽些個下人嘴碎,說二奶奶厲害,怕是二爺有些誤會二奶奶了。」
如今家中子弟年長,機會難得,宋榮也願意帶著兩個兒子歷練一二,就是李行遠,也被寧安侯打發到宋家,跟在宋榮身邊跑個腿兒之類。
見丈夫主意已定,紀閔心中亦是歡喜,不過,為求穩妥,她依舊道:「你悄悄問問行遠的意思。」
宋嘉語笑盈盈地道:「臣妾大姐姐有一處洋貨鋪子,以前都是做西蠻北涼那邊兒的生意。有一年,大哥哥跟著二叔去了福閩,還跟著船隊到了杜若國。後來,同大姐姐做生意的李家公子也喜歡到處跑。這兩年,大姐姐的鋪子就開始做杜若國的生意了。還有,皇上可不要誤會,雖然二叔在福閩,大姐姐可沒求二叔關照過她的鋪子。」宋嘉語眉開眼笑地說。送東西的時候宋嘉言便叮囑了宋嘉語,讓她將家裡在做洋貨鋪子的事兒跟昭文帝透個信兒。宋嘉言覺著,昭文帝對於朝臣大約心裡有數。不過,不論有沒有數,還是事先報備好,省得昭文帝瞧著宋家一介寒門出身拿出這樣貴重的東西,再多想。
方太太臉色微僵,忙令人將兒子喚出來。
仁德親王原是想打聽閨女嫁人後的情形,見秦崢只說了一個「是」,仁德親王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宋嘉言現在對姻緣什麼的,實在是看淡了。如果說吳家兄弟敗在不知根底,秦崢的失敗,讓宋嘉言的興緻越發寡淡。
秦崢道:「王爺言重了,郡主樣樣妥當,事事周全,無一不好。」
宋嘉諾望著宋嘉言的眼睛,忽而一陣寒戰自心頭升起。宋嘉言冷冷道:「好好念你的書,不要跟我道歉求情,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對不起我的人,我永遠不會原諒她們。」一句話堵了宋嘉諾的嘴。
宋嘉言以往與宋嘉語說的,承恩公府失寵于御前,麗妃已老,方太后一系再無皇子在手,可見,宋嘉語是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的。方太后一系希望再扶植一位皇子,宋嘉語有寵有孕,宋榮在朝中態勢極好,宋家與承恩公府聯姻,方太后自然會對宋嘉語所出皇子另眼相待。而承恩公府如今的情形,的確需要與朝中重臣聯姻,挽回頹勢。
「那是。」對於宋嘉言的智慧,宋嘉語沒有半點懷疑。
方家畢竟是承恩公府,大婚當日,小郡主還去喝了喜酒,又特意到新房裡瞧了一回宋嘉言。宋嘉言眉目平淡,臉上根本未勻脂粉,更無歡顏。小郡主眉間透出一絲歡暢,笑道:「願你與方家表兄百年好合。」
當方太后的賜婚懿旨送到宋家時,宋家人完全蒙了。就是宋嘉言也不了解,焉何方太後會賜婚她與方二公子?
宋家帶頭兒出錢出力,昭文帝龍心大悅,對宋嘉語愈發寵愛。
因為臨近新年,皇家過年,與尋常人家一般,忙碌得很,故而七皇子的洗三禮並沒有大辦,轉眼已是新年。
「就是脾氣不大好。」
宋榮連著給閨女應了兩門不靠譜的親事,宋嘉言現在不願意說親事,宋榮便也由她去。
昭文帝現在很缺兒子,宋嘉語不說,他也有意要過去,抬眼卻見宋嘉語眼中閃過一絲傷痛,接著,明媚的桃花眼裡兩行珠淚滾落下來。昭文帝一嘆,想到宋嘉語小產的那個孩子,摟住她嬌軟馨香的身子,昭文帝柔情大發,道:「朕不去了,朕守著你,好不好?」
兒子沒意見,寧安侯欣慰地對老婆道:「行遠果然是個有運道的。」宋嘉言這樣的本事手段,絕對旺夫。給兒子娶個能幹的老婆,又有宋榮這樣的老丈人,日後還愁什麼。
生於宋家,親爹宋榮又是全帝都皆知的勵志模範,宋嘉讓自是想自己掙來前程。
不論怎樣,宋嘉言這樣能幹的人,無論嫁誰,都不會把日子過得差了。李睿不再多說,笑而離去。
宋嘉言淡淡道:「二爺在章氏房裡忙活,怕是沒空的。不過回娘家,孫媳一人回去,也沒什麼事,我家不是那樣挑理的人家兒。」
小郡主的臉早拉下來了,扭了扭手中精緻的綉帕,點點頭:「嬤嬤就去一趟吧,令小廚房做幾個精緻小菜,一併給郡馬送過去,告訴郡馬,莫要太過用功,身子要緊。」
商家捐銀子給朝廷這種事,古來有之,只是帝都商家多有極硬的靠山,他們是硬茬子,再說,捐不捐銀子,也不是由掌柜做主。官員在朝中捐了銀子,自然不想家中鋪子再大出血。
方國公、方世子尚不知此事,方世子忙著人去問,方太太此時才慌了,遣人出來道:「媳婦一大早就套車說要回家。」
最難過的人其實是宋嘉諾,他聽聞此事連忙進來看宋嘉言,跪在宋嘉言面前滿目羞愧:「我對不住大姐姐。」
若不是有張嬤嬤努力扶著小郡主的胳膊,小郡主實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眼見秦崢離開,小郡主顧不得與宋家人一爭長短,抬腳追了丈夫去。
「臣妾也只是跟皇上一個人說,皇上可不要告訴別人。」宋嘉語端過侍女捧來的茶,雙手捧給昭文帝,認真叮囑他,「女孩兒家不好傳出太多名聲出去的。」
「回世子的話,沒有。」
方太后賜婚之後,有關宋嘉言的流言再次甚囂塵上。方太太就有些不大樂意這樁親事,進宮跟方太后抱怨:「說諒哥兒貪玩兒,這也忒委屈諒哥兒了。」
張嬤嬤點頭。
寧安侯亦不必紀閔出面,他乾脆直接跟宋榮去提親。
李王妃哽咽著應了,第二日又教導了女兒一些馭夫之術,及至女兒在家住了三日,就著人往秦家送信兒。秦崢親自接了小郡主回家,繼續住書房。
宋嘉言沒有說話,她靜靜地盯著宋嘉語的眼睛,直到將宋嘉語看得心虛地錯開眼睛。小紀氏在一旁懇求搭腔:「言丫頭,你素來疼你妹妹,將來,將來你妹妹不會虧待你的。」
大家說了半日,均未有句準話,只有寥寥幾家願意捐獻銀兩,五百兩、一千兩、兩千兩的,聊勝於無。宋嘉言命掌柜自庫中提出三萬銀子,加上這些籌到的銀兩,換成糙米,捐給了帝都府。
見妹妹難得好興緻,妻子嘴裏推辭著,眼裡滿是笑意,定是想去的,宋嘉讓爽朗一笑道:「去就去吧,往年我們常出去看花燈,去年二妹妹備選,家裡忙亂,這才沒去。」
秦崢大婚那日,宋嘉言正在鋪子里看賬,聽到外面嗩吶鑼鼓鞭炮之聲,宋嘉言出去望一眼,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宋嘉言出了鋪門,抬頭正看到秦崢望向鋪子方向。兩人四目相對,秦崢心下大慟,宋嘉言輕聲一嘆。
宋嘉言淺身一福:「媳婦這就回去了。」
宋嘉言認為,自己的人生大約就是在寧安侯夫人的位子上度過了。
一時,昭文帝來了,宋嘉語連忙起身見禮。昭文帝扶她起來,笑問:「愛妃在看什麼?」
昭文帝被宋嘉語天真可愛的模樣逗笑,摟住她嬌美的身子,輕輕地呷一口茶,笑道:「你大姐姐很聰明啊。」
李睿回家就知道了宋嘉言與秦崢婚事告吹的事,李睿微怔,沒有說和*圖*書話,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李思于去年已經嫁了,李睿還是光棍兒。打量著兒子的臉色,李太太斟酌道:「若是你覺著還成,我厚著臉皮去探探宋家的意思。大姑娘無一不好,只是今人勢利,她給逆黨做過人質,同秦家議親的事也沒成,現在流言不少,她這婚事就有些艱難……」
宋嘉言不再多言:原來,皇宮真的會將一個人變成妖怪。
待宋嘉言收拾停當,兩人一併去了方太太那裡。
女婿這樣,仁德親王心下微沉,溫聲道:「我這女兒,在家時被寵壞了,還要女婿多包容她。她有不對的地方,女婿多指點她。」
如今秦淑妃被禁足後宮,這裏面說不定就跟宋家有關……
宋嘉言命人套車就出了承恩公府。
宋嘉言設計讓秦淑妃禁足失寵,既撕破了臉,秦家也沒客氣,到處瘋傳宋嘉言清白有失的閑話,把宋榮氣得夠嗆。
宋榮與寧安侯皆是朝中重臣,自知曉此情,默契地將定親禮挪到明年。
李太太嘆:「你是我生的,你想什麼我能不知道?這也不是趁火打劫的意思。就是現在,我也沒外待過她。再者說了,我看大姑娘不是那種勢利的人。」
看女兒這副模樣,李王妃疼得心都碎了。
方二不情不願地應了。
接下來,仁德親王細細地聽李王妃說了秦崢成親后冷落女兒之事。仁德親王皺眉:「這親事,咱們心知肚明,是從人宋家手裡搶的。你覺著女婿是傻子?他能不知道裡頭的內情?」
宋嘉言陪嫁豐厚,不但是銀錢產業上,就是下人,宋榮就給了她四房忠僕。此時,一出承恩公府,宋嘉言唇角逸出一絲冷笑,直接吩咐家中下人將車駛向西山別院。
這處別院還是她母親的陪嫁,宋嘉言分得大紀氏一半的嫁妝,其中就有這座別院。到了別院里,梁嬤嬤吩咐丫鬟婆子現收拾出院子,準備開火過日子。
不論秦崢是什麼意思,李王妃就是氣死也不能說女婿不進女兒的房門是錯!人家又不是沒有圓房!不過,在秦崢與岳父大小舅子用過午飯想著接小郡主回家時,李王妃派人傳話說要留女兒住幾日。秦崢恭恭敬敬地道:「王妃吩咐,秦崢萬不能有異議,待小郡主何時駕臨秦家,知會秦崢一聲,秦崢必定恭敬以待。」說完,禮數齊全、恭敬無比地辭別仁德親王與大小舅子,秦崢便告辭了。
方太太很是滿意宋嘉言的畢恭畢敬,悄悄對兒子笑道:「再過兩日,你就去與她圓房。女人就是這樣,嫁了你,你就是她的天,她萬不敢再對你不敬的。」
一切隨緣吧。敬重比愛情,重要一千倍。
秦老太太無奈:「那你過去瞧瞧他。」
方太太將嘴一撇,話中有話:「新婚夫妻,本當如膠似漆,看你平日里也是個聰明的孩子,怎麼連諒哥兒都籠不住?這聰明啊,你也得用對地方才成。不然,只讓他在侍妾房裡胡鬧,這萬一鬧壞了身子,吃苦的還不是你嗎?」
個中細節,宋嘉言並不知曉,不過,只要清楚宋嘉語的用意,對於宋嘉言而言,便足夠了。
讓素來冷麵寡言的寧安侯言笑晏晏地說這一串子話,宋榮已知寧安侯對這樁親事的熱絡,宋榮道:「言丫頭不是以前小姑娘的時候了,她與行遠自幼相識,自然是好的。她如今大了,待我問問她的意思,再給姐夫回復。」
仁德親王一聲長嘆,女兒得到秦家這門親事,難道宋家是傻的?如今他在一日,有皇上的面子,並無大礙。親事原是兩家之喜,而今雖與秦家結了親,卻也與宋家結了仇。
宋嘉語依舊備受寵愛,尤其她很討方太后歡心,此次有了身孕,方太后特旨宋家人在非椒房請安日進去請安。
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熏香更衣之後,秦崢與小郡主圓房。
宋嘉語笑著拍去昭文帝的手,挽著他的胳膊,將粉|嫩的小臉兒倚過去,明媚地笑嗔:「那也不許說。」
宋嘉言出嫁,根本未令小紀氏露面兒,宋家亦沒有半絲喜氣,倒是承恩公府排場頗大地將人娶了進門兒。
這事,也只得這樣過去罷了。倒是方太后聽說后,私下點了李王妃兩句:「咱們家的女孩兒,很該學一學端睿的端莊大方。你教導她一二,雖是郡主之尊,大面兒的規矩也不能差。」
宋嘉言顯然也看到了秦崢,微微怔忡后,對著秦崢輕輕頷首。正當此時,戴著帷帽的小郡主飛快地撲過來,輕輕地拉住秦崢的手,柔聲道:「相公,見了宋公子、宋姑娘,怎麼不說話呢?」說著,小郡主低頭望向秦崢手裡的兔子燈,笑眯眯地問,「這是送給我的嗎?」
果然,回房就看到李王妃哭得紅腫的眼睛,李王妃抱怨:「你還有心思與那小子喝酒,你可知道秦家是怎麼委屈咱們女兒的?」
宋嘉語正在欣賞娘家送來的壽禮,今天,她十六歲。
宋老太太知曉此事因果,抱著宋嘉言哭道:「爛了心肝兒的東西,後娘就是這樣惡毒,她怎麼不拿自己閨女去填火坑!我只恨當初沒看清她這面目,竟叫她害了你!」
三朝回門,秦崢早早地準備好,送小郡主回了親王府。
方二什麼樣,宋老太太清楚得很,當初就要脫了褲子對宋嘉語耍流氓,還是宋嘉言出手教訓了方二,宋嘉語方保住了名聲。想到宋嘉語,宋老太太也沒好話,哭道:「連你當初救她的事都忘了,忘恩負義啊!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丫頭。她就是做了娘娘,我也不去攀她這高枝兒!」
宋嘉言的鋪子,不過在洋貨行有些名頭,余者大商家,真不屑理會於她,尤其宋嘉言並未出面,只令掌柜聯絡商界掌柜。
因這婆子只在二門當差,並不知曉書房的事,小郡主便是想問一問書房的情形,都無從得知,只得令人賞了銀子,命婆子退下了。
及至三朝回門,宋嘉言命梁嬤嬤收拾著細軟,稟過方老太太、方太太就要出門,方老太太道:「叫諒哥兒陪你一道回去。」
宋嘉語再次有孕,老太太又格外期待起戚氏的肚子來。或許是戚氏生福姐兒時傷了身子,她與宋嘉讓夫妻恩愛,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老太太便想著給孫子兩個通房丫頭,好在給宋嘉讓以準備武科春闈託詞了事。
李太太嘆口氣,不再說話了。
紀閔嘆道:「言丫頭是咱們看著長大的,人品脾性都好,我是願意,只是不知行遠是怎麼想。咱們就這麼一個兒子,言丫頭時運不濟,現下帝都有不少她的閑話,我都氣得與人吵過幾回。行遠年輕氣盛,未必願意,若只因大人的緣故便結此親事,倒耽誤了兩個孩子。」
這婚禮,熱鬧是夠熱鬧,只是這熱鬧中,似乎少了些什麼。
對於宋嘉諾考案首,宋榮視之為理所當然。故此,雖然老太太執意要擺酒慶祝,宋榮也只令內宅擺了兩桌酒,請了外頭的戲班子,自家人熱鬧了事。對於兒子如此安排,老太太不覺怎樣,倒是小紀氏肚子里有些不樂意。不過,她的注意力都在宋嘉語身上,無暇顧及這些。
「是啊,知道她費盡心機把日子過成這樣,我很稱意。」
「我看秦家的聘禮加起來不過五千銀子。」
小郡主微微一笑,她知道秦宋兩家議親在先,不過,誰叫她相中了秦崢呢?她相和-圖-書中了,秦崢就是她的。雖然她自認半分不比宋嘉言差,但還是叫秦崢先識一識宗室貴女的威嚴才好。只要秦崢對她好,她也會愛他、敬他。
寧安侯與李行遠說親事,他還有些害羞,支吾著說:「言姐姐很好,我就是擔心婚後受她欺負可怎麼辦?」自小被宋嘉言揍大的孩子,總是有些心理陰影。
宋嘉言淡淡道:「娘娘的心意,臣女知曉了。」
秦崢道:「是。」
偏偏風頭之上,不好接了女兒回家,李王妃只得命女兒暫安幾日。好在秦家也不敢虧待女兒,但此刻再說起這樁親事來,李王妃實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皇上過來,也不令人通傳,臣妾多失禮啊。」宋嘉語嬌俏無比地嗔了一句,笑著指了指桌間的金玉玩物,「皇上看,這是今天臣妾母親進宮請安給臣妾帶的生辰禮。」
另一頭兒,宋榮苦等女兒不到,直接帶著兩個兒子殺到承恩公府,笑道:「今日三朝回門,家裡早預備好了席面兒招待女婿,不想到下晌午也不見我那閨女女婿回門。我想著,怕是小女初嫁,在婆家有何掛礙之處。什麼回門不回門的,我親自來瞧瞧女兒是一樣的。」
第二日,更是連秦崢的影子都未看到。
寧安侯府的親事,宋榮是願意的。不說別的,侯府門第,李行遠是獨子,紀閔又是宋嘉言的親姨母,李行遠的品行,宋榮深知,斷不是紈絝一流。再者,兩人自小玩兒到大,至今有什麼好東西,宋嘉言也忘不了李行遠一份兒。
李王妃有苦說不出。
這個時候,余者大商家才知道失去了什麼,紛紛捐款以示品行。
「去吧。」老太太一併允了。宋嘉讓與戚氏在前面,兩人孩子都五個月了,成親也有一年多,感情依舊如膠似漆,看著大哥大嫂那黏不開的勁兒,宋嘉諾很有眼力地不與大哥大嫂同行。再看宋嘉言、李睿,說說笑笑大大方方,談的全是外頭的風土人情,或一些生意上的事,宋嘉諾不大明白,也不好插嘴。
宋嘉語淚落如雨,艷如妍花的臉上更添三分楚楚之姿,側顏拭去珠淚,其神其態,惹人憐愛至極:「大姐姐這是怪我了。」
對於帝都的平民之家,這樣的大雪,卻是覆頂之災。
小郡主當晚就去了。第二日,秦崢乾脆連家也不回了。
方二不想娶,宋榮更不想嫁女兒。只是,旨意之下,不得不娶,不得不嫁罷了。
及至拜了天地,秦崢敬酒至夜半,送走來客,在書房喝了一盞醒酒湯,就去了新房。
昭文帝笑道:「偏你想得多。」大臣手裡,哪個沒有一二產業,這在昭文帝眼裡並不算什麼。他問宋嘉語,「怎麼你大姐倒與誰家公子做生意?」
寧安侯道:「先時,我便有意與子熙聯姻。不過,子熙屬意書香門第,我便沒開口。言丫頭是有些運道不好,這兩年,不令你去給行遠說親,我就是想多看看她的意思。她這樣不驕不躁,寵辱不驚,比尋常大人都強幾分。要我說,若是行遠能娶到她,一輩子受益。他們青梅竹馬,言丫頭嫁到咱家,我們拿她當個女兒,斷委屈不到她。再者說了,咱們寧安侯府的門第,也不算辱沒了她。」這點自信,寧安侯還是有的。
李王妃笑意微僵,皺起秀麗的眉毛:「好端端的,女兒大喜的日子,王爺怎麼說這樣的話來?秦崢那孩子,王爺不是也誇過好的?再說,這可是太后賜下的親事。」連昭文帝都想招秦崢為婿,端睿公主不要。與尚主不同,娶郡主對前程可沒有任何影響。相反,憑他們王府的面子,對於秦家可是難得的助力。
轉眼便是寒冬初雪。
宋榮一味逼問自己閨女下落,偏生承恩公府說不出個所以然,宋榮冷笑道:「太后賜婚,原是結兩姓之好!如今三朝回門,方二公子不說與我那閨女去老丈人家,倒在自家窩著!我從未聽說過三朝回門,讓新媳婦一個人回娘家的。請問,方二公子是玉體不適,還是對我宋家有所不滿?今日若找不著我家丫頭,就是御前,我亦要去說個明白!」
寧安侯笑道:「那我就等子熙的好消息了。」戶部尚書已老,宋榮眼瞅著就要再進一步,宋嘉言眼光手段都好,想在帝都尋一個似宋嘉言這等出身這等才幹又能與兒子投緣的閨秀,委實不易。至於帝都那些紛亂的流言,再過十年,誰還記得?
秦崢淡淡地道:「崢是念書之人,不解小郡主喜歡、不喜歡之意,請郡主見諒。崢娶郡主,是依旨行事。」
宋嘉讓的確在全力準備武科春闈,有了老婆孩子,家裡經了不少事,宋嘉讓愈發明白長子的責任,不再似往日那般貪玩,也想著靠自己搏個前程。宋榮已經與他說了,若是明年武科無所斬獲,便為他謀個差事。
「只要人品好,母親只管跟我說,我跟小姑子提一句,並不為過。」
「就是言妹妹,我看她對我根本沒其他的意思。」這也是李睿攔住母親的原因,他知道宋嘉言不差,起碼與宋嘉言相處,讓人覺著很舒服,但在這個時節,對宋嘉言動這種心思,實在是辱沒了宋嘉言。尋常女人,在她落魄的時候求親,或許是愛。對於宋嘉言這樣驕傲的女子,你見過她榮耀光彩的時刻,那時不曾開口。此時開口,已經晚了。
秦老尚書親自出面與來客寒暄,秦家子弟都出來招呼客人,出嫁的秦斐也回來了。秦崢與宋嘉言之事,秦斐也只能嘆一聲造化弄人。至於秦三太太,已自家廟接回府。至於其他交際往來之事,則交由其他太太奶奶負責,秦三太太只要跟在秦老太太身後就好。
說了些生意上的事,李睿起身告辭,打趣宋嘉言:「如果有合適的人,就嫁了吧。」
李行遠已經十七,寧安侯同妻子商議李行遠的親事。
探花郎聯姻親王府,今日秦家很熱鬧。
第二日,方二抖著威風去宋嘉言房內,本是打算撂下幾句狠話叫宋嘉言知道他厲害的,不知怎的,看到宋嘉言的模樣,方二便會想起以前宋嘉言暴打他的事,思及宋嘉言心黑手狠,方二那狠話便沒有說出口。
「服什麼軟?女兒不是公主,沒法子自建府第。好生在家住幾日,就送她回去,叫她好生在秦家住著。」
丈夫一心為自己考慮,戚氏卻有些焦急自己的身子,趁回娘家的時機,戚國公府悄悄請了擅長內科的女醫為戚氏把脈調理。只是,調理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戚太太溫聲安慰女兒:「你同女婿年紀還輕,這事,莫要心急。心情不好,身子則不能好。」
秦家對外矢口否認,堅持說秦老太太是自己摔的,半句不提小郡主的不是。仁德親王與李王妃去瞧了秦老太太兩遭,令小郡主給秦老太太賠禮道歉。
秦崢半點不給小郡主臉面,搖頭:「不是。」對宋嘉言點頭致意后,轉身便走。
秦老太太哎喲一聲,小郡主臉色一白,就見秦老太太一人站在門口,捂著額角的指縫間流出殷紅的血來。秦老太太畢竟年紀大了,乍然挨了這一下子,立刻腦袋發矇,支持不住,身子一軟就摔到了地上。
張嬤嬤笑道:「老奴明白,只是先讓郡馬知曉郡主威儀,日後好敬重郡主三分。」
秦淑妃于臘月二十六產下一子,昭文帝賜名安,七皇子,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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