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說：「你不用這麼小氣吧？好歹也拉匹馬來呀。」
或許是因為我的要求太出人意料了，公孫冽當場就愣住了，不過下任武林盟主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在錯愕了片刻之後，他斬釘截鐵地蹦出兩個字：「不行！」
低調就低調唄，可也不用低調到到了御風山莊，還要低調地翻牆進去吧？
我是不懂，不過打扮我還是會的，不就是穿件漂亮衣服，學我娘在臉上塗塗抹抹嘛！誰不會？
我以為，以洛雲秋的財力物力，出個門好歹也得八抬大轎吧，可出了門就一輛破驢車。
「我說不行就不行。」他的態度很堅定。
我的話起了效果，片刻后，我感到脖子一松，他的手放開了。
我正心虛著，他的眼神忽然一閃，目光驟然變得凌厲起來，隨即，一隻手猛地掐住我的脖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問清楚不就行了？幹嘛不說一聲就舉著刀要殺我啊？」
「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還有什麼好但是的？」洛雲秋略有不悅。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為求自保，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不曾想身後便是荷花池，我身子一歪，便滑了下去。情急之下，我匆忙拉住了眼前的公孫冽，於是乎，他的刀沒落到我的身上，人卻很不幸地被我拉進了水中。
「不行。」
如此不留情面的回答終於激怒了我：「喂！我都已經退那麼多了，你幹嘛還不行啊？剛才可是你自己答應我，早知道這樣就不要亂許什麼諾言嘛！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還是不是男人啊？」
我問：「御風山莊那麼厲害，可是為什麼那天在酒樓上，那些人好像不太尊重御風山莊呢？」
片刻之後，他的表情由震驚轉為驚嚇，又從驚嚇變成了憤怒，隨著刀光一閃，我聽到他怒吼一聲：「妖孽！看刀！」
當我費了好大勁把公孫冽從池子里拖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徹底暈死過去了，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無論怎麼叫都叫不醒。
可是，我還真琢磨不透洛雲秋到底在想什麼。明明說好了要帶我去見公孫冽，卻遲遲不動身，帶著我觀花賞月，好不悠閑。
我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公孫冽，他渾身都濕透了，臉色蒼白，如果再不想想辦法肯定不行了。雖然小豆子是條狗，但是我想狗和人應該都差不多吧。
「再說了，你知道這城裡有多少姑娘做夢都想見一眼公孫冽嗎？要是知道我帶你去，還不妒忌死？為了你和我的人身安全，我們還是低調一點的好。」
「不行。」
「人一會兒就到。」
他也不在意，只道：「就算我挑好了，也不能就這樣把你帶過去呀！」
「算了！m.hetubook.com.com不住就不住！就讓我這個無依無靠地弱女子露宿街頭算了，我怎麼這麼慘呀……」我說著，順便使勁擠兩滴眼淚出來。
「胡說！」那人喝了一聲，「此乃山莊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進入，府里人人都知道，你一個丫鬟會不知道嗎？快說，你到底是誰？」
洛雲秋白著一張臉，老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來：「你懂個屁！」
無語。
我一說完，公孫冽的臉就黑了，一聲不吭。
我「切」了一聲，「說半天你就是要我打扮一下嘛，直說不就行了？廢話那麼多，跟個女人似的！」
「可我……怎麼覺得有人在打我？」
嘆了口氣之後，我說：「算了，我也不會強人所難，你就讓我住在這裏好了。」
我走過去，把扇子撿起來，打開一看，扇面上寫著一排字：之後的事就靠你自己了，切記不要告訴公孫冽是我帶你來的，切記！切記！
「那是因為，就在三年前，御風山莊莊主公孫書忽然去世，由於事出突然，江湖對他的死因一直多有傳言，甚至有說他是因為練魔功走火入魔而死。為此，有些心懷不軌地江湖人士就在江湖上蓄意挑起事端，想動搖御風山莊的地位。但是御風山莊畢竟統領了武林整整二十年，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擊垮的。這次武林大會就是由御風山莊主持，而御風山莊現在的主人公孫冽依然是競爭武林盟主最熱門的人選。明白嗎？」
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點頭，道：「只要不違背江湖道義。」
「別！」我急忙轉過身，「我是洛——」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此時我正站在一個荷花池旁，時值初秋，荷花已經謝完了，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荷葉蓋在池子上。沿著荷花池，種著不少樹木，透過茂密的樹冠，隱約能看見一間閣樓。
我說：「但是你說了這麼多，也沒有解釋，為什麼我這樣不行呢？」
「……」
於是，我立馬用手去按他的肚子，無奈手的力氣是有限的，用費了好大勁也沒見他把水吐出來。我越來越著急，一時間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心想公孫冽要再不把水吐出來，我就要成寡婦了！於是我站起來，提起腳，往他肚子上狠狠踹了兩下。
一連用了三個切記，這混蛋撇清自己的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好。
說出口的話，哽在了喉嚨里，我愣住了。
我說：「好！我要跟你成親。」
我的樣貌？我伸手摸了摸臉，這才意識到我精心準備的妝容都被水沖走了。完了！完了！他一定是覺得我沒剛才美了！萬一他因此不喜歡我怎麼辦？
我頓時倍受打擊，用和圖書不著決絕得這麼乾脆吧？但是我娘說了，喜歡一個人就要牢牢抓住，如果這一句話我就認了，我還能號稱白雲鎮一霸嗎？於是我反駁道：「娶我又不違背江湖道義。」
我揉著脖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剛才要不是我把你從水裡撈起來，還輪得到你在這裏凶啊？哼！堂堂一個御風山莊的少莊主竟然是只旱鴨子，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我說：「你先別管我的樣子了，總之是我救了你，你怎麼報答我吧？」
片刻之後，公孫冽堅定的表情終於鬆了下來，低聲說了句：「可以，但不能住太久。」
洛雲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聲音提高了幾分，「你笨不笨啦？我說這麼多就是為了告訴你，御風山莊是這麼大的山莊，公孫冽是御風山莊的主人，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就憑你現在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連臉都沒洗乾淨，你就想去見公孫冽？人家不把你當成要飯的踢出來已經很不錯了。」
「我是……」
只見他虛弱地看了我一眼，神智不清地問：「我……怎麼了？」
現實總是太殘酷，我猜到了故事的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當我將一切美好的幻想在腦海里過了一遍的時候，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幻想的對象已經從池面上沉下去了。
急中生智，我忽然想起來，在白雲鎮的時候，曾經聽臭豆腐舅舅講起過他家小豆子落水的事情，他就是用力按小豆子的肚子，直到它把水吐出來才沒事的。
「明白。」我點點頭，「但是……」
不行！絕對不行！
然後，剛才還站在那裡的人全都跑光了，一個都沒剩。唉！沒見識就是沒見識，見個美女都激動成那樣，要是見了我娘，還不指不定都成啥樣了呢！
我頓時感到一陣失望，沒想到公孫冽寧願當烏龜王八蛋都不願意娶我，我真有那麼差嗎？虧我連御風山莊的名聲都搬出來了，他還是不為所動，看來抓住喜歡的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要不是因為這個男人是我心目中的武林盟主，我真想從頭到尾將他鄙視一遍，堂堂御風山莊的少莊主竟然不識水性，還能再丟臉一點嗎？
為了我的幸福，我決定速戰速決！
我正想問洛雲秋，小冽是不是就住在那裡面呢，轉過頭，立馬傻眼了。
「我……」公孫冽完全愣住了，過了良久他才很不情願道：「即便如此，也是你闖入在先。」
「公孫冽，你這個不守信用的烏龜王八蛋！」
「再不說，休怪我不客氣了！」說話間，我便聽到了兵器出鞘的聲音。
「非也，非也。」洛雲秋直搖頭，「公孫冽是御風山莊的主人，你可和*圖*書知道『御風山莊』這四個字在江湖上意味著什麼嗎？」
「堂堂御風山莊的少莊主，竟然這麼不守信用，風山莊的名聲都要被你給毀了。」
這回真是丟臉丟大發了，竟然被嚇得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希望不要讓公孫冽發現。
「你沒見我正忙著嘛？」洛雲秋頭也不抬的應了句。
別說，這還真管用，我剛踹完，躺在地上的公孫冽就猛地一動，隨即吐出了好大一口水，臉也恢復了血色，微微睜開了眼。
果然，等我打扮完，外頭的人都被我的美貌震驚了，特別是洛雲秋長大了嘴巴，瞪著眼手指顫抖著指著我：「你你你……」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靜止了，我獃獃地注視著他，在這靜謐的夜裡，心在胸腔里，一下一下，重重地跳著。
伴隨著扇子跌落水中的聲響，一個警惕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你是誰？」
我以為他被我的美貌所傾倒了，克制住緊張的心情，朝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可他皺起了眉頭，看著我直搖頭：嘴裏還念念有詞：「不行，不行……」
一瞬間，冰涼的池水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當時就把我嚇呆了，手腳並用地在水池裡直撲騰，試圖抓住一切我能抓住的物體，並且拚命借力往上浮。
在這淡淡的月光底下，公孫冽一身黑衣地站在那裡，月光映著他清秀冷峻的臉龐，嘴唇抿得緊緊的，那泠然的目光和手中的刀一樣冷冽，帶著神秘的氣息。
「我怎樣？」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挺好的呀，兩個胳膊兩條腿都在呢。
果然是個做生意的，算盤有夠精！
「有什麼不行的？」我現在這樣子，回白雲鎮，保證能把鎮子里的男人都迷死呢！
我吃痛，大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竟然連救命恩人都要殺，簡直就是白眼狼，你這樣怎麼統領武林啊？」
「這還用問？未來的武林盟主唄！」
「你放心，我以人格保證，以你現在的美貌，他一定會注意到你的！」
我猛地一驚，心想完了，剛才氣過頭，竟然忘記自己此時此刻正身處在御風山莊的地盤上呢，這黑燈瞎火的，萬一叫人當成賊砍了可怎麼辦？都怪那姓洛的混蛋，不說一聲就管自己跑了，看來只能靠我自己了！
忙你個頭啊！明明是嫌蓮子羹太苦，拿著竹籤把蓮子裡頭的苦心全都挑出來，比女人還麻煩，誰找了這種男人，甭說這輩子，下輩子都遭殃！
「喂，你到底帶不帶我去啊？我可沒閑工夫在這裏陪你！」
「什麼都不行！」
我繼續說：「我救了你，你非但不感謝我，還想殺我，有你這麼不講道理的嘛？我聽人說御風山莊里全都是www.hetubook.com.com一身正氣的英雄豪傑，原來都是外頭人亂傳著騙人的！你就是個恩將仇報的大騙子，是不是？是不是？」
「你是誰？」他沉著聲音，警惕地看著我，泠然的目光里透著殺氣。
我咬了咬牙，道：「你剛才明明答應，現在又反悔，你就不怕人家說你出爾反爾嗎？」
最後，我終於不耐煩了。
「你……」公孫冽手中的刀也停住了，怔在那裡，半張著嘴，目光直直地盯著我，那愕然的模樣，彷彿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你胡說，你怎麼可能會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嘴上雖然這樣說著，眼神卻猶豫了起來。
被洛雲秋用輕功帶著進御風山莊之後，我真得很想再吐他一身。剛醞釀著呢，他早就跳得老遠了，得意地看著我，「你放心，我不會在一個坑裡摔倒兩次的。」
原來……公孫冽不識水性。
「誰說我急了？」我白了他一眼，有些心虛。
「……」他的嘴角抽了一下，最後還是吐出兩個字，「不行。」
竟然是他！
我搖頭。
「你急什麼？」他慢慢悠悠地說。
聽洛雲秋說完這席話，我暗暗吃驚，原以為公孫冽只是未來的武林盟主而已，沒想到他身後竟然背負著這麼大的一個山莊，比當小霸王還鬧心，怪不得他一副冰冷的模樣，換了我也肯定高興不起來。
我懶得跟他計較，說：「你說要帶我來見小冽，人呢？」
我當時就急了，心想我還沒嫁給武林盟主呢，就先把他給弄死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別說金元寶要笑我一輩子，恐怕連我爹都要被全江湖恥笑。
「那是因為……是因為你落水時間太長，產生了幻覺。」他可是天下第一大庄的少莊主，要是讓他知道我剛才拿腳踹了他，還不跟我拚命？
正想著，全神貫注低著頭的洛雲秋忽然抬起頭，嚇得我急忙收回鬼臉。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歡公孫冽，但是當我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我心中就有一種想要牢牢抓住他的感覺。為了這種感覺，我願意冒險一試。
在見識過我的美貌之後，洛雲秋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帶我去見公孫冽。
此刻，在這池水之中，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他的臉，他緊緊地閉著眼，薄薄的嘴唇抿得那麼好看，沾滿水的臉龐，在他冷峻的臉上添了一份柔和。我獃獃地看著，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停止跳動了，如果他睜開眼看我一眼，那將會是多麼的美好啊。
「下回讓我看到，非吐死你不可！」我低聲了罵了句，揚手將那把沾染著胭脂氣的扇子丟進了荷花池內。
說來說去，還不是心疼他那點胭脂水粉，我說：「這可
和_圖_書不行，我不化得美一點，小冽要是沒注意到我，可怎麼辦？」恍惚間，我似乎聽見公孫冽的聲音，但是過了一會兒，這聲音就不見了，然後又過了一會兒，我忽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好像是識水性的。
我正在考慮該說什麼，他的手猛地一收緊，厲聲道：「說！」
太過分了，竟然無視我的美貌！我瞪了他一眼：「那是你不會欣賞。」
再次證明：生意人，精得很！
「不行。」
「放心吧，我一定不會住『太久』的。」我朝他咧嘴一笑，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呢，誰也說不準對吧？
「你幹什麼？！」我驚叫起來，沒想到他才剛醒過來力氣就那麼大，我頓時有些沒法呼吸。
我忙上去扶他，急切地問：「你怎麼樣，沒死吧？」
「你不知道，現在買一匹馬能買三頭驢，反正都能拉車，不如買驢子，價格便宜吃得少。」
哪裡還有洛雲秋的影子？空蕩蕩的花園裡，只在剛才洛雲秋站著的地方掉了一把扇子。
我說：「你不要急嘛，我還可以化得再美一點。」
我快哭了，洛雲秋那個混蛋，好帶不帶地把我帶到山莊重地來幹什麼？擺明了要我命嘛！
他一愣：「那你想怎麼樣？」
「如果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要牢牢抓住。」這是離開白雲鎮前，我娘告訴我的。
洛雲秋一聽，忙搖頭：「你已經夠美了，別再浪費那些胭脂水粉了。」
「意味至高無上地權威。」洛雲秋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自從二十年前，御風山莊的前任莊主公孫書憑著一手弒魂刀獨闖『天魔宮』，消滅天魔四大護法，並殺死了天魔宮主魔星之後，御風山莊就代替少林、武當成了整個江湖的中心。十幾年來，有無數自詡武功蓋世的江湖人士費勁千辛萬苦上御風山莊，就是為了能挑戰御風山莊的弒魂刀，但是十幾年來從來沒有一個人戰勝過。對江湖來說，御風山莊就是一個神話，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凈土，誰敢不服御風山莊就是與整個武林為敵。」
「是不是我提什麼要求，你都能答應我？」
「你先別生氣。」洛雲秋微笑著，「你可知道公孫冽是什麼人？」
想到這兒，我冷靜了一下，低聲下氣道：「那個……我是這裏的丫鬟……」
「你剛掉水裡了，差點淹死。」
「救命啊！」
他既然都這麼的說了，「好吧。」我點點頭，「那我們走吧。」
媽了個巴子的，死娘娘腔竟然框我！
「那是因為你剛才的樣貌……」
說起他，好像一起被我拉下了荷花池呢，我回過神，藉著月光四下搜索他的身影，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死命借力的「物體」竟然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