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世間只得一個你

作者:藍白色
世間只得一個你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五章

第五章

短短一句話,帶著自嘲、帶著隱忍、帶著不舍,許唯星覺得自己就這麼輕易地被擊潰了。
兩名下屬在會議室門外就這麼聊開了,完全沒發現許唯星和副經理隨後也走出了會議室,副經理最懂察言觀色,立即就掃了眼身旁的許唯星,見許唯星一臉冷然,副經理立即大聲咳了一聲,這聲咳嗽聲令前頭兩名下屬當即石化——下屬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去,看見許唯星的那個瞬間臉上都飄過一絲驚恐,忍不住結巴道:「許……許經理……」
如今虛驚一場,許唯星總覺得她和卓然之間的關係,像是往前跨了一步——釋懷了恨意,從情侶變成了朋友;又像是往後退了一步——退回了還未在一起時的曖昧期。
許唯星沒工夫去研究這句略有些詭異的開場白,咬牙思考了很久,一條消息刪來改去了無數遍,終於編輯出了一條自認最無傷大雅的一句:「你好,我是卓然的同事,有工作要和他接洽卻聯繫不上他,后得知他在慕尼黑出了意外,挺擔心的,故冒昧打攪。」
但許唯星打心底里更喜歡當年那個表裡如一的江兮茜,不像現在,分分鐘擔心江兮茜會做出「當你面微笑、背地裡捅刀」的事來。
卓然完好無損地坐在病床上,靠著床頭架,正用沒打石膏的那隻手翻看著當地報紙,好不愜意。
產品年會上不僅發表了一款重量級概念車,概念車無法投入量產,但引領了未來的車型走向,遵循次走向的兩款預計在2016年投產的量產車也在同天發布,所有涉及都秉承了赫勒的一貫理念,引領時代的創新科技、藝術與科技並存的極簡設計。
卓然掛了電話,捏了捏緊繃的眉心,側過身去準備撈人:「起床吧。」
卓然:「別自作多情,說正事。」
而緊張的神經剛緩和下去,她連帶著看到了床頭柜上的電子時鐘,又是猛地一緊——
「啪」地一聲,許唯星猛地把餐叉往桌上一撂,終於阻斷了那無形的魔音穿耳。
可轉念一想,用別的雄性生物來刺|激他,她是有多幼稚?而他還真的被她成功刺|激到了,可見他在面對她時,也成熟不到哪兒去……
尤佳終於可以放心地往下說了:「但顯然卓然比我更念舊。我那個前前前前……前女友,我現在都快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了,卓然卻……其實我被『誰有這麼大能耐,連卓然都捨得甩』這個問題困擾了很久,他在學校里既不交新女友,也從不把前女友掛嘴邊,直到我輟學準備從南加州搬到FIT,歡送派對上我唯一一次見卓然喝醉,他喝醉了以後話也不多,就嘴裏時不時地念叨一句『星星』或者『猩猩』什麼的。可隔天醒來,我再問他,他卻什麼也不說,但我最佩服卓然的也是這一點,即便前一天有多麼醉多麼狼狽,睡了一覺醒來,就又是那個無堅不摧的他,沒什麼能擊垮。也就上個星期吧,你們不是來斯圖加特出差么,我在那和他碰了面,看見他包里有你和他的合照,我還挺替他欣慰的,覺得他總算開始一段新感情了,只是沒想到……」
那一刻,許唯星夜說不出心裏是何滋味。
公司附近的創意咖啡館里隨意擺放著一比一製作的野生動物模型。
許唯星頓時眉心狠狠一皺:「誰告訴你他是為了我離婚的?」
9點40了。
剛滾過床單就發現他是分居未離婚狀態,這麼狗血的事許唯星覺得就不必說了,說了反倒更像假的。
許唯星下意識地循著聲音抬頭望了一眼,從兩車間的間隔中看見卓然的助理神色匆匆地從電梯間的方向走向不遠處的停車格,許唯星原本打算回辦公室拿車鑰匙,不想和任何與卓然有關的人打照面,故而停下了腳步,默默地藏在自己車后,打算等卓然的助理走了之後再出去。
此時的卓然和許唯星都結束了和其他人的談笑,許唯星正準備去自助餐桌旁拿香檳,卻有一位女士先她一步,把桌上那最後一杯香檳酒拿走了,許唯星正氣餒,斜刺里突然遞過來一杯酒——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香檳;許唯星嘴上正說著「thanku」,抬頭一看,只見面前站著卓然。許唯星硬生生地把感謝的話徹底咽了回去,頭一低便對卓然徹底的視而不見了,繼而隨意地從桌上拿起一杯紅酒,調頭走了,留卓然一人站在原地,表情不怎麼明朗。
尤佳仔細瞅了瞅照片中樣貌還有些青澀的卓然,再看看照片中的另一個——卓然打橫抱著的、一臉錯的女人。
站在卓然身旁的助理見到許唯星,熱絡地走向前去:「許經理,早啊。」
「我早就猜到會這樣,這次的行程,卓總監本來帶的是自己的心腹孫經理,為什麼突然改帶許經理了呢?原因很明顯嘛,藉著讓許經理參加產品年會的名義,把許經理手頭的部分工作分攤給孫經理,表面上是減輕了許經理的負擔,但實際上……你們就等著看吧,回國之後許經理肯定想把那部分工作拿回來自己繼續跟進,到時候孫經理絕對不會放權,許經理的工作職能就這麼被架空了。卓總監的這招棋下得不錯。」產品經理煞有介事地揣測著。
不得不承認,周子廷是個很擅長聊天的人,許唯星和他這麼一個其實不算太熟的異性同處一個車廂,既沒有因為他說錯話而尷尬,也沒有因無話可說而冷場,於是乎,與周子廷這麼聊著聊著,許唯星的腦子裡突然蹦出了母親曾對她說的一席話——
許唯星彎腰去撿,卻一隻手先她一步撿起了餐叉。
但許唯星並沒有回到卓然的病房,她需要單獨待一會兒理清自己的思路。或許尤佳說得對,她和卓然如果再一次錯過彼此,真的很可惜,可如果重新在一起,許唯星料想得到前路有多坎坷。還是那句大俗話,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婚姻是兩家人的事,許唯星還記得當年她和卓然在一起時,某一次卓然的母親來城裡探望卓然,卓然便拉著她和他的母親一起吃飯,當時那頓飯吃了600塊錢——許唯星之所以對這個數字記憶尤深,是因為當時卓然的母親得知這頓飯是由卓然買單后,頓時臉色就不好了,許唯星去趟洗手間回來,就在包間門口聽見卓然的媽媽在那兒絮絮叨叨:「我說了不讓點那條松鼠桂魚,她非要點,死貴又不好吃,真是敗家娘們……」
而這時,周子廷已經從車上走了下來,朝這些全都警惕地看著他的陌生人客氣地頷頷首,隨即徑直接過許唯星的行李箱。
「唯星啊,婚姻呢,最重要的不一定是找一個多愛的人,重要的是得找一個聊得來的人,別以為聊得來是件很容易達成的事,那得雙方家庭背景、物質條件、價值觀等等很多東西都相匹配。你想想看,再相愛的兩個人,吵著鬧著也就把愛情給折騰沒了。」
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在於,人懂得如何克制感情,項少龍還試圖去洗手間找尋卓然的身影,許唯星有些殘忍地把它抱回了貓舍。蹲在項少龍面前,指著項少龍的鼻子教育它:「他不會回來了,懂?」
背後嚼人舌根被抓了個現行,嗚呼哀哉。
見她解釋得如此小心翼翼,周子廷就算心裏還有疑惑,但為了寬慰她,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和煦:「我信。」
卓然的臉色從沒有過的僵硬——果然這個女人最知道他的軟肋。
果然他和尤佳的思維永遠不在一個頻道上——他此話只換來尤佳抓住那女郎的手,示威性地當著卓然的面吻了吻手背:「你觀察她觀察這麼仔細幹嘛?死了這條心吧小然然,她看不上你的。」
此人正是許唯星。艙門一開許唯星第一個就快步走了出去,出了機場便直奔醫院。真是急到沒了分寸,到了醫院住院部的查詢處,竟直接報了卓然的直譯名,害護士查了半天也沒查到有「Zhuo Ran」這號病人,許唯星這才驀地想起,趕緊改口讓她們改查「Jaryn Chou」這個名字。
剛才在員工餐廳里,連張苒看她的眼神都透著異樣——和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那麼相似,透著懷疑,透著探究……
許唯星就這麼呆坐在床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終於回過神來,手指僵硬著劃開解鎖鍵。
腦中回蕩著:果然……果然……
雖然尤佳帶來的尤物聽不懂中文,但當著人家的面聊這些確實有點不合適,索性聊些別的,比如尤佳的潮牌最近的運營情況,可尤佳一聊起這個便沒完沒了了,從最新的布料成本到哪個女模最帶感,說得那叫一個頭頭是道,尤佳口乾向服務生又要了一杯莫吉托的工夫,卓然終於找到機會打斷她:「你的事說完了?那說說我的事。」
找自己的上司冒充男友?就算下屬真做得出這種事來,一般上司也絕不會答應吧……
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聽了是何感想,但許唯星已經在短短一秒間渾身僵住,耳朵里也突然「嗡」得一聲,以至於許唯星都沒能聽清卓然助理的下一句:「他家人都沒有德國的簽證,我得先趕過去,還得請人在國內幫他家人辦加急簽證,哎……真不喜歡和我們頭兒他的家人打交道,那麼溫文爾雅的人怎麼會有那麼不入流的家人。」
下午還有電視台的採訪,和媒體打交道一向是由許唯星負責的,電視台的對接人員很早之前就已經把採訪的流程發給了許唯星的秘書,一看這個有些聳動的標題——《探究中國最成功的品牌運營團隊》,就大概能猜到這個採訪的水準高不到哪兒去,她一個人足以應付,怎會勞師動眾地請動卓總監接受採訪?況且卓然在去德國之前就已經提前定好了今天下午要和財務部門的頭兒一同審批新季度財務預算和重大財務費用開支計劃。推了審批的大事而去接受一個小小的採訪?許唯星覺得自己能猜中原因——因為這是江兮茜轉型做監製的第一個試水節目。
許唯星總覺得卓然妻子發的那串平淡無奇的省略號實則飽含深意,當然,自己丈夫的錢包里放著別的女人的照片,這事絕對能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卓然的妻子如今卻用這麼平淡的字句敘述著,許唯星心裏敲著邊鼓,為自己方寸大亂之下的魯莽加人微信之舉懊悔不已。
有人千里迢迢給帶禮物,真是暖心,周子廷眉眼間的溫潤又深了幾分,「我185,歐碼普遍偏大,應該穿著正好。」
許唯星處理私事上一向是溫吞水的個性,很少像現在這樣反唇相譏,而此刻面對這樣的許唯星,卓然終於意識到,這女人這回是動真格的了。
卓然應該是昨晚收拾好行李離開她家的,如果他沒有大晚上的去找江兮茜,此刻這對耳環怎麼可能會戴在她的耳朵上?這實在太容易讓人浮想聯翩,許唯星的臉色不怎麼好,眼看江兮茜嚴肅地吩咐了工作人員幾句后便徑直走向她,許唯星試著動了動嘴角,終於成功扯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來。
可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拉開最下頭的抽屜,把流程表格扔進去,眼不見為凈。再看一眼時間,11點快到了,許唯星摒除腦袋裡的一切與工作無關的雜念,啟程前往會議室。
張苒家的伙食估計不錯,才幾天而已,許唯星光這樣懷抱著項少龍,就掂量得出項少龍又胖了不少。
許唯星急得立馬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睡夢中的卓然只是皺了皺眉,之前有多縱慾,現在就有多一睡不醒。
直到午餐時間,張苒特別嚴肅地把許唯星拉到了天台。
許唯星回頭一看,立馬就認出了,她身後的這個女人就是卓然的妻子——和微信頭像里的樣子基本一致,只是頭髮似乎更短了一些。
果然,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卓某人一聽她這麼說,眼角微微一眯、分明透著不悅。
安眠藥吃兩粒,管他什麼煩惱,照樣睡得著。
她的視線低著,只看到對方的皮鞋和一截筆挺的西褲,稍稍一抬眼,又看到了對方露在襯衫袖口外的精瘦手腕,以及手背上隱隱暴起的青筋,這一絲不苟的打扮令許唯星瞬間就想到了一個人。
產品總監自然詫異:「卓總監?你助理不是說你不跟我們一起去么?」
「哦對,卓然錢包里有你們的照片……」
「什麼?」
「還好,走吧。」周子廷就這麼,半路截胡,把人給截走了……
許唯星一度對母親的言論不敢苟同,不相愛就結婚?難以hetubook.com.com想象……但為什麼此時此刻,母親的這番話就這麼悄然地在她耳邊響起?莫非自己已經被洗腦了不成?許唯星心生一絲惶恐,連忙岔開思緒,隨意地揪來別的話題:「我差點忘了,中途在惠新那邊停一下吧,我去朋友那兒接我的貓。」
卓然回答得輕描淡寫,運營助理卻白了臉,因為只有他知道,卓然此時現身的真正原因——他今早出門前打電話給卓然確認回國的航班信息時,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讓卓然知道了許唯星也會去購物。
果然一到天台,張苒便看了看四周,見沒有閑雜人等,才正了正臉色,開口道:「唯星,我只問你一句,你和卓總監……是不是真的和她們傳得一樣?」
許唯星頓時懊惱地想給自己一巴掌,是啊,卓然的一個同事而已,怎麼會知道卓然妻子的微信號?這個謊話怎麼說的通呢?
江兮茜挺詫異:「你不是剛出差回來么?怎麼又要出差?」
他們這次回程,公司有派車來接,說話間,已經有印著公司圖標的車出現在了候車坡道上,卓然見狀,正了正臉色對產品總監說:「黎總監、諸位都辛苦了,我去取車了,明天見。」
尤佳說完,不忘投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給卓然。無奈下一秒被卓然冷言拒絕:「被人看見我們在一起不好。」
許唯星也以冷笑作為回應:「那你就繼續住這兒吧,我搬去別的地方住就好了。」
許唯星這次趕來慕尼黑,把11天的年假全請了,真的是抱著要來替卓然料理後事的心來的。
終於,漫長的沉默后,許唯星終於開口,嗓子略有些啞,刻意壓抑著些什麼似的:「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卓然的妻子沒有揪著之前問題不放,許唯星多多少少是鬆了一口氣的,可顯然她的這口氣只鬆了一半,就被卓然妻子口中的「醫院」「手術」這兩個詞狠狠地提了起來——
「……」
「……」
和許、卓二人同行的同事們自然逮著機會好好八卦了一番——
尤佳無謂地聳聳肩。
尤佳邊說邊觀察這個女人的反應,不得不說她顯得很平靜,但往往就是這種溫吞水似的人,才教人更加捉摸不透,因為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那平靜的表面下有過多少暗涌,也難怪卓然拿她沒辦法了……更何況尤佳這種急性子,這時候已經忍不住問:「你一點兒也不好奇我想說些什麼嗎?」
看著他這樣的反應,許唯星笑不出來了。
「……」
說曹操曹操就到,張苒的兒子丁丁就這麼屁顛顛地跟在項少龍的尾巴後頭跑到了許唯星面前,一把就抱起了項少龍:「星星阿姨!看!項少龍多可愛,把它再借我玩幾天好不好?」
許唯星依舊沒有接話。
慕尼黑?許唯星突然腦子裡就靈光一閃——江兮茜說他這次出國是去辦離婚的,而卓然妻子在微信里寫的所在地就是慕尼黑。
許唯星是真的驚訝:「你連這都知道?」
「媽,我明天不能陪你過生日了。我們頭兒在慕尼黑出了意外,挺嚴重的,我明天一早就得趕過去。」
北京飛慕尼黑的航班抵達,飛機還在滑行,就看見一個女人急匆匆地解了安全帶,迫不及待地打開行李架,拿了隨身行李就直奔艙門而去。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心煩意亂到無法自行調解時,學會了用吃東西代替嚎啕大哭,酒店附近就有餐館,許唯星隨意找了一家,點了一桌的吃的,可食物不僅沒能幫她壓制住身體里的火氣,反而越吃記性越好。
「什麼意思?」卓然抬眸看她,眼神是很久未曾見過的狠厲。
許唯星人生中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如遭雷擊,全身無力,連手機都拿不穩,「啪」地一聲掉在了水泥地上。
「上司?」周子廷倒是沒想到。
對方卻很快回了一句:「他車開的特別急,跟人追尾了,我剛從醫院離開,他還沒結束手術。」
卓然站在原地,看著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盡頭的拐角處,目光微涼,臉上沒有半絲表情。眾人還在揣測許經理到底是不是真的水土不服時,卓然就這麼不發一言地、調頭徑直朝出口走去,步伐之大,很快就甩下了眾人。
那邊廂,卓然已經安頓好了項少龍,優哉游哉地回到客廳繼續一邊喝咖啡,一邊用電腦看文件,偶爾抬頭看看還站在玄關、不知在說些什麼的兩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這不就是他的目的么?一句話都不用說,已經是絕妙的反間計。
周子廷見時間太晚準備告辭,許唯星不僅急急忙忙開行李箱找出那件襯衫,甚至還二話不說送周子廷下樓,就留兩個情侶咖啡杯擺在卓然面前,卓然看著眼前這副人走茶涼,為了忽略掉心裏那點不平衡,一把拿過被棄置一旁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來繼續看文件,可文件上的文字如今在他眼前就是一團漿糊,幻化著幻化著,就幻化成了周子廷那張似乎時刻都在笑著的臉。
但幸好卓然沒料錯,在尤佳的世界里,事業和美人相比永遠美人更加重要,為了不再讓美人久等,尤佳正了正臉色,終於肯入正題,「我就問你來德國為什麼不找我,順便約你出來吃飯。不過……」尤佳皺眉,有絲不解,「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發了什麼內容給你,你竟然不知道反倒要來問我?」
至於某些不得不一同出席的場合,比如此刻——行程倒數第二天的歡送晚宴,就看見許唯星和卓然分站晚宴廳的兩端,之間隔著整個偌大的大廳,許唯星正和北美分公司的代表把酒言歡,卓然則忙著和總公司的副總談笑風生。
那歡快的語氣……那明媚的笑容……所有人都傻眼了。
許唯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調出微信,可惜卓然妻子的微信號她當時只是順帶著看了一眼,任憑她的記憶力再好,也無法在第一時間準確地回想起來,只記得是在「yoga」后加了一串數字,許唯星試了足足十次,要麼跳出提示「無此微信號」,要麼跳出來的頭像不是她之前看過的那張。
好歹夫妻一場……
後悔嗎?
分明是坐等他倆聊崩的架勢,卻還假惺惺地問:「要不要喝點東西再走?」
眾人就這麼目送著這位匿名男士的車從他們眼前駛過,最終絕塵而去,繼而齊刷刷地望向一旁的卓然,眼神里充滿同情。
卓然做一副嘔吐的表情作為回答:「這次又換了哪國的?集齊12國家的女人召喚神獸么?尤小姐?」
雖然當時卓然站在了許唯星這邊替許唯星說話:「她只是想讓你嘗嘗這兒的招牌菜而已,沒別的意思,而且現在北京的消費就是這麼貴的,您過兩天就習慣了。」
卓然的助理當時就傻在了門邊。有些事情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周子廷也一愣:「你家有人?」
他就這麼沉著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其實幾個小時前他也是這樣坐在露天座位旁,低頭翻查著手機,當時的他一身咖啡漬,而潑他咖啡的那個女人早已離開得無影無蹤。服務生見他如此狼狽,急忙跑來送上毛巾,卓然卻只是草草地擦了擦,因為他隱隱的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正忙著查看各種電話、簡訊、微信,可他手機里既沒有陌生號碼的來電,也沒有任何不妥的信息。
相比他有些殘酷的力道,他的嘴角還是保持笑容的——只不過是冷笑:「你情我願的事,你至於這樣么?事後擺出這副姿態給誰看?」
血拚的提議是運營助理在晚宴結束后回酒店的車上提出的,自然當時就邀請了卓然和許唯星同行。這兩人對購物都以沒什麼興趣為由回絕了,不料許唯星得知卓然會待在酒店后,當晚就打通了運營助理房間里的電話:「我明天跟你們一起去——剛想起來確實有想買的東西。」
周子廷也不傻,在卓然和許唯星之間來回張望了一下,就已經明白自己被這女人當槍使了,但周子廷想了想,很給面子地改口道:「好啊。」
不過周子廷很配合的沒有追問,只悄然地把聊天引到了其他無傷大雅的話題上:「剛替你提行李箱的時候巨沉,除了襯衫,你還買了不少伴手禮吧?」
尤佳話到中途突然停了,只飽含深意地看了許唯星一眼。這個女人已經恢復了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泛起了多少洶湧,從這女人攪得發白的手指就可窺見一二。
「外界的反對?」卓然當時就冷笑出聲,「這一切都只是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你們愛得不夠。你父母讓你離開她,你大可以堅定的拒絕,可是你沒有,你猶豫了,因為你離不開你父母的經濟支援;因為你壓根不知道萬一你的信用卡、你的車、你的房統統被收回,你要怎麼活下去;因為你捨不得為了她放棄優渥的生活,陪她吃苦。而她呢,她愛你,可是她更愛她的前途,所以她收了你父母給的名校資格和支票,而拋棄了你。」
許唯星是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的。
尤佳思考了好一會兒該怎麼開頭才不會加身這個女人的誤會,思來想去毫無頭緒,只能煩躁地搖搖頭:「我和卓然十分的投緣——雖然他一直不這麼認為。但我和他真的挺同病相憐的,同樣都是被女人甩了之後,出國讀書順便療情傷。」
可所謂一小時,足足讓卓然等到傍晚,餘暉逐漸從天地交際間彌散開時,尤佳終於姍姍來遲。
卓總監的座位空著,在場的所有人不能當著CEO的面竊竊私語,只好頻頻交換眼色,眼看會議就要開始,姍姍來遲的孫經理才急匆匆地推開會議室的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卓總監請事假,由我代為參會,剛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來遲了,抱歉抱歉。」
尤佳習慣性地搓了搓眉毛,自己什麼都還沒說,就被這女人曲解成了自己這是在宣誓主權、表明正宮娘娘的地位。看來自己永遠不會和卓然成為情敵——她還是比較喜歡及時行樂的女人,凡事都想得太複雜、最終只是自我折磨的女人可不是她的菜。
只是許唯星沒想到,連CEO都到了,會議室里還不見卓然的身影。
如果他真的過得這麼清醒,尤佳也不會在他抽屜里發現醫生開的安眠藥了——而在那之前,尤佳對他的了解其實不算多,因為他一直是個太沉默太沉默的人,什麼秘密都埋心底,等著時間讓它們慢慢腐爛。唯一知道的版本還是從某個極其八卦的留學生那兒聽來的。窮小子,白富美,被劈腿,遠走他國……卓然的故事里充斥著的都不是什麼好字眼,但大多數跟卓然有過接觸的人,都本能地把這些歸類為了謠傳。卓然在學校里雖鮮少用名牌,但穿著簡單、讓人看著舒心,英語說得地道、流利,對誰都淡淡的,不巴結也不仇富。在國外一般亞裔男人都不怎麼收歡迎,單憑卓然時不時的就得拒絕胸器長腿的金絲貓們的示好,此等魅力,就很難讓人把他和窮鄉僻壤里出來的人劃上等號。
卓然成功被她氣吐血。
下一秒許唯星就生生地愣住了——
眾人的八卦之心已經徹底沸騰,幾乎異口同聲、連忙問:「而且什麼?」
她不敢想象自己此刻推門進去會看見怎樣的卓然。奄奄一息,亦或面目全非……
經歷了短暫的一片空白后,許唯星才發現她擱在床頭的手機設定的鬧鐘聲已經「叮叮叮叮」地響了很久。
周子廷好奇得眉一挑:「什麼?」
「也是在那時候我知道,幾年前我提議和他結婚,他思考了整整一天,你應該知道他骨子裡其實是很驕傲的人,可他最後放下了自尊,答應了我的請求,因為他突然想到那個女人媽媽的那一席話,真的,他出國深造了又怎樣,念名校又怎樣,有能力又怎樣?他憑自己的努力,還是很有可能工作一輩子,都給不了那個女人富足的生活,那樣的話,他還要自尊幹什麼?」
「他……傷勢嚴重么?」
說得這麼官腔,許唯星都有些噁心自己,可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直接對卓然妻子說「我是卓然前女友,知道他出事特別擔心他,告訴我他現在怎麼樣了」吧?
周子廷真是說錯了,項少龍哪有半點像她?哪怕只有半點像她,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喵」地一聲就從許唯星懷裡跳到了地上,徑直跑進了屋裡,跑進了正端著咖啡、優哉游哉地朝玄關處走來的……卓然的懷裡。
有些哭和*圖*書笑不得地看向開門進來的這位幼稚鬼,卻在看見她手裡拿的一摞東西后,卓然表情一僵——這女人手裡拿著一沓現金。
許唯星對眾人笑笑,唯獨目光忽略了瞬間臉僵成石像的卓然:「我有朋友來接我,那我就先走咯!」
尤佳無謂地聳聳肩,高深莫測地笑著,就是不回答。
「果然」到最後,卻只留給許唯星滿腔的苦澀。
他看著她,深深地看著,終於輕輕一笑:「還以為你走了……」
許唯星的臉色除了冷沒別的,教人看不出她下一步到底會不會發火,副經理和心驚膽戰的下屬都正盯著許唯星,等著她的下一步舉動,實則許唯星正心裏默默地罵自己:許唯星,有沒有點出息,怎麼這麼輕易就杯江兮茜激怒你,還把負能量帶到了工作上,自己團隊的人都被自己影響了…
尤佳從他身旁走過,稍稍低頭一嗅就嗅到了他沐浴乳的清香,不免驚奇:「你為了見我還特意洗了澡?我真是受寵若驚。」
沉默地僵持了足足有五秒鐘,許唯星也扯著嘴角笑起來,回頭看他:「好!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老太太的身形略顯枯瘦,力氣卻不小,她猛地擦撞著許唯星的肩膀而過,許唯星幾乎被她撞倒,許唯星自己好歹是站穩了,但她帶到醫院來處理的文件卻被撞得散了一地,許唯星連忙彎身去撿,那老太太也沒幫忙撿東西,只回頭看了一眼而已,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眼看卓總監都走了,眾人自然趕緊快步跟上。
許唯星這回輕易就撥開了他的手,他也沒再攔她——是啊,還有什麼理由再攔她?
張苒順著許唯星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項少龍特別不情願地穿著一件帶恐龍尾巴的衣服,仰著頭可憐巴巴地回望著許唯星。
吃完早飯後卓然急著走,隨手就把從德國帶回的伴手禮給了她,江兮茜拆開看,原來是對耳環,她自然是愛不釋手,當即就戴上了。
江兮茜攪了攪銀勺,輕描淡寫地聊開了:「卓然去慕尼黑辦離婚手續了。」
產品助理一驚,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擺手解釋:「沒……沒什麼。」
好在只流了一滴,其餘都被許唯星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許唯星擦掉眼淚,安慰項少龍也安慰自己:「他已經不是以前的卓然,你們已經回不去了。」
「頭兒她今天是吃了火藥了?」
是因為她?
尤佳從沒被人這麼戳著脊梁骨教育過,即便內心其實已經默默認同了這個說法,表面上卻還是對此呲之以鼻:「你說得這麼頭頭是道,可你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
尤佳又是那樣無謂地聳聳肩:「因為我要還他人情。我跟他呢,說白了就是各取所需,我拿到了家裡的風投,成立了自己的時裝品牌,而他,通過我家的名望擠入上流社會。我們悄悄辦了分居,但這事除了我倆之外沒人知道,我爸甚至已經意囑要他繼承我家的公司,其實他大可以大大方方地拿下我家的產業——當然我也不反對,公司交給我只會被我弄垮,還不如交給他,說不定還能發揚光大。可他沒有,他主動請辭,很快跳槽到了赫勒,跟我們家劃清了界限。他是我見過我們這個年紀里最有城府、也是唯一一個不會用城府去害人的人。」
當時聽到尤佳的那句反嗆,卓然無奈地笑而不語;如今再回想起來,同樣也只能笑而不語。是啊,誰說不是呢?他哪有資格去教育她?又或者真是應了那句「醫人者不自醫」,看別人的故事看得特別分明,自己的故事,卻被他處理得一塌糊塗——
總部設有博物館,收納了公司自成立以來的所有經典車型,產品年會的主場地也設在了博物館內。
許唯星溫吞著腳步,幾乎十分鐘后才走到卓然的病房外,病房門虛掩著,許唯星推開一道門縫往裡一瞧,老太太正坐在病床前,特別心疼地打量卓然:「怎麼傷成這樣?」
他這副樣子其實極少有之,許唯星壓制住心中那絲膽寒,艱難地維持著冷傲:「這是違約金。房子我不租你了,按照合同違約金是三個月的房租,明天請你搬出去。」
卓然只能全程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女人是如何殷勤地招待,又是把珍藏的整套咖啡杯拿了出來,又是滿櫥櫃地找方糖,又是翻冰箱找配餐的點心。為了給周子廷騰出位置來放這些吃的喝的,卓然原本擱在茶几上的筆記本電腦和咖啡杯全被這女人撇到了角落,卓然只能孤零零地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雙人沙發上的兩人如何談笑風生。
尤佳怎會知道,照片里的女人,就是卓然剛才所說的、他正面臨著的最棘手問題……
發信人的頭像是個精短頭髮的女人,妝容美艷而不羈,點開她的朋友圈不難發現,此人的習慣用語除了中文還有德語。許唯星頓時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之前在酒吧,她還短暫地納悶過卓然的德語怎麼會說得這麼好,她會德語是因為大學選修了這門語言課,而卓然會德語……
「是么?」許唯星摸了摸臉,「大概是因為時差還沒調過來吧。」
尤佳轉念一想,兀自點點頭:「也對,我們現在是分居期,被發現還有一腿的話,婚也離不了,我錢也拿不到。那算了吧,下次。」
周子廷一邊啟動車子一邊看向項少龍,撥了撥它的鬍鬚,項少龍和周子廷短暫地對視了幾秒之後便懶懶地扭過臉去,把自己的鬍鬚從周子廷手裡解救了出來,不再理會任何人。
「……」
就在那時卓然的手機進了條簡訊,江兮茜好奇瞄了一眼,原來是提示機票出票成功的簡訊。
「我手頭有個問題比較棘手,我得想想該怎麼處理。」卓然已經準備結賬走人了,「改天吧。」
「突然改主意了。」——
這麼嘟嘟囔囔的一句話立刻被一旁的產品經理捕捉到:「你說什麼??」
許唯星真的覺得自己瘋了,還不清楚卓然到底出了什麼事、到底有多嚴重,就已經如此方寸大亂,可她就是止不住自己心底的那些擔憂越演越烈,連輸了15次微信號都沒能成功,幾乎要絕望時,頁面上驀地跳出了卓然妻子的頭像,許唯星那一刻幾乎要忍不住感謝上帝,連忙加了她微信。
周子廷剛微笑著推拒道:「謝謝,不必了。」許唯星卻不知怎麼想的,故意跟卓然對著干似的,熱絡地邀請:「喝點東西再走吧,我剛買沒多久的咖啡機,配上我剛帶回來的咖啡。」
——徹夜溫存過後的女人悄然離開還裝作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模樣,哪個男人不生氣?
許唯星本能地意識到張苒這回突然拉她來天台,應該不是那麼單純地喝杯咖啡。
卓然雖然沒吭聲,但微微揚起的一邊眉毛和略顯凌厲的眼神分明是在問尤佳: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卓然只能想別的辦法阻止尤佳再沒完沒了地說下去,無意間瞄到尤佳身旁那位金髮碧眼的女郎正悄悄地低頭看表,卓然即刻示意尤佳:「你旁邊這位已經看了17次手錶,你確定你還要跟我繼續無止盡地閑扯下去?」
當時的尤佳缺錢,卓然缺機會,最後聯手算不算是臭味相投?但年輕人自以為聰明,實則姜還是老的辣,尤家長輩專門找律師制定的婚姻條款里陷阱太多,鬧得他們結婚容易離婚難。
那稀鬆平常的語氣,那懶洋洋的姿態,彷彿許唯星就是那晚歸的妻子,而他是等候已久的丈夫——周子廷的表情就這麼漸漸石化了。
許唯星終於看到了微信的全部內容:「你來德國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卓然表情僵住。
「他為了那個女人,變成了他最討厭的那種人,你覺得他可悲么?」尤佳扭頭看向許唯星,彷彿真的在等著她的回答。
許唯星走到客房門外往裡一瞧——卓然的東西全搬走了。
當時江兮茜就不說話了。
他的力氣很大,許唯星幾乎聽見自己腕骨「咯咯」作響的聲音。
尤佳卻非得跟他繞彎子;「我在海德堡,到斯圖加特也就一個小時的車程。咱們見面說,天知道我多想念你那張不苟言笑的小俊臉。」
那現在,她到底要不要叫醒這支手機的主人?許唯星忍不住回頭看看,卓然還睡得那樣安然,胸膛和肩頭散著幾道抓痕——都是她的傑作。許唯星心中柔軟,俯過身去吻了吻他肩頭上被她抓破的那一處。
下午的採訪卓然自然也不會出席了,只好由許唯星代為接受採訪。因為室內的採光問題,電視台的工作人員一直在調試機器,這個時候突然碰見江兮茜,許唯星並不太感意外——作為新銳監製,到現場來看看進度無可厚非。許唯星比較關注的是江兮茜此時戴在耳朵上的那對嶄新的耳環。
許唯星如今再回想一下,當時的自己確實是太衝動了,卓然母親剛一說完,她就忍不住掏出錢包,把裏面全部的現金一股腦全拿了出來,直接推門進了捏腳室,把現金拍在了老太太的躺椅上。
多久沒有這麼棄工作不顧、任意妄為了?許唯星沒時間去細究這個問題,她只知道再和那個騙子同處一個空間里,自己很可能會做出什麼事後後悔的事來,比如潑他一身咖啡。
否則他也淪落不到剛才那樣被人潑咖啡的地步。
他和尤佳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同病相憐,同樣是被人甩了之後出國留學,家庭背景的不同也造就了他們留學軌跡的不同,尤佳留學主要是為了療情傷順便學點東西,心被掏空了,大可用物質的手段彌補,整夜整夜地開趴,宿醉,曠課,即便最後退學、大動干戈地改修了服裝設計,家裡無奈但也全力支持;卓然則沒那麼幸運,就算整夜的失眠,第二天醒來依舊得上課、做課題、實習,他沒有資格消沉,因為一旦拿不到全額獎學金,他就得捲鋪蓋走人——
輸入自己的生日,成功解鎖。
張苒有點過意不去地笑笑:「我兒子非給你家貓扎鬍子、穿衣服。我攔都攔不住。」
好歹夫妻一場……
「辦離婚,不能再拖了。」
此時此地,遠在千里之外的尤佳,卻是得意地一笑,默默地收起了手機。
看著這個在她出差時放到了她的辦公桌上、她今天到公司才來得及看的修改版節目流程表,以及表格的封底頁新加上的「監製:江兮茜」幾字,許唯星的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是滋味的。
扣子都被扯斷了……是有多激烈?
「手術還沒結束,我也不太清楚情況,但他的車車頭整個凹了,座位上全是血,看起來這場車禍很嚴重。」
斯圖加特剩下的幾天行程里,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對勁——
這女的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她自作多情的德行?卓然撇撇嘴,決定跳過這個話題,用下巴點一點那金髮碧眼的女郎:「又換了?」
卓然那時一度以為尤佳就是這樣玩世不恭的人,尤佳卻在一次酩酊大醉后,在卓然面前哭成了傻X。直到那時卓然才知道,她和自己一樣,只不過被人傷了之後,他成了不近女色的木頭,她卻走上了一年換一打對象的不歸路。
許唯星在裝飾柜上找到了自己的鞋,在客廳的沙發上找到了自己的內衣褲,昨晚有多激烈,以至於彼此的衣物脫在了各個角落?許唯星半點都不願再去回想,穿戴整齊,以最快速度離開。
其實當時的她更想把錢甩這老太太臉上。當晚卓然母親就哭嚷著去了卓然的哥哥那兒,她和卓然之間,也爆發了最長時間的一次冷戰。
許唯星抱起它,一點一點順它的毛,不知為何和那雙貓兒眼對視著對視著,許唯星心裏突然一酸,就這麼眼一眨就流下淚來。
「……」
如果這些事情統統再捲土重來一次,她能比當年處理得更好么?許唯星不敢斷言,說白了,她如今舉足不前,是因為沒有勇氣去承擔這一切。
江兮茜很清楚的記得,她知道卓然昨晚回國,當晚就給他打了電話,當時的他剛從機場出來,她便約他隔天採訪結束后一起吃飯。對於約吃飯這事,卓然之前已經放過她一次鴿子,江兮茜也體諒他,知道他太忙,那次還是她打包了午餐直接送到他辦公室去,才一起吃上了一頓飯。而今天一早卓然就給她打電話,說不能一起吃晚飯了。總不能接二連三放她鴿子吧?索性改吃了早飯。
隨後的購物行程簡直成了一場偵探秀,雖然卓然和許唯星依舊互不搭理,但一看許唯星什麼自己的和_圖_書東西都沒買、一進店裡就直奔著男士品牌的襯衫而去,眾人都不由得交換了一個神色,明顯都是回想起了卓總監那件斷了扣子的襯衫。
許唯星依言站了起來,低頭看了眼尤佳,有些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欲言又止了,只默默地調頭往住院部大樓走去。
博物館後方就有全球最大的專業賽道,一小時後會有比賽,由總公司CEO親自宣布開賽,所有人都魚貫離開博物館、準備換場地時,許唯星卻逆人流而行,只留下一句:「你們先過去吧,我先去趟洗手間。」
「中午讓我兒子掏了600塊錢,晚上才請我們吃100多塊錢的東西。我就說嘛,現在的小姑娘一個比一個刁鑽,明明很小氣,卻還裝大方。」
餐叉在桌上一蹦,徑直掉落在地。
許唯星這才驀地想到,應該是卓然回來了……
尤佳這時抬起頭來,正對上卓然那略有些不滿的眼神。尤佳沒臉沒皮地問:「我的新髮型這麼帥?連你都忍不住偷窺我……」
解鎖密碼隨之跳出來,許唯星還真的挺佩服自己的,這個時候還能在腦子裡冷靜地做著各種數字的排列組合——
可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她不認識他的朋友,沒有他任何親戚的聯絡方式,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空曠的停車場里聽著自己焦慮萬分的心跳聲,腦子裡幾個零零碎碎的詞一直在撕扯著她的神經:卓然……慕尼黑……
許唯星正準備掰開他的鉗制,動作卻在這時驀地一停。
「……」
餐會就設在酒店的6樓,卓然終於在餐會現場見到了那個突然溜號的女人。
這副耳環……不就是卓然在斯圖加特的Metzingen里買的么?
「……」許唯星自覺立場尷尬,實在是不想接話。
直到第六天,許唯星來到醫院、直奔住院部時,被一個匆匆趕來的老太太撞了。
許唯星果然是不氣死卓某人不罷休,卓然泡的是藍山咖啡,還有大半壺在咖啡機里,她就直接當著卓然的面把大半壺咖啡給倒了,換上自己帶回的麝香貓咖啡,慢慢蒸餾。
她抬眸對許唯星笑笑,表情很自信:「他在國外的這些年,我們一直都有聯繫。」
許唯星被噎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反倒是周子廷,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合理可能,只能一笑:「你的上司住……你家?」
許唯星幾乎每天都到醫院報到,有時候可能只是他在病床上處理文件,她在沙發上用電腦,彼此安安靜靜度過一下午,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心、充實。
好歹夫妻一場……
「我呢,和卓然是五年前認識的。」
江兮茜審慎著目光看她,彷彿在說:我連這都做的到,你呢?
卓然點頭,招手示意服務生過來結賬。
卓然笑笑,正準備上前幫許唯星拿行李,就在這時,停在不遠處停車格里的一輛車突然響起了喇叭。
許唯星捫心自問一下,介不介意?暫時得不出答案。但許唯星很明確的知道,她的父母不會答應,或者再將人心揣測的惡劣一點,以卓然母親當年對他的態度,到時候會怎麼看待她?肯定要譏諷——當年心氣高成那樣的姑娘,到頭來還不是人老珠黃,見卓然有出息了,就死皮賴臉著要吃回頭草……
江兮茜還沒開口,許唯星趕緊先說:「叫我許小姐或者許經理就成。」
許唯星二話不說,直接摸出錢包,放了錢在餐桌上,徑直起身就要離開。
周子廷一笑:「都說物似主人型,果然,這貓像你。」
像她?
卓然就只能冷著臉,聽著助理和許唯星閑聊——「許經理,沒睡好吧?氣色不太好的樣子。」
卓然妻子那邊沉寂了足足兩分鐘,許唯星幾乎要在這長似一個世紀的安靜之下忍不住暴走了,那邊才終於回了消息:「可你怎麼知道我的微信號?」
既然去不了阿姆斯特丹,尤佳退而求其次:「晚上一起吃飯吧,我已經訂好飯店了。」
手機在鎖屏情況下,許唯星只能看到兩條微信的部分內容:「你來德國怎麼不……」
「……」
「而且你不覺得么?他需要的是一個可以為了他、把自己低到塵埃里去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必須被他成天高高在上地捧著的女人。就算他現在甘之如飴、願意這麼捧著你,但總有一天他會累的。這樣你們兩個都不會獲得幸福。」
見這女人突然鎖緊眉頭帶點不置信地看向她,尤佳忍不住一笑:這女人總算捕捉到了她話里的重點。
「許唯星。」
果然有這個病人——許唯星頓時心又一沉。確認了卓然真的在這間醫院,許唯星卻陡然失去了力氣似的,邁出一步都顯艱難,再不復之前的神色匆匆,終於慢吞吞地來到了病房門外,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卻又遲疑了。
許唯星仔細琢磨了一下她所說的這些,其實江兮茜的很多話都很在理,但許唯星實在是做不到虛心接受。面對攻擊時,她的反擊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江小姐,這些話你不應該對我說,我跟他之間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瓜葛。」
而隔天,許唯星、產品總監、產品經理和兩名助理一行人正準備離開酒店前往Metzingen,卻看見了卓然優哉游哉地出現在了酒店門口。
許唯星坐在醫院草坪外的長凳上,或遠或近站著的、走著的都是異國面孔,她一個不小心思緒就飄遠了。飄回了片刻前的病房。
展開錢包時,尤佳無意間瞄了一眼他的錢包,頓時就「咦」了一聲。
卓然是被客房的座機吵醒的。
也不知道她出國的這幾天在項少龍身上發生了什麼,許唯星驚訝地看著一向傲嬌的項少龍就這麼被張苒的兒子抱著,服服帖帖地窩在那小子的懷抱里,一聲都不敢吭,只敢用那雙歷來高高在上的貓兒眼可憐巴巴地望著許唯星,彷彿在向許唯星求救:不!別把我留下!帶我走……
許唯星直接把這沓現金往卓然的電腦旁一放。
卓然一臉蒼白地半靠在床上,腿和手臂都纏著繃帶,瞄了一眼笑得如此沒心沒肺的尤佳,卓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這傢伙還聊微信聊這麼開心?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她,那灼灼的眼神在許唯星臉上看了一輪之後,稍顯詫異地一挑眉:「坐火箭來的么?速度真快……」
周三是一周最忙的時候,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她和卓然至少會在公司見到兩次,下季度的戰略書都做好了交給早上11點CEO親自主持的會議,她和卓然都必須出席。卓然在去德國前已經以她許唯星的名義做好了下季度的品牌運營戰略書並提交給了CEO,卓然作為她的直屬領導,自然要出席會議並對她的戰略書提出修改意見。
皺著眉頭,艱難地睜開眼睛,眼前便是這個男人的睡顏,而她,就枕在他的胸膛上,耳邊便是隔著肌肉和骨骼的、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沉著有力——就如同他在幾個小時前將她攏在身下時那樣,不容回絕地佔據著她的所有感官。
當時卓然的那聲斷喝只換回尤佳一記無謂地聳肩,而尤佳的視線也很快回到了許唯星身上,她就那樣帶點抱歉帶點笑意地對許唯星說:「把你忽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其實我只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卓然這麼迫不及待地要把離了這麼久都沒離成的婚給徹底了結掉?」
正當許唯星苦惱於該怎麼接話時,對方又發了一條過來:「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他的車車頭整個凹了,座位上全是血,看起來這場車禍很嚴重……
後來他一路回到酒店,始終眉頭緊鎖,不怎麼情願地從微信的聯繫人列表裡找到尤佳,問她是不是給自己發了什麼消息。
她比他早到,隔著長長的自助餐桌,冷冷地看著他。
她這是在諷刺自己如此關心她的丈夫,一聽到出事了就馬不停蹄地趕來?可她的語氣並不帶半點嘲諷意味,許唯星有些讀不懂了。
卓然的助理一邊走還一邊打電話,完全沒有發現許唯星。助理的聲音卻毫無阻礙地傳進許唯星的耳朵,猛地揪緊了許唯星最脆弱的那根神經。
看著如上一幕,產品助理怎麼也對產品經理的話信服不起來,不由得喃喃自語起來:「不可能啊……剛到斯圖加特的那天早上,我還看到許經理從卓總監的房裡出來……」
幾個小時前那個放肆笑著的許唯星不見了,卓然乜一眼這個女人嘴角掛著的假笑,心中五味陳雜。
但顯然項少龍不敢苟同許唯星對它體重的污衊,許唯星幾乎話音剛落,它就「喵」地一聲抬頭看向許唯星,那略帶不滿的樣子彷彿在說:別在陌生男人面前詆毀我!
「……」
「我們好歹夫妻一場,出來吃個飯敘敘舊總可以吧?」
話已至此,尤佳也無需再多言了,只拍了拍許唯星的肩,猶如多年的老友似的勸道:「進去看看他吧,他雖然傷得不重,但也不輕,沒個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
卓然妻子的這番話,令許唯星幾乎一閉眼就看見了駕駛座上鮮血橫流的畫面,那令她幾乎連眼都不敢眨。
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的卓然終於忍無可忍,「啪」地就把電腦合上了,隨手扔到一邊的沙發上。這時,玄關處傳來「啪嗒」一聲開鎖聲——這幼稚的女人終於回來了。
「是啊,怎麼了?」
許唯星雖然沒能從中聽出半點嘲諷和敵意,但尤佳的那席話,依舊在無形中往許唯星腦袋上扣了一頂碩大的「第三者」的帽子,教許唯星鬱悶至今,連此刻她面前的綠草悠悠的景色都無暇欣賞。
許唯星還記得卓然母親的原話就是這麼說的。
許唯星出差這些天,把項少龍寄放在了張苒家,周子廷載著她去接項少龍,領著周子廷一走進張家大門,周子廷就引起了張苒的興趣,許唯星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被張苒拉到了一邊:「小星星,從實招來!哪兒蹦出來的男人?」
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和卓然之間的紐帶這麼脆弱,她要失去他的音訊是這麼容易,曾經那麼親密的一個人,現在卻是他若真死在國外了估計她也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想想真是諷刺…
「就我所知,卓然和他太太雖然只是利益結合,但一向相敬如賓,我也沒聽他說過他有任何想離婚的念頭,可他回國見到了你之後才多久,就這麼急迫地跑回去離婚……」
運營助理聽得頭頭是道,產品助理卻顯然還心存一絲疑慮,不解地來回張望一下遠處的卓然和許唯星。
卓太太?尤佳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她是在叫自己;這邊廂,許唯星已經打開了話匣子,語氣特別誠摯:「我也已經和卓然劃清界限了,你大可不必和我講述你和他的前塵往事,無論你和他之間怎樣,我都不會去破壞你們的婚姻。」
許唯星的臉色當即一沉。
「還沒說完呢,」尤佳接過服務生送上的莫吉托,急急忙忙喝了一大口,身怕卓然搶了她的話題似的,立即又說,「我家的口碑算是打響了,現在國內很多ITgirl和名人都穿我家牌子,我覺得是時候在國內開第一家分店了,你覺得呢?」知道他是干運營的,自然想知道他的專業意見。
夫……妻……
從這個女人手裡接錢,在他看來是莫大的恥辱,無論這筆錢是何用途。卓然不禁冷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收呢?」
許唯星乾笑一下:「我有它這麼胖么?」
「……」
尤家主營的是汽車周邊,外飾、內飾、車載音響等,都說中國人精明,尤家確實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尤佳已經是第二代移民,思想歐化不受束縛,不想走長輩鋪好的老路,想要成立潮牌,尤家的長輩倒也狠:「要投資可以,先把婚結了。」
她給卓然母親安排在五星級酒店入住,卓然母親說走了一天腳累,她又帶老太太去捏腳,老太太倒好,和捏腳小妹聊天時,把對許唯星的不滿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
「你結過婚?」
「怎麼稱呼?」
剛平展下去的眉心在下一秒又驀地一蹙——他撈了個空,另一邊的床鋪早已空無一人。
許唯星也沒等他回答,說完就轉身回了自己房間,「砰」地一聲猛力關上門,決絕地沒留半分餘地。
可正當所有人都坐實了這兩人之間有什麼的時候,許經理註定要讓他們大跌眼鏡了——
站定在了臉上沒有半點起伏的卓然面前,說:「我忘了一件事。」
許唯星就這麼抱著穿著恐龍外套hetubook•com•com的項少龍上了周子廷的車,上了車才幫項少龍把衣服除了,項少龍終於恢復了自由一般長長地「喵」了一聲。
她就坐在沿街的餐桌上,一張小圓桌,一頂遮陽傘,傘外日光傾城,形色悠哉的行人沐浴在陽光下,許唯星卻覺得眼前頓時昏暗了——只因此刻她面前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卓然。
「我們好歹夫妻一……」
許唯星如今是一個頭兩個大,她該怎麼解釋?怕是在周子廷看來,她已經是個大謊話精了——最初得知要和他相親,以為他還是當年那個小胖子,就帶著男朋友一道赴約,好讓他知難而退,可後來一見他真人,就對他生了好感,故意讓他誤會此男友是假。
「不知道啊,下午電視台來採訪,咱們頭兒和電視台來的監製貌似是好朋友,還一起出去敘了會兒舊呢,心情應該不錯啊。」
許唯星慢慢地坐直來。
卓然無語地搖搖頭:「我們男人都沒你瀟洒。」
前一秒還以為他是將死之人,下一秒他卻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許唯星完全招架不及,一聲不吭地站在那兒,直到卓然覺察到異樣,緩緩地抬頭望向門邊。
「許小姐,不怕你笑話,我這人心氣一向比較高的,但如果對象是卓然,就算他二婚我也不介意。」
江兮茜那微笑和煦的表情終於露出了一絲破綻,彷彿她正看著一個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女人,忍不住嗤笑了一下:「別騙我了,如果你跟他沒什麼,他會突然為了你離婚?」
餐會結束后,中方一行六人同各國的分公司人士一同前往基地,運營總監自然與運營經理同乘,只是連坐在駕駛座的助理都感受到了車廂內的低氣壓,忍不住頻頻透過後照鏡觀察一下後座的那兩人,心裏犯著嘀咕——在飛機上還是枕著肩膀睡覺的交情,怎麼一晚過後,就又再度勢同水火了?
尤佳這才暫時把目光從許唯星身上移開,脖子一揚,目光就越過了許唯星的肩頭,落在了不遠處的卓然身上。
低頭看一眼掉落在地的餐叉,許唯星忍不住自嘲地笑笑——跟個餐叉鬧脾氣,自己現在也就這點能耐了。
好歹得先洗把臉再叫醒他吧?
留下其餘五人,站在那兒不知是要等她回來集體行動,還是撇下她先去賽場,產品經理還挺替她擔心的:「許經理是不是水土不服?飛機上也沒見她吃東西,剛才的餐會上也沒見她吃東西——臉色很差。」
所有人都在觀賞比賽時,許唯星打車回了酒店。
當然,對許唯星來說,那不算是陌生男人;對卓然來說也是如此。
尤佳不知何時來到了草坪邊,靜靜地觀察了許唯星一會兒,許唯星全然未覺,直到她一屁股坐到了許唯星身旁,許唯星才驀地醒回神來,扭頭看見是尤佳,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但依舊朝尤佳客氣的點了點頭。
許唯星研究了一下措辭,周子廷到底該算是她的老校友,還是算她媽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琢磨到最後,許唯星只說:「我發小。」
卓然妻子告訴了她醫院地址,整個飛行旅程許唯星沒吃沒喝也沒睡,卻一點也不困不餓,擔憂和恐慌早已將她脹滿——
此刻卓然順著尤佳的目光看向錢包里的照片,終於明白她在眉飛色舞些什麼了。是他和某個女人的合照,那次他跟著中介去看房時,從儲物間里偷來的。
卓然坐在露天的藤椅中,夕陽的餘暉剛剛落在天地的交際線上,頭頂的遮陽傘已經收了起來,卓然的臉卻要比這天氣先一步陷入晦暗之中。
這個稱謂令許唯星幾乎忍不住,要一口老血噴在江兮茜那張明艷動人的臉上。
許唯星選擇不接腔。
卓然看完了尤佳手機里的微信內容,一言不發地把手機還給尤佳。和他猜得差不多,他又一次被尤佳的「語言藝術」害慘了。
尤佳沒什麼所謂地「哦」了一聲,但轉念間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猛地瞪大了眼睛:「星星?」
早上CEO親自主持的經理以上級別會議上,對下一季度品牌運營的戰略部署和預撥資金都有調整,意味著許唯星部門也要做相應調整,尤其是資金方面——針對上一季度部門支出超標一事,許唯星發了不小的火,下屬們一個個都膽戰心驚地等許唯星發完火,才開始漫長的自我檢討。
最終還是許唯星把依依不捨的項少龍抱回它的貓舍,貓舍前的貓盆里,應該是卓然臨走前幫項少龍換的新鮮的貓糧,可他還是這麼拋下項少龍走了,屋子裡沒有留下任何他的物品,彷彿他壓根不曾來過……
我們好歹夫妻一場,出來吃個飯敘敘舊總可以吧……
當時的卓然還沒怎麼適應她的毒舌,已被她一句醉話氣吐血,尤佳卻全然不覺,還在叨叨:「尤其是……自由,你愛誰,只要她也愛你,你們就能大大方方地走到一起,不像我,我想和我愛的人在一起,全世界都會反對,而就算她再愛我,最終也會離我而去。」
「……」
「所以,就算所有人都覺得他配不上那個女人,甚至連那個女人都這麼認為,但在我看來,是那個女人配不上他。」
許唯星的手在門把上僵了半晌,終於猛地一咬牙,推開病房門。
對於許唯星一臉的震驚,張苒無奈扶額:「說你做了卓總監和他太太的之間的第三者;還說,他為了你把婚都離了……」
看樣子應該是卓然趁對方不注意將她猛地一把抱起,殺了她個措手不及。
許唯星發現自己狠下心來的時候真的還挺狠的,自己的父母當初就是被小三拆散的,雖然母親特別爭氣地很快就找到了第二春,如今生活得也很幸福,但她平生最痛恨的還是小三,可沒想到自己竟無緣無故成了自己做痛恨的人。
「分居兩年,正在申請離婚。」他開口,聲音都隱隱的有些啞了。
「你幾號回國?我先回一趟慕尼黑,下一站再去阿姆斯特丹,跟不跟我一起?對男人來說,阿姆斯特丹可是天堂般的享受,你懂的……」
許唯星當時正坐在病床旁為卓然削蘋果皮,卓然正在看電視,百無聊賴地換著台。卓然的助理這麼突然地推門進來,許唯星險些被水果刀扎著手,卓然嚇得立即丟下了手中的遙控器,欺身過去拿走許唯星手裡的刀:「沒扎著吧?」
只是一直控制不住地做夢,斷斷續續的夢境里,她正親昵地挽著19歲時的卓然,幸福地仰頭看他,他的臉卻一下子從19歲時的模樣一下子又跳到27歲時的模樣,他冷酷地甩掉了她的手,夢裡的她想要追上前去,卓然的身影卻突然由一個變成兩個。許唯星在夢裡極力地辨別卓然身邊突然出現的那個人是誰,最終她驚呆在了原地——那人正是卓然的妻子,留著和微信頭像里一樣的髮型和妝容,卓然和他的妻子一道,遠遠地望著她,蔑視地笑……
顯然它不懂……
「自從兩年前辦了分居之後,我跟他交流的其實不多,就知道他賺了錢也不愛干別的,就愛買房子,我有一次笑話他怎麼跟國內的土大款似的這麼喜歡屯房子,他當時只轉述了他前女友媽媽的一句話,我就懂了。你知道是哪句話么?」
輸入他的生日,錯誤。
確實該叫醒他,畢竟他也得出席主辦方的活動,可許唯星反觀了一下自己,頭髮凌亂得不像話,臉也沒洗,還衣不蔽體——內衣褲不知被丟到哪了。要他一睜眼就看到自己這副鬼樣子?許唯星在心裏堅定地對自己說了句「不」。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輛車的車窗已經半降下,展露的是個陌生男人的側臉——
可產品助理越是這麼結巴,就越發引起了懷疑,運營助理也開始極力回想那天白天發生過什麼異樣的事,這麼仔細一琢磨,果然回想起了某些蛛絲馬跡,運營助理立即低呼道:「難怪那天卓總監起晚了,要不是我打電話去他房間催他,他差點就錯過了餐會。而且……」
許唯星當時只覺得特別委屈,中午那頓飯她本來要掏錢的,是卓然硬攔下了她——她知道卓然的心氣高,之前好幾次因為她搶著付錢鬧得不愉快,她是為了避免再一次吵架,才允許卓然去買單的。結果呢?因為區區600塊,她看了卓然母親一下午的冷臉。
家裡竟然亮著燈——不僅亮著燈,她和周子廷面前的玄關處還放著一雙鞋。
尤佳一貫的插科打諢,沒正面回答,只說:「大忙人終於有空接見我了?」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尤佳比他看得開多了,她都已經從當年那個棄她而去的人的世界里走出十萬八千里了,他卻還想要拚命回到那個傷害過他的世界,只因為還貪戀曾經的那絲溫暖……
這麼想著,許唯星迅速撿起他的衣物和手機擱在床邊,這就準備直奔浴室拾掇,卻在這時,她不小心按到了手機按鍵,手機屏幕就這麼亮了,許唯星的腳步也就此徹底停住。
話已至此,不等自己的大前輩黎總監坐上公司的車,卓然已先行離去,黎總監不禁腹誹:一早就聽說過這位卓總監在為人處事方面很有一套,但是……如果真的在為人處事方面那麼有一套的話,會把大前輩這麼晾著不管、自己先走嗎?還全程擺一副臭臉,簡直不敢想象……
一直盤踞在心裏的怨憤就這麼輕易地被這句話擊潰了,許唯星終於任由擔憂的情緒將自己淹沒,慌慌忙忙地從包里掏出手機,指尖幾乎是顫抖的,好不容易撥出了卓然的手機號,語音卻提示是關機狀態。
飛回國內的航班在經歷了漫長的飛行落地后,所有人走出了航站樓,這個時間點攔車有些不方便,眾人開始明裡起鬨:「卓總監,你的車不是存在停車場么?這麼晚了,許經理作為我們之中唯一的女士,卓總監替我們送她回家吧。」
沒一會兒對方就通過了好友驗證,原本急切萬分的許唯星急忙調出對話框,卻在下一秒生生卡住了。自己和前男友的現任妻子的對話該怎麼開場?畢竟彼此的身份這麼尷尬……這個天大的難題正橫亘在許唯星面前令她止不住地頭疼腦熱,卻是對方先她一步發來了消息——
見談話的氣氛隱隱好了起來,周子廷才把在他心裏壓了好一會兒的疑惑問出了口:「對了,在機場門口和你站一塊的,都是你同事吧?」
可許唯星走出兩步,竟自行折了回來。
許唯星邊說邊從鎖孔里抽鑰匙,卻在這時,驀地一怔。
張苒正想繼續追問下去,許唯星卻突然低頭掃到了地板上、正慢悠悠走向她的某個物體,嚇了一跳似的驚呼:「項少龍!?」
結過婚……結婚了……一字之差,意義卻是天壤之別。
「在北京,你工作十年可能才買得起一個廁所,你是打算讓我女兒跟你住廁所么?」尤佳學卓然那種平靜而隱忍的語氣學得那麼像,以至於此時一陣風吹來,許唯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的同時,心也隨之狠狠地一絞。
公司里很多人都聽聞過許經理和卓總監有矛盾,但這兩人之前頂多是井水不犯河水,心裏就算因為當初的職位之爭有些芥蒂,但表面上都還算和氣,可如今不知突然發生了什麼變故,二人之間的矛盾儼然已擺上了檯面,只要有卓然在的場合,許唯星統統缺席,一點面子都不給。
「襯衫。180的碼子,不知道你穿合不合適。」
不得不說職場磨平了江兮茜的部分稜角,多年前的江兮茜對她總話裡帶刺,可如今,再討厭她也不會說出口,照樣沖她微笑。
兩相對望之下,許唯星終於敢確定眼前的這一切並非自己的幻覺,那麼她是該上前用力擁抱他,慶幸他的安然無恙?還是該直接給他一巴掌,責問他的欺騙?就在許唯星完全無法抉擇時,門外的走廊上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許唯星身後。隨即許唯星身後便傳來一句:「Entschudigung?」很淳厚的德語發音,示意擋路的許唯星讓一讓。
彷彿瞬間跌入冰窖池中,渾身一涼的同時徹底溺斃。
許唯星買了最近的機票直飛慕尼黑。
一表人才?呵呵……卓然狠狠壓下嘴角即將泛起的那一抹冷笑。
許唯星拿鑰匙開門的時候還在回頭和周子廷談笑:「還好你提議送我上樓,上樓的時候我才想起來,要把那件襯衫從行李箱里拿出來,讓你帶走。」
他應該是聽見了開門聲,卻頭也不抬,只帶點揶揄地說:「你是去打電話還是https://m.hetubook.com.com去打炮的?這都快一個小時了……」
許唯星就這麼猛地驚醒了。
至於什麼事令他如此著急請假?答案無人知曉。
她這些天被憤怒籠罩,刻意忽略了關於卓然的一切,自然也就忘了卓然作為她上司之外的另一個身份——她的房客。
許唯星也沒轍了,索性兩手一攤,和盤托出:「不管你信不信,他確實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房客,我和他的關係有點……複雜,因為他還是我的……前男友。」
許唯星彷彿一點兒也不介意:「對,卓然是我上司。上次我請他幫忙,他才跟我去相親現場的。」
直到卓然的助理駕車離去,許唯星才猛地驚醒過來,腦子裡一團漿糊,僵硬著手指去翻包找鑰匙,翻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早知道鑰匙不在包里,許唯星意識到自己應該立即回辦公室拿車鑰匙,而不是繼續在這裏六神無主下去,可她轉身欲走向電梯間時,卓然助理的聲音卻如夢魘一般猛地扯住她的腳步——
卓然看著她,沒好氣的樣子;再看桌上那些被她吃得一片狼藉的餐盤,語氣自然也不好:「你餓死鬼投胎啊?」
卓然不請自來地坐在了她身旁的藤椅上,招呼服務生過來:「請換一副餐叉。」
許唯星僵硬著脖頸回頭看一眼周子廷,這時,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從屋裡傳來,許唯星懷裡的項少龍一聽,立刻先在場的所有人類一步警醒——
許唯星原本打算在運營部的會客廳里喝點東西了事,江兮茜比她講究多了,硬是讓她的團隊擠出20分鐘時間,供她和許唯星聊聊。
這些八卦分子越發覺得這倆表面上勢同水火的人之間真的有貓膩的,是在行程最後一天,因為即將乘坐這天晚上的班機回國,所有人都放下了工作的擔子,這一整個白天都在斯圖加特最大的奧特萊斯Metzingen血拚。
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駛進了許唯星的公寓樓下,行李太重,她又得抱著沉甸甸的項少龍,周子廷提議送她上樓,她想了想,沒拒絕。
既然是房客,就自然會有她家的鑰匙……
「而且,之後我去卓總監房間里等他一起前往餐會,那時候他在洗澡,我就說幫他把擱在床上的襯衫拿去乾洗,結果他說不用了、直接扔了吧,我扔襯衫的時候看見好幾個扣子都被扯斷了。」
當天的晚飯依卓然的意思,定在了一間平價餐館,許唯星為了避免重蹈中午的覆轍,特地拐著彎讓卓然母親知曉——晚上這頓飯她請。卓然母親的臉色頓時就緩和了不少,晚飯吃得十分相安無事,許唯星還以為這一天的折磨終於要結束了,不成想又出幺蛾子,卓然母親見結賬時許唯星只給了服務生兩張百元鈔票、服務生還倒找了幾十的零錢,下午那副對許唯星愛搭不理的樣子就再度出現了,許唯星真的不懂自己哪裡又觸到了老太太的雷點,後來終於明白——
「公事?」
就在門口這兩人僵持不下時,病床上的卓然多多少少有些忍無可忍了,對著門口就是嚴肅地一聲低喝:「尤佳!」
許唯星深深地呼了口氣,才鼓起勇氣:「卓太太,我和卓然不是你想的那樣。」
人不都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的么?她不會像許唯星那樣惺惺作態,不會像許唯星那樣自私地保護自己傷害別人,可為什麼卓然寧願再一次選擇給予過他重創的許唯星,而不是她……
流利的德語聽得許唯星心裏那股無名火頓時又「噌」地往腦門上冒。
卓然的助理到了,許唯星覺得自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卻總有那麼一丁點不舍,回到國內很可能就意味著一切都回到原點,她竟隱隱的不希望這樣。
一會兒還有主辦方安排的餐會!
卓然的助理從國內趕來,比許唯星還晚了一步,見到許唯星,下巴幾乎都要驚掉了。
許唯星一怔,這才回過神來,對著周子廷有些虛妄地一笑,「哪有那麼誇張?只是太累不想笑而已。」為了讓這個話題儘快過去,許唯星想了想,突然又說,「對了,給你帶了禮物。」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許唯星直接下到地下停車場去取車,才發現自己的車鑰匙還落在辦公室里,忘了帶下來,許唯星站在自己車邊,惱得忍不住給了自己腦門一掌,「啪」的一聲翠響剛剛在空曠的停車場里彌散開來,就有一串急切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赫勒發布的概念車的新聞通稿此刻應該已經傳遍了世界各國的網路,畢竟論赫勒的行業地位,這次的產品年會註定要吸引全球的矚目,博物館的第一展廳里,作為全場的焦點,這些工業藝術品令金髮碧眼的車模們統統黯然失色,在場的所有業內人士無不如獲至寶,就只有許唯星一人,如此近距離地面對豪車,卻眼皮都不抬一下。
此時此刻,坐在周子廷車裡的許唯星同樣擺著張臭臉,以至於周子廷透過後視鏡瞄了她三遍,估摸著她的臭臉應該不是因為他,這才開腔:「怎麼去了斯圖加特一趟回來,你都不會笑了?」
許唯星思量許久,最終還是默默地帶上門,悄無聲息地離開——
心裏懊惱,卻不能被下屬看出破綻,只能強撐著板著臉,二話不說繞過下屬,頭也不回地走了。留兩名下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一副「我們完蛋了」的表情。
「hallo,Schnheit.」
進場前所有人關閉手機,只帶著工作人員發放的手冊入場,首席設計師團隊已經恭候多時。
皺著眉頭,不怎麼情願地伸手摸到了床頭柜上的電話,是他的隨行助理的叫醒電話:「卓總監,起了么?餐會訂在10點半,我們該出發了。」
這就是卓然不喜歡聯繫她的原因——他嫌她廢話太多總說不到點子上,她嫌他沒有一點幽默細胞不懂欣賞她的語言藝術,總之不在一個頻道上,交流費勁。
輪椅悄無聲息地滑到了許唯星跟前,那隻打著石膏的腿就這樣進入了許唯星的視線範圍,許唯星這才從腦袋裡的拔河中驀地抽回神來,抬頭一看,真的是卓然坐著輪椅找她來了——
卓然凝眉回視了他們一眼,光是這一記冷冷的眼神就已令所有人膽寒地或低頭看地,或仰頭看天,紛紛避開卓然的目光。
嘖嘖……真甜蜜,尤佳不禁沖卓然挑挑眉:「難怪你不跟我去阿姆斯特丹了……」
她是時候回國了。
「飛機晚點了一會兒,久等了吧?」
如果他離婚,再娶,對象為什麼不能是她?
衣物凌亂地散在床腳下,許唯星一件一件地拾起,卻只找到了襯衣和裙子,這時掩藏在衣物中的手機又震了一下,許唯星才看到它——原來真的是手機震動聲把她吵醒的。
卓然眸色一冷,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而老太太那麼短暫的一回頭,許唯星已經看清了老太太的長相——是個中國面孔,更準確地說,那人正是卓然的母親。
卓然一般出遠門都會帶兩個錢包,一個裝證件和大額備用金、平時不帶在身上,一個裝現金和銀行卡,之前在酒吧被偷了一個,如今只能把不常用的這個帶出來。
尤佳開著輛道奇的皮卡就來了,卓然瞄見那輛皮卡停在了路邊停車格里,而周遭人的目光也都被這騷包至極的車引得頻頻側目,卓然便忍不住嘆氣:依舊不改愛招搖的本性……
唯一在狀況外的產品總監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見眾人皆沉默,便笑著和大家探討:「剛才那個是許經理的男朋友么?看著挺一表人才的。」
許唯星就這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有時候真的很想不顧一切地投奔自己愛的人,可惜,她愛他,卻討厭他的家人……
卓然這一家之主的姿態拿得還真好,許唯星和周子廷依舊僵在玄關,他已抱著項少龍轉身回了房間,只留給許唯星一句:「我把項少龍放回貓舍,你招呼客人吧。」
你好,美女……
卓然模稜兩可地笑笑。
銷假上班的第一天,許唯星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簡簡單單的一席話,實在是讓人浮想聯翩,另兩人同時情不自禁地望向遠處那個一臉嚴肅的許經理:這麼狂野,平時真是看不出來……
只是沒想到尤佳不是一個人來的,副駕駛座上先下來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南歐長相的女人,尤佳隨後從駕駛座上下來,摘了墨鏡掃了眼路邊,看見卓然便是一笑,徑直朝卓然走去。
許唯星說著,拿起桌上的半杯咖啡,對著這張她五年都不曾遺忘過的、英俊的臉孔,「嘩」地潑了過去。
或許是許唯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父,但她總覺得江兮茜這番話是在示威——在許唯星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她知道這麼多,她懂他的艱辛,她心疼他的努力,她才配走進他的內心。
窗帘拉著,讓人辨不清白天夜晚,她有些疲憊,還有些宿醉,但還不至於醉到徹底忘了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甚至無比清晰地記得他在問她「你不後悔?」時,自己是如何回應他的……
卓然接住項少龍,險些打翻咖啡,他便把咖啡擱在了玄關旁的鞋柜上,就這麼以一家之主的姿態站定在玄關前,目光很快略過周子廷、來到了許唯星身上:「回來了?」
真是掃興……尤佳兩手一攤:「哎,算了算了,誰讓你是工作狂呢?如果我真準備在國內設立分店,回國再找你敘舊,我上一次回國還是十幾年前,你到時候可得當我的導遊。」
許唯星收拾好心情上班,既然新的一天已經開始,那麼一切都會好起來。
「還是你……」另一種假設似乎更加恐怖,恐怖到許唯星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之後才能夠說出口,「結婚了?」
四個小時後會議才結束,外頭天都黑了,許唯星留了副經理下來單獨訓話,剩下的所有人魚貫離開會議室,全都跟瀉了氣的皮球似的。
項少龍見許唯星杵在客房門口許久不動,它也不死心地再一次走到客房門外朝里張望,只可惜再怎麼張望也改變不了已經人去樓空的現狀。
再一看卓總監,竟去買了女士耳環?果然……有貓膩。
孫經理說著就一屁股坐在了卓然的座位上。CEO沒有對卓然請假一事表示出任何驚訝,人事部的人卻一副事前完全不知情的樣子,顯然卓總監因為請假請得太急,沒辦法走正規批假流程,而是只向CEO口頭請了假、走了CEO特批通道。
尤佳的目光帶著詫異,又仔細地打量了許唯星一輪,難得的嘆惋道:「還以為是新人,沒想到是故人……」
「其中有一個,是不是之前假裝你男朋友的那個?」他狀似平常地問,但語氣裡帶著一絲謹慎,身怕問到不該問的似的。
答案自然是「不」,可轉念間許唯星就想到了一件事,頓時緊張地猛提了一口氣,直到回頭瞄見床頭柜上那盒拆開了包裝的杜蕾斯,才緩緩地鬆了口氣。
這和她獨身的五年間的每一天早上都差不多,起床,洗漱,換衣,化妝,再去客廳喂項少龍,可許唯星今天一走進客廳,就看見項少龍正焦急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從敞著門的客房回到空落落的客廳,一臉失落的樣子。
但是這個社會既是這麼的不公,又是那麼的公平,他的努力最終換來了回報,讓他以全新的面貌,回到那個當初令他落荒而逃的城市,回到那個當年他樣樣比肩不了的女人面前。
卓然還記得那次尤佳抱著酒杯和他絮絮叨叨:「其實我很羡慕你,怎麼說呢?除了沒錢,要什麼有什麼。」
「我們頭兒在慕尼黑出了意外,挺嚴重的,我明天一早就得趕過去。」
其實在卓然告知他已結婚之後,江兮茜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就一直很克制,頂多以老同學老朋友的名義偶爾吃頓飯,不做第三者,不破壞他人婚姻——江兮茜這個分寸還是有的。可是……
可傍晚卓然和許唯星商議晚飯要去哪兒吃時,卓然卻說:「我們就隨便吃點吧,別去太貴的餐廳。」
許唯星關掉鬧鐘,揉著緊繃的太陽穴下床。
你來德國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和江兮茜短暫的碰面令許唯星鬱悶至極,許唯星平時很少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但這次,結束採訪后,她在隨後的部門會議上全程冷臉,嚇壞了下屬。
江兮茜笑得比她自然多了:「不好意思,調試機器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許姐姐,我們找個地方喝杯東西吧。」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