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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不及你好

作者:瘋子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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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唯願你還在

第十六章 唯願你還在

她這才留意到從門口進來一個男人,個子非常高,從側臉一看,不正是那天在醫院停車場和溫晚撞車的男人嗎?
這個「他」自然是指賀沉了,溫晚剛剛平靜的心又泛起一絲漣漪,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和賀沉那件事之後的對話寥寥無幾,沒有指責,沒有歇斯底里,可是卻意外地兩清了。
他說這話時一直盯著溫晚的小臉打量,努力想從她眉眼間搜尋到一些可用線索,然後她只是安靜地待在周顯聲懷裡,小嘴微微抿著,就彷彿那時依偎著他,聽他如何激怒顧銘琛一樣。
周顯聲忽然推門進來,雙眼微微眯起,打量了眼兩人眼下的情況,聲音低了八度:「醫院病房很緊張,要是聊完了,走吧。」
此刻的顧銘琛,臉上的表情也從焦慮很快轉換到了憤怒,他兇狠地看著賀沉,幾秒后伸手就往他臉上揮了一拳:「你還有臉在這?」
風水輪流轉,有了前車之鑒,偏偏他依舊沒把握好機會。
溫晚被周顯聲半攬著隨後也離開了,直到進了電梯還在晃神,她看著電梯內壁上兩人親密貼合的姿態,這才如夢初醒般微微掙開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賀沉在走神,市場部總監已經做完彙報站那有幾分鐘了,他卻始終沒說話。阿爵虛握著拳,抵在唇角微微咳嗽一聲,壓低聲音提醒道:「彙報完了。」
周顯聲矮身對上她的視線,不負眾望地扔下一個驚雷:「溫晚,我就是喜歡你,而且,比你想象的也更了解你。」
周顯聲聞言,緩慢地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略微有些複雜:「我沒女朋友。」
她比記憶里還要瘦,身上充斥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不再是以前熟悉的味道,真的什麼都不一樣了。賀沉偏偏不甘心,忍著胸口那陣窒悶,悶聲在她耳邊呢喃:「小晚,給我個機會,這次不會再讓你失望,你信我。」
賀沉站在病房外,看著那抹單薄的背影用力蜷縮在一起,他的全身都難以遏制地疼痛起來。如果這就是她要的,那麼他就給。誰也不知道他在江邊那十幾分鐘是如何度過的,他嘗過世間所有難忍的疼痛,流過無數次血,可是都沒有一刻的感受像現在這般難以忍受。
她忍不住看了眼窗外的太陽,的確不是打西邊出來的。
溫晚想走,賀沉卻怎麼都松不開手,情急之下只好將她用力翻轉過來,看到她發紅的眼眶,心臟又是狠狠抽了抽:「你究竟要我怎麼做才肯回到我身邊?」
溫晚不知道他心裏那麼多彎彎繞繞的,主動說:「你不回公司?」
溫晚想象著賀淵那副病弱的樣子,覺得畫面十分違和。
溫晚臉色不太好,卻還是有些不自在的紅,幾次伸手攔他:「我可以自己來。」
阿爵「嘖」了一聲:「嫉妒。」
林有珍大概太累、年紀太大,還是倚在一旁睡著了,可是床上的女人明顯沒睡熟,從賀沉的角度正好能瞧見她蒼白的小臉,眉間皺的很深,怕是又做夢了。
「誰胡說了,真的,我給你求過簽呢。」
他眯了眯眼,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心裏打定主意要好好調查一下對方,賀沉那邊要防著,這邊也不能掉以輕心。
話沒說完,身子已經被倏地扳正,周顯聲隱忍的情緒似乎到了一個臨界點,英氣的眉峰擰成結,臭著臉寒聲道:「溫晚,這話你聽好了,我也只說一遍。」
溫晚沒再叫林有珍媽媽,而是用「她」代替:「後來遇上她,一直將他當親生兒子帶大,大概只是想幫她吧。」
劉主任想,兩人之間如果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互相算計,卻又小心翼翼地,這到底是悲哀還是……
「……」
蕭瀟瞧她臉色就知道,抬手一指:「沒錯,你是不是想象不到他力氣那麼大?我告訴你他真的是裝的,力氣大不說,連脾氣也完全不一樣了,以前那副紳士模樣也是假的。」
蕭瀟想了想,居然也站在林有珍那邊:「阿姨比較有經驗,小晚你就別堅持了。」
溫晚這次是真的震住了,周顯聲今年二十六歲,外形也是女孩子喜歡的類型,到現在都沒交過女朋友……那就只剩一個可能了。她垂下眼睫,尷尬地咳嗽一聲,臉頰上帶著淺淺幾分薄紅:「其實,我不歧視同——」
賀沉冷笑一聲,其實心裏明鏡兒似的,沒錯,他就是嫉妒了。
賀沉鮮少有會後悔的事,可是此刻他也不得不認真審視自己的內心,他承認,他真的後悔了。有些幸福唾手可得,卻被他親手一點點地碾碎了。來不及了,傷害已然太深,怕是做什麼都彌補不了了,怎麼辦?賀沉看著她沉睡的樣子,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俯身在她耳邊將白天沒有說完的話繼續講出口:「小晚,我捨不得你——」
賀沉如鯁在喉,他想說自己明白的,可是那樣的語言蒼白無力,如果明白,怎麼還讓事態發展至此?
蕭瀟握著她的手,忍不住嘆氣:「沒關係,孩子以後還會有,這時候生他下來才是不負責的表現。單親媽媽很辛苦的。」
兩個念頭在他心裏糾葛折磨著,夜夜輾轉反側,又忍不住激動欣喜。她一定是沒放下才對,這麼重情義的女人,這段感情投入了多少也是有目共睹的,哪是說忘便能忘?
溫晚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帶上的房門,甩了甩頭將腦子裡有些www•hetubook•com•com怪異的念頭摒除掉:「聽說小時候媽媽就不在了,也很可憐,後來遇上……」
周顯聲眼看就節節敗退,眸中精光一閃,乾脆將溫晚摟得更緊些,甚至微微垂下頭將下顎抵在她發頂之上。
賀沉聽著他話里的弦外之音,似乎他只是溫晚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罷了,那麼短暫的時光,很快就會被遺忘掉。
「賀沉,我們結束了。」溫晚沒有回頭,聲音非常低,但是她確定對方都能聽到,「別再來找我,沒用的。我不是個會心軟的女人。」
但他畢竟是沒怎麼伺候過人,喂得笨拙極了,蕭瀟實在看不過眼,剛想開口制止,一道挺拔的身影就率先擋住了她的視線。
周顯聲臉上的笑意斂乾淨,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蕭瀟咬著唇,許久才低聲說:「我放不下,很沒出息對不對,居然愛這樣的一個人。」
賀沉看著她的背影,拳頭攥得很緊,往前一步,伸手將她肩膀牢牢箍住。
賀沉這才看向對方,烏黑的眸子里有壓抑的情緒翻騰著,利落地掙脫了他的鉗制,語氣冷冷地:「我對不起她,可是並不代表這樣你就有資格指責我。你娶了她卻用那樣的方式羞辱她,又比我高尚多少?」
溫晚眨了眨眼,周顯聲非常清晰地一字字道:「我沒交過女朋友,也沒談過戀愛,我性向正常,我喜歡的是女人,我也不是對誰都毒舌——」
顧銘琛真是被周顯聲氣個半死,溫晚看了眼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揉了揉太陽穴:「你們倆真的是來看病人的?」
劉主任看他那樣有些解氣,但還是理智極了:「她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各項指標都不符合馬上手術的條件,需要先調理,這個我已經和她商量好了,你不用擔心。」
他說完就摔門走了,病房門震天響,看起來是真的怒不可遏。
賀沉握住她肩頭的手攥的越來越緊,瞠目欲裂:「強詞奪理!你明明知道我沒辦法證明,就算把心掏出來你也不會信。」
溫晚低垂著頭,青州的春天溫度適宜,她只穿了一件淺紫色毛衫,頭髮被高高束成了馬尾,露出一截白凈修長的頸項。
溫晚臉色不好,但還是努力笑了笑,反問她:「你呢?賀淵誤會你『懷孕』,後來怎麼樣了?」
溫晚當初被他逼著退房,的確有很多東西還放在他那裡,包括證件等非常重要的東西,雖然她也很想瀟洒地甩甩頭說「不要了」。
溫晚握了握拳頭,手指觸到了無名指上那抹涼意,表情忽然釋然了:「好。」
賀沉站在那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底有個地方是徹底空了,像是有什麼東西隨著那戒指徹底消失,被硬生生給剜掉一樣。
周顯聲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裏暗暗叫爽,面上卻依舊保持鎮定:「現在說不好,但將來的事誰知道呢。有了賀先生和顧先生這兩位先例,我想,我會是小晚最好的選擇。你知道,最好的總是在最後才出現。」
賀沉的臉色又黑了一層,顧銘琛在旁邊冷笑:「你一直覺得自己了解她,其實最不了解她的就是你。小晚或許什麼都不在乎,但是尊嚴,這是她唯一僅有卻也最在意的東西。」
「請進。」劉主任抬頭瞧見來人,表情只是微微一滯,很快就神色如常,「來了,坐吧。」
阿爵看他氣色不好,沒有同他計較,反而提議道:「等這一戰打完,不如出去散散心。沛沛說想去日本,我們一起?」
蕭瀟看了她一會兒,伸手給了她一個擁抱:「小晚,跌倒了,咱們再一起爬起來。這世上男人那麼多,不稀罕賀家這兩個大壞蛋。」
溫晚一驚:「你不會被她挑撥成功了吧?」
晚上賀沉還是沒走,一直就坐在病房外面冰冷的椅子上,其實他也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可總覺得這樣便能挨得她近一些。
溫晚腳步一頓,剛想開口,周顯聲就接話了。他痞痞地看著賀沉,嘴唇微微翹起:「這種小事哪用麻煩她,到時候我讓人去一趟就可以。」
劉主任正在低頭喝茶,聞言掀起眼帘凝重地瞧著他:「這個問題你之前問過我了。」
溫晚被她的話逗得直笑:「我怎麼這麼愛聽你胡說呢。」
可幸福那麼短暫,短暫到他還來不及從她口中聽說什麼,噩耗便傳來了。阿爵找來的人黑了溫晚的電腦,攔截到了那些郵件,他目睹著那些想要算計賀家的內容,心疼,卻無處發作。尤其看到了宮外孕的消息,整個人都好像被兜頭澆了好幾盆涼水。
賀沉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真的錯了,錯得太離譜。
顧銘琛和蕭瀟俱是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溫晚口中的「繼父」是什麼意思。
賀沉看著她,心臟驟然一緊,幾乎已經預料到她會做什麼,卻還是鎮定地點點頭:「隨你。」
溫晚卻什麼都不說,疼了不說,心裏壓抑也不說。
顧銘琛已經完全冷了臉,要不是顧忌這小子是溫晚名義上的「弟弟」,他早就不客氣了。
男人的力氣加上暴怒的情緒,賀沉的頰邊很快就紅了一片,他抬手輕輕觸壓一下,感覺到疼了,這才扯了扯唇角。
阿爵等人都離開,這才挑眉看著他:「你說過絕不讓私事影響到工作,現在正是關鍵時期,你知道剛才做的決定https://m•hetubook•com.com有多不妥嗎?」
顧銘琛臉色一沉,淡笑道:「周先生真會開玩笑,自然誰都比不上小晚在我心裏重要。」
賀沉對上她的視線,心臟陡然間跳得不能自已。這還是事情發生之後她第一次睜眼瞧他,彼此對視著,他耳邊凈是自己紊亂的呼吸和心跳。
溫晚看她一臉義憤填膺,以為出了大事,誰知道蕭瀟接下來的話讓她簡直哭笑不得。蕭瀟說:「他直接開車去公司,我當時正在開會,小晚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總監這個職位的!那天就等著任命了,結果他衝進來二話不說就將我扛走了。」
之後她便也聽溫晚提起過,還狐疑地問她是不是賀沉知道了什麼,不然為何對她身體好像格外緊張起來。
周顯聲沒強迫她,從帶來的保溫盒裡又盛了一碗湯出來,說:「這是林姨特意給你煮的,說你小時候怕吃藥就愛喝這個,嘗嘗。」
賀沉眼神微微下移,釘在了周顯聲落在溫晚肩膀上的那隻胳膊,又冷淡地說:「還有,你們畢竟是沒血緣的,對她這麼狎昵的舉動,真的不怕讓她名譽受損?」
如果不是後來蔣贏突然決定出國,她恐怕不會魚死網破地走這一步。
賀沉穿著一身簡潔的深色西服,白襯衫的領口挺擴熨帖,眉眼間帶著淺淺的倦意,目光梭巡到她,馬上變得深沉起來。
溫晚看著他黑漆漆的雙眼,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她沒敢亂想,訕笑著轉開眼:「活了這麼多年才知道,有個弟弟真好。」
蕭瀟發窘,揮了揮手:「當我胡言亂語好了,我肯定你會遇上個真正疼你的人,疼到骨子裡。算命的都說你命犯桃花呢。」
顧銘琛看著目光略帶挑釁的男人,不得不正視起他來。
蕭瀟狐疑地盯著周顯聲消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最後也搖了搖頭:「可能是吧。對了……他沒為難你吧?」
溫晚搖了搖頭,她想問問蕭瀟最近的情況,可邊兒上杵著兩個男人一時不好開口,只好直接將周顯聲手中的碗接了過來:「我自己吃吧,又不是傷了手腳。」
可是溫晚真的恨死他了,她的噩夢狀況開始嚴重,連夢話也會哭著喊孩子。那是她在掙扎究竟要不要利用這個本來就無法存活的孩子吧?即使是一個不幸的小生命,她也同樣捨不得。
裡邊陪護的是林有珍,有幾次他聽到有響動,倏地站起身,想起趙主任那番話又堪堪停住了。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聽著裏面偶爾傳出的聲音,是溫晚在說話,可是說的什麼他完全分辨不清。
賀沉擺了擺手:「我沒事。」
蕭瀟也一大早就趕了過來,進病房看到顧銘琛時愣了愣,那男人正拿著湯匙強硬地喂溫晚吃東西,動作雖然不夠溫柔,卻極其小心。
「顧銘琛、蕭瀟,我朋友。」溫晚指了指兩人,介紹時語氣非常隨意,顧銘琛卻被她話里的「朋友」兩個字給氣得半死。好歹也是前夫吧?關係比朋友深了不少呢。
「聽話。」顧銘琛沒理她,還是親力親為。
周顯聲如願以償,嘴角噙著淺笑:「如果我正在追求她呢?這樣的舉動恐怕很合理吧?」
溫晚看著他眼底的認真,忽然心臟狠狠一跳。
賀沉從確定溫晚是宮外孕到現在也沒幾天,倒是要將她辦公室門檻踏平似的天天來報道。
賀沉沒有躲,硬生生受著了。
溫晚看著他遞過來的甜湯,眼神微微一黯,睫毛很快地垂了下去:「喝不下了。」
溫晚想笑,還是忍住了:「你們註冊了?」
蕭瀟看兩個男人間風雲暗涌的樣子,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這下有好戲看了。她往溫晚床邊的凳子上一坐,上下打量她一眼:「沒事吧?」
孩子沒了,他卻連走近她的機會也一起被否決了。
劉主任看著他,那副樣子哪裡像是「知道」,擔憂全都寫在臉上,不免心生嘆息:「你同我反應的心理問題,我已經私下安排了醫生和她聊,這段時間……你配合一下,不要時常出現。」
蕭瀟一有空就會來陪溫晚,兩人嘻嘻哈哈的,其實和以前的日子沒有多少區別,可是彼此都默契地不再提那兩個名字。
周顯聲這才發現,面前的男人可比顧前夫要難對付多了。
他看周顯聲的眼神越發狠厲起來:「你憑什麼覺得,你追求她就會接受?」
顧銘琛沒想放過他,一步上前又鉗住他的衣襟,雙眼像是要迸射出火焰一般:「你知道小晚有多喜歡孩子?你給不了她幸福就不該招惹她!」
溫晚先是被周顯聲的動作鬧了個大紅臉,接著又被他曖昧的說辭給嗆到,捂住嘴咳嗽一陣才說:「你別逗他了。」
他接受不了,光是想想就覺得難以承受,拳頭捏的骨節直響,還是按捺著道:「東西可以隨時回來取,如果不是你,誰也別想邁進那個房間半步。」
溫晚聽了半天沒聽到正題:「他扛你去哪了?」
蕭瀟想起這個就直翻白眼,沒好氣地說:「別提了,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樣的男人!」
賀沉沒想到溫晚會答應的這麼爽快,等房門帶上,整間病房裡安安靜靜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反而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怕她推開自己,他率先開口,卻極其小聲溫柔:「哪裡痛?我叫醫生過來。」
溫晚看著蕭瀟微微發紅的眼https://m.hetubook.com.com眶,伸手摟住她發顫的肩膀,良久才說:「既然他這麼壞,你也拒絕他了,那你難過什麼?」
顧銘琛一直瞧他不順眼,尤其見他這副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樣子就來氣,往前一步嚴厲地盯著他:「小晚的事不用你插嘴,讓她先安心養身體。」
賀沉這才正眼瞧他,眉目間滿是審視和揣度。溫晚趁機掙開他的胳膊,率先往前邁開一步:「走吧,我們說完了。」
賀沉低頭在她後頸上輕輕落下一吻,冰冰涼涼的觸感,卻讓他捨不得離開:「我知道開始接近你的目的,對你來說覺得羞辱,但我真的只是想對你好。我在那之前就喜歡你了,你和我認識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樣。和蔣贏也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為了賀峰,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坐牢。」
會想明白放她走,是因為醫生那句「心理壓力過大」,她開始噩夢纏身,每天睡不好,他良心過意不去,卻還是捨不得放手。甚至僥倖地想,這個孩子要不起,就讓她再懷一個,溫晚心太善,又渴望親情,這是她永遠都無法更改的弱點。
周顯聲已經一手拿了紙巾替溫晚擦嘴,一手接過顧銘琛手中的粥碗:「我來吧。」
病房裡靜的沒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兩人身上,是賀沉先開口的:「能單獨聊聊嗎?」
賀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溫晚抿著唇輕笑:「你剛才還暗示我賀沉是好人。」
阿爵看著他蕭索的身影,心裏只剩一個念頭:愛情還真是要人命。
溫晚安靜地看著她,蕭瀟的眼神變得落寞下來,語氣也透著一股無助凄涼:「小晚,我還是拒絕他了,一想到他和那個女人我就受不了。而且你知道嗎?那個女人找過我。」
賀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跟著去受刺|激?你連女兒都有了。」他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每天看著她心事重重的樣子,試探、誘哄,卻始終無果。
溫晚一愣,賀沉則是完全冷了臉。
開始時因為蕭瀟的關係,她對這個男人真是沒有半分好感,後來瞧他說出的那些話,看樣子也是下了一番工夫對宮外孕仔細了解過的。而且他手裡已經有證據,劉主任便不再遮掩,直接說了實話。
周顯聲「哦」了一聲,又笑眯眯地反問:「顧先生這是在否定你過去無視溫晚的所作所為?」
顧銘琛危險地打量起這人,走了一個賀沉,又來個新對手?
他若是笑著還有幾分陽光單純,這時候冷眉冷眼的樣子倒有些嚇人,溫晚也不由正經起來,只聽他一字一字地說:「欺負過你的,我全都會替你討回來。」
他沒忍住還是推門走了進去,她額頭一層細汗,在燈光下泛著淺淺一層晶瑩,嘴唇哆嗦著像是難受極了,他俯身確認,聽清她說「疼」。
「這是我們欠她的。」賀沉只說了這一句就緩慢地轉過身去。
那男人聽完之後的表情她真是一輩子也忘不了,雙眼發紅,拿著煙想往嘴裏送,卻好幾次都失敗了,最後只是強硬的丟下一句:「馬上安排手術。」
他其實打心眼裡羡慕那些普通百姓,沒有算計、沒有利用,只是簡單的天倫之樂,可是這麼單純的幸福,他失之交臂了。如果蔣贏沒有回來,他已經和溫晚結婚了,現在又是另一幅光景。
溫晚怔怔地看著他,他這副歇斯底里、方寸大亂的樣子,並沒讓她心裏好受半分。她吸了吸鼻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雙眼:「那你告訴我,要怎麼才能相信,你現在說的都是真話?」
蕭瀟沉默著,半晌才抬頭瞧她:「小晚,她只是讓我看到了一個真正的賀淵。以前我們覺得賀沉不是東西,可是對比之下,你才會發現賀淵更不是玩意兒。」
溫晚雙眼發直地看著地板上兩人交疊的影像,還是理智地搖了搖頭:「沒用了賀沉,你現在這麼說著,我還是會忍不住懷疑,嫌隙已經產生了。這樣的愛情,不,或者根本就不是愛情,它離我預期的實在太遠了,我要的是什麼,你從來都沒明白過。」
能這樣看她的機會恐怕不多了,他就那麼痴痴地看著她的臉,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就這樣安靜地注視著一個人的感覺也很好?是從她為自己擋槍開始?還是從在義大利那時,她在陽光下輕輕點頭答應他的求婚?或者,她為自己尖銳地指責蔣贏那一刻?
周顯聲把碗一擱,雙手撐住床沿居然就那麼大喇喇地往她床尾一坐,斜睨她一眼:「何必呢?我不信你恨她心裏就會舒服,最後還不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蕭瀟又是氣得直咬牙:「民政局!」
這個女人已經徹底信不過他。
周顯聲又是奇怪地看著她,像是在忍耐什麼:「我沒交過女朋友。」
賀沉黑眸緊縮,兩條眉毛氣得深深擰在一起,他承認自己被激怒了,顧銘琛剛好猜中他痛處。
顧銘琛看他這樣,心裏別提多爽快了,以前吃的癟現在全數討了回來,真是報應不爽。他微微整理下領帶,唇邊帶著挑釁的笑意:「說起來還得謝謝賀總,不然我可真沒機會走近小晚。啊,不對,賀總這個稱呼也不太合適,恐怕很快就不是了?」
可是眼下,看著她平靜地將戒指遞到面前,那樣子像是在做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眼底沒有半分留念。他的表情一點點僵化,許和圖書久,才迫使自己發出聲音:「它是你的,我送出去就不打算收回來。」
那時候他滿心歡喜,雖然不確定自己的感情,可是真的有種無法言喻的喜悅感,像是找到了什麼……
更何況,他們才認識多久?
顧銘琛寒著臉與他握手,總覺得面前這小子話里別有深意。果不其然,馬上就聽對方道:「這麼早就趕來,你那些小明星和小模特女朋友沒意見?」
不敢想,如果她真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或者,接受別人……
這些話聽來平和有禮,可每句都像尖銳的指責,他怎麼都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一步,他的出現竟然已經成了溫晚最抗拒的存在。
她眼神有些迷茫,大概是以為在做夢,看了看他又疲憊地合上雙眼,低低咕噥一句:「看到你,哪裡都痛。」
經歷了這麼多,已經不是愛或不愛的問題了。
賀沉轉過身來,烏黑的眼底拉滿血絲,好像一夜間憔悴了不少。阿爵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帶他打下半壁江山的三哥。
那晚給她擦拭手指,他開始時壓根不敢細看,直到指尖一點點摩挲著,確定它還完好無損地在那裡,心裏才開始狂喜,卻又百般滋味在心頭。
溫晚一愣,隨即恍然道:「分手了?」
她將戒指遞過去,正好有陽光從窗口投射進來,一縷縷不偏不倚地照射在上面,璀亮而奪目,卻刺的賀沉眼眶發脹。
賀沉被他這話直戳胸口,他承認他什麼都不怕,獨獨就怕這一樣。溫晚若是一直不原諒他,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潛意識裡總覺得,不管多久,這個女人終究還是會回來的。
好在是他們內部會議,影響還不至於很大。
顧銘琛表情一滯,卻勾著唇諷刺道:「那又如何,我現在照樣可以去看她。」
周顯聲揚了揚眉梢,英俊的五官這才一點點舒展開爽朗的笑意:「賀先生,你現在是不是才想明白,你失去的是如何寶貴的東西?不過這個世界很不公平,並不是所有失去的,都能找回來。」
賀沉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威嚴地掃了在場的人一圈,隨意交代幾句就散會了。
她平時太要強,哪裡痛哪裡不舒服都緘口不言,賀沉看在眼裡,心裏又是一陣發悶。拿了毛巾去沾濕,試了試溫度才替她擦拭額頭,像是受驚了,她緩慢地睜開眼。
周顯聲看著她蹙了蹙眉,像是要說什麼,最後看了眼蕭瀟,又抿住唇沒再接話。
一句話讓賀沉無話可說,如果不是夢,他被她這話刺得生疼,如果是夢,更是被蜇的難受極了。
溫晚沒話可說,蕭瀟沉吟片刻,說:「還記得以前你說賀霆衍在醫院中毒的事嗎?對,都是賀淵乾的。賀霆衍一直滿心信賴的二叔,其實才是想奪走賀氏害死他們孤兒寡母的罪魁禍首!偏偏他還什麼都不知道,一直和賀沉作對暗中幫助賀淵。還有賀老爺子的死,也和賀淵扯不開關係,他做太多孽了。」
「……」
他克制著發抖的雙手,不再問什麼,牽起她的手替她一個個擦拭手指,等做完這一切又替她輕捻眉心,等她完全安靜下來,這才站在床邊有些捨不得離開。
溫晚淡然笑道:「所以啊,我不想再信,你也不用再證明,這樣不是挺好?」
溫晚越想就越確定心裏的想法,抬頭沖他沒心沒肺地笑道:「沒想到你這麼毒舌,平時是不是也不讓著女朋友?」
越說越覺得自己錯的太多了,簡直無從解釋,他瞬間沒了信心,有種垂死掙扎的絕望感。
看到顧銘琛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她心裏只剩唏噓卻早就沒什麼波動了,平靜地幫他介紹:「這是周顯聲,我繼父的孩子。」
周顯聲待到中午才離開,周家在國外是大家族,這次他和林有珍一起回來是想在國內發展,現在正是考察期,每天都忙的腳不沾地。
林有珍也知道女兒的心思,試探著說:「你現在是小月子,得伺候好了,一個人住哪行?」
阿爵是親眼目睹他一直走過來的,除了無奈之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看了眼裡邊病房的情況,壓低聲音道:「真的不管了?蔣贏那邊出事,我們也會有大麻煩。」
「謝謝你幫我解圍。」溫晚只能想到這一個理由了,周顯聲比她小,又是單身,無論家境還是外形怎麼看都不可能真的對她有意思。
她把茶杯放回桌上,手指敲擊著桌面,略微沉吟幾秒:「影響肯定是有的,每個人身體狀況不一樣。小晚現在心理負擔比較重,要保持心情愉悅,所以我才建議你別出現在她身邊,要知道,現在會讓她情緒波動的只有你,你一出現,她就會想到孩子。」
賀沉長久地站在那裡沒有動,直到阿爵走過來,甚至試圖要扶他:「三哥。」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賀沉的管家苦惱地從病房裡走出來,看到他陰鬱的神色,為難道:「溫小姐說她沒胃口,還讓以後別送了,說這味道,聞了……噁心。」
母親去世之後,那種有人全身心地在意自己的感覺。
賀沉回頭看了眼病房方向,眉心一緊,還是收起手機離開了。
劉主任把手裡的鋼筆放好,這才說:「手術很順利,只要安心靜養不會有問題。她自己也是醫生,不過是裝疼嚇嚇蔣贏,到醫院時狀況都很穩定,她不會真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所以不用擔心。」
周顯聲hetubook.com.com已經直接幫著收拾東西,二話不說就將行李包遞給司機。
蕭瀟等他走了,終於有機會和溫晚細聊:「你這弟弟很奇怪啊。」
溫晚笑了笑沒有回答。
阿爵的電話很快打過來,聲音微沉:「先回公司,要緊事。」
窗帘在微風中搖曳,七樓,連一丁點聲響都沒有聽到……
是的,他什麼都知道。
「註冊個屁呀。」蕭瀟一激動就容易爆粗口,小口喘息著換氣,「他直接跑我家問我爸要的戶口本,但是我告訴他了,我沒懷孕。」
溫晚看到來人,指尖不由輕輕一顫,幾天不見,再見他依舊是心臟劇痛。
賀沉點了點頭,整個人好像魂游天際,半晌才說:「我知道。」
算著到她出院的日子,心越來越慌,直覺就想來見見她,是光明正大地見上一面。可是見了之後,那種思念似乎發酵的越發厲害,即使她站在面前,還是覺得不夠。
賀沉怔在原地,顧銘琛已經走了,病房門緊合著看不到裡邊的景象,但是想象著溫晚面對顧銘琛時的表情,他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
病房裡格外安靜,在場的都不是外人,全都知道林有珍在溫晚小時候棄她而去,這些糾葛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求得原諒的。
溫晚被他氣笑了:「你幹嗎一直針對他?」
「……」
顧銘琛也愣住了,留意到對方的年齡和長相,微微皺了皺眉:「你是誰?」
溫晚笑了笑,往前邁開幾步,絲毫沒有遲疑地揚手將戒指扔出了窗外。
等夜重歸於寧靜,他控制不住還是輕輕往門邊走過去。
賀沉眉峰一凜,眼神不善地看他一眼:「我和溫晚都虛長你幾歲,長輩在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
溫晚看著窗外綠瑩瑩的一片生機,輕輕嘆口氣:「愛情里哪有出息不出息的,人要真能把自己感情隨意收放,那才可怕。」
天蒙蒙亮,賀沉吩咐管家送了湯水過來,還有事要處理得直接回賀氏,準備進電梯時卻撞上了一個人。那身形太熟悉,他全身的細胞都警戒起來,腳步倏地收住,眸光不善地打量起那人。
賀沉捻了捻眉心,不甚在意的樣子:「說完了?說完出去。」
她是捨不得摘下,還是純粹忘記了?
蕭瀟雙眼迷濛地看著溫晚,忍不住問她:「那你還愛他嗎?」
溫晚做的一切小把戲都在他眼皮底下,從最初猜測她懷孕,他便沉浸在無法言喻的幸福里,他從來不知道有個女人懷了自己孩子這件事,是這麼的讓人喜悅。那個孩子簡直是最美的禮物,因為這個孩子,他甚至暗自竊喜,溫晚總算是再也不會離開了,他這輩子都不會放手。
這麼說著,他心裏也知道溫晚定然是不會打這電話的,看了眼一臉諷刺的周顯聲,皺了皺眉頭,還是率先離開了。
賀沉有一秒的難堪,但很快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你也說是半個,更何況,要是我之前沒聽錯的話,小晚並不想和你們一起回去。兩人一唱一和讓她做出為難的決定,真的是為她好?」
溫晚還在猶豫,看著母親蒼老的面容心底還是微微有些動容,幾個人正在僵持不下,病房門被人推開了。
對,歸屬感。
顧銘琛點了點頭,馬上柔了聲調:「媽晚點會來看你,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溫晚歪著頭,若有所思地盯著那戒指看了好一會兒,抬頭瞧他時眼神分外清明:「那我有權決定怎麼處置它?」
周顯聲嘴角噙著笑,隨意跟兩人打了個照面,看顧銘琛時眼神古古怪怪地:「原來你就是顧銘琛,久聞大名。」
周顯聲挑著眉,斜斜地勾起唇:「顧先生是不是又忘了你已經和她離婚?現在我們談家事,你不好摻合吧?」
賀沉並不看他,目光越過他肩頭,執拗地注視著溫晚。
想抱抱她,還想親親她——
周顯聲不知道為什麼就側身擋在了溫晚身前,說話的聲調冷冰冰的:「還有什麼可聊的?該說的早說完了。」
賀沉一怔,倒是沒有反駁,反而問:「對以後會有影響嗎?」
賀沉的腦子嗡地一下,垂在身側的手倏地收緊:「你——」
周先生臉色沉了沉:「我是她半個家人,當然有資格替她出頭。我可是真心為她好,不像某些人,打著對她好的旗號可勁兒傷她。」
周顯聲稱呼林有珍為「林姨」,而且看年紀這兩人也不可能有血緣關係,溫晚介紹時也說他是「繼父」的兒子,可是看他這樣子,分明對溫晚不像單純的姐弟情。
溫晚的身體恢復很快,到了出院的時候,林有珍堅持要她回周家住。溫晚不想去,被母親拋棄了這麼多年,要她馬上接受對方實在太強人所難。
顧銘琛走近他,壓低聲音道:「所以別高興太早,笑到最後的會是誰,還真說不好。」
周顯聲看顧銘琛一臉的不虞之色,露出整齊而白凈的牙齒,笑得非常友好,可說的話卻引人遐思:「我啊,該怎麼說呢?我和小晚的關係比較特別。」
男人沒有說話,結實的身形往皮椅里一坐,卻沒有開口。
看他遲遲不肯開口,溫晚咬了咬唇,慢慢將無名指上那枚婚戒摘了下來:「這個,還給你。」
周顯聲伸手過來攬住她肩膀,賀沉焦急地喊住她:「你還有東西在我那。」
周顯聲等他一走,馬上嗤地笑出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現在乘虛而入,更不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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