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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沒上鎖，陸路一敲，門便緩緩開了。

他離她那樣近，陸路幾乎可以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水蒸氣和沐浴露的香氣，她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轉頭怒視他：「你到底想怎麼樣！難道我留在這裏還不夠嗎？」

沒想到沈世堯完全不惱，甚至連眉毛都吝嗇皺一下，反倒是不疾不徐地繼續道：「哪裡，還不夠渾蛋……等這樁併購案正式結束，我才是真渾蛋，你說是不是？」

沈世堯被她眼中的淚光一驚，手不自覺鬆開，陸路趁勢踹了他一腳，扭頭就跑，慌不擇路中頭猛地撞上大門，「咚」的一聲悶響，那聲音明明聽得沈世堯都心驚肉跳，她卻一點停頓都沒有，整個人倏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算了，不說這個，」她刻意換了個輕鬆的語調，「來說說併購的事吧，遠航這邊是什麼態度。」

說罷，他還將手輕輕放在陸路頭頂，無限溫柔地揉了揉她的短髮。

真是浪費，陸路瞥了一眼桌上滿滿當當的佳肴，忍不住腹誹，想上樓放包，卻被蔣阿姨叫住：「陸小姐順便幫我叫先生下來吃飯吧。」

四月里，清珂的專輯錄製總算結束進入後期製作，她忙裡偷閒，拿到半天假，索性睡了個懶覺，和_圖_書醒來后發現蔣阿姨出門買菜了，她閑極無聊，乾脆搬了把躺椅到院子里看曬太陽，順便看看報紙打發時間。

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這些抗抑鬱的藥物產生依賴的，清珂全然不知，等她意識到時，她已經不能控制自己在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將這些藥片大把大把塞進嘴裏。

琉璃嘩啦啦碎了一地，蔣阿姨呆怔了片刻，最後默默退出了房間。

被他的笑容一激，陸路終於不受控制地跳起來，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沈世堯，你不要臉！」

「我知道，」陸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但想了想，我也沒什麼好指責你的，因為一開始騙了他的人，其實是我。」「你……」

沈世堯，他就是故意的。

她過去學的是企業法務，但她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最後自己會將這些知識用到這樣的地方。

因為這事，陸路整個下午都心事重重，她無法也不敢想象，如果這樁併購真的談成，爸爸的澳海便會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連眼下唯一的殘骸都不剩！

他似乎是對她笑了一下，陸路從前很少見陸亦航笑，因此那笑容顯得格外陌生且令人心酸。她深吸了口氣，也對他笑笑：「吃飯沒？m.hetubook.com.com我還沒吃，我請你吃飯吧。」

看見她，他略有驚訝，卻又好像不是真的驚訝：「小六，你來了。」

「San的老闆沒有現身，但代理人已經把草擬的材料送過來了，大股東們都很心動……」他沒把話說完，陸路卻已經全明白了，情況和她料想的一樣。

下班回到別墅，陸路仍沒什麼精神。恍惚間瞥了一眼餐廳，才發現今天蔣阿姨特地加了菜。「有人要來嗎？」陸路微感詫異。

陸路只覺得渾身寒毛乍起，又氣又急，抬手想再給他一巴掌，卻被沈世堯穩穩地抓住手腕：「一耳光就夠了，這事還沒成，等成了，你再補上也不遲。」

說起來，她有次經過沈世堯的卧室，竟然看見那對檯燈剩下的另一盞，他居然將它帶來了這邊，看來是特別喜歡。

去的就是公司旁邊的西餐廳，陸路沒什麼胃口，只叫了一份沙拉。

如果她沒有看錯，那上面印有San的字樣……而如果她的聯想正確的話，那麼這樁併購案背後的操縱者，其實是沈世堯？

說話間，陸路這才注意到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原來是在洗澡，陸路說不清是不是鬆了口氣，轉身正欲出門，視https://www.hetubook.com.com線卻落在桌子上的一沓材料上。

「沒有，但是沈先生說今天心情好，讓我多做些菜慶祝。」

放下手機，才意識到自己忘記開燈，偌大的空間漆黑一片，她卻輕車熟路地走到酒櫃前，就著還剩下半瓶的紅酒，吞掉了半瓶葯。

「你刀法真好。」陸路不由感嘆。

浴室的水聲不知何時已經止住，但陸路卻渾然未覺，直到沈世堯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看到了啊。」

「是啊，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吃飯，我第一次見到法國料理，不會用刀叉，你故意在我面前裝樣子，給我下馬威，那之後我就偷偷學了很久……」

「哈，你居然還記得，」陸路笑出聲來，卻沒來由有些鼻酸，「那都是多早以前的事了。」

「嗯。」

正猶豫著如何開口，陸亦航竟先發話了：「你看了報紙吧。」

沈世堯洗完澡的時候，陸路已經將材料大略掃過一遍。

陸路終於禁不住他這樣的語氣，眼淚簌簌落下來：「沈世堯，你……」

和沈世堯平靜和諧的「同居關係」居然持續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儘管回到這偌大的別墅，兩個人幾乎沒有交流，但至少她不會再像上次在那間公寓一樣失態，憤怒地和圖書操起檯燈就往他身上砸。

「我本來以為你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陸亦航低頭，自嘲道，「你應該知道吧，我去找過沈世堯，還跟他說了些不那麼符合事實的事。」

《San集團正式涉足國內地產業，擬併購遠航打造本城地產新龍頭》。

依稀是過了一會兒，沈世堯才回過神來，發現門口站著聞聲上樓的蔣阿姨：「需要我打電話叫人將陸小姐追回來嗎？」

快|感只有一瞬，剩下的，則只是如宇宙黑洞般要將人吞噬的空虛與悲傷。

等到陸路恢復理智，才發現自己已經身在遠航樓下。這個點，公司的員工估計早已下班，她踟躕著要不要進去碰碰運氣，沒想到剛走到電梯口，陸亦航便從另一部電梯里走出來。

沈世堯一邊擦著頭髮，一邊直起身，居高臨下地打量她。良久，他微笑著答道：「不夠。」

無意間摔了他的心頭好，陸路便沒來由地有些解氣。

陸路沉默著，掂量著是否告訴他沈世堯即是幕後主使的事。恰好服務員將陸亦航的牛排送上來，她看著他一塊塊地將牛排精準地切開，每一塊都是一般大小。

沈世堯一語不發，良久，竟然將僅剩的一盞琉璃檯燈「刷」的一下揮到了地上。

悠閑的心情一瞬ｈetuｂoｏk•coｍ.ｃｏｍ間煙消雲散，來不及將報紙收好，陸路已迫不及待地上樓打開電腦搜索，這個從未聽說的San集團，究竟是何方神聖？！

Google了一上午，陸路總算有了些眉目，原來是歐洲的一家企業集團，產業主要集中在設備製造，道路建設方面，發展重心一直以來也主要放在歐洲和東南亞，這樣突然涉足從未接觸過的國內地產業，簡直前所未聞，莫名其妙。

如果她的判斷沒有失誤，那麼這樁併購幾乎是勢在必行，因為沈世堯開出的價格實在超出了遠航的實際市值太多，就算宋清遠不心動，陸亦航不心動，遠航的大股東和其他高層們也未必不會心動。

春日的風大約是最溫柔纏綿的，陽光那樣好，斜斜地穿過樹蔭，照在她的臉上，陸路漫不經心地看完娛樂版，又將經濟版順手拿起來，剛翻了一頁，臉上的表情便僵住了——

她遲疑了片刻，走進去：「……沈世堯？」無人應她，她環視一圈，不確定地又叫了一聲：「沈世堯，蔣阿姨說可以開飯了……」

陸路還惦記著併購一事，一時也沒聽清，含糊著答應，等上樓進了房間，才意識到自己應承了什麼，頓時覺得後悔，卻又礙於不好再去拒絕，只能硬著去敲沈世堯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