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盡頭
第二節
「是她同意的。」沈世堯開口，卻多少有些心虛，只好強調，「……我知道分寸。」
只有深深愛過的人，才懂。
沈世堯不語，頓了頓，答非所問：「爸爸身體還好嗎？」
是簡單的鉑金指環，沒有紋路，沒有鑲鑽，他想著等過幾天有空再陪她親自選顆鑽鑲上去，想著想著，心中便滿是惆悵的甜蜜。
醒來時已是中午，蔣阿姨不在，或許去買菜了。她起來，準備上樓洗漱換件衣服，便剛好撞見從樓上下來的沈世堯。
陸路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一時間羞憤難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扭頭便衝上樓。
她最恨他這個態度，乾脆什麼都懶得解釋：「不關你的事。」
這個傻瓜，他怎麼會不知道她一直睡在沙發上，可是從一樓到二樓的距離太遠，他怕驚醒她，所以沒有把她抱回房間，只替她蓋了一條薄毯。
愛得多的那一個，是註定更痛一些的。wｗw•heｔuｂoｏｋ.cｏm.coｍ
他回來了？
沈太太太了解兒子的個性，輕拍他的肩：「我是挺喜歡那小姑娘的，但如果人家不樂意，你不能強求。」
沈世堯脫了外套，一手抱起蹦蹦跳跳過來找自己要抱抱的墨墨：「媽，我回來了。」
頓了頓，又睜開眼：「要知道，我們沈家可是寵妻出名的，別今後鬧得難看就好。」
他愛上她的聰慧、勇敢和淡然，卻也恨透了她的聰慧、勇敢和淡然。
因為大概只有對著不愛的人，才可以這樣無堅不摧，無所畏懼。
他看見她，神情一滯，旋即笑了：「剛到家？」
就這樣僵持到下午，一通電話卻逼得陸路不得不去找沈世堯。
沈世堯在身後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並沒有追上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他臉上的笑容才逐漸消失。
「想好婚禮怎麼辦，再告訴我吧。」她望了兒
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一眼，起身上樓。沈世堯沉默，良久，沈太太才說下去：「小姑娘其實不大樂意吧。」
和許多大家族尋求利益結合不同，沈太太對未來的媳婦幾乎可以說是沒有要求。在看過沈凌悔婚的鬧劇后，沈太太更是覺得，人活一輩子，擁有的遺憾已經足夠多，如果就連愛著的人都不能相守，那活著這件事，也就太過寡淡黯然。
「特別好，最近更是高興得不得了，以為你對他的事業終於有興趣了。」沈太太微微揚起頭，打量他，笑容中別有深意。
他依舊不語。
但她卻沒有發現。
長途飛行很累，但他絲毫不覺疲憊，以最快地速度開回去，卻不想在半路撞見她。
那一刻，他彷彿看見一年前，她站在戛納那家酒店的門口，回過頭沖他微笑：「可以撒謊嗎？」
撲面而來是露水的濕氣，她胸口越發沉悶，連心跳wwｗ.heｔｕｂooｋ•ｃｏｍ.cｏm也變得很快，所以一進門，便栽倒沙發上，直接睡了。
他往後退了兩步，抱住自己的雙臂，似笑非笑地打量她：「還是你在期待別的？」
在愛情面前，理智、尊嚴、原則都是微不足道的。
那些有過的快樂時光雖是短暫，雖是自己強求而來，他卻通通無法丟棄。或許把一個錯誤延續下去很難，但打從心底拿走一個人，更難。
她一下子便覺得喪氣，準備好的話到了嘴邊，也生生咽回去。反正多一句少一句「謝謝」，也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任何幫助。
沈太太眉目含笑，吩咐人帶墨墨上樓玩，自己則為他沏了一杯茶：「併購取消的事，你爸跟我提過了。」
他做盡全部，她卻始終渾然未覺。
外面天一早亮了，回來的一路上，她都覺得頭重腳輕，甚至下車的時候，險些摔了一跤。
沈世堯只在瑞士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搭飛機回ｗｗw•heｔｕboｏｋ•ｃｏm•coｍ國。
三萬英尺的高空里，他望著空空的雙手，忽然覺得忐忑，冷戰了這麼久，他就連一個像樣的求婚都沒有給她，實在太對不起她。所以一下飛機，他便趕去世朝最近的門店，取了一枚戒指。
四月的瑞士依然寒冷，沈太太煮了一壺新茶，遠遠地招呼他：「世堯。」
陸路臉色陡然變了，警惕地望著他，只見沈世堯輕輕低下頭，蜻蜓點水地在她臉頰吻了吻：「別害怕，我是指起床吻。」
沈太太在日內瓦的家裡等著他。
他比誰都通透，所以也比誰都絕望。
掀開它的時候，她甚至有點發怔，正琢磨著如何上樓跟沈世堯說一句謝謝，他卻已走下樓來，臉上是她最厭惡的那種笑容。
「怎麼可能不關我的事，」沈世堯失笑，湊近些，「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陸路回來的時候，看見門口的那雙鞋，是微微一怔。
她一路狂奔，形容狼狽，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而他也就沉https://www.hetubook.com.com住氣跟在她的身後，直到看見他們擁抱在一起，那刻浮浮沉沉的心，才終於認命地沉底。
而其實，陸路也不是沒有發現那條薄毯。
他的話戳中她心中最痛的那根軟肋，陸路幾乎切齒，「沈世堯！」
他卻恍若未聞：「說起來，未婚妻好像應該對未婚夫履行些義務……」
算了，這才他們之間該有的常態——
沈太太倚在沙發上半閉著眼，似在聽他說，又似在思考。過了好一陣，才答道：「那你自己考慮好，真是要結婚，就要對人家好。」
他不捨得，也不情願，跟自己內心的那份感情對抗。
沈世堯定了連夜飛瑞士的機票，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他便再沒有別的選擇。在此刻丟盔棄甲說放棄？不，他做不到。
回來了卻沒有知會自己一聲，還真不大像他的風格。但她今天這樣累，好不容易安撫好情緒失控的陸亦航，又終於熬到清珂洗胃結束，確定人沒事，才得以抽身，已沒有心力再顧慮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