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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夢

作者: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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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情在不能醒 第二節

第一章 情在不能醒

第二節

但南珂不是一個難相處的孩子,從最初的抵觸到後來的接受,他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他走到她身邊,用了漫長的兩年。南珂不常笑,或者說她從來不對陌生人笑。和很多富家小姐截然不同,她性格里的陰暗面矛盾而又固執。南震天不常回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偌大的老宅里只剩南珂和顧城南,那段相依為命的歲月到很多年後依然是顧南城最寶貴的記憶。他想再也沒有任何時光可以與那時相比擬,那時他們完全擁有對方,那時他們相知相守,相依為命。
可是南珂,如果你經歷過人生最低谷的黑暗就會明白,一個人怎麼會怕呢,一個人是最有安全感的時候,因為永遠只能相信自己,而自己永遠也不會背叛自己。
「當然是青城的機場啊,你傻了嗎?你一聲不響從米蘭溜回來,我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順便拍些照片。怎麼樣,有被感動到嗎?」
顧南城艱難地搖了搖頭,推開她:「會傳染的,快出去。」
「那麼,顧南城呢?他是怎麼死的?」
南珂踢掉鞋子一溜煙爬上床在他身邊躺下,握住他的手:「生病的時候一個人會怕吧?我來陪你睡,你別擔心,爸爸出差了,他不會知道的。」
顧南城想南震天是對的,於是鬆開握緊的拳頭,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做出某個決定。他頭也不回地打開門,離開。一步一步,遠離她。腳步聲漸漸消失,南珂只是望著早已沒有他的方向,漠然地站在原地m.hetubook.com.com
「打算待幾天?」
顧南城轉身看向她,她哭得全身顫抖。記憶里他的女孩,何曾有過這樣傷心的眼淚,那些年的相伴,極力把她納入羽翼下,恨不得把世間所有的美好都雙手奉上,只要還能保持那樣的笑容,不在她身邊又算得了什麼呢?多少個日夜,他不斷地問自己,當初的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
怎麼過得去?
他的眼睛忽然一眯,直起身子,沉默地看著她。
「我爸是怎麼死的?」
多年前,藍屋算得上是青城新晉的餐廳,多年後儼然已成了這座城市最熱門的餐廳之一。紀北背著相機一路抓拍,他是個清爽的男子,笑起來有深深的酒窩。
南珂愣了幾秒,下意識地問他:「哪裡的機場?」
「你父親留給你的遺產。」
南珂抬頭注視著他,仰著頭,時光彷彿回到很多年前。那個時候,他就是她用來仰視的。南珂從很小的時候就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父親常年忙於工作,她除了和自己說話玩耍外,幾乎沒有別人願意跟她玩。後來有一天,父親帶著一個少年出現在自己面前。父親說,那是用來陪伴她的哥哥。那便是少年時候的顧南城。
十八歲的時候,他被南震天帶在身邊進入公司做事,能陪在南珂身邊的時間比從前少了許多。南珂總想著法子去找他,在外人眼裡冷漠的南震天唯有對這個女兒千依百順,或許算是沾了南珂的光,南震天對他https://m.hetubook.com.com不能說不好,只是這好始終帶著些距離。
「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南珂,有些事情你沒必要知道,你只要明白,無論如何,我都是為了你好。」顧南城冷漠的聲音穿透耳膜,一字一字刻進耳朵里。八年物是人非,連他都變得她不認識了。
突然便覺得,那樣的眼神像極了自己。
這樣的感動,他又該如何償還?
可如果不想笑就真的不笑的話,那麼她就不知道該怎麼笑了。
一個人會怕的吧?
「南家敗得徹底,我爸竟還有遺產留給我。」她笑了起來,「倒不如說,是你用來打發我的吧。」
顧南城一手抵著桌面,低頭與她平視:「如果你要這麼想,也可以算是。」
「南珂啊,我在機場呢,坐什麼車可以過去找你,嗯?」
「是什麼?」
「你要我走,可是你從來沒有想過,我又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在國外的八年,我又是怎麼熬過來的?我一直相信有一天你會出現在我面前接我回家,我一直等著這麼一天,原來是我奢求了。從你趕走我的那天起,你就已經放棄我了,是不是?顧南城。」
時光流轉,而今他要說的,竟還是只有這些而已。
顧南城走到她的身邊,眉心微蹙,等她哭累了才輕聲開口:「南珂,都過去了。」
「是。」他淡淡地吐出這個字,就像一把利刀,從此將他們劃分于兩個世界,楚漢分明的界限,阻隔在他們之間。
後來南震天終究還和_圖_書是知道了那件事,南珂一夜未歸,這樣的大事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南震天的眼。有一次南震天隱晦地提醒顧南城,南珂是他掌心的明珠,即便奉上全世界,也換不了南珂。在南震天心裏,南珂是無價的。所以這麼多年過去,漫長的歲月里,他只要覺得南珂快樂,便比什麼都重要。
南珂還沒來得及訂回米蘭的機票就接到了來自紀北的電話。紀北是南珂在米蘭的同學,亦是她寫專欄雜誌的專用攝影師。他善於捕捉每一個鏡頭,曾在他的鏡頭裡,看到最真實的自己,凜冽的、傷悲的、微笑的、難過的,獨獨沒有快樂的。紀北就如同他的鏡頭,是一個能夠輕易洞悉人心的傢伙,和自己同年,卻比自己要老成許多。他常常對她說:南珂,在該快樂的年紀就應該快樂啊。
眼淚毫無預兆地掉落下來,在心最冷的時候能感覺到一點點溫暖,便覺得那是全部的陽光。他們說的沒錯,紀北真的如陽光般的男子。
理智告訴顧南城,必須立刻讓她離開,這樣和他睡一夜,第二天被傳染是毋庸置疑的。可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再也支撐不住,閉上了眼睛。手心的溫度一點點傳進身體里,漸漸融匯到了心底。那時南珂給予的溫暖,在冬日里像是一潭溫泉,狠狠地柔軟了他的心。他無法用言語來表達醒來時看到南珂的那種心情,她抱著自己,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耳邊似乎還縈繞著她的話語。
她在多年前自己最常去的藍屋招待了紀和圖書北。離開這座城市太久,就連道路都變得陌生了。她一路走來,眼裡的陌生不亞於紀北。對她來說,這座城市帶著疏離和冷漠,早在八年前就拋棄了她。
眼前這個人,還是當初她認識的那個顧南城嗎?
「如果不是你的話,這會兒,我可能已經上飛機了。」
顧南城遞給她一個牛皮信封,示意她打開。她坐著沒動,看向他的眼睛,就是這雙一望無邊的眼睛,才讓她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被深深吸引住了。那雙少年時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悲傷的眼睛,而今也跟它的主人一樣,學會了以不動聲色來掩蓋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南珂的手很冰,摸了摸他的額頭,小聲叫了他一聲:「南城?你怎麼樣?難受嗎?」
電話里紀北清亮的聲音如同一束陽光,在許多人眼裡,紀北就是如陽光般的男子。
那年的年末流感猖獗,一向身體很好的顧南城卻忽然倒下了。流感來得十分猛烈,他幾乎燒到四十度,不得不留院觀察,被迫隔離。半夜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感覺似乎有人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他半睜著眼睛,看到一團模糊的身影靠近自己。隨即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他幾乎下一刻就認出那是南珂。
顧南城一窒,隨即大|波的痛感蜂擁而至,像是有一隻手扼著他的咽喉,疼痛感猶如舊傷口複發,緩緩蔓延至全身。他笑了笑,聲音卻是冰冷的:「南珂,忘了我,就按照你心裏想的去做,就當顧南城已經死了,回去米蘭。」
在父hetubook.com.com親眼裡,那個瘦高的少年只是用來為自己女兒消遣的玩伴而已,他瘦得不像話,在當時陌生的環境卻沒有顯露出一點怯意,迎著她的目光靜靜地注視她。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就註定了後來的相處,她仰視他,在很多年裡幾乎成了一種本能。誰都不曾想到,當初那個少年後來會成長為那樣強大狠決的一個人。
待紀北放下相機時,南珂已經點了一桌子菜,她笑眯眯地望著自己。雖然她總是笑著的,但有時候紀北覺得她笑起來比哭還難看,就比如這個時候。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皺眉道:「不想笑就別笑,誰逼你了?難看死了。」
可是她的快樂被留在了大洋彼岸,忘了帶去米蘭。
紀北想了想,反問她:「你呢?你準備什麼時候回米蘭?」
八年前,他也是這樣把她推進安檢口的,她哭著求他留下她,哭到聲嘶力竭,他始終態度強硬,狠心把她推出去,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別回頭,別再回來。
顧南城始終都記得,十五歲的自己被南震天收養,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陪伴南震天視如珍寶的女兒。第一眼見到南珂的時候,她怯怯地躲在角落裡,仰頭望著他,眼裡充滿戒備和彷徨,甚至連對自己的父親都充滿不信任。他從未在一個孩子眼裡看到過那樣的眼神,即便是這個世上僅存的唯一的親人,都讓一個九歲的孩子覺得不信任。
難過到極致,便是連哭都不再哭得出來。沒想到有一天,對她來說,連哭都會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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