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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夢

作者: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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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願得一人心 第一節

第二章 願得一人心

第一節

齊律眉頭一挑:「我是律師,我知道誹謗會是個什麼罪名,如果我有證據,今天就不會坐在你面前了。你難道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爸爸又是怎麼過世的,你一點也不好奇?」
「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齊律在她面前坐下,對面的女孩面色蒼白,卻仍極力讓自己保持最好的狀態。
在南震天的後事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之後,南家忽然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南珂坐在客廳寬大的沙發上望著對面悠然自得的男子,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襯衫領口解開了兩粒扣子,那雙眼裡全然漠然,在她身上只停留了幾秒,便將手上的公文包提至茶几上。
顧南城起身走到南珂身邊,伸手想拍拍她的額頭,被她一步晃過。這是顧南城第一次在南珂眼裡看到了戒備,這種眼神,曾是他最害怕面對的。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終還是無奈地放下,笑道:「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齊律要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南珂,他想他大概真的很殘忍,可惜這就是現實。
難道……是眼前這個律師?
南珂笑笑,自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她突然很想問他一句:他們是怎麼走到了今天這種地步?
南家的老宅在青城算得上是一道風景,因為南震天太有名,連帶著南家都被很多人知曉。索性南震天從小就把南珂保護得極好,讓她免受被人圍觀的滋味。從前南震天還在世的時候家裡常常門庭若市,如今南震天去世,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正所謂世態炎涼,倒是讓南珂在短短几個月之內全部見識到了。如果連從小一起長大的顧南城都尚且如此,那又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齊律整理好公文包,出去的時候與顧南城擦肩,他停下腳步,忽然回頭看向南珂:「對了南小姐,名片上有我的電話,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找我,至於我要的東西……我們見面再談。」
石科全無一點懼怕,起身向南珂遞過去一張名片,沒想到她欣然接受,還對他說了「謝謝」二字。那一刻顧南城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精彩絕倫來形容。他吹了聲口哨,搖搖晃晃地走遠。
「他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齊律說道,「那天交給你的那份遺囑,也是你父親南先生生前託付給我的,叫我務必親手轉交給你。你父親想必早已預料到了今天的結局,為你想好了後路。」
石科那句哽在喉嚨里的話,其實也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是一句:如果你身上不曾被貼上顧南城這個標籤,那該多好。
「南小姐爽快,我喜歡。」齊律起身,雙手撐上茶几,目光與南珂平視。兩個人的臉只有幾公分的距離,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自從那一年南珂離開青城后,顧南城便搬出了南家老宅。他在市中心的公寓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助理朱凱文,另一個便是喬楚。喬楚穿著一貫的職業套裝,端坐在灰白的沙發上,這個房子就和顧南城的人一樣,黑灰白,只有三種顏色,滿是冷色調的房間讓人無端升起一股冷意。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顧南城時的樣子,在酒吧頹靡的包間里,她被灌得不省人事,醒來后整個包間除了自己,還有另一個人。
南珂默然,怎麼會不記得,這就像是一種習慣,已經成為自然,即便刻意遺忘也不可能真正忘記。她從前不喜歡他喝純黑的咖啡,總覺得咖啡傷胃,何況還是純黑的,於是總會偷偷往咖啡里加點奶或者糖,她知道他都能喝得出來,但每次都縱容她。
「沒想到會這麼快。」說著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資料遞到她的面前,「這是我最近搜集的,你可以看一看。」
似乎注意到了她視線的轉移,齊律回頭,跟著笑了起來。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聽得到的音調說道:「看來我們得改天再約了。」
是的,從第一眼見到南珂,他就覺得美好這個詞是專屬於她的。冷傲卻不冷艷,雲淡風輕,是他想擁有卻無法得到的。
石科晃了晃手裡的洋酒,挨著她身邊坐下,渾身酒氣,迷醉著眼打量她:「嘖嘖,這麼一看,倒是個可人兒。一個人怪孤單的,要不要哥哥陪你?」
「你有證據嗎?說顧南城害死我爸爸,如果沒有證據,這就是誹謗。」她死死地捏緊了拳頭,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平穩,八年來所有積聚起來的勇氣原來也不過如此。
「我記得你一向不屑這種地方。」顧南城捏了捏鼻樑,聲音低啞。
然而顧南城的心裏卻升起一股無法言語的悲哀。這麼多年,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最後終是給了她一個港灣,卻也奪走了她最初的笑容。他就是儈子手,讓她的快樂變得不再純粹和美好。
「下午還有記者會。」喬楚出聲提醒顧南城,同時對著南珂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先自我介紹一下和_圖_書,我是南先生生前剛聘請的私人律師,我叫齊律。」他說著便遞過來一張名片,並附上一份文件。
南珂將一杯咖啡放到他的面前,純黑不加糖。他早已習慣了黑咖啡,那種吞噬味蕾的苦澀彷彿有一種天生的快|感,喝得多了,也就不覺得苦了。
南珂玩弄著手裡的名片,上面有石科的電話,她正思忖著是否要將電話記錄下來,一隻手伸過來拿走她手裡的名片,隨意一揉,再扔到邊上的垃圾桶里。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俊朗少年,已經長成成熟穩重的內斂男子,連一分心智都讓人再看不透。
「人總是會變的。」她說道,就像他們物是人非的現在一樣。
她戶頭上在父親去世后的確無緣無故多出一筆錢來,但那時因為要處理父親的後事,她還沒來得及去勘察那筆錢的來由。可這筆錢是在父親死後才存入的,如果真是父親留給她的,那麼能讓父親如此信任並在他去世後代為存入的人又會是誰?不會是顧南城,如果是他,他就不會將那張支票給自己。
顧南城的眼底有著深深的疲憊和倦意,昏暗的燈光下,半張臉完全沉浸在陰影里。他們互相看著對方,終究沒能再在對方眼裡看到最初的自己。她忽然想起那句話:時間是賊,偷走一切。南珂試著笑起來,但無奈嘴角扯開一半便再也扯不動了。
這麼細語軟聲地說出「等我回來」這四個字,幾乎讓南珂下意識地覺得回到了過去,可惜,終究是回不去了。
「南小姐好像有很多疑問,如果不介意,不妨說出來。我若知道,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大大方方地往沙發後頭一靠,等著她問話。就好像他早料到南珂會有諸多疑問一樣,而他也早已做好了萬全應對的準備。
南珂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對她來說,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親人,一個是父親,一個就是顧南城。然後後來的某一天,有一個陌生人跳出來告訴她,她最親愛的父親有可能是被顧南城害死的。可笑嗎?但她怎麼一點也笑不出來呢?
南珂看了一眼名片,並未看那份文件的內容,開口問他:「這是什麼?」
南珂在電視上見到顧南城的時候有片刻的恍惚,而後表情淡下來,髮絲散落,遮住了那雙極力想隱藏的眼睛。
他輕抿了一口,咖啡的味道比從前任何一杯她為他煮的黑咖啡都要苦,而這一次,南珂沒再往他的咖啡里加任何可以緩解苦澀的東西www.hetubook.com.com
南珂挑了挑眉:「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嗎?」
「南珂,我們都是被這個世界困住的俗人,我們都有自己想去做的事情,也許會無法理解對方的舉動,但無論如何都要相信,我們始終是一家人。」
「玩火自焚」這四個字太嚴重,南珂心一沉,終於開始認真審視眼前這個男人。眼前的顧南城再也沒有了當初帶給自己的感動和溫暖,他就像一個陌生人,以警告的語氣和自己說著話。很多年前的那個初秋,他們第一次接吻,多年以後,彷彿電影即將散場,再也沒有了開始時的期待和安心。
南珂斜了一眼遠處憤憤盯著他的女人,笑道:「你有功夫?」
「有證據嗎?」
南珂粗略地翻了一下,這些年她對青城已然陌生,這些資料一步步記載著顧南城如何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他在她父親身邊如何出色強大,又是怎樣慢慢鞏固了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報紙上寫的得這些不過九牛一毛,但即便如此,她也能想到那些年的鬥爭有多厲害。而遠在大洋彼岸的她對這些完全一無所知,她看著報紙雜誌上顧南城意氣風發的笑容,心尖銳地疼起來。心裏的那個黑洞越來越大,漸漸感覺彷彿有一隻手捏住了她的心臟,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往後一仰靠在了沙發靠背上。
最痛的不是無法和他並肩,而是看著他用曾經看自己的目光看另一個人。八年光陰流逝,他們都無法再找回從前的自己,從前所有的羈絆和想念,在這一瞬間坍塌,她握了握冰涼的拳頭,突然覺得釋然。
「這是南先生留給你的東西,這一份是這座老宅的產權證,歸南小姐你所有。另外南先生還在你銀行戶頭上存了一筆可觀的數目,可供南小姐生活無憂。」
他的女孩兒長大了,或者說,她終於明了了。
每個人存在於這個世界都有其價值,齊律是個冷漠的人,他一向承認自己漠然又自私,為達目的用盡各種手段,但他從來都不覺得這是不擇手段,這隻是策略。對他而言,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但是這一次,有那麼一瞬間突然讓他心生退卻,她看上去平靜得彷彿與世無爭,而他卻需要親手把她推進那場戰爭。在沒有見到南珂之前,他不曾想象南震天的女兒竟會是這樣恬淡風輕的,似乎漸漸有些明白,為什麼冷漠如顧南城,也會想要極力維護她不受外界的干擾和影響。
「嗯?」齊律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她。和圖書
那兩個人站在一起,連南珂都不得不承認很登對,很多事情她不去計較,卻不代表她看不懂,喬楚看顧南城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那眼神,就像曾經自己看顧南城的眼神,仰望的,依戀的,不同的是,比之從前的自己,喬楚更多了一份勢在必得。
那麼他的南珂,日後又該如何面對漫長無邊的寂寞呢?
「你想要什麼?」她直截了當,似乎她一向都不是拐彎抹角的人。也正因為如此,從小到大有著父親的庇護才沒吃多大的虧。
他似乎一點也不懼怕顧南城,甚至還挑釁地看了一眼顧南城,再驅車離開。
顧南城在長桌的另一邊坐下,事實上這些年他已經很少再回來老宅。從前有南珂在,這裏還尚有溫情殘存,後來南珂走了,他便也很少再回來。這麼大一個宅子,一個人面對,著實讓人覺得寂寞。
南珂眯眼抬頭,便看到顧南城的臉。他嘴角凝著笑,微微彎腰將石科攬著南珂的手掰開,拉起南珂帶到自己身旁,那種絕對佔有的姿態,就連腦袋尚不完全清醒的石科都不免唏噓。
南珂無動於衷,一雙眼睛只在顧南城身上。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只要有顧南城在,她就再難注意別人。這是她曾經感到驕傲的一件事情,但如今卻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比齊律預料的更早,南珂在三天後就找上了他。他們約在中央廣場的星巴克,早晨的星巴克並沒有多少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發獃。齊律遠遠地見著她,忍不住嘆息,這樣的女孩原本該是被保護起來的,只可惜她生在南家,註定無法平凡。
南珂冷笑起來,原來,人生真的不過是一場戲。
「你還記得。」他笑看著她。
大抵,這是顧南城心裏唯一的光明和清泉吧。
顧南城微微低了頭與她平視,她看著自己的目光略顯陌生,自嘲地笑了笑,說:「南珂,這個圈子不適合你,不要玩火自焚。」
南珂莞爾,眼底一片冰冷。他的手撫上她的腰,用力一捏,她吃痛,臉上仍堆著笑,歪了頭,長發傾瀉下來,穿梭過他的另一隻手臂。有那麼一刻,石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前所未有地蹦出兩個字:美好。
「南震天的女兒,應該不會這麼怯懦吧?」他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
在那場年少的青春里,不是只有顧南城愛著南珂,只是那時的南珂,眼裡除了顧南城又能容得下誰?那日見到她神情憔悴不堪,原想上前安撫,可見她拒人於千和*圖*書里的冷漠,出口的話便成了最傷人的台詞。石科一直在想,是不是那一年不曾見過她笑靨如花,如今就不會可惜往事一去無返?
這聲音像是來自遙遠的天堂,讓南珂的手腳冰涼。
南珂微微皺了皺眉,除了顧南城和紀北,她很少會和男人這麼近距離地對視,更何況還是個才見第一面的陌生男子。她側了側頭,本想避開他的注視,不想目光一轉,竟看到了顧南城。顧南城就那麼雙手抱胸靠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雖然隔得有些遠,但她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的戾氣。
南珂抿著唇,這個突然而至的律師於她而言完全算是個陌生人,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以外,她對他一無所知,真的能夠相信這樣的人的話嗎?父親多年來的教育告訴她,這個時候出現的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不會是簡單的人。
青城的高級會所很多,但那些有頭有臉會光顧的卻很少。這是南珂第一次涉足這種場合,紙醉金迷,虛幻縹緲,再有錢有勢的人,面對空虛,也只能兀自買醉。她才在角落的沙發坐下,一團陰影便籠罩下來。一抬眼,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絲譏諷。她沒想到在這裏遇見的第一個人,會是石科,那日在路上截了她的去路,這男人至今看到,仍覺得厭惡。
「石少今天看來喝得不少啊。」
「據我所知,南小姐應該已經去過醫院,那份病理報告也應當早已看過,那麼南先生真正的死因你難道不想知道?」齊律道出了南珂心裏最渴望知道的真相,然而這個人的臉上分明就寫著算計。她雖不是什麼聰明人,卻也知道這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好。
原來再愛的人,面對現實的時候,也不得不藏起自己,變成彼此的敵人。
「怎麼?你懷疑哥哥的能力?」
高跟鞋「咚咚」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冰凝的沉默,南珂順著聲音看去,不由得眯了眯眼。是喬楚踩著優雅的步伐一步步走向他們,最後站定在顧南城身邊。顧南城見著她,微微一笑,那笑刺痛了南珂的眼。
「如果……」他醉醺醺地吐出兩個字,後面的話被另一個人打斷。
「一家人」這個詞在如今的南珂聽來無不諷刺,她站在離他幾步遠的距離抱胸看他。如果是一個月前或者更早,也許她真的覺得自己能理解他,懂他,可是現在,面對現實,所有的自欺欺人都顯得那麼愚昧而無知。最傷人的不是欺騙,而是明明是欺騙,卻拿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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