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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夢

作者: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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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懷念的 第二節

第四章 我懷念的

第二節

這時廣播里傳來空姐極力維持鎮定的聲音,因為氣流太過強大,飛機被迫降停最近的機場。
飛機慢慢向下的時候南珂靠上椅背,拿毯子裹住自己閉上眼睛。她回憶起初見時的顧南城,少年薄涼的背影帶著孤傲,劍鋒似的眉總是緊蹙著。他不愛笑,但笑起來卻極為好看。她那時常常挽著他的胳膊霸道得只准他對自己笑。後來的歲月里顧南城果真只對她一個人笑,那個笑容缺失了八年,再回來已物是人非,連帶著曾經只留給她的笑容一併消失。
「好像只受了點皮外傷,但你知道,現在身體痛得厲害,也分辨不出哪裡有傷哪裡沒傷。不過能死裡逃生,我突然覺得世界也挺美好的。」
「你後悔嗎?」南珂問她。
整個機艙里陷入空前的沉默,氣氛一下子冷凝壓抑到極點,似乎只要一個觸點,就隨時可能爆發。大家氣凝神,安靜得能聽到交錯在空氣中的急促呼吸。
「我叫南珂。」這是南珂第一次主動對人做自我介紹。她是個不愛交朋友的人,總覺得身邊的人來來回回,如果有一天終究要分開,倒不如一開始就保持路人的姿態。
「大概……是來不及擁有。」南珂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也許遺憾的不是失去,而是從來不曾真正擁有。
顧南城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他得到該得到的東西,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如果很多年前沒有對南珂上心的話,他想自己一定會比現在更輕鬆自得。但如果沒有遇上南珂,那他的人生大概也只有和圖書黑白二色而已了。南珂一直是他生命中的不確定,他柔軟小心地守護著,就算無法擁有,可只要知道她好好地在他看得見的地方,也算是一種滿足。
「離事發多久了?」
這算是好消息嗎?
女孩眯起眼睛,迎著陽光對她說:「夏洛。」
「我原本以為會有好消息傳來。」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飛機突然一陣顛簸,南珂半睡半醒間聽到廣播播報遇到強氣流導致飛機顛簸請勿隨意走動,類似的播報幾乎每次坐飛機都能聽上一遍,她便沒有放在心上,準備繼續休息。然而過了十分鐘,飛機顛簸得越來越厲害,周圍的人漸漸恐慌起來,這下南珂才徹底清醒了。她看到身邊的人慘白的臉色,突然意識到人世無常,你永遠無法預測下一刻會遇見什麼。
「決定去米蘭前,我拒絕了他的求婚。他追了我三年,這些年他把我當成寶,把我寵上了天,我一直覺得自己最後必定是要嫁給他的,直到他拿出戒指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愛他,可我更愛自由。然而就在剛才電光石火的那一刻,我才忽然發覺自己也許錯了。」
那日他在機場的廊柱后看著她一個人站在安檢口許久,她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直到機場廣播響起她才最後看了一眼身後,然後失望地走進安檢口。那一眼承載著太多,甚至重到顧南城無法承受。
南珂看著他笑了,兩兩相望,渾然間覺得,不如兩兩相忘。
她醒來的時候周遭死一般寂靜,空氣中充斥和圖書著血和污物的氣味,她從一堆鐵皮里爬出來,沒爬多久便忍不住嘔吐起來。她從小就怕見血,尤其一聞到血腥味就會忍不住想吐。這一吐昏天黑地,身體因為劇烈的衝擊顯得完全無力,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似的酸痛。
顧南城思索片刻,對朱凱文說:「讓他們準備直升機。」
這一次朱凱文不敢再多言,立刻執行。
夏洛「撲哧」一笑:「我也說不清,我對生死好像沒有執念,總覺得時間到了該死就死了,不死證明時間還沒到,這麼想著,會活得輕鬆很多。」
終於,在他覺得不能再等了的時候,他第一次中斷了這樣重要的會議。顧南城的視線冷冷地飄來,朱凱文只覺得雙腿發軟。他自然了解他的脾氣,不是擔心顧南城會責怪他打斷會議,而是他消息的不及時有可能會讓顧南城雷霆大怒。
「今天凌晨三點左右,差不多……八小時。」朱凱文頓了頓,連聲音都變得遲緩。
南珂盯著書上的男模足有十分鐘,最後終於忍不住「啪」的一下合上雜誌。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才起了個頭她就已經開始受不了。想起一天之前,她打電話告訴顧南城,她需要回一趟米蘭。顧南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囑咐她路上小心,再沒有其他話語。
可這個和她一起死裡逃生的女孩笑起來有她想要的美好,她看著她的時候突然想起「緣分」這個詞,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從來沒有想過,失去會來得這樣猝不及防。
所有人都一片恐慌,低聲hetubook•com.com咒罵,似乎只有她們兩個安靜地坐在一起,望著潮起潮落。這是個小島,確切地說是個沒有人煙茫茫大海中的小島,沒有食物沒有水,夜晚溫度驟降無法禦寒。即使飛機失事沒有死亡,但若一直沒人找到他們,也熬不了幾天。
她們對視一眼,心裏隱隱升起一股不安。深夜迫降,下面就是海,茫茫大海,要上哪裡去找機場降落。
「如果這次不幸出事,你最後悔的是什麼?」
朱凱文憂心忡忡地回來報告:「已經派出救援隊了,但目前還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原本正在文件上寫著什麼的顧南城手上一頓,隨即起身走向門口。喬楚見狀追了出來:「還在開會。」她提醒他。
南珂搖了搖頭,她其實對死亡沒有太多恐懼,人這一生最後終歸是要走向死亡的,只是還有太多遺憾,來不及一一彌補。
顧南城,若愛如初,是不是就是我們之間最好的距離?
南珂蜷曲著抱成一團,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保持這個姿勢多久了。左手腕劇烈的疼痛感從出事到現在已逐漸減輕。身後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南珂茫然地開口:「說不清。」
顧南城的吻,顧南城的擁抱,顧南城這個人,她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擁有過。瞧,她這二十幾年來,面對愛著的人,真是失敗。
只有經歷過死亡的人才能明白活著有多好。
南珂點了點頭,側目問她:「你呢?」
最後才懂得,這世上,原本就沒有東西是能永遠留住的。
如果他知道那一次是最m.hetubook.com.com後……
「嘿,你還好嗎?」有人挨著她坐下,她一回頭,是飛機上坐在自己身邊的女孩。
幾個小時后,她陸續聽到身後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好在飛機降到了陸地,否則整個機艙恐怕無人能夠倖免。
「朱助理難道不知道這裏正在開會?」喬楚語氣不善,率先發難。
直到上了車朱凱文才發現,顧南城的手一直在顫抖,他極力想握緊拳頭卻怎麼都握不緊。朱凱文見狀忍不住出聲道:「目前還沒有傳來壞消息。」
南珂想,真好,這樣年輕,這樣意氣風發,這樣風華張揚。
說完甩開喬楚的手離開。
他很早的時候就購買了私人飛機,只是不常用,不想如今卻用在了這種地方。
從小到大,第一次離死亡這樣近。
他第一次覺得力不從心,站在南珂離開時的位置上,似乎能感受到她當時的心情。當年也是在這個地方,他親手將她送走,沒想到第二次,就已經讓他到了陌路。
她毅然搖頭:「我永遠不會為已經做過的事情後悔的。」
朱凱文無視她,看著顧南城說:「顧先生,昨晚飛往米蘭的飛機遇到強流,半夜迫降,至今沒有音訊。」
南珂的下巴抵著膝蓋,盯著粗糲的地面,腦子裡卻蹦出顧南城的臉。他知道了嗎?如果知道了,會不會急得發瘋?
「顧先生,我派人出去,您可以……」
南珂想,這大概就是報應,她沒有好好孝順過父親一天沒有聽過父親一次話的報應。
可那個時候她竟然沒有一點恐懼,她甚至覺得如果就這樣結束自https://m.hetubook.com.com己的生命,也好。
顧南城猛然眯起眼睛,不,不會是最後,他的南珂一定還好好的,她說過要做他的新娘,他還沒有娶到她,她也還沒有嫁給他,他們甚至還來不及對彼此說一聲「抱歉」。
隨著時間的推移,顛簸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身邊的女子忽然看她,雖然臉色慘白,卻極力保持微笑,她問南珂:「怕嗎?」
深夜的航班總是顯得漫長而索然無味。
朱凱文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顧南城已經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剛才的話?」
她甚至覺得他們之間連最簡單的問候都開始變了味道。孤零零的一個人在機場,她看著落地窗前倒映出來的自己,笑著想,不過一切如常而已,她依舊只是自己一個人,沒有什麼分別。
女孩笑眯眯的,儘管她看上去狼狽不堪,臉上還劃破了好幾道口子,正往外淌血,但依然不妨礙她笑得動人。
果然,顧南城的目光像能殺死人:「為什麼現在才說?」
顧南城看了她一眼,轉身對會議室里的人說:「下半場會議由喬總主持。」
朱凱文被喬楚的助理攔在了會議室門口。這個會議從早晨八點持續到中午十一點仍在繼續,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然而朱凱文候在會議室門口,此刻額頭上已經冒出細密的汗,顯示出他內心的緊張與焦慮。
她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迷茫而又空洞,南珂想安慰她,卻無從開口。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傷心的人該如何去安慰另一個傷心的人?
「你怕嗎?」夏洛忽然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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