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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夢

作者: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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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驕傲地破壞 第一節

第五章 驕傲地破壞

第一節

當她聞到酒店裡一室的煙味和酒味,而顧南城赤著腳靠在落地窗上,心裏那股對南珂的厭惡便無以復加。她一直都知道南珂就在顧南城的心裏,就算他從來不說,甚至偶爾連提都不會提起,但有些人卻被藏在了心裏,被珍視,被保護。顧南城的愛十分隱忍,但那一刻,她在他臉上看到了深深的絕望和無助。
南珂的神色一下黯淡下來,也就是說……即使顧南城想找自己也只是徒勞?
「砰」的一聲,一瓶酒被顧南城重重地砸了出去,紅酒飛濺,也濺濕了他的心。他慢慢起立,目光中滿滿的全是陰鷙,他嘴角抽搐著,彷彿用了極大的力才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許久以後,他才默默地走到窗邊。整個城市晴空萬里,陽光溫暖過每個人的心際,偏偏只有他被陰冷包圍。這麼多年,除了南珂給過的短暫溫暖外,他什麼都沒得到過。
顧南城低著頭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睛就開始感覺酸澀。這多像一種命運的輪迴,他多年渴望得到的東西灰飛煙滅,他註定只能自己一個人。
關門聲漸漸消失,整個世界又只剩下自己落寞的身影。
見他沒有反應,喬楚終於咬了咬牙,大聲吼道:「南珂已經死了,你醒醒吧,她已經死了。」
南珂從昏迷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居然是紀北。紀北坐在床頭一臉焦慮地望著自己,他的臉色很差,看上去十分疲憊的樣子。
太專註一件事或者一個人並不是一個很好的信號。
「越快越好。」
「她沒有死。」顧南城用嘶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強調。
紀北猶豫了一下,又說:「你在傷病患者名單上登記的是你在米蘭的義大利名,所以可能……不知道你義大利名字的人會找不到你。」
喬楚想起一個星期前自己去米蘭把他帶回來時的場景,她跟在他身邊很多年,為他做盡了自己能做的事情,這麼多年來守著他陪著他幾乎已經和_圖_書成了一種本能,那種愛像是深入骨髓,無法被扭轉。在她心裏顧南城是何其強大的人,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看到這樣頹廢、毫無生機的顧南城,記憶里,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總是隱忍內斂的,即使面對再兇險的境地也能毫不費力地一一化解。可現在,只是一個女人,就讓他失了原本的理智和自持。
紀北的笑逆著光,有些模糊,仍讓人覺得安心。這些年在米蘭,她獨善其身,從不主動與人交好,如果不是有紀北,大抵自己是撐不到現在的。紀北的笑容總是能不知不覺地感染自己,時間一長,她也漸漸變得愛笑起來。
喬楚仍不死心,字字砸在他的心裏:「你以為你能瞞她多久?別說她現在死了,就算她還活著,在知道你是她的殺父仇人之後,在知道你隱瞞了她那麼多事之後她還會和你在一起嗎?你倒該慶幸她死了,至少在她心裏的你,仍然是她愛的男人。或許在她死前,還牽挂過你。」
這天最後一次去醫院做完身體檢查后,南珂對紀北說:「我想回青城。」
也不知道夏洛怎麼樣了?她只記得自己失去意識的時候夏洛已經睡著了,她是生是死?是否也像自己這般幸運被救?那麼善良純真的女孩,一定會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吧?
大抵是他做的壞事太多了,所以他越是珍視的東西,就越要被剝奪。
即使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南珂失蹤了,就算當時飛機失事時有幸保住生命,但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恐怕也已凶多吉少。
紀北的手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隨即問她:「你不是想離開那個傷心之地嗎?這一個多月的清靜多好?為什麼還要回去?」
顧南城不為所動,她又接著說:「現在公司沒你不行,沒有你的指示很多事情就無法更近一步,在你任性的時候請你想一想你走到今天的目的是什麼,多少困難和煎熬都撐過來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次也一樣,再難的事情都會過去,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真正過不去的。」
但這一巴掌卻清清楚楚地告訴喬楚,她和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樣的。
喬楚一把拉開厚重的窗帘,昏暗的公寓被陽光籠罩的一剎那,顧南城本能地用手擋住眼睛。他躺在沙發上,髮絲凌亂,下巴冒出密密的胡楂,同從前無論如何都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相去甚遠。他翻了個身,並不理會喬楚,又繼續睡過去。
但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走過去深深地抱住顧南城。
喬楚嘆了口氣,自從顧南城回來后,除了去公司處理日常事務外,他哪兒也不去。任何場合、應酬都被一一拒絕,朱凱文仍舊在不斷尋找南珂的下落,照舊沒有任何消息。她看著他,也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南珂低下頭,低聲說:「他一定急死了……紀北,我只是想回去報一下平安,要走,也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紀北摸了摸南珂的頭髮,笑道:「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我替你訂機票,想什麼時候回去?」
南珂在米蘭養了將近一個月,除了左手腕還沒有完全康復外,其他身體狀況一切良好。這一個月紀北對自己照顧有加,幾乎是無微不至。南珂看著紀北的時候常常會想,如果當初沒有遇到顧南城,自己是不是會被紀北這樣的男孩所吸引呢?他陽光溫暖,有著所有南珂想有卻沒有的品質。
顧南城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依然閉著眼睛。但喬楚知道,早在自己進門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醒了,他做人做事向來警覺,絕不可能讓自己處於被動狀態。
南珂哪會是這麼乖乖聽話的人,她問紀北:「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呢?她怎麼樣了?」
石科揉了揉鼻樑,靠向身後寬闊的椅背。自從南珂出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也不知怎麼的,明明嚴格說來,自和-圖-書己和南珂並不算熟,雖然自己總是不自覺地被她吸引,可她對他的態度一向不冷不熱。他清楚地知道她心裏只有一個顧南城,所以每次只要一想到她,他都會一貫地讓自己分散注意力。
「南震天死的時候你既然袖手旁觀了,就該想到你和南珂不會再有以後,你又何苦再為她心傷?」
第二天,顧南城收拾好了行李出現在她的房間門口,連喬楚自己都沒想到顧南城會這麼乖乖地跟自己回去。那一夜對顧南城來說發生了什麼她至今都不知道,但她知道,顧南城既然選擇了回來,就不會再讓自己回去。
喬楚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冷冷地開口:「你要瘋到什麼時候?」
紀北擰了擰眉,彷彿在腦海里搜索她口中所說的人。但轉了一圈發現自己並沒有印象,於是如實說:「上飛機前你給我報了航班,但我接不到你,後來傳來航班出事的消息,我立刻去醫院確定你是否安全,然後就看到了不省人事的你。因為那家醫院要救治的傷病患者太多,根本顧不過來,於是我替你轉了院。」
可是南珂出事後他才終於明白,那個女孩終究在他心裏走了一遭,留下了痕迹。他也曾派人找過她,卻全無音訊,後來才知道連顧南城都不知道她的下落。也許他和顧南城一樣,都不願意接受南珂也許已經死了的可能。那場事故傷亡慘重,也許南珂根本就沒有活的希望。
顧南城卻捂著自己的胸口,喃喃地說著痛。他的臉因為靠在窗戶上而顯得有些扭曲,他閉著眼睛一直拚命地喊痛,她看到他的淚一點點滲出。若不是難受到了極致,這個男人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流淚?
「顧南城,我們談一談。」喬楚在他身邊坐下。
南珂閉上眼睛,神色疲憊地說:「能活著就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還計較那些做什麼。」
喬楚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對顧南城說:「也許你可以繼續懷抱希望偏m.hetubook.com.com執地認為她還在世界的某個地方,但是顧南城,你心裏明明已經有了答案,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騙自己?難道你這麼作踐自己她就會回來嗎?」
喬楚嘆了口氣,轉過頭哽咽道:「我們做了那麼多年拍檔,像朋友又像親人,過去我們一直相互扶持,你從來沒有打過我。顧南城,我以為我是不一樣的。」
紀北見她醒了,十幾天來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他見南珂張口想說話,連忙制止:「你身體還很虛弱,得好好休息。」
然而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她遇到了顧南城,早在十年前。愛情不分先來後到,但第一個走進她生命里的男孩,卻獨獨成了唯一。
已是深夜,林正集團最頂端的辦公室里仍亮著燈。整座城市都陷入安睡的狀態,黑夜裡半空中那一抹亮色如同一顆星子,閃閃爍爍地亮著。
即使得到了安遠集團,即使被眾人擁簇,即使現在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他仍然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他窮得只剩下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錢。
喬楚不忍再說些什麼,她出門前回頭對顧南城說:「明天的例會,希望你能出席。自從南珂出事後,你已經很久沒有開過例會了。」
思及此,石科不由得皺起了眉,分明那個人並不屬於自己,可那種痛失的感覺為何會這樣強烈?
顧南城驀地起身,身上的被子散落下來,他隨意地一扔,邊為自己開了瓶酒,邊說:「我想我們之間除了公事並沒有其他可談的,你走吧。」
「當初你被南震天帶進南家,想的不就是這一天嗎?你安排我去接近南震天,我成了他暗地裡的情婦,我從他那裡提供各種情報給你,你一步步把安遠集團收入囊中,這一路走來有多艱難?你現在卻心軟了?」
她不確定顧南城是否真的會如自己以為的那樣傷心,但如果是,她不希望他活在悲傷里。她經歷過生離死別,那種痛楚會伴隨著你的每一個夜晚www.hetubook.com.com和清明,讓你欲哭無淚。
「我沒有心軟。」顧南城終於開口,目光灼灼,「我一直都清楚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就算是現在,即使我心亂如麻,也依然記得當初進南家的目的。所以喬楚,我真的不需要你時時刻刻來提醒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他寧願她恨她,至少還能讓他感受到她的存在。而現在,虛偽飄渺,什麼都沒有,過去那麼多年她雖然不在自己身邊,但只要知道她還好好的,他便也覺得心滿意足。可現在,她彷彿是真真實實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了,他再也感受不到她,曾經美好的剪影變成心裏無望的泡沫。現實何其殘忍,讓他不斷經歷著失去、失去、失去。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義無返顧地跟隨你嗎?並不是因為你救了我,更重要的是,你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霸氣和傲氣。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事實證明我的眼光沒有錯,這些年你一路過關斬將,無論這條路上有多少荊棘,你還是走到了這裏。你想一想,你走到這裏,花了多大力氣?吃了多少苦?吞了多少委屈?而你現在卻在這裏自憐,你離成功就差那麼一點點距離,你打算到這裏就放手?」
生命里總是有這樣的存在,你不愛他,可是你需要他,比愛人更甚。
她悲傷地看了他一會兒,便默默地離開了他的房間。跟心裏的痛比起來,臉上的疼痛並不算什麼,她只是認清了自己在顧南城心裏的地位,竟是那樣微薄。
「我寧願她恨我,總好過現在這樣無望地活著。」顧南城望著遠方,頎長的身影彰顯著落寞,與他身後的陽光形成鮮明的對比。
顧南城突然睜開了眼睛,瞳孔沒有焦點地盯著前方,並沒有看喬楚。
顧南城突然睜開眼睛,霍然起身狠狠地給了喬楚一耳光,眼裡濕濡,面上漲得通紅,那眼裡的怒意像是要將人壓垮。喬楚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心裏有什麼東西正一點點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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