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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霍然起身，關燈離開，不想再分心想這件事。午夜的城市褪去了白天的喧囂，道路兩旁的樹葉安靜地被風吹著，零零散散還未打烊的餐廳零星地亮著燈，漆黑的夜色在路燈下泛著金黃的燈光。這一切看上去如此寧靜，卻怎麼也無法抹平他心裏的遺憾。

石科煞有其事地點頭：「那倒是。咦？朱助理怎麼沒來？現在改由喬副總做你的助手了？」

石科慢慢在她的面前蹲下，眼神不自覺地溫柔起來，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小心翼翼地對待一個女人，南珂於他而言，就是溫柔的存在。

會議結束，由石科的秘書領著兩人去勘察建造遊樂場的地。兩人同坐一輛車，但車內的低氣壓讓司機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這兩個人，平日里一個不苟言笑，一個嬉皮笑臉，但都城府極深，石科雖然仗著他的父親，但無可否認是因為他自身的本事才穩穩地坐在了如今的位置上。

這個世界，總歸有一個人會是另一個人的剋星。

其實他還有很多問題想問，譬如為什麼全世界都在找她的時候她卻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坐在大街上，譬如她跟顧南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寧願無處可歸也不願意再回去面對他。如此多的為什麼，在面對她蒼白的臉頰的時候卻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方向一轉，石科最終朝會所開去。是時候讓自己恢復以往了，那個人……怎麼能影響自己這麼多？

「你怎麼一個人坐在街上呢？那個宅子顧南城並沒有收回去，你還是可以住在那裡的。」

顧南城的神情一下暗下來，扭過頭不再與他說話。這個城市來回那麼多人，似乎所有人都有快樂的理由，hetubook.com.com唯獨只有他，連曾經埋藏在心裏小小的快樂都不復存在。南珂並不能說是他生命里的全部，但是沒有南珂，他的生命也就不那麼完整了。

不一會兒公寓的門開了，石科手裡拎著一大袋東西走進來。許是起得太急，還沒來得及打理自己，髮型像鳥窩似的凌亂不堪。他見南珂醒了，尷尬地一笑，揉揉自己的頭髮說：「呀，帥酷形象沒了。」

雖然只是那麼一眼，但石科一下子便認出了她。他來不及把車開過路口，下了車便快速沖了過去。

南珂站著沒動，堅定地對他搖搖頭。

她的背影在路燈下顯得異常涼薄，讓石科不禁一陣心酸。原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大家小姐，一夜之間落魄至此。而他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對她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軟，更是打破了從前固有的原則。

南珂看著他沒動，眼裡閃過一絲狐疑，訥訥地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怎麼能不管你呢？你說你一個姑娘，大半夜的帶著行李在街上晃悠什麼？遇到色狼怎麼辦？還有，為什麼你這些日子一點下落都沒有？你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石科的喋喋不休讓南珂終於不耐煩地抬起了頭。

石科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往日的嬉皮笑臉：「我對每個女人都很好，你是女人嗎？是啊，那我對你好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目光中的悲戚狠狠地戳痛了石科的心。

「你走你的，別管我。」

他看到了什麼？石科狠狠地閉了閉眼，再睜眼，盛大的欣喜一股腦湧入了心底。

石科聳了聳肩：「我哪裡都能住。」說著攤開南珂的手掌，把門https://m.hetubook.com.com卡交到她的手裡，再握攏。

一聽到南珂的名字，顧南城的心狠狠一陣刺痛，他微微張開嘴，大口呼吸了一下才理順氣息。沒想到有一天，她的離去會帶給自己這麼大的影響。

顧南城驀地看向石科，見他察覺到自己的目光，石科也毫不避諱地沖他笑笑，聳聳肩，看向自己面前的文件夾。

想起昨夜自己滿懷期待地去找顧南城，看到的卻是他和喬楚擁抱在一起的場景。

「送你回家。」

石科瞥了一眼一旁的行李箱，笑道：「我就知道你命大，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死。」

南珂的手還在他的手掌心裏，很奇怪，心裏一直無法安定的某個地方突然沉靜下來，昨天的慌亂已漸漸散開，現在的她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自己，心裏有個聲音分明在告誡她，不要依賴石科，要遠離石科。可是此時此刻，這偌大的青城，除了石科，她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收留自己的人。

石科笑笑：「有什麼讓心情糟糕的事情嗎？」

這個世界果真永遠不缺狗血的事情。

十字路口的紅燈只有石科一輛車在等待著，寬闊的道路上空無一人，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方向盤，隨意地往窗外瞥了一眼。不想這一眼，讓他整個人都頓住了，心跳一瞬間變得異常猛烈。他就像是被定格在時空里，交通燈從紅燈跳到綠燈再跳到紅燈，他也全然沒有察覺。他緊張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這隻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覺。

他眯著眼睛自問自答，讓南珂一瞬間覺得原來他也有稚氣的時候。石科把碗遞到她面前，讓她無法拒絕，她象徵性地吃了幾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兩和-圖-書個人相對無言，南珂閉起眼睛假寐，可石科還是問到了那個問題。

打造全國最大的遊樂園是安遠和林正簽署的第一個合作案，此時石科正坐在偌大的辦公室里等待顧南城一席人的到來。腳步聲從會議室外傳來，由遠及近，不多時顧南城便出現在了他面前，與他一同來的還有喬楚。

石科深吸一口氣，對她說：「就算如此也不能在大街上過夜啊，先去我那兒將就一晚，明天醒了再想辦法。」

似乎感受到有人靠近，南珂立刻緊繃了神經，霍地抬頭看過去，與此同時已經做好了防禦工作。可目光在觸及到石科時，她先是一愣，隨即鬆了口氣，低下眼瞼繼續生無可戀似的趴在膝蓋上。

南珂忽地冷笑一聲：「家？哪個家？南家早已易主，那個宅子如今不姓南，它姓顧，你讓我回哪個家？」

石科與他握手的同時忽然笑道：「顧總一個多月沒有出現，我還以為今天見不到你呢。」

南珂一夜沒睡，眼睛腫得像只熊貓，房間里的暖氣開得十足，她窩在柔軟的沙發里直勾勾地盯著大門。石科的公寓就在市中心，與林正集團相距不遠，和顧南城一房子的黑灰白相比，石科的房子顯得有生機許多。門口的壁畫是五彩斑斕的色調，沙發是紅色的，地毯雪白雪白的，光是視覺便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和石科給人的感覺十分相像。

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蹲著，彼此沉默地僵持在冷風裡。石科先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腦袋：「該回家了，再待下去會著涼的。」

生怕驚動了她，在快靠近她的時候他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每走一步，他心裏的喜悅就多出一分。如果剛才和圖書在車上時他還只有七分肯定，那麼此刻他已經百分之百肯定，眼前這個坐在台階上的女孩正是南珂。

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門口，那個蜷曲著坐在台階上的女孩，她瘦小的身影在背後的日光下尤為顯眼，長發遮住了她的臉，她趴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動不動的，像是睡著了。

南珂咬著唇，賭氣似的不再開口。石科見狀也不再逼問，而是起身拿了她的行李箱就走。南珂這才有了反應，衝過去抱住自己的箱子，怒目對他：「你幹什麼？」

南珂沉默不語，石科放低聲音，小心地問道：「你們吵架了？」

「你似乎心情不錯。」顧南城打破車裡尷尬的氣氛，挑眉看他。

「你好像巴不得我死似的。」南珂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南珂愣了一會兒，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聽到她的笑聲，石科安心不少，把手裡的碗端到她面前：「喏，剛熬好的皮蛋瘦肉粥，我排了好長的隊才買到的，特別好吃，你趕快趁熱吃了。」

顧南城覺得今天的石科有些奇怪，這麼赤|裸裸地盯著自己看，有些不尋常。

「那你呢？」南珂問道。

「也許她已經死了。」石科看向窗外，緩緩地吐出這幾個字。

「你不是一心想為你爸爸報仇嗎？你先把自己整垮了還怎麼給你爸爸報仇怎麼查出你爸爸死去的真相？」石科嘲諷的語氣微微惹怒了南珂，南珂握緊雙手掙扎了許久，最終繞開他，默默地一個人走過去上了車。

她的瞳孔像黑曜石般閃亮，略垂著眼瞼，耷拉著腦袋，像個可憐兮兮的小毛球。石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伸手拍拍她的腦袋：「算了，不想說就不說了，你安心在這裏住下來，想住多久住https://m.hetubook.com.com多久。」

顧南城同樣笑著說：「和石家的合作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敢怠慢別人也不敢怠慢你石家啊。」

石科的目光一沉，眉宇間多了一些南珂看不懂的東西，她轉移視線不再理他，但石科卻發覺她說完后顫抖的雙手，於是沉聲問：「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石科連忙擺手，討好似的說：「怎麼會呢？我喜歡你都來不及，怎麼會盼著你死……」說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他又連忙噤了聲，歪過頭去看南珂。

「南珂……有下落嗎？」

「我已經沒有家可以回了。」她的聲音消散在冷風裡。

顧南城挑了挑眉，並沒有回答石科這個問題的打算。會議期間石科不斷地打量顧南城，見他神色無異，只是臉上多了些許疲憊。他知道南珂還活著嗎？如果知道，為什麼還能裝得如此淡定？如果不知道，為什麼南珂又要向他隱瞞自己還活著的消息？南珂心裏從小就只有顧南城，在她心裏，顧南城就像她的天一樣，她怎麼會放任自己流落街頭而不去找顧南城？

見顧南城如此表情，石科就知道南珂並沒有讓顧南城知道自己的消息，那算不算是對顧南城的報復？從前顧南城一再辜負她，而今他總算得到報應了。他不懂得珍惜，就讓他頓悟失去的痛楚好了。

石科閑適地靠在座椅上，手指輕鬆地握著方向盤，在心裏盤算著是回家還是去會所。事實上自從南珂出事以來，他就沒再去過會所尋歡，連他自己都驚訝于南珂對自己的影響力。

「你是唐僧嗎？有人給你發好人卡嗎？你別多管閑事了行不行？就當沒看到我自己走開不是很好嗎？我沒那演技，演不來你們那些虛與委蛇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