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撲哧」！夕媛和韓宇同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沈南喬心裏一跳，但很快又恢復淡漠的表情。許亦見她微低了頭，繼續道：「在荷蘭的三個月，他一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跟著你、守著你，你也知道，是不是？」

「昨天穆益謙離開的時候，神情有點不太對勁。」許亦離開的時候這樣說起。

頭頂一片純白佔滿模糊的視線，沈南喬降下目光，對上一雙驚喜的眸子，清明朗笑如春日暖陽，韓宇見她醒來，笑道：「你醒了。」

沈南喬正盯著夕媛將手裡拿著的花束從精緻的稠紙里抽出，細心地插入花瓶中，然後擺放在窗前的矮柜上，陽光折射在還沾著水意的鳶尾上，像一隻只掠水而過的蝴蝶。

坐在旁邊的韓宇見兩人如此甜蜜，倒是微微紅了臉頰，轉眼對上沈南喬的眼神，更是掩不住羞澀。沈南喬見狀，不禁笑了笑。韓宇愣了一下，也乾笑了兩聲。

許亦收回目光，看著她的神情突然添了幾分嚴肅，幾分擔憂，只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沈南喬抬起擱在白凈棉被上的皓腕，手指頓在半空幾秒后又輕輕收回，她的聲音彷彿像那些陽光下的黃色鳶尾，不太真切：「讀書的時候，我沉悶寡淡不愛說話，而你嬉皮笑臉弔兒郎當。但是，我卻覺得，我們其實和圖書有些地方很像。」

許亦暗自一嘆氣，想想又忍住笑，跟她貧了這麼多年，始終都是她將他噎得沒話說。他憋了老半天，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怎麼知道是乾女兒，不是乾兒子啊？」

許亦一見到醒過來的南喬，忙宣告她的罪狀：「沈南喬，你昨天要嚇壞了我兒子，我絕饒不了你。」

許亦沉默了半晌，看著沈南喬灼灼的眸子里似乎深不見底，他其實還想說什麼，但他知道他不能了。的確，沈南喬的底線從一開始就沒有交付到他手裡。可他也並未再企圖得到或者改變什麼，他只是希望，她能快樂一些，比以前，或者說像以前一樣，快樂一些。

夕媛的眉睫上下輕顫，嬌笑一聲，滿眼都是溫情。

韓宇一直很有禮貌地坐在旁邊維持著讓人舒服的微笑，沈南喬無奈地看看他，彼此默契地感知到自己起碼是五百瓦的電燈泡。

她喝了一口恆溫的純凈水，抬眼望著他笑笑，說：「沒事。」

許亦的眉頭忽又緊皺，暗嘆：「南喬，還記不記得，三年前我帶你到荷蘭，剛開始的時候你老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句話也不說。後來你開口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想去海邊。我當時以為你已經想開了，讓你出去散散心也好，卻想不到你和-圖-書在海灘上坐了一整天，只愣愣地看著海面，然後說要潛水。那一次，你是不是打算……」

「韓宇，老闆昨天給了我兩份電影劇本，希望我生完孩子之後可以選擇其中一個復出，我聽說兩部電影都有你的戲，想讓你給我點意見？」夕媛詢問韓宇，韓宇怔了一下，看了看許亦和沈南喬，一點就通，笑了笑，說：「行，那我們出去聊。」

韓宇將枕頭立起來放好，輕輕地扶著她靠在上面，自己則坐在床邊的靠椅上，道：「沒事就好，知不知道，昨天你嚇到我們了。」

「不，當時並不是我救你上來的，是，穆益謙。」

許亦這番話在心裏醞釀了三年，在她回來那日就想對她說。昨日見她與穆益謙針鋒相對，見穆益謙看到她暈倒時那緊繃著心弦失去理智般的神情，他才恍然大悟，兩人其實只是在彼此折磨罷了。

許亦瞠目結舌：「你是說……伯父不是自殺？」

許亦輕輕刮著她的鼻子，淺怨道：「你也幫著她欺負我是不是？」

他懂，她也懂。他們身體的某個角落裡有著最深刻的孤獨感，他們選擇各自不同的方式將脆弱隱藏得滴水不漏，對任何人，即使是自己，也不願輕易坦露，這是他們和*圖*書共同的生存法則，也是彼此的默契。

許亦氣結：「喂，沈南喬，這是重點嗎？」

許亦見沈南喬眼裡似有隱憂，想問什麼又突然想起她剛剛的話，於是暗自嘆氣，眉間一轉，看著她的神情里更添了幾分擔心。

「後來我們找你，他更是發了瘋一樣找你，其實你比誰都清楚，穆益謙他愛你，既然你如今選擇了回來，為什麼……」

她收回目光的一瞬，瞥見夕媛微微隆起的腹部，眼底閃過一絲深埋在記憶底處的哀傷。沈南喬笑了笑，轉頭看著許亦道：「你怎麼知道是兒子，不是女兒？」

沈南喬沒想到他會說起這些，她自嘲般地笑笑：「還不是被你救上來了。」

沈南喬看著他仿若在思索什麼，又輕聲道：「有些事，其實我們都清楚，但是，我們都不會說出來。因為，我們都不願被人碰觸心底的軟弱。」

沈南喬撐著身體坐起來，雖是一個皺眉，他也盡收眼底，關心道：「怎麼？還有哪裡不舒服？」

「那是為了什麼？」

沈南喬頓了頓，略微憶起昨天那些模糊的片段，又不禁看了看四周，屋裡除了韓宇，再沒其他人。韓宇見她神色略有些失望，剛想說話，就見許亦和夕媛拿著大束黃色鳶尾進來。

「許亦！」沈南喬喝止他繼續說下去。

沈南喬頓時和圖書斂笑，眼角勾起一絲凌厲的光，像暗夜中刀影在月光下劃過：「我想知道，我父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那你告訴我，這次回來，除了想拍電影，你還想做什麼？」許亦的這聲質問，帶著強行的篤定。他了解，沈南喬既然選擇了悄無聲息從荷蘭離開，就不可能再輕易出現，除非還有什麼別的隱情。

他不得不說，因為他做錯過一次決定讓自己後悔了三年，這次，他不想再犯錯。

許亦頓時一收，嚴肅起一張臉，道：「別給我扯開話題，沈南喬，你是真當自己沒心沒肺還是怎樣？醫生昨天說再差一點就胃穿孔了，還說你有過嚴重的神經性胃炎，沾不得半點酒精。」他走近一些，俯瞰著正躲避著他眼神的沈南喬，「你說說，你腦子是不是壞了？」

許亦見她只是神色淡然，心裏本有一堆話想問她，而此時又真是不知從何說起。迴旋了許久，才開口：「你的電影出了事，為什麼不跟我說？」復又補充道，「不把我當朋友是不是？」

夕媛走到病床邊，許亦將她小心翼翼地摟在懷裡，她輕輕拍打著許亦貼在她臂上的手背，笑道：「我也正想問呢。」

沈南喬循著許亦望著門外情意繾綣的眼神，淺笑道：「嬌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見她貧嘴，許亦瞥眼瞪她。沈南喬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道：「得，瞧你這樣，要嚇壞了我乾女兒，我跟你沒完。」

沈南喬無語，對夕媛道：「夕媛，這傢伙絕對是重男輕女，回去你可得好好給他教育教育。」

夕媛笑笑，親昵地瞟了許亦一眼。許亦有恃無恐地朝沈南喬笑笑。

輕咳一聲，沈南喬不得不提醒：「需不需要騰個地方給你呀。」

沈南喬點點頭。她正因為知道，所以才離開的，逃避所有耳目離開曾經的人。以為那樣就可以忘記曾經的事，和曾經的傷痛。

蒼白乾澀的嘴唇微啟，微弱的聲音溢出：「我想喝口水。」

沈南喬笑笑，知道他在想什麼，只道：「放心，我絕不是為了報復誰而回來的。」

沈南喬點點頭，說：「我知道。」

沈南喬訕訕：「許大主席，在兩個大明星面前，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啊。」

沈南喬還以為他是要說別的事，想不到難得肅穆一回的許亦倒只是提起這個：「放心，我會解決的。」

「可能。」

夕媛點點頭，又望著許亦笑了笑，裙角一轉，便與韓宇消失在門外。

「這是我們相處的底線，也是，我和所有人相處的底線。」

韓宇趕緊倒了一杯水，側身坐在床邊，扶著她的後背靠在自己身上，將乾淨的玻璃杯輕輕靠近她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