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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蟻后

作者:自由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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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 野地里有紅玫瑰

陸 野地里有紅玫瑰

小混混們知道王波軍喜歡雲雅樂,並不敢對她動手,只梗著脖子瞪眼珠子:「別多管閑事啊。」
羅小雄掏出手機:「你們聚眾毆打未成年人,不要走,我馬上報警抓你們!」
「偷你什麼東西?沒有證據少胡說八道!」小飛龍吼道。
我看過你哭。一滴明亮的淚,湧上了你藍色的眼珠;
羅小雄低頭走自己的路。如果他是明星,為了親民親媒體,就該即便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卻要面露微笑不停說「謝謝大家關心,謝謝,謝謝,謝謝你們啊……」而作為作家,反正世人都知道作家不善言辭也不擅於在鏡頭前表演,孤傲怪癖是態度,瘋狂高冷是性格。作家是時代的記載者,作品的獨裁者,不是讀者的服務者。那麼多明星偶像媒體商家和政府吹鑼打鼓都怕討不了民眾的好,輪不到作家來迎合世人。甭管多大的事兒,他只要低頭走好自己的路就行。
羅小雄落在最後,一路小跑時不停回頭望著那中年男子在人流中鶴立雞群的高大背影,心裏暗忖著這究竟是個什麼厲害人物,為什麼雅樂被他所救卻對他不理不睬?還有,他說話的聲音……好像似曾聽過?
原來如此。沒想到雅樂有這樣曲折艱險的童年往事。平素她隻字不提父母身世,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深不可測啊。羅小雄一時說不出話來。
雅樂回到德慶坊修車鋪,獨自一人上樓,關了房門,顯然是不想見任何人。羅小雄、小飛龍和炮仗三個人就蹲在修車鋪的捲簾門下抽煙。
羅小雄扭頭回望滿是金屬零件的修車鋪,感覺它像一張含義深遠的老相片,在某個看不見的深度上保留著滿頭黑髮、桀驁不馴的年輕一些的丁野同穿著小白裙的小女孩雅樂一起動手調整減震器的景象,美貌不可方物的雅樂媽媽則斜倚在一邊的櫃檯上,用慵懶的眼神微笑著注視他們。
「王波軍那頭畜牲也是腦子被狗吃了。他以為雅樂一直同丁野敵對,丁野也逐漸冷淡雅樂,不再念及舊情,竟然有膽子動手打雅樂。不管怎麼說,雅樂也是丁野的繼女啊,說什麼丁野也要給雅樂媽媽的面子。」小飛龍冷哼道,「王波軍那個白痴。他以為他是老幾?他難道不明白正因為雅樂是黑社會大佬的女兒,所以附近小混混小地痞們都不敢同雅樂作對嗎?」
「——丁野,是雅樂的父親。」小飛龍轉身把脊背靠上牆,仰頭望著油漆斑駁的捲簾門說。
雅樂抿緊嘴唇,拔步就朝長陽街上的巴黎假日百貨奔去,小飛龍緊隨其後,羅小雄奮力掙脫開賀芮芮也追趕去。賀芮芮跑了幾步,腳扭到跌坐在街邊,她氣惱地大喊:「羅小雄你不要後悔。我要告訴你爸爸媽媽去!我知道你偷跑到技校是要泡什麼妞了。你怎麼會喜歡讀技校的窮癟三女生?你是不是瘋了啊——」
頭髮凌亂,滿臉胡茬兒,黑框眼鏡,皺巴巴的白麻襯衣,拖著線頭的淺褐絨線外套……不修邊幅也算是作家獨有的風格。反正只是出門去超市買點糧食而已,又需要什麼造型啊。羅小雄走出公寓電梯推開大門,眼前閃光燈啪啪啪地閃成一片,自己的兩名助理嘶啞著喉嚨奮力阻擋洶湧的人潮,但實在是螳臂擋車,各種人聲從四面八方地沖刷過來,大大小小的話筒被綁在各種加長桿上像冷兵器時代戰場上的長矛一樣戳過來。
羅小雄暗暗向上蒼祈禱雅樂沒有聽到,看她著飛奔的背影,彷彿心無旁騖,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一直追著雅樂走出校門,羅小雄還在張口結舌地解釋,但雅樂腳步輕盈,渾然不聞。途經市六高中大門口時,突然憑空橫亘出來一道人牆,阻住了羅小雄的去路。羅小m.hetubook.com.com雄抬頭定睛看,萬分愕然地發現打頭的赫然是賀芮芮,她穿著市六高中的女子校服,身後還跟著三五個跟班模樣的丫頭片子。
雅樂像是突然間怒了,甩開了羅小雄的手,大聲道:「我不想留在這裏!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這裏!」
賀芮芮不開心了,撲過來拽住了羅小雄的胳膊,整個人都掛到他肩膀上,驕傲地對跟班們宣稱:「這是我男朋友——」
羅小雄近乎驚懼地望著她,生怕她口無遮攔地說出真相來,但此時他能怎麼辦?難不成撲上去捂她嘴,於是他只能沉著臉低聲道:「別亂說話。」拿眼去瞟,眼見得前方的雅樂停下了腳步,扭過頭來。羅小雄趕緊面帶微笑大聲道:「這位重點高中女同學,我身上真的沒有帶錢,而且正在趕路,麻煩你讓一讓。」
幾個混混驚呼一聲衝上去助拳,扯開炮仗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雅樂和小飛龍上前阻攔,雙方陷入一場混戰。羅小雄又是驚駭又是慌亂,除了擋在雅樂跟前用脊背護住她以外別無他法。混混們雖然不敢對雅樂動手,只是把她攔在一邊,但小飛龍和羅小雄同炮仗一樣被踢倒在地,挨了一通猛揍。
小飛龍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聽說是某個雷暴雨夜,有人冒死帶了消息過來偷偷告訴雅樂媽媽,說雅樂的父親當初並沒有跟什麼女人出走——而是被人『做』掉了。」
雅樂被兩個混混一左一右捉住了臂膀架著,揚起臉冷冷鄙視王波軍:「你去死吧。」
長陽街上遍地都是沙縣小吃、重慶雞公煲、十元日用品雜貨店,唯有一幢五層樓高的百貨公司異軍突起,大號巴黎假日,一樓是化妝品和鞋子箱包櫃檯,二樓少女裝、三樓職業女性裝、四樓賣男裝、五樓被傢具廠商包場了。雖然都不是什麼名牌,但好歹也都有LOGO帶商標的,算是方圓五百米的精品百貨。
「此前有非議說《球》不是您一人創作,而是由一支出生年份從1950年一直跨越到1980年的寫手團隊在幕後共同策劃打造的,您始終都拒絕回應,在提名諾貝爾文學獎之際,是否可以澄清一下了?」
她想去哪裡呢?法國嗎?巴黎嗎?那個有著美麗的埃菲爾鐵塔和珍藏無數藝術瑰寶盧浮宮的城市?想想電影電視風景照片里看到的巴黎,再環顧看看眼前違章建築遍野、污水橫流的德慶坊,還真是催人淚下。
「那個人名叫丁野,他不是什麼街頭的混混,而是真正的黑社會大佬。」
「嗯,在雅樂小時候,有那麼幾年時間,丁野還是挺照顧她們母女的。譬如說這間修車鋪,最早就是丁野開的。他很喜歡摩托車,特別熱衷於改裝。雅樂的修車技術最早就是他手把手教的。我們都親眼見過這樣一條大漢耐心十足地教一個小姑娘怎麼玩發動機、空濾器和離合線……乍一看還挺像親生父女的,特別溫情。那時德慶坊的人就暗中在傳說丁野是混黑社會的,但他對鄰里向來都很客氣,同王波軍這種張牙舞爪的街頭小痞子完全不同……真是令人費解。可能人性格複雜,同一個人也有很多面吧!」
「你什麼人!」一個小混混梗著脖子惡狠狠道。
——拜倫
「丁野應該真的是很喜歡雅樂的媽媽,從來沒見過一個黑社會會好好照顧小孩,不叫他們練習砍人已經很好了。後來……大概三年前,雅樂同她媽媽還有丁野徹底鬧掰了,丁野帶著雅樂媽媽搬了出去,雅樂獨自留在德慶坊,從此很少往來。」
「王波軍!你給我住手!」雅樂怒斥道。羅小雄和小飛龍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後,露出忠犬護主的兇悍眼神。和*圖*書不過面對一幫膀大腰粗的成年混混,己方力量還是十分弱小單薄,像對著一群狼狗尖叫的吉娃娃。
「當然不是親生父親。雅樂的生父在她年紀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出走,從此下落不明。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和別的女人跑了,我覺得前一種可能性還大點兒。因為你看雅樂就知道了,她媽媽真的很漂亮,想象不出雅樂爸爸還會看上別的什麼女人……但他消失了,後來,雅樂媽媽就和丁野在一起……丁野是雅樂的繼父,只是雅樂從來都不承認他這個繼父。」
「頭一次看到有人做俯卧撐會做到睡過去,頭一次看到有人被罰做那麼多俯卧撐還喜不自勝。」雅樂走過來,揚起了右手,指間夾著兩封粉紅色信箋,輕輕丟到羅小雄身上:「又是你的情書。」
羅小雄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道:「……你們總跟著雅樂,是不是也正因為她是丁野的繼女兒,和她在一起就不會被人欺負?」
小飛龍四下里環顧無人,輕聲道:「笨蛋。『做』掉就是指被人殺掉了呀。殺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丁野。據說丁野很早就喜歡上雅樂媽媽了,他們倆曾經是發小。但是因為丁野從小就混跡街頭,不是走正道的料兒,家裡人死命反對,雅樂媽媽沒有跟他結婚,而是嫁給了雅樂爸爸。但丁野不死心,丁野是為了得到雅樂媽媽才暗中把雅樂爸爸『做』掉了!真正的黑社會大佬是不屑於打群架砸場子的。」
「好啊,快報警。」王波軍冷冷一笑,「他偷我東西,正好報警把這小賊抓起來。」
碰到這種情況,群眾看熱鬧不會包圍得很近,怕被冷拳誤傷,他們呈輻射狀分散在各個最佳視角點上。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智慧也是高超的。如果哪裡有群眾里三層外三層圍成水泄不通狀看熱鬧,通常是有人當街哺乳;如果沿著堤壩橋欄滿滿都是人牆,叉著腰指指點點,多半是有孩子失足掉進了河裡。群眾以前都是善良的,但善良人遭不住欺騙,什麼扶起個被車撞的老奶奶結果被老奶奶全家追債,好心提醒受害人小偷正從偷他錢結果周圍衝上來三五個同夥把好心人揍得筋斷骨裂,而受害人則逃得不知去向。人與人之間還有沒有一點基本的信任?過於善良的群眾飛快地從生物學上被淘汰掉,剩下的都狡詐了——被逼的。
那時候,我心想,這豈不就是一朵紫羅蘭上垂著露?
「王八蛋……」炮仗嘶啞著聲音道,「那個王八蛋騙了我奶奶,把房產證改成他的名字……」
雅樂橫穿過馬路去,幾輛小汽車和一串自行車緊急剎停,按喇叭聲和罵娘聲響成一片。
但憤怒的雅樂似乎完全沒有聽見羅小雄的話,自顧自喊道:「我要離開德慶坊,離開濱海,離開這些迷宮一樣曲折逼仄的巷子,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個國家!如果有另一個地球,我恨不能離開這個世界!」
羅小雄眼前一亮,微笑起來:「好啊,離開德慶坊嗎?你想去哪裡?我帶你走。」
羅小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重點高中外語老師鄧夕昭那張金城武一般帥氣的臉,心沉落下去,強自鎮定住情緒,提高了些音量,用一種很彆扭的、假裝隨意的語氣道:「今天還要去嗎?你今天心情不好,不要去上課啦,還是待在家休息休息吧,你想吃什麼……」
羅小雄慢慢坐起身,脫掉襯衫,讓金色斜陽照在胸膛上。哇塞,經過一周的地獄式歷練,腹肌居然初有雛形,胳膊肩頭處的肌腱也了飽滿很多,雖然嘴上碎碎念,但他心中難免得意。
「你……你這是要去哪兒啊?」羅小雄弱弱地問。
四周看熱鬧的人小聲驚呼道:「打女人了耶打女https://m.hetubook.com.com人了耶。」卻沒人敢上來勸。
羅小雄從電腦台前站起身,靠在窗邊默默地抽了根煙,臨高遠眺,46層樓下的建築街道都迷迷濛蒙的,有種「今夕不知是何年」的恍惚感。把思緒從創作情境中抽出來,才記起自己為創作長篇小說《球》而閉關,大概已經有兩個多禮拜沒出過門了。
「哪裡沒有黑社會啊。王波軍那個畜牲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地痞罷了,動不動去技校砸場子、在大街上打女人,這種做法純粹傻逼,早晚有一天會被人弄死。」小飛龍輕蔑地道,「不過仗著比我們年紀大、拳頭硬。炮仗,別灰心,我們好好練身體,一定讓他血債血償!」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乍一看會以為年近六十,因為他已經滿頭鐵灰色白髮,但再看他線條硬朗、瘦削挺拔的面容,分明不過四十歲。這個中年男子眉宇軒昂,雙目深邃炯炯有神,外貌可說十分英俊。
羅小雄奮力朝前方戳出一指,腦袋磕在了地上,抬眼四顧,才發現這是汽修技校寸草不生的操場。自己是做俯卧撐做得暈眩,竟然睡著發夢了。秋高氣爽,操場空曠,真是發春夢的好境地。
王波軍走到雅樂跟前,吐掉一口帶血的唾沫,托起她的下巴:「雲雅樂,別以為老子喜歡你,你就忘乎所以。你以為自己是德慶坊的大姐大嗎?還不是因為你漂亮,長得勾人,老子暫時還不想毀你?炮仗是什麼人?是我王波軍的親弟弟。鬧房產是什麼事?家事。你憑什麼來管我王家的家事?他們那幫小鬼都屁顛屁顛地跟著你,你就真以為自己罩得住他們了?你憑什麼啊!媽的,老子一直對你百般忍讓,你還真敢爬到我頭上來了?!你現在開口求我,求我收了你當馬子,我就暫且饒了這幫小崽子——」
羅小雄按住小飛龍和炮仗,自己拔起身追趕上去,在巷道拐角處拽住她的手腕:「雅樂,雅樂!」
「羅老師,聽說您的出版社于去年起前往瑞典文學院同諾獎評委會進行多次接觸,傳聞屬實嗎?這同您此次獲得提名有沒有什麼聯繫?」
炮仗雙眼通紅,像要迸出血來,他大吼一聲掙脫了眾人的手,跳起身來朝王波軍臉上死命揮出一拳,打得他吃痛地捂住臉歪斜了身子。炮仗緊接著又一頭撞進他懷裡,把王波軍一直抵到一根電線杆子上,沒頭沒臉地亂踢亂打,口中叫著:「你敢把房子賣掉!你敢把奶奶和我趕出去,我殺了你!殺了你!」
雅樂像頭髮怒的小豹子,衝上去奮力推了那小混混一把,把他推得踉蹌著腳步朝後跌出去,隨後揪住掐著炮仗咽喉那人的衣領:「放手!」

賀芮芮踮起腳尖湊近羅小雄耳畔,吹氣若蘭地哼道:「小雄哥哥你這個大騙子,我去追問過陌小凱了,他說他跟你之間壓根沒什麼真愛,他還很生氣地說你明明是為了泡妞才去念技校,他為了幫你還找了那麼多姑娘寫了那麼多封情書來幫襯,你幹嗎還要把他拖下水說成是同性戀?他說這輩子都不想理你了。他說就把你交給我好了,要我天天在學校門口等著你,千萬不要放過你——」
「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二遍。」中年男子的聲音沒有提高,冷冷地瞥了王波軍一眼,目光冰冷如電。
雅樂用手撩了撩凌亂的頭髮,臉上神色平靜,視若無睹地從那中年男子身邊走過,頭也不回一下。
羅小雄、小飛龍和炮仗雖然被踢打得嗷嗷叫,但都一迭聲喊:「雅樂,不要求他!」然後被踢得越發慘。
炮仗沒說話,恨恨地用一條破毛巾抹臉上的斑斑血跡。
清脆一聲響,雅樂半邊臉頓時紅了起來,她一聲不吭,漆黑的眼眸里射出匕首一般鋒利的光芒。www.hetubook.com.com
「哇,TVB年度狗血大戲啊。」羅小雄將信將疑地噓氣道,「警方沒有介入嗎?」
羅小雄、小飛龍和炮仗急紅了眼,尖叫著「王波軍你這個畜生我要讓你粉身碎骨」,小獸般嘶吼踢打想衝出包圍,卻被六個人高馬大的混混死死按壓在地上。
雅樂原本不想回答,但掙不開羅小雄熾熱顫抖的手,嘆了口氣道:「輔導班。今晚有法文課。」
「媽蛋!誰胡說八道?什麼匿名爆料人?什麼求歡信?誰說的?哪家電視台?站出來——」
「好、好。」王波軍不敢再多言,狼狽地低聲應承,朝手下的混混們揮了揮手:「我們走。」一眾人等放開了雅樂、羅小雄、小飛龍和炮仗,在眾目睽睽之下如過街老鼠般灰溜溜地消失在巷尾。
2015年要十四年之後。當時感覺「十年生死兩茫茫」,十四年是遙遠過生死的時光距離。但事實上,也就那麼咻地一下,閉上眼再睜開眼,突然就是2015年的秋天。
透過車水馬龍的長陽街,雅樂、羅小雄看到就在巴黎假日正門口,七八個穿牛仔褲嘴裏叼著煙的混混揪住了一個五短身材的技校生正在毆打。技校生滿臉是血,正是炮仗。
「報信的人說完就走了。雅樂媽媽沒有選擇報警。大概她心裏是很愛丁野的,況且從現實的角度來說,她沒有工作,有女兒要養活,死掉的前夫不可能復活,而身邊的黑社會大佬能保證她穿金戴銀、吃香的喝辣的。但雅樂從此深恨丁野,她不可能忘記誰是自己真正的父親。我看丁野殺了雅樂爸爸的事情多半不假。你看今天丁野救護雅樂,而雅樂一點都不承他的情,視若無睹地甩臉子走開,丁野還滿臉愧疚。」
「羅小雄老師,我們電視台接到一名匿名爆料人來電,說您曾在少年時候拋開億萬之富的家族企事業不顧,潛入一所技校就讀,名義上是體驗生活,其實是為了泡妞……更說您在少年時代就是情場高手,技校開學才一個禮拜您就順利斬獲了一麻袋的求歡信——」
羅小雄趕緊爬起身來,邊套上襯衫邊急切辯解:「有人要陷害我,這些根本不是什麼情書。雅樂!」
「為什麼?」
王波軍深深吸了口煙,朝空中噴出藍色煙圈:「你奶奶的。你奶奶不就是我奶奶嘛。我是王家長孫,我奶奶的祖屋早一點安排到長孫名下,不是理所應當嘛。你個小王八蛋發什麼瘋?!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把賊手伸進我包里偷房產證?!」王波軍得意揚揚地舉起一本房產證,笑道,「笨蛋,偷房產證有個屁用啊!手續都辦妥了,這套房子已經歸到我的名下,雖然我不在屋子裡住,那是我大人有大量,先容你這個小王八蛋和那個老東西暫時棲身,等老子我什麼時候缺錢了,分分鐘就把房子賣掉,把你們趕到馬路上去睡。」
「小雄哥哥!」 賀芮芮的眼神似嗔似喜,令人心驚膽戰,「我本來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進了垃圾技校。」
「濱海也有黑社會嗎?」羅小雄有些愕然,忍著痛齜牙咧嘴地抽煙。他有些不經意地想到,今天雖然不是自己第一次挨打,卻是第一次抽煙。因為小飛龍和炮仗都說香煙里有尼古丁,可以鎮痛,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三個人一起同仇敵愾地挨了打,並肩蹲在一起抽煙,有種共患難、同墮落的快|感。
雅樂沒有看他們。她舉步穿過修車鋪,徑直從蹲在地上的三人中間穿行過去,朝巷口走去。
「『做』?什麼『做』掉了?什麼意思?」羅小雄疑惑地問。
王波軍反手抽了那傢伙一巴掌:「有眼無珠的東西,給我閉嘴!」隨後壓低聲線,尷尬微笑著討好道:「丁大哥,我以為……我以為……」
小飛龍和炮仗去追雅樂,走過中年hetubook.com•com男子跟前時,低下頭畢恭畢敬顫顫巍巍地低喊了聲「丁……丁叔……好」。中年男子完全沒有理會。雖然中年男子及時救助了雅樂,顯然是站在他們這一邊,但看起來小飛龍和炮仗對這中年男子的畏懼之心比起王波軍來只增不減,他們不敢再說第二句話,緊追著雅樂去了。
「能透露一下下一部作品的名字和主要梗概嗎?」
「羅小雄老師,聽說您的代表作《渾》已經進入今年諾貝爾文學獎複決了,內部傳出的消息稱,有很大勝算。您是繼莫言之後第二位獲得如此殊榮的中國籍作家,而且您如此年輕,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此時,前方小街上有人飛奔而來,遠遠地就焦急萬分地扯著嗓子喊:「雅樂,雅樂!不好了——」那人跑到近前,卻原來是滿頭大汗、神色焦灼的小飛龍,他氣喘吁吁地道:「長陽……長陽街那裡的巴黎假日百貨……王波軍……快要把炮……炮仗給打死了!」
「快滾。」中年男子淡淡地道。
羅小雄回頭去望通往二樓的那道木製扶梯,突然看到黑暗中雅樂就站在扶梯旁邊。小飛龍和炮仗也轉頭來望見了雅樂,三人都又吃驚又羞愧,說不出話來。不知道雅樂在那裡站了有多久,他們剛才說的那些話她是否都聽到了。
「也不能說從來都不承認,只是口頭上從來沒有叫過他爸爸。」炮仗反駁道。
炮仗坐在地上,被人掐住了咽喉,已經鼻青臉腫,鼻血一直掛到下巴上,左眼鼓起一個大包,勉強睜開一條細縫,嘴裏還罵罵咧咧的,舉起綿軟的胳膊胡亂朝空中揮拳。旁邊一個小混混又朝他腦袋捶了一拳。
她猛然轉過身來,臉上被掌摑的紅印還在,杏核眼瞪得大大的,卻是乾燥無淚的:「幹什麼?」
「我沒動手啊。」王波軍笑嘻嘻地從嘴角摘下煙,朝地上彈了彈煙灰。動手打人的是他的跟班兒。
王波軍就是暑假之前剛從勞教所里放出來就來學校砸場的流氓混混,還差點當著幾百人的面在操場上強吻雅樂,綽號「火炮」,而炮仗正是他的親弟弟,只不過兄弟倆似乎勢同水火。可再勢同水火,羅小雄也不相信哥哥真的會把弟弟給打死。不過縱觀小飛龍慘白的臉色,情形好像真的十萬火急。
中年男子垂下眼帘看了看半邊臉頰紅腫的雅樂,嘴唇動了動,彷彿是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王波軍扭頭望向中年男子,滿臉暴戾的神情迅速消褪,像被針戳破了的氣球一般:「丁總,丁大哥……」
陌小凱!你還敢不敢再陰險狠毒一點!羅小雄氣苦,又懊悔自己沒把游輪上的口誤早些說給小凱聽。
話喊完,她就撇下十分愕然的羅小雄在原地獨自傷感,飛快地走出巷子去了。
暮色沉重,天已臨近黑暗。羅小雄禁不住想,五個月前,就是在這裏,在這間修車鋪,十七歲生日的那夜自己第一次見到了雲雅樂。在搖滾樂聲中,在一群不知好歹、放蕩不羈的少年小混混中間,她猶如神女一般晶瑩剔透、英氣逼人,她被眾人簇擁著、臣服著、仰望著,如此高高在上、光芒萬丈……而此刻,羅小雄忽然發現她其實是如此可憐,整顆心都為她感到酸澀絞痛。
「操,別以為老子不敢打你!早晚有一天辦了你——」王波軍眯起了眼,猛然扇了雅樂一巴掌。
「父親?」羅小雄大吃一驚,心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那黑社會大佬難道是自己的未來岳丈?
王波軍再度高高揚起右手來,突然橫空探過一條臂膀來,出手如電,迅捷精準地握住了王波軍的手腕。
小飛龍和炮仗盯視羅小雄,嘴裏罵著「我操」,眼神夾雜憤怒,但最終並沒有開口否認。
羅小雄目瞪口呆,看到雅樂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自己,真是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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