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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蟻后

作者:自由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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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街邊撿來的巴黎

柒 街邊撿來的巴黎

雅樂還沒說什麼,羅小雄和陌小凱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雅樂身後瞪著攤主看。羅小雄倒也罷了,陌小凱頂著個光頭,額角爆著青筋,簡直太像黑社會了。攤主估摸了一下形勢,自己的隊伍只有麵攤後面蹲在地上刷碗的老婆,贏面甚少,但為了找個台階下,他臨近最終還往孩子的腰眼裡踹了一腳,罵了一句:「再來偷吃就揍死你!」
但雅樂沒有回答,她正扭頭望向隔壁賣牛肉湯麵的那個小攤。
雅樂斜睨了陌小凱一眼,陌小凱的個子比羅小雄高出小半個頭,正不怕冷地敞開著外套鈕扣,露出T恤下輪廓清晰、健壯飽滿的胸膛,同時袖口也一直擼到手肘,光著粗壯結實的小臂,加上嘴裏叼著煙,走路時手叉褲袋滿不在乎地晃著肩——看起來完全是一副打手的調調。
「知道她媽媽在哪裡工作就好辦了,總能找到這家夢巴黎理髮店。」陌小凱說。
「待會兒等她吃好,打算怎麼辦啊?」陌小凱喝著冰可樂。
去巴黎能有多難?對31歲的羅小雄來說,不過是分分鐘讓秘書訂張頭等艙機票的事情。
漸入深秋,街上很冷,滿地都是梧桐樹落葉,踩上去發出清脆的沙沙聲。女王就是女王,不像那些淺薄的女生會用狐疑的眼神瞟著你,嬌蠻地跺腳責問:「你幹嗎跟著我上法文班?你向我表白不是被我拒絕了嗎?你幹嗎還要盯著我?討厭不討厭啊」。雅樂不會,她是冰雪聰明的女孩,有時強悍鋒利,卻絕對不會叫朋友難堪,過去了的事情彷彿從未發生過。
「雅樂,我覺得你上次說的話非常有道理。」

羅小雄倒吸一口冷氣,看雅樂的架勢,莫非她真打算收留這個流浪兒?
「如果這兔崽子中了彩票……有了一百萬……你會願意跟他一起去巴黎嗎?」陌小凱吞咽著餅,含混不清地發問。這次羅小雄沒有踢他,他屏住呼吸等待雅樂的回答。
但在十幾二十年前,去東南亞旅遊不難,可要去歐洲美國就不那麼容易了。旅遊沒有放開,通常只有組織指定的公派出境。有人就花高價買商務考察的名額,如果不是商務考察,沒有紅頭文件和公章護航,就要跑斷腿開各種證明,要考託福,要找人疏通關係,要天不亮就去大使館排隊面簽,被拒的概率也很高。
陌小凱第二天還要上班,就先回家了,羅小雄護送著雅樂和小巴黎回到德慶坊。
其實這一腳踹得並不很重,但下一秒鐘攤主整個人就已經飛出去,隨後卧倒在花叢中,一個五大三粗的小夥子騎在他腰裡掄開臂膀左右開弓地扇他。這小夥子當然就是陌小凱。如果不是羅小雄撲上去死命鎖住陌小凱,估計「再來偷吃就揍死你」就將成為攤主的臨終遺言。
「噢,他鞋子有點硌腳,把加厚鞋墊拆掉了。」
雅樂走到修車鋪外,看到羅小雄還在,凍得來回小跑,不禁莞爾:「你還沒走?」
之後一路上,羅小雄都像唐僧念經一樣碎碎念,悄悄叫陌小凱把外套扣子扣起來、把袖管放下來、不要挺胸,甚至叫他把脊和_圖_書背弓起來、膝蓋彎起來好顯得不那麼高挺。當著雅樂的面,陌小凱微笑著對羅小雄溫柔地說:「借一步說話。」轉到牆角後面,他就劈手揪住了羅小雄的衣領子厲聲道:「又要我陪著聽課,又要我陪著走路,還不準泡妞,還叫我裝矮子!你奶奶的,老子不奉陪了,我回去了,你一個人慢慢玩!」
羅小雄猛然用肩膀把陌小凱撞入路旁的灌木叢,扭頭對雅樂道:「不要和他接觸,他剛才上廁所沒洗手。」
「她是個小女孩兒,可和一般的小女孩兒不太一樣。她長了條……小尾巴。」
鄧夕昭老師當真是光芒四射,無論是中文、英文,還是法文,從他口中讀出來都顯得那麼清澈明亮,猶如潺潺流動的山澗,在林間陽光下充滿活力地奔騰。或許那就像他的個人意志,並不想要去衝擊什麼、去摧毀什麼,只是歡樂地穿行在大地上,從高山而來,流淌過草地、流淌過峽谷,看見野花,看見繁星,不疾不徐地前行,最終的目的地是大海。巴黎、法國,大概就是他此生的大海。
「好,好,不送你去警察局。」雅樂輕輕拍撫孩子的脊背,「來,起來,繼續吃東西吧。」
孩子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鑽到了雅樂的身後,拽著她的衣服尖叫:「姐姐,不要送我去警察局,不要送我回家——」她總算開口了,不是啞巴,口齒也滿伶俐。滿是哭腔的稚嫩口音分明不是濱海本地方言,也不是普通話,應該源自黃河以北,千里之遙的北方。
「巴黎太遠了。」雅樂用一次性的塑料勺子攪拌著餛飩:「就算大家都做著去巴黎的美夢,但最終成真的只有那麼幾個。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去不了那麼遠的地方,只是困在這裏,做著夢,自己騙自己。」
三個人一起看著眼前這個名叫巴黎的孩子,出生於千里之外的北方,某個不知名的小鎮上一間掛牌叫夢巴黎的小小理髮店。她的媽媽從來沒有去過巴黎,甚至可能完全不清楚巴黎是一座怎樣的城市。
巴黎一定有一個月沒洗澡了,頭髮都結成了塊,身上的氣味也不敢恭維,說不定還有跳蚤。雅樂讓羅小雄燒上熱水,搬出木桶,自己則拿出剪刀,給巴黎修剪頭髮,理成一個清清爽爽的童花頭。這些過程中,巴黎全都像個洋娃娃般乖乖地不吭聲,忽閃著大眼睛來回打量羅小雄和雅樂。等到熱水燒好,傾倒入木桶中,雅樂試圖幫巴黎脫衣服洗澡時,巴黎突然扭捏抗拒起來。羅小雄早已閃在修車鋪外,心甘情願地在門前斜坡上吹著寒風。雅樂不明白巴黎為什麼拚死緊緊抓住自己的衣服褲子不肯脫,過一會兒還哭了起來。
街邊拐角處有無證攤販的夜排檔推車,販賣的都是黑暗料理,但深秋寒夜,熱氣騰騰的白煙看起來很暖,辣椒、胡椒、麻油的香味聞起來又很撲鼻。陌小凱早就無聊到肚子都餓了,三人就坐在條凳上,羅小雄坐中間,把陌小凱和雅樂一左一右隔開。每人要了份蔥花蝦皮紫菜湯、砂鍋小餛飩和油炸蘿蔔絲餅,和*圖*書味道居然鮮美得不得了,看來加了不少食品添加劑。
「巴黎,就洗個澡啊,怎麼啦?」雅樂伸手進木桶試了試水溫給她看:「不燙的,可暖和了。你要怕羞我就出去,但你一定要快脫衣服洗,天冷,水很快就涼了。」
你看不見你自己,你所看見的,只是你的影子。
「得了吧,你那兩個師姐師妹我全見過,全都是妖獸,你不過是她們養在洞里的唐僧,想談情就談情,想吃肉就吃肉。」
「不是在這座城市。」孩子趕緊補充道,飛快地看了陌小凱一眼后又低下了眼帘,「媽媽生病死了,幾個不認識的大人帶著我走,坐了輪船、火車、汽車……去了幾個地方,很多不認識的人……後來到了這裏,住在一起的小孩有好多,他們教小孩從別人口袋裡掏東西,做不好就挨打……他們沒叫我偷東西,但他們……」孩子說不下去了,也許是因為年齡小,很多事情表述不清楚,最後只道:「我逃走了。」
雅樂走過去攔住攤主:「喂,算了別打了,我說別打了!」
「滾——」羅小雄咕噥道,掏出壓在法文教科書下的MP3,拽出耳機線偷偷聽音樂。
「嗯,不完全是。巴黎還有巴黎聖母院,連卡西莫多這樣醜陋的鐘樓怪人都能得到吉卜賽美少女愛絲梅拉達的愛,我覺得巴黎是一個可以讓銼男美夢成真的城市。」陌小凱邊說邊朝羅小雄癟了癟嘴角。

孩子原本有些緊張遲疑,但當香噴噴的牛肉芝士漢堡、辣雞翅放到眼前時,就再也按捺不住地狂吃起來。
孩子像冬天出洞的小動物般瑟縮了會兒,小心翼翼地觀察陌小凱和羅小雄的臉色,終於又趴到桌上胡吃海塞起來。陌小凱朝羅小雄翻了個白眼,羅小雄攤了攤手掌表示無能為力,又朝雅樂看了一眼,無聲地詢問她:不送她去警局,她不還得繼續流落街頭嗎?難道你還能把她帶回家養起來?
「有什麼啊?」雅樂挑起了眉毛,側過臉瞥了他倆一眼。
一對模樣寒磣的外地夫妻剛吃完兩碗牛肉麵,背起大包小包拖著步子離開小攤。攤主正忙著招呼一撥新來的客人點單——是附近理髮店裡剛下班的年輕學徒工——來不及去收拾桌上的碗筷。此時就有一個瘦小臟污的小孩偷偷靠近了麵攤小桌,趁攤主不注意,捧起外地夫妻留下的殘羹剩湯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那個小孩個頭不過比小桌高一點兒,頭髮亂得像雞窩,身上披著的衣服破爛得像口麻袋,捧著湯碗的一雙小手又臟又腫,彷彿剛從地里挖出來的胡蘿蔔。一個理髮店學徒工瞥見了小孩,尖叫起來:「啊喲,我們不要在這家吃了,垃圾癟三都在吃,誰知道這碗筷洗得乾淨不幹凈啊。」學徒工們一鬨而散,擁去隔壁的炒飯攤了。牛肉麵攤主怒火攻心,抓起鍋邊一把筷子狠狠朝小孩腦袋上打:「哪裡冒出來的小鬼!沒付錢還敢來偷吃!壞了我生意,看我不打死你!」筷子打在天靈蓋上噼噼啪啪作響,明顯打得不輕,但和-圖-書那小孩既沒有尖叫也沒有哭,而是撒腿就跑,不巧被椅子絆倒,攤主越發暴怒,彎腰揮舞著筷子接連不斷地往他身上抽。
三個人帶著孩子走了一段路,坐進了燈火通明的麥當勞快餐店。老美的經營理念確實很人性化,哪怕是街上的叫花子也可以進店裡去就餐,而且聽說哪怕不買任何東西,也能要求店員提供紙杯裝的水。
「吃著三塊錢一碗的柴爿餛飩討論去法國,真有你的……」雅樂還沒說話,左手邊的陌小凱就嘀咕著。羅小雄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小凱不理他,翻著白眼大聲道:「好啊!巴黎好啊!塞納河畔風景美如畫,咖啡館遍布大街小巷。聽說在巴黎,談戀愛的男女經常走著走著就停下來在半道上深吻,過馬路時情之所至也照吻不誤。放在我們濱海市,早被人大罵流氓,遭萬眾側目了,但在巴黎,開車的司機會很有耐心很有風度地靜靜等情侶吻完、走人,他們才繼續開車。」
「好啊。什麼事兒?」
孩子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媽媽說,她也不知道我爸爸是誰。」
「你好,妹妹,初次見面——」陌小凱嬉皮笑臉地越過中間的羅小雄,朝雅樂伸出手去。

兩堂課聽下來,聾子也聽得出鄧夕昭老師對於巴黎的情懷。他絕對不僅僅滿足於在一幢小破樓的教室里,在野雞培訓班的黑板上塗寫描摹埃菲爾鐵塔是如何美麗,他終有一天要站在巴黎的夜空下,在香榭麗舍大街上喊很多聲「笨豬」。他的情緒在教室里涌動,投射向每一個學生,就像地下傳銷或洗腦術。
「那你爸爸呢?」羅小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
羅小雄趕緊安撫她:「警察叔叔會幫你找到爸爸媽媽的,你一定很想家吧。」
「兩個人一年就要二十萬,留學四年就是八十萬……」陌小凱朝天花板翻著白眼算:「你真當你爸爸是開銀行的嗎?欸……有錢真好,我怎麼就沒有一個有錢的爸爸。你包養我吧,我跟你去法國。」
羅小雄拽著還沒打夠的陌小凱跑到街對面,路燈底下,雅樂正檢查孩子的傷勢。擼起袖子看到孩子臂膀上有好幾條被筷子抽出來的血痕,頭上沒有出血,但按壓一下能感到有些微腫包。孩子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哭,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輪流看雅樂、羅小雄和陌小凱三個人。
「肚子很餓嗎?」雅樂問。孩子猶豫了一下,用力點了點頭。
「哦,我記錯了,是我家司機暗戀的鄰居家的保姆,我幫司機大叔演過不少雙簧,假裝家裡被盜失火什麼的……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幫過你那麼多,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有過怨言嗎?你為什麼就不能盡心儘力地好好幫我一次?讓我在喜歡的姑娘面前顯得高大一點點啊!」
「你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羅小雄扭頭低聲對陌小凱說。

「……巴黎……」小女孩怯生生地說,垂下的睫毛不停顫動,像蝴蝶撲扇的翅膀,「……我叫……巴黎hetubook.com•com。媽媽以前工作的理髮店叫夢巴黎,媽媽……就給我起名叫……巴黎……」
「就是你說想離開德慶坊啊。」羅小雄低頭吹著勺子里的湯,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反正技校的文憑也沒多大用,你又早有一技之長,真不需要學校再教你些什麼。你現在又在學法文,我覺得,要離開德慶坊,去國外留學也不錯啊,比如——巴黎?」
——泰戈爾
雅樂問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雅樂輕輕笑出了聲:「羅小雄,這是你朋友嚮往法國,拚命學習法文的原因嗎?」
「嗯——這是我的好兄弟陌小凱。」羅小雄照例拿陌小凱當擋箭牌,好兄弟的使用方法就是如此,「他很喜歡法文,因為一個人讀夜校無聊,便拖著我一起念。我們隨便報了個班,恰好和你又做了同學……」
到2000年,全年全國留學人數也不過三萬多,絕大部分都是自費,家境好的去英法美,差一點的去加拿大紐西蘭,再差點的就只有去馬來西亞烏克蘭。就演算法國一些高校減免學費,留學生再勤儉節約,一年的生活費也要十來萬。2000年的十來萬夠買一間小房子了。雅樂雖然自力更生,也不過是個靠修理摩托糊口的窮學生,去巴黎?那是單靠柴油發動機妄圖登陸月球,靠冷兵器夢想稱霸全宇宙。
「分一個耳朵給我。」陌小凱低聲威脅道,「我幹嗎要陪你上這種操蛋的法文課?還耽誤我自己泡妞。」他伸長脖子環顧教室一圈,沒看到一個像樣的,又心灰意懶地縮回來:「嘖嘖嘖嘖,我還不如去加夜班。」
羅小雄轉身跑過來,鼻子臉頰都凍得紅了,撓頭笑道:「怕你們倆還有什麼需要嘛。」
「我可以帶她去巴黎。」羅小雄瞄著前面第三排座位上雅樂的背影,很快小聲地更正道:「只要她願意,我可以跟她一起去巴黎。」
「什麼?」
巴黎低著頭,眼淚汪汪的,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姐姐,你千萬不要說我是妖怪……」
陌小凱一路推斷著:「看她的穿著打扮,估計已經在街上流浪很長一段時間了。又不肯說話,多半不是本地人,很有可能是被人拐了想賣到哪裡去的,但是小姑娘賣不出手,長期持有,爛倉了,她自己半途從人販子那裡逃出來。我看沒什麼別的辦法,不如送去警察局吧。」
孩子聽到「警察局」三個字,立刻停止了吞咽,驚愕地抬起頭來,小臉上分明流露出驚懼的神情。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一位既有熱情又有風度的教師,講台就是他完美的舞台。他甚至還背得出海明威寫的句子——「假如年輕時你有幸在巴黎生活過,那麼你此後一生中不論到哪裡,她都與你同在,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盛宴……」簡直太他媽煽情了。
雅樂到底是真愛巴黎,想學法文,還是被那個長得活像金城武的妖精男老師給迷惑住了呢?
兩人從牆角後轉出來,三人再次並肩而行時,雅樂疑惑地看了眼同羅小雄差不多高的陌小凱:「怎麼了?」
https://m.hetubook.com.com你忘記小珍了?忘記美妮了?還有吉芳、芸曉——」羅小雄掙扎著,「為了幫你追到小珍,我扮瞎子在大雨街頭賣唱一個小時。為了幫你泡上美妮,我半夜橫穿整座城市到城鄉結合部一個小酒吧里給你送手錶、錢包和CK內褲!為了替你挽回吉芳,我甚至鑽進下水道去打撈你給她買的那個『獨一無二』的地攤貨戒指,因為你奶奶的肩膀太寬,鑽不進窨井!還有芸曉——」

「你家在哪裡?」羅小雄問。孩子低下了頭。
羅小雄正把整個蘿蔔絲餅都塞進陌小凱嘴裏,阻止他說話,邊轉過臉去對雅樂倉皇一笑:「最近我在買彩票,手氣很好,說不定能中個大獎什麼的。」

羅小雄和陌小凱兩人坐在法語班教室的最末一排,花了錢報名進來,可他們哪裡會聽課,全程都在打嘴仗,不然就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趴了兩堂課只學會一句法文的「你好」,聽起來很像中文里的「笨豬」。
「羅小雄他可以帶你去巴黎,他家很有……」陌小凱冷不丁脫口而出,於是又被羅小雄狠狠踹了一腳。
先前小孩上廁所,堅決拒絕有人陪同,自己走進了女廁所,大家終於搞懂那是個女孩,也就六七歲的樣子,不過挺獨立懂事的。洗手間外的盥洗台前,雅樂用熱水幫她細細地洗了把臉,小姑娘長得還蠻清秀的,只是衣服破爛單薄,凍得夠嗆。
攤主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一隻腳還踩住小孩腿腳不讓他逃:「你說別打就別打啊?壞我生意!」
「疼嗎?」雅樂問。孩子搖了搖頭。
雅樂摸了摸孩子纖細冰涼的小胳膊,柔聲道:「巴黎,今晚跟姐姐回家吧。」
90年代初,國內經濟還剛起步,就算是濱海市這樣的一線大城市也遍布著德慶坊這樣的貧民窟,貧民們繁茂如同草芥,拿著幾百塊的工資,攜妻帶子吃著社會主義最後幾爐大鍋飯。年輕人想換換口味,去看看父輩們沒有看過的新世界,於是很多人傾家蕩產把自己扔向了紙醉金迷的美利堅,在那裡刷了數以十萬計的碗;也有留學生在日本靠背死人給自己掙學費。在日本,人死在高層公寓里后是不能進電梯運下來的,晦氣,就靠年輕力壯的外來留學生背。電視里的海外打工者在深夜收工后的廚房裡尋出半鍋冷飯,沒有任何下飯菜,稍微熱一熱用醬油拌著吃,他們說這裏的醬油味道蠻好的。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芸曉是誰?」陌小凱鬆開了揪住羅小雄衣領的手。
「你們倆一起學法文?」放學回家的路上,三人同行,雅樂問。
雅樂略略蹙了蹙眉,悄聲說:「關於巴黎,和你說個事兒,你能和我一起保密嗎?我暫時沒想好怎麼辦。」
「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啊?」陌小凱問,一邊不自覺地伸出手去。羅小雄立刻鎖住他的手掌,對雅樂嚴肅地解釋道:「他從小就喜歡掀洋娃娃的裙子,千萬要提防。」
「好歹還有妖精念我,可你不做山賊偏偏要去愛觀音。蓮花座上可全是刀刃啊,紅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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