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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陳恩靜

作者:呂亦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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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曲 夜深忽夢少年事 第九節

第七曲 夜深忽夢少年事

第九節

她突然急急地喘起來,大概是氣火攻心傷及心腎,突然間,秋霜痛苦地捂住胸口。
原本死死握著他的那雙手已經喪失了力氣,被地吸引力作用著,軟軟滑了下去。「是啊,怎麼會是恨呢?」秋霜的聲音那麼自嘲:「再怎麼說,恨也是需要感情的吧?要是換到五年前、六年前、七年前……」
外頭日光大好,明晃晃地耀得人眼花。人潮急速地往同一個方向涌去,這城市如此之迅馳,似不知日光太猛烈,人偶爾也需停下來,歇一歇。
老管家吞吞吐吐:「那個……太太您、您……」一句「太太您還是別進去了」怎麼也說不出口,卻挑起了恩靜的疑心。張嫂越是遲疑,越是讓她覺得一米之外的那一處有什麼正在發生,而果然,越過張嫂走過去,就在房門外,恰好看到了那對男女擁抱的身影。
推門進去,被安排過來照顧的張嫂「哎呀」了一聲,欣喜地轉頭同何秋霜說:「小姐小姐,先生來看你了!」話說完后,很快就識相地退了出去。
「新生活?」秋霜搖著頭,「阿東,我最怕的、最不想聽的,就是你這句『新生活』。」
黑漆漆空洞洞的眼直勾勾對上了他的,對上那雙暗邃深沉的,悠遠遼闊的眼。
可阮東廷不是不知情人,他讀出https://m.hetubook•com.com了那言下之意。
可顧不上回她的話,他已經又踏出了房門,連影都不見。
「別再說那些事了,秋霜,上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
說到這,她飄忽的目光終於還是移到了他瞳孔里,與他眼底深刻的痛楚相接。
她走出了醫院。
「我根本就做不到的,」她聲音里滿是自嘲,「那三十萬支票,你也知道,是我栽贓給陳恩靜的。因為我好怕,我看你對她一天比一天好,我好怕!可這種怕,在發生那條鑽石項鏈的事情之後,就徹底幻滅成絕望了。我和你說過一百遍了,那項鏈不是我塞到她包里的,可你不信我,這樣嚴重的事你竟然不信我!」她的淚大顆大顆地滾落,想到那日男子絕然離去的背景,她的心在微涼的晨光里,碎成了一萬片一億片:「阿東,你怎麼可以不信我?怎麼可以!」
他沉默了,一時之間,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反駁她的這一句「尷尬」。
阮東廷沉默了。
可秋霜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那時候,你和我,哪裡要談愛或恨呢?哪裡還需要欺騙呢?」她輕輕笑了一下,突然間,目光飄忽了起來:「那時我們多麼相愛啊,不管我再任性再無理取鬧,你都會包容我。可和_圖_書是後來呢?」
或許,神才有答案吧。
那叫新生活?那是什麼生活!
那是十幾個春秋午夜夢回里最熟悉的懷抱啊,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恩靜伸出右手去擋那太明亮的日光,卻突然,左手虛虛拿著的包被個巨大的力道一拉,抽離了她掌心。
「好了別說了!」他捂住她的唇,她卻如八爪魚般迅速纏住了他的脖子。
好尷尬,對不對——哪裡會不對呢?
她的眼,沒有焦點地在這房間里游移:「其實你真的以為我不想告訴你嗎?怎麼可能?我多想看看你得知這消息時高興的樣子。」她聲音輕輕的,就和失重的淚一樣,「可我不敢,我不敢告訴你。因為我知道,高興之後,尾隨而來的一定就是最尷尬的場面——到時候,我和你該怎麼辦?明明你一早就說過了,你要照顧我,你要的只是『照顧我』,」她笑了一下,伴著繼續滾落的淚,笑了一下,「可是,如果我已經不需要你的『照顧』了呢?如果我已經不是病人了、如果我的身份只剩下『舊情人』了,阿東,你和我之間,在你的心已經徹底轉向了陳恩靜之後,又該怎麼辦呢?」
「苦嗎?」她卻笑了笑,「不苦。」
秋霜的眼淚又下來:「所以我寧願就這m•hetubook•com•com麼拖著,一直拖著。」
果然,又聽到她凄哀的聲音:「所以,已經連恨都不肯給我了,是嗎?」
她緊緊地抱著他。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阮東廷還是沉默了。
「醫院?」
她梨花帶淚,而他呢?看不到臉,可恩靜卻清楚地看到了纏在他脖子上的那一雙手,那麼緊,那麼緊。
「好了,別說了。」
陳恩靜走出了醫院。
「說你恨我啊!」這女子卻這麼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教不知情人懷疑,她究竟是想被恨,還是不想被恨。
可床上的女子卻沒那麼好的反應能力,看了他好久,無神的眼眨過好幾遍,才敢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人:「阿東?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那是實實在在的痛楚,為了過去,為了舊日愛人在混沌情感中痛苦的掙扎,可她知,唯獨不為了愛情。
她胸中無數翻滾的情緒一同湧上來,掙扎著就要起身,卻被他制止:「別起來。」可那隻手剛伸出,就被秋霜緊緊地抱住,就在他伸手想制止她起身的那一秒,秋霜便死死抱住了那隻手,生怕下一秒,就要消失。
「秋霜在醫院里。」
「在你漸漸將心移到她那邊的時候,我……竟沒有死。」一顆眼淚滴下來,像是失重,「好尷尬,https://m.hetubook.com.com對不對?」
病房外的影,漸漸遠離。
「你這又是何苦?」男子沉重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響起。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來了!」滾燙淚水簌簌滾落,幾乎要灼傷他手背,「阿東,你恨我、你恨我對嗎?」
可哪裡是做夢?眼前正是她所熟悉的阮東廷的臉,阮東廷的聲音,眼耳口鼻都是熟悉的樣子。
三分鐘前,當她從秘書處得知何秋霜的房號、匆匆打了的趕過來時,在病房一米開外的地方,被張嫂攔下了。
阮東廷沉著聲:「既然病好了,你就該有新生活。」
「別說了!」
「怎麼了?你怎麼了秋霜?」
趕到醫院時阿忠正焦急地候在門口:「先生先生,打聽出來了,是蘭桂坊里的一個酒保送來的,說是何小姐在他們那連喝了幾晚酒,沒想到在昨晚突然昏厥,」說到這,他匆匆瞄了眼病房,又低下聲音道:「醫生說,是因為抗器官相斥的葯停太久,新換的腎臟沒辦法適應。」
「我告訴你阿東……」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連爸爸都看得出來、就連爸爸都懂得和我說,如果讓你知道我病好了,我們之間就完了,我好怕、我好怕……」她激動得一度說不下去,可後來,還是斷斷續續地說完了:「我好怕你會左右為難,可我更怕你一點都和-圖-書不為難——什麼意思你知道嗎?阿東,你一定知道的吧?在你對陳恩靜越來越好、在你對她的感情濃得連瞎子都看得出來時,你對我、對我們的關係,會不會連為難一下都不再願意呢?」
他濃眉本來就已經是攏著的,這下看上去,攢得更緊。透過房門上的窗,阮東廷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張蒼白得如同鬼魅的臉。
可她聽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只自顧沉浸在陳舊的回憶里:「還記得嗎,決定要娶陳恩靜的那一晚,我問過你:『你怎麼可能一直陪我,陪到我死了再去處理終身大事呢?』就是因為這句話,你才想到要娶旁邊那個唱戲的吧?因為她又窮、又沒地位,可娶了這麼窮又這麼沒地位的女人,你才能不受阻礙地照顧我啊!要是娶了其他名門千金,就算你我已經清白、你我之間只剩下照顧和被照顧的關係,可試問,又有哪個千金能容忍?所以那時我好慶幸,慶幸她出現了。反正我的時間也不長了,那女子又待你那麼好,等我死後,你到底是要愛上她還是一輩子都有名無實地和她過下去,那都是你們的事了——可是阿東,我沒有死,我竟然沒有死!」
新生活意味著什麼?不就是意味著離開他、離開這段「照顧和被照顧」的關係、徹底地斷了與他最後的一縷關係?
「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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