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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是那個滋味……」

就這樣，姬騫在慕儀的伺候下用了大半碗薏米粥，桌上的菜卻一口沒動。全過程他都定定地瞅著慕儀，那眼神讓她幾次差點忍不住砸碗宣布不幹了……

眾人還在震驚加羡慕嫉妒恨，楊宏德已經得了命令吩咐人去取了，平白收穫一份意外之財的瑤環再次深深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歡快地跪下磕頭謝恩。

慕儀愣了愣，「陛下也不看看時辰，都已經入夜了。這個時候哪宮還會放冰塊啊？再說了，椒房殿素來通風上佳，夏日的涼爽程度只比清涼殿差一點，哪裡會熱了？」這麼說完她就發覺殿內似乎真的有些炎熱，讓人心頭煩躁。然而話已出口，她本著決不在姬騫面前丟人的原則，一臉篤定地看著他，只怕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很涼快。

姬騫淡淡地看著她，卻見她跪坐案幾前，自己送給她那個錦盒被帶了進來，就擱置在案几上，她水蔥似的指甲在緞面上滑來滑去，越發顯得手指柔白纖細。他不敢再看，目光上移，只見她神色如常，唇角卻微微揚起。

內殿已然燃起了安神的熏香，那氣和-圖-書味一如以往的有些濃郁，姬騫眉頭微蹙，「你這夜裡難免的毛病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了？日日都焚這麼濃的香，對身子沒有益處。」

姬騫看著那紅菱般的雙唇湊到雪白的粥匙之上，檀口微啟，呵氣如蘭，只覺得渾身一陣燥熱，似乎有萬千隻小螞蟻爬過心上、鑽出皮膚，在渾身上下遊走，簡直坐不住。

慕儀端坐案前準備服安神丸藥，聞言頭也不回：「若不如此，臣妾便難得一夜好眠，于身體一樣沒有益處。所謂兩害相較取其輕，臣妾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倒連累陛下了。」

「臣妾先前已經用過了。」

他抬頭，「你最近怎麼都在看舊書？」

指尖撫摸著她的鬢角，嘴唇吻上她的臉頰，「左相大人果然出手不凡……」

姬騫被她說得頓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得坐下不語。慕儀湊了過去，「臣妾看，是陛下日日思慮太甚，心中難得寧靜，這才覺得燥熱難忍……」

是他心中的獸。

那火，卻不是怒火。

姬騫來之前心中本來是存著事情的，不知怎的一進來看到她心情竟奇異和_圖_書地好轉，這頓晚膳更是最近一年來用得最愉悅的一餐飯。可此刻看到那張素凈的小臉，聽著她的嬌聲軟語，他只覺得心火再起。

姬騫瞅著她，「這麼說來，皇后心中十分寧靜了？」

「剛才你不是誇得很厲害嗎？怎麼現在不多誇幾句？」

為什麼我不會煮粥啊！

正胡思亂想，卻見慕儀已將吹好了的粥匙重新送到自己唇邊，大眼睛裡帶著隱隱的威脅，似乎在說這回你要敢不吃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笑了笑，張開嘴輕輕含住粥匙。果然如她所說，那粥本來的溫度是剛剛好的，這麼吹了幾下，立刻便有些涼了，他卻覺得很合適，正好可以壓一壓自己心頭的火氣。

「怎麼了？皇后這點小事都不願意幫朕做？」姬騫一臉無辜失落，「方才聽皇後言辭，還當你十分關懷朕的身子，心中很是欣慰，卻原來……」

好容易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旁邊立刻奉上巾帕，慕儀接了過來，這回她十分上道地沒有遞給他，而是親自用巾帕為他擦拭唇角。姬騫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慕儀抽了一下發覺抽不動，也就隨和_圖_書他握著了。

慕儀被他的話震得心頭一顫，「不，不會……我的香都是瑜珥親手調配的，她不會……」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卻已經先於意識做出了行動。

心裏默默這麼答道，說出口的卻是一本正經的言辭，「讀史明智。史書本就是看多少遍都不算多的。」

殿內的人聞言心頭都顫了一下。那象牙手釧乃是去歲林邑國入京獻象時一併獻上的貢品，以十八顆半鏤空的象牙珠子製成，難得的是每一粒小小的珠子上面居然還雕刻著一座惟妙惟肖的觀音坐像，精緻非常，加之是屬國進貢、意義更是不同，一時令六宮嬪御都眼紅不已。然而手釧一共只有十隻，皇后與萬貴妃各得了兩隻，雲婕妤有孕時得了一隻，餘下的賞給了幾位命婦，如今陛下這裏就只剩下一隻了。

「你發覺了？」姬騫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我方才就察覺了。本來還以為這點香算不得什麼，誰知……」

「你也知道朕被你連累了？」

「其實，只有陛下少來長秋宮，自然能少受一點影響……」

「陛下喜歡就好。」她道。

有什麼東西從方才起就一直heｔuｂooｋ•coｍ•ｃｏm在心頭咆哮嘶鳴，此刻終於掙開了桎梏，一躍而出。

他好像，有些不對勁。

……搞什麼，今天到底是你魔怔了還是我魔怔了？慕儀被他控訴的目光弄得無所適從，反應過來才發覺自己已經朝粥匙上輕輕吹了幾下。

因為你不來後宮，彤史沒的更新，而關於江楚城的故事也已經連載完了……

「也是，白日剛見了兄長，此刻定然心中欣悅，看什麼都要舒心一些。」

「體會嘛……」慕儀思索片刻，笑著眨眨眼睛，「還是傳奇要好看一點！」

姬騫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那你有什麼心得體會？」

幫侍女請了一份大賞之後，慕儀含蓄地一扭頭，深藏功與名，扔下句「把這裏收拾一下」便朝內殿走去。姬騫跟在她身後，正要進去時忽然轉身，對欲跟上來的宮人及傅女史道：「你們留在這裏。」

「你怎麼不用一點？」

他覺得喉嚨發乾，視線落在那一處怎麼也移不開。

他四下打量，「你這殿內怎的這麼熱，都不知道拿些冰來嗎？」

他懶得跟她計較，走到榻旁，不出意外地在枕邊看到一卷書。拿起來一看，是《和-圖-書左傳》。

他竟要把這僅剩的一隻手釧賜給瑤環？

因天氣炎熱，她已然換上了清涼的夏裝，著靛藍色對襟齊胸襦裙，露出細白的脖頸和胸口上方大塊雪膩的肌膚。

就為了一碗粥！

「粥很好喝。是朕今年喝過的最好喝的粥。」他這麼說著，慕儀卻總覺得他不是在誇粥，而是在……

姬騫神色不變，「這個自然。」轉頭沖楊宏德道，「就把去歲南方的林邑國進獻的象牙手釧賞給瑤環吧。」

這是在報復他方才當著宮人戲弄她了。

慕儀捏著粥匙的手一顫，差點把粥倒在了地上。她銀牙一咬，「陛下……」

慕儀猛地咬了一下唇，嘴裏立刻溢出一股血腥氣息，而疼痛也讓她神智清醒了一些。使出全部毅力用雙手抵在他胸口，「你……你清醒一點！」想起什麼似的看向冒著裊裊白煙的錯金博山爐，「那香，香有問題！」

慕儀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你……」慕儀猛地抽出手，躲開他三步遠，正色道，「陛下既然這麼喜歡，還請重賞瑤環。」

「噢……你覺得滋味如何？」

「尚可。」慕儀大言不慚，「比起陛下來，恐怕是要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