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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訣

作者: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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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斷情 第一節

第十七章 斷情

第一節

「玉郎……玉郎……」
他濃眉微軒,露出了毫不意外的笑容,似乎早料到會在這裏看到她。慕儀對上他清亮的雙眸,輕啟唇瓣,無聲地說道:玉郎,珍重。
看來這個裴休元,素日在女子中的人氣,不是一般的高啊!
裴業瞪著那越來越小的背影,良久,方咒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語氣中卻帶著自己也沒有發覺的隱約欣喜。
囚車在少女們的包圍下緩慢地向城門移動,大家一路走一路扔一路擋,裴業坐在車內笑容滿面,不時搖晃手中的荷花,引來少女們的陣陣歡呼,氣氛熱烈堪比市集。
「陸如深!」裴業低喝道,「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跟我一起去嶺南!」
圍在四周的少女也獃獃地注視著陸如深消失的方向,片刻后,終於有少女反應過來,尖聲吶喊道:「玉郎,我也要!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嶺南!」
慕儀一個人在房間里坐了很久。隨著裴業的囚車出了城門,外面的喧嘩聲也逐漸消失,掩面痛哭的少女相扶而去,長街終於恢復了這種天氣該有的寧靜。
「玉郎!」有少女忽然尖聲喚道,「玉郎你怎能就這麼離開,留下我等為你日夜憂思牽念!玉郎,你如何忍心!」
這聲音驚醒了其餘人,眾女這才發現,除了再約來世以外,還有個辦法可以不用跟她們的玉郎分開,那便是和他一起去!各種吶喊爭先恐後地響起,「玉郎,讓我陪你一起!」
「玉郎,此刻便給妾一劍吧!可以死在玉郎手中,又不用面對餘生幾十年的相思之苦,妾此和*圖*書生再沒有什麼遺憾了!」
事實證明,慕儀作為一位資深傳奇小說讀者,具備了十分敏銳的鑒賞力和洞悉力。就在這個想法冒出她腦海的同時,高潮出現了。
裴業從第一眼見到那白衣公子時便斂去了一臉嬉笑,面容冷肅得可怕,此刻見他彈完了,方冷淡開口,「你來這裏做什麼?」
有少女見狀忙道:「玉郎你不要生氣。你不樂意見到他,我們趕他走便是!千萬不要為不相干的人惹自己不痛快!」言罷轉頭道,「喂!你聽到啦!玉郎說他不想見你,不需要你為他送行,還不速速離開!」
在她的帶領之下,眾女相繼反應過來,一個個有花的扔花,有果子的扔果子,不然便是手絹紈扇,一時間,漫天紛飛的儘是亂七八糟的物事。囚車附近的差役迫於職責,不得不挺身擋下那些花果,一不小心自己卻被砸得滿身狼狽。
此言一出,立刻有少女附和道:「是啊玉郎!我才不管你到底做了什麼,那太祖御書又跟你有什麼干係!我只知道,若餘生再見不到玉郎,我情願此刻便死了!」
看到越來越激動的少女們,慕儀苦笑搖頭。她想起從前每逢姬騫或者哥哥過瓏安街時,總會引起這樣的轟動。少女們牽手封道,只為一睹玉郎姿容,每當這時她就只能坐在後面的馬車上,抱怨那些因為生得一副好皮囊而比自己這個女子更容易招來麻煩的可惡男人。裴業既然是聞名天下的名士,又生得這般好風姿,會受到這種待遇不足為奇,可這些少女不顧和_圖_書他此刻已是被朝廷流放的重犯,還這般夾道相送的行為還是讓慕儀有幾分吃驚。
「當日子期離世,伯牙裂琴酬知己。今日我與休元君長訣,也裂一琴,算是對這一段情意的祭奠!」白衣公子看著裴業,帶幾分快意道。
「求你了玉郎!」
慕儀立在二樓窗邊,看著那個囚車內的男子。清風細雨中,他懶洋洋地坐在車內,身著白色囚服,長發未束、披散而下,襯得眉目英俊中又帶幾分不羈。一隻長腿支起,另一隻就隨意地擱在那兒,唇邊是漫不經心的笑意,慵懶的姿態直讓人懷疑他不是將被流放到瘴氣密布、蠻荒貧瘠的嶺南,而是去赴名士雅宴、流觴盛會。
人群慢慢停下,吵吵嚷嚷的少女們也一個個閉上了嘴,一時間長街之上只聽得到那白衣公子悠揚的琴聲。初時哀婉,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千迴百轉到最後卻是越來越慷慨激昂,待到一曲終了,眾人都被震得啞口無言,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妾此生再無他求,惟願常伴玉郎左右!玉郎,帶妾一起去嶺南吧!」
原來世間真有這樣的人,縱然此身已為階下囚,卻依舊如朝日光輝般燦爛,不肯折墮一絲風骨。
按理來說,聚集了這麼多人的街道本該喧嘩不堪的,然而此刻,所有人全沉默地站在那裡。大家的目光都看著同一個方向,看著那列車隊越來越近,看著那個人影原來越近。
「我管那嶺南是什麼地方!既然你可以去,我為什麼不行!」
裴業拾起懷中白荷,花瓣上已經落上和圖書了雨絲,細小的水珠在上面滾動,清雅動人。他嗅了嗅那幽幽清香,也看著她以唇形無聲道:花如其人。多謝。
心念一動,慕儀抽出一旁青釉瓷瓶里供著的白荷,奔到窗邊揚手一擲。花枝上的水珠飛濺空中,和著雨絲一併落下,也分不清楚什麼是什麼了。慕儀這一擲十分有準頭,白荷就這麼穿過囚車的縫隙,端端砸到裴業的懷中。裴業順著方向抬頭,正好看到了臨窗而立、面帶笑意的慕儀。
只是她第一次聽說,擲果盈車,盈的居然可以是囚車。今日這等盛況,想來足以載入史冊,讓這名滿天下的裴休元再添一筆風流韻事了。
「玉郎,玉郎……」
裴業表情微動,似有所悟,「你要去哪裡?」
她沉默地開門而出,態度強硬地制止了侍從們欲跟隨的行為,獨自走在細雨飄飛的街道上。
裴業出城那一天,天有微雨。
城門之下,面容清俊的公子白衣翩翩,端坐案前默然撫琴,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細密的雨絲飄落在他身上,濕潤了他額前的長發,也讓他的面龐如白玉生露一般。
裴業凝視他半晌,再看一眼地上的裂琴,淡淡道:「琴既摔了,閣下也無事了吧?這便請回吧。不管閣下心中對業有恨也好,有怨也罷,今生都是還不了了。業也不與閣下再約來世,便這般欠著,命盤裡早晚有一天,會通通還予閣下。」
裴業面無表情地聽他講完,不置一詞。白衣公子抱琴起身,笑道:「所以今日,我特來歸還君賜之物!」言罷揚手猛擲,瑤琴應聲https://www.hetubook•com.com落地,珠散玉碎,一地狼藉。
聞訊而來的女子們全都涌到盛陽正街上,讓本該因下雨而略顯冷清的街道如同集市般擁堵。據不完全統計,這其中除了盛陽本地的之外,還包括從四面八方各個郡縣連夜趕來的女子,囊括的戶籍地之廣,恐怕也只有三年一度的科舉考試可以一比了。
凝視著那因為洒脫從容而更顯奪目超然的風姿,慕儀輕聲念道:「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竟是真的。」
眾人看著斷裂的琴身和四散的琴身上裝飾的珠玉,目瞪口呆。這這這,鬧的哪一出?
白衣公子淡淡一笑,「同這眾人一樣,來為休元君送行。」
裴業表情僵住,只見那白衣公子揚鞭抽馬,駿馬揚蹄嘶鳴一聲,便朝城外奔去。,噠噠的馬蹄聲伴著那帶幾分笑意洒脫的聲音遠遠傳來,「在下先行一步!休元君,有緣嶺南再見!」
白衣公子笑道:「去哪裡?自然是去嶺南!」
此言一出,眾女更是哭成一團。一持花少女忽然揚手將紫薇花束拋了過去,卻被車旁的差役擋住,落在了地上。少女泣道:「今日之約,玉郎切莫忘記。下一世,奴便在這裏候著玉郎!」
慕儀看得好笑。拋擲花果乃是時下盛行的女子對郎君表達愛慕的方式,對於被示愛的當事人這或許是樁有面子的美事,但對他們身邊的護衛來說卻是痛苦不堪。當初裴業身為太守公子,遇到此種情況這些差役們不得不挺身為其擋下,如今他淪為階下囚,這些差役卻依舊要為他抵擋,真是m.hetubook.com.com逃不掉的宿命啊!
「你去嶺南做什麼!你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嗎!」裴業的聲音里終於染上了焦急,「別胡鬧!快回去!」
白衣公子笑意慘淡,「是。不約來世。我自然不會與你約什麼來世!你想讓我走,我這便走!」牽過一側的駿馬翻身而上,冷冷注視著前方。
白衣公子笑意更深,「誰說我是要跟你一起去?我長居盛陽多年,早想去見識天下風光,如今我要去嶺南遊歷,與你何干?休元君說得對,我既已君決裂,你我便再無關聯。你也沒有立場再管著我,我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君無權置喙!
「我不需要你為我送行。」裴業語調冰涼。
眼看這出長街相送就要演到盡頭,慕儀都生出了幾分留戀不舍,總覺得如果這是一齣戲的話,那麼高潮部分實在太不突出了。
環視一圈掩面而泣的如花嬌顏,裴業揚眉一笑,「此番之事,是業辜負了美人深恩,罪該萬死!此生已然無望,來世若諸位美人還願與業重修一世緣,咱們還約在這長街上,業屆時再向諸位負荊請罪,甘領責罰!」
白衣公子睬也不睬那少女,只看著裴業,輕聲道:「這張七弦琴,是當初你我分別時你贈我之物。你曾說過,高山流水,世間難求,你只當我是紅塵難得一知音。」自嘲地笑了笑,「這話我從前一直相信,可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事情也許並不是我以為的那樣。我才知道,你竟騙了我。這些天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休元君的所作所為,玷污了這『知音』二字,也玷污了伯牙子期兩位前輩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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