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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黛適時在她身後輕聲道：「太子妃殿下，看來我們很快就會添一個好姐妹了。也不知這位妹妹會給太子殿下誕下一個兒子還是女兒？不過臣妾想，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殿下都會十分喜愛的。」

一想到他正在做多麼危險的事情，就算明白以他的性子必然是勝券在握，她也控制不住地擔憂。

似乎暗地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什麼陰謀在悄然醞釀。

他等了片刻，見她沒反應，耐心地問道：「你怎麼說？」

一個月後的某日，萬良娣邀太子妃一起去大慈恩寺進香，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全副儀駕、大張旗鼓地去，而是低調地隱了身份。慕儀知道她有什麼東西要給她看，然而臨陣退縮不是她的風格，懷著一腔孤勇就奔赴戰場了。

慕儀很少能見到他，即使見也總是匆匆一面，她每日和東宮別的姬妾談書論畫，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去了。當然，有時候也會輪到她入宮去展示一下孝心，這種任務她從來都能完美地完成。

從慕儀的角度看去，只覺得這兩個身影一個纖細窈窕，一個高大挺拔，依偎在一起的時候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開了春宮中就傳出消息，陛下的身子和圖書越來越差，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姬騫在這個關頭生動地給全天下展示了一番什麼叫做模範孝子，不分晝夜地住在宮中侍疾，親自伺候湯藥，盡心儘力，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她沉默許久，終是輕輕應道：「噢。好啊，我沒意見。」

慕儀沒料到她會在這裏遇襲。

她甚至在心裏想，算了，不要再和他繼續慪氣了。他是什麼樣的人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當初可以接受，如今為什麼不能繼續接受呢？

彼此對視一眼，心下都對自家可強勢大氣、可溫婉媚人的太子妃十分欽佩。

她掌心全是冷汗，一瞬間覺得自己今夜也許真的會交代在這裏了。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慕儀覺得，就為了那一跪，萬黛也得想方設法弄死她。

萬黛的報復來得又快又精準。

「這梅花開得真漂亮，整個煜都沒有哪裡的梅花比得上這兒。」是秦姒墨一貫清淡的嗓音，然而不知是不是慕儀的錯覺，語氣比起兩人初見時多了幾分柔情。

也不知萬黛使了多少手段，居然避開了守衛，帶著她走進了大慈恩寺的一處禪房小院。

時候已是m.hetubook.com.com臘月，大慈恩寺的梅花開得正好，枝頭灼灼、鮮紅如血。秦姒墨一身雪白的狐皮大氅，立在梅樹前，姬騫半擁著她，兩個人沉默地立在那裡，靜靜看著梅花，許久都沒有出聲。

她微微偏了偏頭，慕儀這才看清，秦姒墨當真與青凌江畔見到的樣子不同了。當時的她眉眼疏淡，對所有人都是無所謂的淡然，如今卻眼角眉梢都充滿了溫柔的笑意。

「殿下近日辛苦了，臣妾心疼殿下的身子。」她柔柔道，神情看不出真假。

順泰二十六年五月，太子妃溫氏親自出城去白雲寺誦經禮佛，為久病的陛下祈福。

做女人就得像這樣！

她抬眸，心裏想著無論他說什麼，自己只需要湊過去親他就可以了。新婚之夜她硬著心腸拒絕了他，於是惹得他生了氣。他以為她對秦繼有情，她也由著他誤會，反正是他先辜負的她。可是如今她不想這樣了。她想要一個台階下，想來想去好像只有這個方式最合適，雖然沒有經驗，但男女之間的事情該是什麼樣子她卻是知道的。只要她這麼做了，他就該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繼續生他的氣了，他們還可以假裝和-圖-書沒事地好好生活下去。

十一月初一，太子姬騫納萬氏嫡長女為良娣，地位僅次於太子妃溫氏。

萬黛既然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必然是存了大圖謀。更何況聽說廢太子被囚之後她便一直閉門不出，而廢太子死訊傳出的第二天她就大病了一場，直到如今才算好利索。情郎屍骨未寒，她就跑來服侍殺情郎的兇手，若說不是居心不良，慕儀立刻把她一屋子的藏書都燒了。

須知對她們這種出身的女子，就算是入宮為妃都是委屈了，只因妾侍終究是妾侍，比不上當良家主母面上光彩。

她先把他放在了心上，就註定了在這段關係里，她是卑微的那方。

姬騫溫柔道：「其實東宮的梅花開得也很好，你若喜歡，便早日搬進來，我命人將梅樹都移植到你殿外。」

慕儀曾和瑤環深入探討過，為什麼萬黛會自降身份來為人妾侍，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位必然是來尋仇的。

她的視線順著下滑，看到秦姒墨半隱在大氅下的，微微隆起的小腹。

保護她的侍衛先後橫死腳下，滿地都是殷紅得觸目的血，而那些目光森冷、手執長劍的男子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朝最後那個目標走去和*圖*書，姬騫多年追逐的位置近在眼前，慕儀心中卻隱隱有著不安。

宮娥們識相地往殿外撤退。她們的腳步飛快，奈何還沒出門就看到太子殿下一把抱起了太子妃，朝床榻走去。

姬騫沒再說話，只是慢慢擁緊了她。秦姒墨也不掙扎，柔順地靠在他胸口，唇畔含笑。

慕儀與姬騫躺在東宮寢殿寬大的床榻上，她靠在他的懷中，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一瞬間滋味複雜。

好一對璧人。

這個男人一次次地輕賤她的感情，可她還是控制不住地在意她。

也許他們還可以回到兩年前，回到她去盛陽之前。他們還是人人稱羡的青梅竹馬。假裝那些事都不存在，只抓住表象的快樂，這樣彼此都能過得自在一點。

他眯起眼睛看她，忽的扯唇笑了下。慕儀被他的笑容晃了神，反應過來卻發現他溫熱的唇已貼上她眉心的花鈿。他聲音低沉，說出來的話十分曖昧，「那孤要好好謝謝太子妃了。」

那是她的夫君和別的女人的孩子。

「姒墨有孕了，我想選一個好日子正式納她過門。」他的聲音又淡又平靜，她卻覺得如一道響雷在耳邊炸響，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胸口憋著一股氣，她慢慢轉過頭，看著萬和圖書黛道：「這是自然。殿下本就看重這女子，若她誕下子嗣，必然會更加視若珍寶。到時候迎進東宮，想來也會賜個不錯的位分，興許便是和妹妹你一樣的良娣呢。」

秦姒墨似乎笑了，「搬進東宮去？我不要。我跟你如今這樣很好，我見不到你別的女人，她們也見不到我，大家都不會不高興。何苦湊到一起，惹得彼此都不痛快呢？」

慕儀知道，這天下沒有人能比她更明白，那一跪對萬黛的屈辱感有多大。她們兩個人鬥了十來年，這是第一次，萬黛完完全全在慕儀面前低了頭，恭敬地下跪行禮。

幾個月不見，她很想念他。

萬黛臉色一白，慕儀拂袖而去，不想再多看那些人一眼。

可惜她雖然明白這些，卻半分奈何不得，三個月後的一個清晨，萬黛恭敬地立在她面前，雙手捧著茶盞舉過頭頂，慢慢地跪了下去。

誰也不知道，方才她看著燈燭中他那張幾分陌生的臉，忽然湧上心頭的，除了這些日子經久不散的怨恨，還有連她自己也不願承認的想念。

秦姒墨終究沒能在一個好日子過門，先她一步的是原本的太子妃候選人，萬黛萬大小姐。

那是被所愛之人珍重愛惜的女子才會露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