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接下來就是一段太可怕的經歷。慕儀今夜已經見過太多的鮮血，但那些加起來都不如看著鮮血不斷從一個人體內湧出更可怕。

秦姒墨面前立著一個黑衣人，此刻垂眸看了看地上的小鳥，沒有猶豫，手中的長劍再次往她身上刺去。

她愕然，「你是……」心頭狂跳，怎麼回事，這人居然是父親的人！

秦姒墨露出一絲微笑，「是我的孩子。」

秦姒墨看她不知所措，艱難道：「你別怕，我前些日子跟那些穩婆學了一些生產的事情，大抵知道該怎麼做……你、你照著我說的去做就好了……」

等到終於衝進第三進的院子，正好聽得一聲凄厲的鳥鳴聲。她一把推開房門，只見秦姒墨倒在地上，大腹便便，而她面前的地上躺著一隻通體青碧的小鳥，此刻渾身羽毛都被鮮血浸濕，已沒了氣息。

中途她實在扛不住暈過去了一次，慕儀急得握住她的肩膀大吼，「你起來！我答應過你哥哥會保護好你！你給我起來！你要是還想要你的孩子就給我清醒過來！」

說完這和_圖_書句話，他便站起來出了山洞，動作沒有一絲遲疑。慕儀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似乎少看一眼就再也無法彌補了一般。

「東宮的內宅之事父親大人竟也操心上了？我不信。」慕儀冷聲道，「太子殿下的子嗣問題自然是我這個太子妃來處理，不勞父親大人費心。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是我的意思。是我不許你殺她的。」

她覺得眼中一熱，淚水再次涌了出來。

她再也忍不住，爬起來閉上眼便朝里跑去，也不管自己踩到了什麼或者碰到了什麼。

對方默了一瞬，「這是左相大人的意思。這個女人懷了太子殿下的孩子，生下來就是長子。若不殺了她，早晚有一日她會成為溫氏的大患。」

「對，是你……和太子殿下的孩子。」

「你若不應允，便帶我二人的屍首一起回去交差吧。」說話間，她已朝前走了一步，黑衣人猛地收手，劍尖仍刺入脖頸處的肌膚半寸，鮮血順著流了下來。

隨之響起的，是嬰兒嘹亮的啼哭聲。

她眼中ｗww•ｈｅtuｂｏｏk.com•ｃoｍ猛地湧出眼淚，然而不過一瞬便狠心轉過了頭，朝前飛奔而去。

這一夜實在太長。

這是……產後血崩了！

那個地方，就是半個時辰前她與秦繼待著的地方。

她愣愣地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子，是小青！是那個陪她度過漫漫寒冬的小青！

秦姒墨被「孩子」那兩個字喚回神智，眼神幾分渙散，在接觸到慕儀堅定的神色后忽然湧上來一股力氣，拼盡全力發出一聲吶喊，然後脫力般軟倒在榻上。

今夜沒有月亮，山洞外漆黑一片，他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沉沉的夜色，再也看不清了。

完全沒有經過思考，慕儀一把撲上去，雙手毫不猶豫地握住劍刃，殷紅的血順著手掌湧出來，滴到了地上。

秦姒墨半眯著眼睛，慕儀抱著孩子走到她身前，「你看看，是個男孩子。他哭聲很響，一定很健康。」

慕儀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把他說服了，呆立原地，直到身後響起秦姒墨的慘呼聲。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找到的紙條上那座宅子，看到院和圖書門的時候不由慶幸還好姬騫將秦姒墨安置在了煜都城外，不然這個時辰城門已關，自己無論如何也是進不去的。

那是一處三進的宅邸，也算是氣派了，此刻朱紅大門半開，門外竟然連一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她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推開了門，觸目所見的景象立刻驚得她說不出話來。

她本以為那個黑衣人會不管不顧地繼續動手，誰知對方看到她竟愣住了，半晌才慢慢道：「大小姐？」

滿地的屍首，流淌不盡的鮮血，她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先前的白雲寺，唯一的區別是這裏的屍首比白雲寺更多，更慘不忍睹。

它一定是自己跑來保護秦姒墨，看到劍鋒朝她刺去就傻乎乎地撲了上去！

慕儀小心地剪斷臍帶，用熱帕子擦乾他身上的血跡，將他放進準備好的小被子里。

慕儀的臉色立刻煞白一片。

秦姒墨艱難道：「不是，只是方才我驚動了胎氣，看來是要生了……」

她忙走到她身邊，迭聲道：「你怎麼了？他傷到你了？」

秦姒墨看她翻箱倒櫃地找葯，hｔｔps://wｗｗ•hetuboｏk.cｏm•ｃｏｍ無力地喚了一聲，「別忙了……你、過來一下好嗎？我有話想說。」

許是被慕儀堅決的神態嚇住，黑衣人竟真的收了手，轉身離去。

慕儀倉皇地看著她，胡亂點頭：「哦，好……」

說完這句話，她輕哼一聲，閉上了眼睛。慕儀困惑地看著她，忽的反應過來看向她身下，這才發現她的白裙子已經是殷紅一片。

慕儀握著秦姒墨的手，一遍遍地在她耳邊叫她用力。秦姒墨痛得大汗淋漓，原本淡靜美麗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她嚇得跌倒在地，手又剛好按上了另一具屍體，觸手甚至還有溫熱的感覺，看來剛咽氣不久。

慕儀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面臨這種狀況。屋子外面躺著一具又一具屍首，屋子裡是即將臨產的孕婦，唯一能幫忙的人卻只有她一個。

黑衣人慢慢道：「請大小姐不要為難屬下。」

她手忙腳亂將秦姒墨扶到床上，這才明白方才那黑衣人為何會那麼輕易地離去。想來他已經預料到這個狀況，他斷定秦姒墨活不過今夜hetubook.com.com。

下一刻她便反應過來，一把將劍尖抵到自己脖頸處，「我不管你是來幹什麼的，我不許你動她！」

慕儀沉默了一瞬，搖搖頭，「我一開始生你的氣，討厭你，但是我不恨你。其實如果你跟我不是這樣的關係，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眼神帶上追憶，「那天傍晚，與你在青凌江畔琴箏合奏，其實是很美好的經歷。你的琴彈得真好。」

她想要救她，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慕儀順著後山的小路逃下白雲山的時候，半山腰忽然一聲巨響。她應聲回頭，只見火光衝天而起，半邊天空都被燒得通紅。

秦姒墨抬頭看著她，「你不恨我嗎？」

後來的很多年，秦繼背對著她走出山洞這幕一次次出現在她的夢裡，和那些帶血的往事一起糾纏著她，怎麼也掙脫不開。

她忍著心頭的驚駭恐懼，一步一步跨過那些屍首，然而地上的鮮血實在太多，她覺得她的繡鞋似乎都被浸潤了。那種感覺太可怕，她控制不住地腿軟，一個不留神便踩到了一具屍體。

秦姒墨看她半晌，也輕輕道：「你的箏也彈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