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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當你救我是為了秦紹之，那麼你中劍之後，倒在我懷裡說的那些話，又是怎麼回事？」

姬騫悶哼，臉色白了三分。

宮人們得了吩咐正要離去，卻被姬騫叫住，「等一下。」眾人回頭，姬騫慢慢道：「讓候在長秋宮的李太醫過來就可以了，別驚動旁人。」

她本以為，那晚的事他永遠也不會承認是他錯了。他一貫是那麼倨傲自大，她從來沒想到他也會跟她認錯。

他忽然大笑起來，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悲涼，還有絕望。相識廿載，慕儀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彷彿有人生生從他身上剜走了他的心一般。

姬騫此刻只穿了白色的中衣，平靜地看著她。慕儀慢慢道：「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現在站起來從這裏出去，要麼我立刻就在你的胸口刺一個透明窟窿！」

慕儀取下它，拔劍出鞘，冰寒的雪刃上映照出她的臉，蒼白，虛弱。

她閉上了眼睛，「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或許只是因為我擔心，如果紹之君傷到了你，會危及自身。我擔心他才救你的。」

「朕沒事。」姬騫道。

她想起那一日，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砸了他送的珠寶首飾，他卻沒有發怒，反而站在她面前，低聲下氣地跟她認錯。

不對不對不對！通通不對！

她惱羞成怒，「你別碰我！走開！」

姬騫的傷口不算淺，李太醫來也嚇了一大跳，偷覷了慕儀一眼，卻被她周身森然的氣場給嚇住，再不敢多看，專心給姬騫包紮傷口。待他弄好之後，大家都尷尬地立在那裡不動。他們不敢出去，天知道再留這兩人單獨在殿內會發生些什麼，可就這麼杵在這裏又似乎沒道理。

陛下坐在榻上，面色慘白、胸口血流不止，中衣都被染紅了一大片。而皇後娘娘立在他面前，一臉冷漠，手中還握著一柄……帶血的寶劍！

良久，他笑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說這樣的話來騙我，傷我的心。故意惹我生氣對你有什麼好處？」

那時她真的以為自己會死了，所以才會控制不住說出這句話來。那是最後的告別，如今卻讓她陷入一個不知如何是好的局面。

姬騫忽地笑了，「那你刺吧。」

內殿的宮人原本都被遣了出去，此刻聽m.hetubook.com.com到裏面的動靜又涌了進來，卻看到讓他們目瞪口呆的一幕。

如果讓她刺一劍可以換她不再生氣，倒是值得得很。

她想起姒墨的死，想起那一夜白雲山的衝天火光，想起他當著眾人的面給她的羞辱，終於慟哭出聲，直哭得聲嘶力竭。

楊宏德看著這個自己服侍了二十幾年的主子，忽然覺得也許他從前根本沒看明白他。

他換了個姿勢，讓她躺進他的懷中，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告訴我，阿儀。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劍？」

「誰說我在騙你？我說的都是真心的。」

慕儀咬牙：「你以為我不敢？」

他聞言竟難得的沉默了，許久才慢慢問道：「那你呢？那天晚上，你為什麼要幫我擋那一劍？」

那夜的事情對她來說，實在是無法揭過的一頁，當時那種羞憤絕望的感受現在想起來還讓她瑟瑟發抖。這樣不愉快的經歷，以至於她現在本能地排斥跟他的身體接觸，可是他就好像不明白一樣，非要摟著她，此刻還跟她說這樣的話。

「你自然敢。」姬騫笑道，「你是朕的妻子，這世間沒什麼事情是你不敢做的。你想m.hetubook.com.com刺我一劍，便刺吧。」

慕儀看他滿不在乎的神色越發惱怒，手往前一送，劍刃立刻刺入肌膚兩寸，鮮血湧出，染得中衣殷紅一片。

楊宏德正要問為什麼，立刻明白過來。瞧方才的情景，陛下這傷必然是皇後娘娘刺的。損傷龍體是大罪，傳出去皇後娘娘必會被群臣指責，搞不好還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性命難保。陛下此舉，意在保護娘娘。

「那你到底為什麼？」

姬騫疲憊地揮揮手，「都出去吧。」

可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已經造成的傷害，再來認錯又有什麼意義呢？

慕儀一臉平靜，「是啊，我刺了你一劍了，那麼我幫你擋劍的恩情也算抵消了。你不欠我什麼，以後別來煩我。」

慕儀看到他的神情心頭一痛，卻還是咬牙收回劍。劍刃從體內拔出的瞬間，姬騫又是一聲痛哼，她卻好像沒有聽到似的，冷冷地看著他。

她心口憋的那團氣似乎順著方才的吶喊也跑了出來，委屈的情緒佔據了大腦的全部。從來沒有過的委屈。她只覺得眼前這個人是那麼討厭，而自己在他手裡簡直是可憐極了。這麼多年了，她早已習慣了把情緒藏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心裏，不肯露出半分真實，可是這一刻，她卻不想再偽裝下去了。

她聽了嘴唇微抿，不知是什麼滋味。

她推開他，自顧自下了床。椒房殿的內殿牆壁上掛了一把寶劍，據說是太宗皇帝的隨身佩劍，掛在那裡已經幾十年了。

都已經被傷成這樣了，他竟還護著她？

「陛下，怎麼回事，您這是……」楊宏德首先上前，驚疑不定地在姬騫和慕儀身上看來看去。

這句話說完，她感覺姬騫猛地低頭，死死地看著她。她像是跟他置氣般回視過去，一副要殺要剮由你處置的表情。

姬騫已從榻上坐了起來，看著她不出聲。慕儀走近他，慢慢舉起手，將劍尖抵在他的胸口。

那是第一次，他跟她認錯。

慕儀忽然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姬騫被她的神情唬住，凝視著她沒有動作。

她被問得愣在那裡，久久沒有回答。

「你到底想幹什麼？從我醒過來你就做出這個樣子，是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是我在欺負你嗎？」

「是，我恨你。所以你以後別讓我看到你，就算對我好了。」

姬騫不顧她的反抗，小心地把她圈在懷中，輕拍她的背部。他沒有說話，和-圖-書直到她哭得實在太久，開始不停抽氣時，才安慰道：「好了，再哭下去就要傷身子了。別哭了。」

「你就……這麼恨我？」他艱難道。

「怎麼沒事，您的傷口可深著呢！這……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太醫呀！把太醫署的太醫通通傳過來！」

姬騫抬起頭。慕儀的出手不算輕，此刻血流個不停，他嘴唇都有些白了，卻還是保持著笑容，輕輕道：「你也刺了我一劍了，可消氣了？」

姬騫卻不鬆手，仍摟著她，「別動，讓我抱一抱你。你放心，我不會做些什麼。上次是我的錯，敦倫之事該是兩廂情願才對，我不該勉強你。以後都不會了。」

姬騫見她不語，溫柔地把唇貼上她的眉毛，「阿儀，你心中有我的，對不對？你是因為在乎我才會為我擋那一劍，對不對？你說你喜歡秦紹之，是故意說來惹我生氣的，對不對？」

他有些無奈，「你想太多了。」

她想起那一晚，她胸口插著利劍，躺在他的懷中。她抬手去觸摸他的臉龐，嘴角帶笑，「願與檀郎一世好……奈何……前緣誤……」

這話說出，姬騫的臉色才算真的白了。慕儀眼看他唇上的血色一點點褪盡，直到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