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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渴望了她太多年，卻總是無法實現。他本已為經過上次，這一生都不會再有機會親近她了。可是就在這一天，在她嫁給他整整七年的這一天，她牽住了他的手。

「我想喝涼的。」她悶聲悶氣。

當晚姬騫照例來椒房殿，慕儀立在宮門處迎他，遠遠的一眼就認出他身上正是自己送去的那件大氅。還不待進到內殿，她便伸手去脫他的衣服，姬騫一邊擋一邊笑道：「夫人別急，待為夫稍事歇息，這便服侍夫人就寢……」

「恩……」她渾身戰慄，咬唇呻|吟出聲。

「夜裡用涼茶傷身，你且將就一下吧。不然我叫他們給你換一杯蜜露來？」他記得她從前愛喝這些東西。

他感覺胸口一陣溫熱，是她的眼淚。伸手撫上她的長發，鼻間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想起那一年，他從姑母手中接過那個渾身散發出奶香的小小女嬰，而一轉眼，她已經長得這般大了。

「其實我心中一直盼望著……許多次在夢中，我都盼望著可以這樣與你……」他的聲音沙啞hetubook.com.com得不像話，還帶著控制不住的喘息。慕儀聽得臉頰滾燙，心更是如擂鼓一般，咚咚咚無法靜下來。

說重歸於好似乎不大恰當，事實上，結縭七載，這兩人從未像如今這般蜜裡調油過。

皇後娘娘也一改這兩年來對陛下不理不睬的態度，雖比不上陛下對她的千依百順、溫存體貼，卻也長進不少。一貫不好女紅的她甚至親手給陛下做了一件大氅——當然，她只負責綉上面的花紋這種細節就沒必要多提了。

她對他有隱瞞，他知道。

她說前塵往事都如夢境，那麼他也將變成她夢境之一嗎？

她牽住他的手，他身軀一顫。她恍如未覺，只看著他道：「浮生如夢，為歡幾何？阿儀不想再錯過。」

身子往旁邊挪了一點，她縮進他的懷中，低聲道：「我明白的。」

姬騫心一沉。兩年前她就說過要放下他，如今看她的樣子，竟真像從佛經里悟出些什麼來了。

他與她對視，前所未有的專註，許久，用力將她擁入懷中https://m.hetubook.com.com。慕儀雙手環抱住他，抬頭看向黛藍色的夜幕，今夜是月初，一輪新月似玦如鉤。

「其實，我最近一直在想，我們這麼多年到底值不值？沒完沒了的算計，永無盡頭的自我勉強，沒有一件事情是真心想做的。這樣真的有意思么？」

「那你現在想了？」

他睡在床的外沿，此刻也不挑開帘子，徑直將手伸到紗簾外，宮人自覺地把琉璃盞放到他手上。慕儀本想接過杯盞，可手一伸出來就看到雪色藕臂上的點點痕迹。她窘迫地縮回去，就著他的手喝了半盞，嗓子這才舒服了一些。

「倒不如蜉蝣，朝生暮死，樂得自在。」他忽然介面，深深地看著她，「你真是這麼想的？」

他看她一直低著頭，神情尷尬，遂道：「睡吧，時辰還早。」

他注視著身下那張嫣紅的臉頰，還有那雙剪水秋瞳里不易察覺的晦澀。

慕儀知道，他說的是兩年前的那一夜，他送了那副血玉耳墜給她，那段日子她籌備中秋夜宴忙昏了頭，竟hetubook.com.com忘了那天也是八月初一。

是她嫁給他的日子。

陛下連續數月不曾臨幸別的妃嬪，如同將大正宮搬到了椒房殿一般，除了上朝和處理政務都待在皇后那裡。而且據知情人士透露，陛下其實有許多次都將奏疏公文帶到了長秋宮，直接在那裡批閱。

姬騫溫和道：「那你要什麼？」

可他無法拒絕這樣的機會。

「阿儀……」他喚道，吻落在她的胸口。

「恩？我很好啊。」慕儀道，「我這些日子跟著大慈恩寺的高僧誦經禮佛，過了二十多年來最平靜的一年。現在想起當初的事情，就跟做夢一樣。」

據說陛下收到這件大氅時很是愣了一下，看著前來獻寶的宮人試探道：「這是，皇后親手做的？」

宮人連聲道是，他小心地翻了一下衣服，這才長舒口氣，一臉如釋重負。

她等了又等，最後還是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醒過來的時候剛到三更，她喉嚨又干又澀，睡意朦朧地喚了聲，「水。」

慕儀神情恬淡，「四哥哥你一定聽過吧？佛家有六如https://ｗｗｗ•hｅtubｏoｋ•ｃoｍ•ｃom，人生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本來就不過匆匆數十年，歡樂那麼少，我們卻總是執著于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到頭來都活得那麼艱難。倒不如……」

他不動聲色，「你覺得呢？」

她不知道兩人是怎麼進到了內殿，似乎是他抱起了她。宮娥們見到這情形就明白了，一個個識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彤書女史傅氏立在紗簾外——她今夜應該十分欣慰，熬了這麼多年，終於能正經記一回陛下和娘娘的燕好了。

有人托起她的上身，將茶盞湊到她唇邊，卻是溫熱的茶水。她蹙眉，「不要這個。」說著睜開了眼睛。

她想起那本《玉鉤傳》，心道世事無常，原來一直不曾改變。

原來他們竟錯過了那麼多。

而第一大的消息，則是原本與陛下相看成仇的皇后突然開竅，帝后二人重歸於好。

宮人們自然不明白是為什麼，於是按照皇后的吩咐，把陛下收到禮物的反應詳詳細細描述了一通。彼時慕儀正在練字，聽完之後默默下筆，力透紙背。

被放到床上的時候慕儀身和圖書軀控制不住地顫抖，他發覺了，語氣輕柔地在她耳邊說著撫慰的話。似乎是明白那一晚帶給她的不好感受，他這次極為耐心，唇溫柔地從她眉心一路下來，最後是纏綿的唇齒交纏。

乾德五年，宮中第二大的消息，便是離宮近一年的皇後娘娘回來了。

「我不知道。」慕儀笑，「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從來沒有去想過它們到底有沒有意思。」

這一次，她不是在水之畔的神女，不是他寤寐思服、求而不得的佳人，而是他可以擁入懷中的妻子。

她點頭，他隔著三重紗帳吩咐了一聲，不過一會兒，便聽到宮娥細聲細氣道：「陛下。」

他的妻子。

姬騫看著她蝴蝶般的眼睫，忽然道：「那一晚你問我為何送你禮物，如今你可明白了？」

「恩。」她應道。

他的手指在她脖頸處撫摸，然後慢慢探進她的領子里，另一隻手解開她的腰帶。她有些瑟縮，抬眼卻看到他近乎痴迷的眼神。

她一步一步走近他，「是，我想明白了。未來之事既然我無法阻止，那就不要去想。」

是將蜜露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