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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環一愣，慕儀蹙眉思索，「上回幫他辦這種缺德事的是誰來著？瑜珥，你記得么？」

才說了要跑路，轉眼就開始表演夫妻情深，還演得這麼入戲、這麼逼真，瑜珥再聰明恐怕這回也有些糊塗了。

瑜珥面無表情，「黃彥。」

「你何必這麼跑來跑去，長秋宮距離博政殿也不算近，明天上朝又要走好一會兒，倒睡不好了。」慕儀無奈道。

但真的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冤枉冤枉，我幾時說過不喜歡？妹妹親自給我做衣服，我歡喜還來不及呢！」

「我有我的打算，你不用管。」慕儀說。

「你……閉嘴！」慕儀漲紅了臉，「你既不喜歡我給你做的東西，又穿著作甚？還給我！」

椒房殿眾人對陛下和娘娘的現狀都抱著十分歡喜的態度，只一人除外。

他說的是他們少年時候，慕儀初學針黹，曾興緻勃勃地給他做了件大氅，還逼著他在上巳節與好友打馬城郊時穿上，結果那奇怪的花紋和不敢恭維的針線活讓他在當天被親切詢問了許多次。群眾紛紛表示，縱然陛下如今厲行節儉，也不該如此剋扣兒子的俸祿，怎的連件好些的大氅也置辦不起，真真令人痛心疾首……

當天晚上姬騫沒有過來，她也沒有等他，過了亥時便上床安置了。她ｈｅtｕbｏoｋ.ｃom.coｍ在與姬騫和好之後就將他送的那個安神玉枕取了出來，每夜都枕著它睡覺，不得不說寶物就是寶物，安神效果十分明顯，慕儀覺得困擾她許多年的失眠症簡直好了大半。

慕儀有些窘，恨恨轉身，「那你便繼續懷疑吧，以後休想我再做衣服給你！」

經此一事，朝野上下皆達成共識，陛下對萬同孟甚為信任，彈劾有風險，出手需謹慎。

也許以後的漫長時光，她都只有回憶可以相伴了。

萬殊此人，連慕儀身在閨閣都知曉，他個性狂妄、自高自大，對長輩的教誨也時常不放在心上。所以雖然萬離楨離世前叮囑過多次要他當心陛下，經此一事他卻覺得是父親多慮了，陛下對世家確有防備之心，但還不曾起了剷除之意。畢竟各族費心經營數十年的勢力，若真是一朝盡毀，陛下面對那樣的殘局，恐怕亦難以收拾。

「這事你又不是沒做過，我懷疑一下也不許？」姬騫眸中笑意深深。

他笑著從後面摟住她，「休惱休惱。夫人纖纖玉手，原該好生呵護，哪裡需要去拿針線？」見她怒氣未消，又補充道，「夫人若不肯給我做衣服，這樣的大冷天為夫也只好衣衫單薄了，橫豎凍壞了夫人也不會有半分心疼…和*圖*書…」

之前住在大慈恩寺的一年，姬騫雖然不曾來看過她，暗中卻安排了不少人盯著，在那裡逃走是不明智的。她必須想辦法讓他放鬆對自己的警惕。

「兩年前外放去了明州，估計歷練個幾年就會被召回煜都委以重任。」

一年多以前，他接受陛下任命接替了父親的官職，同時繼任為萬氏新一任族長。這事在外面看來順理成章，然而少有人知的是，萬氏內部曾因此起過一次極大的內鬥。

正睡得迷迷糊糊，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她睜開眼，只見姬騫坐在她床邊，外裳已脫，似乎正打算上床來。她揉揉眼睛，「不是說今夜要議事到很晚，就不過來了嗎？」

他不過是想要打壓一下世家的勢力，好過一把大權在握的癮而已。自己只需要跟他小心周旋即可，實在無謂像從前那般終日警惕，真是累得慌。

她看向鏡中的自己，烏髮雪膚，還是正在好年華的女兒顏色。可惜很快，她就要離開那個她最希望可以欣賞自己美貌的人了。

有幕僚上前勸慰道：「主公勿急，此事雖然棘手，卻也不用太過憂心。屬下以為，這倒是個好機會，正好可以藉此觀察陛下的態度……」

「撒謊！」她咬牙切齒，「你白日那個形容，分明是不信任我的www.hetubook.com.com綉工，以為我故意做出亂七糟八的衣服來整你！」

因為存了這個心思，再加上姬騫的刻意親近，君臣關係大為緩和，甚至相約品畫論詩，風雅得如同江南文人。可惜並非所有人都跟他一個看法，時常有謹慎多疑的幕僚勸他不可對陛下放鬆警惕，道理一個接一個，他辯他們不過，索性懶得理睬。

瑜珥在某天給慕儀梳頭時用一種十分擔憂的眼神看著她，慕儀從鏡中看到了，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放心，計劃不變。」

姬騫本來心頭已經被撩起了火氣，幾乎是急不可耐，誰知腳邊脫靴的宮娥笨手笨腳，搞得他好生惱火。厭煩地「嘖」了一聲，他將她踹得半坐在地上，然後幾下蹬掉靴子，擁住慕儀柔軟的身子就將她壓在了榻上。

萬殊得知后得意不已，對進言的幕僚道：「如何？我早說了，陛下不會撤我也不敢撤我？我不為大司馬，誰人堪為？」

臨近新年，朝中的事情反倒多了起來，其中最大的莫過於十一月初，御史劉友上疏彈劾大司馬大將軍萬殊包括治軍不善、為人跋扈、目無君上在內的十三條大罪，朝野震蕩。

有這樣慘痛的經歷，也不怪他懷疑她故技重施了。

她們兩個一問一答，瑤環只顧著琢磨「黃彥」和*圖*書這個名字，好不容易才想了起來，就是這位仁兄當年率先彈劾工部尚書李書華，拉開了白河貪污大案的序幕。

不過這回他們說得對，這確實是個機會。想也知道，他們無非是擔心此次彈劾乃陛下暗中指使，意在打擊他的勢力。那他就讓他們看清楚，到底是自己這個主公高明，還是他們高明。

她沒能得到答案，慕儀的茶煮好了，笑著遞給了她們兩人一人一杯。

從前她總覺得他們最後必將生死相搏，所以不願和他開始。可如今情況改變了，她將離開他，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活下去。那麼在走之前，她也想為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姬騫卻湊近她，語氣曖昧，「誰說我是來睡覺的……」

彈劾之事發生的第二日宮中便傳來消息，說陛下言辭訓斥了劉友，稱其「狂妄胡言、詆毀功臣」，劉友被罵得氣憤，索性遞了奏疏請求致仕。這本是官員們以退為進的手段，不過虛晃一招而已，奈何陛下似乎氣得不輕，刷刷刷三個字打得劉友直接愣在當場，「放他去！」

因為瑜珥一貫謹慎，做事滴水不漏，所以慕儀只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她一人，連瑤環都沒講。

他低頭吻上她的唇。宮娥原本跪在腳下為他脫靴，哪料上面轉眼就是這個情況，手下動作立刻急了和_圖_書起來。孰料越急越亂，陛下又動來動去，她根本沒法好好把靴子脫下來。

姬騫道：「本來是不過來了，結果要安置時老想到你，怎麼也睡不著，索性就過來了。」

萬離楨為長子，在他之下還有兩個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們對年紀輕輕的侄兒成為族長十分不滿，為將他擠下去在背地裡使了不少手段。萬殊上任前半年一直忙於應付他們的明槍暗箭，最後在姬騫的幫助下才算勉強平息內亂。

「是了，就是這個名字。他現在好像已經做到巡撫了對吧？」

幕僚無言以對。此情此景，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事帶來的最嚴重後果便是他對姬騫態度的改變。

這話說得無賴，慕儀抬眼狠狠瞪他，卻見他一臉無辜，兼帶幾分哀怨，綳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笑了。

所以，小姐的意思是，黃彥也好，劉友也好，都是陛下的人嗎？

瑤環把這些事講給慕儀，她一壁煮茶，一壁雲淡風輕地「噢」了聲，道：「這回是劉友啊。」

萬殊一愣，立刻明白過來。

消息傳到萬府時，萬殊怒得一拍桌子，「劉友那個老匹夫，某早晚要撲殺此獠！」

他一直覺得，這些人不過是杞人憂天。那堂上之君說到底不過個庶出小兒，靠著詭計登上皇位，說他有那份膽量拔除世家根基，他實在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