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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庭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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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二節

第三十章

第二節

她抱著他的胳膊搖了搖,「是禁中哪位娘子?」
錄景道是,躬腰將鐲子托在掌心。見她愁容滿面,小心勸慰道:「聖人切莫憂傷過甚,肚子里的皇嗣要緊。您對崔先生算是仁至義盡了,先生若泉下有知,必定也感念聖人的好。」
醫官啊了聲,「應當是胞脈失養所致,臣開一劑葯,聖人且服兩日。兩日後換方子,再服七日,應當就無大礙了。」
錄景領命去了,她一個人坐在勤政殿外的圍廊下,太陽照在臉上,亮得睜不開眼睛。
她咬唇望著他,極慢地露出笑容來,「我信你。」
他立刻說沒有,「我雖喝得有些多,但是還沒到爛醉的地步。常親近的人,用不著看,憑感覺就能分辨出來。」
回望這泱泱宮闕,以前是隔著望仙橋,提起大內便有種莫名敬仰的感覺。現在光環沒有了,一大隊兵卒從天街上走過去,神情有大戰大捷后的慵懶。這皇城不是他們的皇城,在沒有立起規矩來以前,和外面的里坊無甚區別。國破后帝王的尊嚴被踐踏,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看在眼裡,莫名唏噓。
今上臉都綠了,還要強作鎮定,「這種事何須他吩咐!」煩躁地擺了擺手,「去吧。」
她看他的面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伸出一根細細的手指摩挲,他的唇角微微仰起,將她的手指叼在嘴裏,牙齒輕嚙了下,有種酥麻的鈍痛。
她坐起身,他把碗端過來,貼在她唇上喂她。她想起剛才的事便覺得可笑,又怕他難堪,便自己接過碗,把葯飲盡了。
錄景弓腰退出去,他坐在那裡嘆了口氣,方掀開被子喚她吃藥。
他懊惱地鬆開她,提起被子將她蒙了起來。
醫官長了對八字www.hetubook.com.com眉,看人的時候眉梢耷拉,總是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聞言呵下腰道:「皇嗣還太小,暫且看不出男女,要再過兩月方有端倪。不過看也只看個大概,不敢斷定。」
她倚在他肩頭問:「官家打算什麼時候回汴梁?」
她知道郭太后和高斐被關在選德殿,想去看他們,官家不準。他說等他辦好了前朝的事再陪她一起去,應該是怕他們對她不利吧!他現在草木皆兵,信不過任何人,只有把她帶在身邊才放心。
才說完,聽見隔簾傳來錄景的聲音,「官家,聖人該吃藥了。」
「我同崔先生單獨在一起二十來天,你不擔心么?」她哀凄望著他,「你有沒有懷疑過我?」
他牽她的手往下,覆在那一處,她明白過來,面紅耳赤,「孩子還太小……」言罷溫柔撫慰他。
「我想你。」她說,「每天都想你,想得發瘋。」
錄景道:「楊宴之,小字秦王,弘農楊氏後人。少年英特,有大才。初封中散大夫,后擢升資政殿大學士。」
他訕訕的,不好明說,調轉了話題道:「一個月內將綏國的事都料理妥當,大軍休整半年籌備糧草,然後發兵攻打烏戎。」
他伺候她漱口,頗有些心不在焉,「還有一個月……」
他的手覆在她背上,慢慢挪下去,人在半醒半睡之間,昏沉沉的,很舒服。手指鑽進她的小衣,在那三寸肌膚上撫觸,漸漸呼吸有些沉重,二十多天未見,身體有他自己的主張。
她靜靜聽著,恍惚有種前世今生的感覺。這樣簡短的幾句話,將他的半生概括了個大概。楊宴之,如果沒有問明白,即便墓碑和*圖*書立在她面前,她也不相識吧!她嘆了口氣,「挑個風水好些的地方,將來祭拜也好找到墳頭。」回了回手,「去辦吧!」
他惘惘的,「那何時生?」
她枕在他臂上,鼻子隱隱發酸,「郎君……」
他蒙蒙瞥她一眼,「懷疑你什麼?懷疑你對我的心?還是懷疑你對愛情的忠貞?」他把手指插|進她發里,纏綿地捋,打量她的眼神簡直和爹爹一樣。他說,「我了解你,你坦蕩,不會藏污納垢。崔竹筳雖然不擇手段,但他對你是真心的。就像我從來不會逼迫你做任何不喜歡做的事一樣,他若是強迫你,就不會答應帶你來建安。所以你用不著擔心,也不用害怕以後朝中眾臣拿這件事做文章。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不許他們議論。」
醫官吮唇忖了忖,「聖人脈象往來流利,按之如走珠,是為孕脈。然滑而無力,似乎又有氣血虛弱的癥狀。陛下稍安勿躁,臣問聖人幾句話。」轉頭揖手,「聖人近來可有頭暈目眩,小腹冷痛之感?」
於是又開始追問什麼時候發現的,往前推算一個月,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算來算去,反正生在七月里,正是菡萏滿湖的時候啊!今上很高興,「一定是個詩情畫意的孩子,有爹爹的文韜武略,又兼具孃孃的聰慧賢德。」
烏戎雖然斂其鋒芒,但暗地裡動了那麼多手腳,他這裏每筆賬都記著,早就恨得牙癢了。先前是時候未到,現在綏國已經吞併,接下去便輪到烏戎了。
醫官跪在腳踏上,取迎枕墊於她腕下,歪著脖子只顧細診,半晌才收回手來。
她白了他一眼,「我爹爹是善性人,不願意動兵戈,也不願意建安血流成河。」頓下來和*圖*書想起了什麼,轉頭問他,「除夕那晚我被兩個尚宮關押進了永巷,她們曾說有人頂替我,你與那個娘子……」
他道好,「我要去謝謝他老人家,替我養了位這麼好的皇后。其實我也算為你爹爹報仇了,崇帝霸佔你母親,你爹爹無力反抗,我這個做郎子的代勞了。十六年後替他出了惡氣,岳丈大人必定很欣慰。」
通渠的打撈沒有停止,直到第三天正午方找到崔竹筳的屍首。據說是被河底水草縛住了,潮漲潮退都無法浮出水面。
她以前看見坊間的孕婦進廟裡上香,托著后腰腆著肚子,走路一步三搖。她也學她們的樣子把手撐在腰間,挪動起來,看著地上的影子,果真是搖曳生姿。只不過不覺得省力,大約是月份未到,肚子大起來了才需要那樣吧!
穠華點頭,「今晚入夜起開始綿綿作痛,有時痛得直不起腰來。」
他按住她的手輕輕抽氣,「不是小才好么,身子笨重就不方便了。」
她聽了發笑,「你這是在誇自己么?」
他睜開眼,眼眸沉沉,將她摟得更緊一些,「待社稷大定,回到汴梁我就下詔,恢復你的后位。日後事忙,如果我力不從心,你就用你的權力保護自己。我把心都給了你,不能贈你更多了,讓你成為大鉞最尊貴的人,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
她百無聊賴,幾十步開外就是乾和殿,他在那裡,與右僕射和將軍們商議政務。她站起來慢慢踱步,陽光照得人昏昏欲睡。這兩天吃了醫官的葯,小腹不再冷痛了,孩子在裏面應該很安逸罷。奇怪一個軍中的大夫,除了能治刀傷劍傷,居然還會替人安胎,說起來有些好笑。
他愛她,已經傾其所有hetubook•com•com。可是她有些不確定,擔心他有心事埋在肚子里,將來變成個壞疽,會腐蝕骨肉。倒不如現在拿出來說清楚,以後便好好的,心無芥蒂。
他嗯了聲,「怎麼了?」
他尋她的唇,緊緊扣住她,把她壓向自己。還算忌諱,知道與她的小腹保持距離。她的手竄進他的中衣,在他腹肌上輕撫,一道一道的棱,玩得饒有興趣。他被她勾得火起,貼著她輕聲耳語,「現在可以同房么?我有點忍不住了。」
錄景把葯碗放在床前的矮柜上,並沒有立刻就走,略站了一下,臉上有些尷尬,「適才醫官想起來,有件事未回稟官家……醫官說,皇嗣月令尚小,且聖人動了胎氣,現在不宜行房。稍有閃失怕傷了皇嗣,要請官家暫且按捺些。等過了三個月,就可以適量……那時候便沒有妨礙了。」
他有些猶豫,「說出來你別不高興……是貴妃。可是我敢起誓,絕對沒有動她分毫,你可信我?」
皇后一臉茫然,「就是圓房那日。」
男人的宏圖偉業穠華不想參与,但是對於烏戎,也確實是恨之入骨。若沒有靖帝的那些手段,崔先生應該是個極普通的文人吧!不必被迫隱姓埋名當細作,才情縱橫,或入仕,或徜徉於山水,命運絕不是現在這樣的。靖帝做了那麼多,究竟得到些什麼?不知貴妃對她那個爹爹有沒有恨,同樣都是做父親的,為什麼區別會這麼大呢!
醫官眨了眨眼,看來這位雄才偉略的君王對於這方面沒什麼經驗,要算生產的時間,得從受孕的時候開始算起,他不大好問,只能提供個大致的時間,便道:「照脈象看,皇嗣還未及兩個月。老話說十月懷胎,其實通常九個月便已經足月了和-圖-書,從坐胎那日起,陛下與聖人可以算一算。」說著拱手卻行,跟隨錄景退到殿外去了。
她聽了這話才勉力笑了笑,又問:「墓碑可命人雕刻了?我只知道他叫崔竹筳,其實他應該有本名的吧,叫什麼?」
「什麼一個月?」
她倒是無可無不可,緩聲道:「臨走前我想去爹爹墳上祭拜,你同我一道去好么?」
他在她頰上親了下,「連同你也一道誇了。」回身看殿外,月色淺淡,過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他才發現自己經過這一夜的動蕩,實在筋疲力盡了。遂脫了袍子搭在一旁,在她外側躺了下來,「很累,抱著妻兒睡一會兒。」
穠華得知后哭不可遏,終究不是無情的人,以前雖有恨,但更多的記憶是有關他的好。她喚來錄景,「我不能親自為先生送行,勞煩你走一趟,將那四根斷指送還他。我聽說人走要有全屍,否則沒法轉世投胎。」說著退下腕上一對赤金還珠鐲子,「陪葬器皿你替我辦好,另加這個,放在先生棺槨里,以表我的哀思。」
他說:「逗留三五日便要回去,暫命右僕射鎮守,建安改稱都護府,京師仍舊在汴梁。這裏只能做陪都,不適合做京畿,臨江海太近,富庶有餘,強硬不足。在這裏做皇帝安逸,安逸則生惰,會被人魚肉。」
今上焦急,問:「皇後身上如何?」
他擰起了眉,「第一天就懷上了么?還是後來的某一天?」
這可難倒了兩個人,今上坐在床沿算了半天,「從坐胎那日算起,坐胎是哪一日?」
世人都說他無情,其實不是,對她來說,他是這世上最溫暖的人。她貼緊他,「官家……」
他聽得提心弔膽,直到最後一句才鬆懈下來。又問:「斷得出男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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