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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川起身先送：「夫人放心。」

霍川蹙了蹙眉：「坐過來。」

他溫熱呼吸灑在宋瑜頸窩，燙得她下意識瑟縮，就往一旁躲去。她眨了眨眼睛道：「可是……陸夫人必定不會同意的……」

那日她和澹衫也在，自然將這番話聽入耳中。

兩輛車輦前後來到別院，門前已有人在等候。

霍川握在她腰上的手掌一僵，冷聲道：「不必管她。」

何止是說了，簡直一字不落。起初宋瑜不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還當是母親為了勸她故意編織的謊言，後來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服自己信了。此刻看來，多半是母親對她撒謊……霍川哪有半點改變的意思，他依舊陰沉冷鷙，情緒不定。

薄羅察覺說得過了，捂著嘴老老實實退到一旁：「婢子知錯，請姑娘莫要動怒。」

薄羅順勢拿下來給她試穿，衣裳染上恬淡香味：「這味道跟姑娘身上的相同，並不衝突，聞著清新醒神，園主定然喜歡。」

怎麼有這樣不講理的人，宋瑜欲哭無淚。她此刻手腳發軟，使不上半點力氣，更別提將他推開。宋瑜軟綿綿地嗚咽一聲，淚眼婆娑地道了句：「你讓我出去一趟。」

為了不使他們拘謹，她原本想留下露華探看情況，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讓她留下，只留下澹衫薄羅二人。臨走前她語重心長地道了句：「三妹膽子小，還望園主多擔待。https://m.hetubook.com.com」

兩人一靠近她就頭皮發麻，惴惴不安，長此以往兩個人要如何相處？她沒來由地怕他，尤其他冷著一張臉時，更是讓人捉摸不透。

不容置喙的一句話聽得人渾身一抖，兩個丫鬟為難地看了看姑娘，便見她嘴角的笑意漸漸下垂，勾出一個比哭還酸澀的弧度。

也是，姑娘家都愛看這些，她更加不例外，可惜還沒求得龔夫人同意，便只得硬生生地打消這念頭。兩日光陰稍縱即逝，跟隨母親去見霍川的日子轉眼便到。

宋瑜聽不出他有絲毫認錯的意思，壓低的聲音反而似極了威脅，陰森森地響在耳畔。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忙不迭搖頭：「沒有，沒有。」

霍川與她想的不同，支開下人有些話才好開口，他沉聲道：「下去。」

宋瑜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頭，盯著他的背影出神。饒是她苦思冥想，也得不出個確鑿結論。自己當真喜歡他嗎？如若不然，心裡頭的歡欣雀躍又是為何？可他們之間分明只隔著幾步距離，卻彷彿隔著一道難以跨越的溝壑，霍川離得她很遠，遠得過分。

他以前可是可勁兒地欺負她，不止一次惹得她落淚的，忽然有一日他說要疼她寵她，擱在誰身上都不相信。就憑他那陰沉古怪的性子，宋瑜真想不出他溫柔時是何模樣，勉強想一想，就和圖書連自己都覺得彆扭，忍不住撲哧低笑出聲。

她光滑細嫩的臉蛋貼著他，冰冰涼涼，霍川禁不住偏頭輕咬一口：「去做什麼？」這才想到剛才或許將她嚇著了，是以聲音刻意放低一些，「三妹，你總覺得我欺負你，可你何曾見我欺負過旁人……」

不多時她再回來，特意挑了張離霍川最遠的椅子坐下，一聲不吭。

「這才是母親的乖女兒。」龔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又苦口婆心地道，「母親總歸不會害了你的。」

霍川不是沒聽見她那聲控訴，卻並未放在心上。他們面對面而坐，隔得太遠他根本無從掌控局面。霍川的拇指從杯沿細細摩挲而過，緩緩開口：「我的意思，想必龔夫人都已同你說了？」

宋瑜沒想到居然會拿來調笑自己，便不由得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惱羞成怒地道：「閉嘴，不許再說。」

宋瑜扶著八仙桌顫巍巍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出了堂屋。

人都有那麼點急事，生得漂亮也不例外。霍川嘴角翹起頓時瞭然，以為她懂了自己意思，起身將人鬆開：「去吧。」

宋瑜默不作聲地抿著茶水，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不知霍川要如何開口。

宋瑜哀戚地喚了聲母親，仍舊沒使她動容，末了她只能癟癟嘴不情不願地退開：「好嘛，不去便不去了。」

將兩人領入正堂后，有僕從添茶遞水，龔夫人飲了兩口花和-圖-書茶徐徐地道：「我去看望家主，三妹便有勞園主招待了。」

宋瑜又找借口：「可、可是，我還沒考慮好……」

說罷繼而軟聲殷殷切切：「我想出去，是因為我……我……」

「你還說……」他還說會待她好，會疼愛她。這才一炷香不到的工夫，便原形畢露。宋瑜暗罵自己是個傻子，他的話怎麼能相信呢？

霍川就站在台階上，他的身影冰冷孤傲，仿若寒潭裡的一塊羊脂玉。他身旁依舊站著明朗，見龔夫人一行人已經到了，忙上前引著霍川迎接龔夫人，幾個人一併往堂屋走去。

如今她同龔夫人一道過來，那便是代表同意了？

薄羅掩著嘴哧哧地笑，姑娘心裡頭分明已經住了霍園主，偏偏自個兒又不承認。她們底下人看得清楚明白，卻又不能點破，唯有悠悠嘆一聲：「是，是！園主喜歡姑娘便夠了，他可是在夫人面前下了毒誓要待你好的。」

宋瑜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到跟前，待察覺到不對勁意欲逃開時，為時已晚。霍川將她整個人困在圈椅中，俯身湊到她粉頸聞了聞道：「令尊令堂都已同意這門親事，不出幾日永安城便有人前來提親，屆時可容不得三妹再問這個問題。」

這是大實話，除卻宋瑜之外，霍川確實對其他姑娘熟視無睹……可這麼說不大對，他原本就沒法「視」。霍川沒跟任何姑娘有過牽扯，唯一https://m.hetubook.com.com的那點耐心都給了她，可她偏偏不稀罕。

霍川卻從她口中聽出了拒絕的意思，侯府藏書閣她那番堅決的話猶在耳畔，他原本就對她的態度十分沒信心，此刻，他不由得呼吸一窒，起身詢問：「你在何處？」

明朗隨之退下，堂屋轉瞬只余他二人。

說到這裏，便是她再想出去也是無法，宋瑜蔫蔫地垂下肩膀。轉而又想到母親轉述霍川的那幾句話，莫名地竟有些希冀起來，他說會待她好，究竟是真心話還是為了敷衍母親？

話音未落，敞開的直欞門裡捲起一道和煦春風，夾雜著院中牡丹馨香，更有宋瑜身上淡淡幽香。

霍川恨不得一口咬在她嬌嫩的脖子上，再拖下去他可一點耐心也沒有：「那就不必考慮。」

她不說，霍川只能循著她身上香味尋找。從她剛一走下車輦便有襲人芬芳傳來，比以往濃烈一些，大抵是她在衣服上熏了香，更容易辨認。

澹衫不忍讓姑娘為難，拉著薄羅退出門外，回身安撫她：「婢子就在外頭站著，姑娘若是有事可隨時吩咐。」

結果，這可引來了宋瑜不滿：「誰要他喜歡。」

穩重的腳步聲漸次遠離，消失在廊廡盡頭。堂屋僅剩下宋瑜和霍川兩人，另外有明朗和幾個丫鬟，氣氛頓時沉靜下來，頗有幾分尷尬。

宋瑜也不知將兩人的話聽進去沒有，只低垂著腦袋不言不語。

端是要教訓她ｈtｔps://ｍ•ｈｅtuｂook.ｃoｍ•ｃoｍ的模樣，宋瑜的身子縮在紫檀圈椅中，惶恐地睜大了一雙水眸緘默不語。

新來的戲班子聽聞是從京城來的，有宋瑜最歡喜的《牡丹亭》，她已經心心念念許多日。

宋瑜頓時警惕地坐直身子，她最害怕跟他獨處：「薄羅澹衫要留下陪我，園主有事無需避諱她們。」反正她們對於霍川和自己的事情，是從頭看到尾，該不該知道的都已瞭然，何必多此一舉。

霍川自然沒錯過她這一聲，他眉梢微揚，出口第一句話卻是對明朗說的：「你們下去。」

她在後頭胡思亂想，霍川更在前面心不在焉。從一開始便沒得到宋瑜任何反應，他看不見她的表情，是以猜不出她是何心情。

這次跟以往去城外別院不同，這回似乎格外的莊重。以至於薄羅特意將她大袖衫拿在熏籠上熏香，不過馬上就被宋瑜眼疾手快地制止了：「熏這個做什麼？」

原以為方才那般話說完，她總該有所表示，未料想她依舊是榆木疙瘩的模樣。霍川心中來氣，握緊了雲紋扶手：「你總這樣躲著我，成親之後能躲到哪裡？」他緩了緩語氣，又道，「三妹，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執意娶你？大隆寺那夜發生的事，你忘了，我可都記著清清楚楚……」

宋瑜怏怏不樂地嗯了一聲，抬眸從霍川臉上掃過：「園主當真要娶我？您身份尊貴，我不過是市井民女，只怕會降低您的身份。」

她一動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