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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黛眉輕顰，避開他的手咪嗚一聲：「我從小就這樣，早已成為習慣，你少往臉上貼金。」

理所應當的口氣委實惹人討厭，宋瑜還在與他置氣，現在又聽他自作主張地安排自己行為，當即不滿地瞪圓了眼睛。但見他平平淡淡，無一絲商量的餘地，宋瑜的氣焰逐漸弱了下來……當丫鬟端著食盒布菜時，她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就當是感激他方才幫助自己好了，宋瑜安慰道。

總不能把話說得太難堪，否則日後沒法相處。霍川打擊了人家，宋瑜總得給她留一些顏面：「我見你對這些很有興趣，改日若調出了新香料，便讓人送一些給你。」說罷她歉意一笑，「不過我此刻真有些乏了，妹妹若是並無別事，不如便各自散去吧。」

方才疲於應付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聒噪，好在總算將她們打發去了。現在，她半個身子都倚在澹衫身上，悶悶地交代：「燒一桶熱水，我睡醒之後想洗澡。」

宋瑜搖搖頭：「不吃了，沒胃口。」

既然姑娘是用來哄的，那就先將她哄高興了，至於讓她徹底改口……霍川合目，他多的是辦法。

他是什麼人霍川再清楚不過，心氣浮躁，居無定所，根本不適合霍菁菁。雖然自己和菁菁關係不大親，但他始終是為菁菁考慮的。

霍川脫衣服的動作頓了頓，少頃低聲道：「確實不一樣。」

床榻上懶怠地躺著一人，霍川鬆鬆垮垮地披著件hetubook.com.com玄青氅衣，更襯得皮膚白皙如玉，衣帶未系，露出光潔的胸膛。宋瑜只看了一眼便默默移開視線，床榻被人佔去，她只好屈坐一旁綉墩上，雙腳踩在腳踏上塗抹黃丹紅玉膏。

霍川已經察覺她的存在，他面無表情地喚道：「過來。」

從腳趾到小腿，一點點暈開細心地塗抹均勻，這個香膏可使皮膚滋潤軟滑，紅潤白皙。青蔥十指才用水木樨染的蔻丹，鮮艷奪目，放在細白小腿上顏色鮮明。

仔細說起來，她也不清楚是何時開始對自己皮膚如此重視的。幼時旁人誇她生得好，她會沾沾自喜，後來便逐漸在意起來……她揉了揉被捏疼的臉，不滿地朝霍川瞪去一眼，自作多情就算了，還非要將她拉下水。

段懷清不滿地直起身，寒心地搖了搖頭，餘光瞥見外頭立著的宋瑜，笑道：「嫂夫人醒了。」

她鼓起臉頰：「因為不高興。」

宋瑜對他客氣一頷首，目光落在一旁散落的藥材上，便知他此行目的是來替霍川治眼睛。她與段懷清不熟，只寒暄了兩句便退開，不打攪他診治。

昨晚到現在身上一直都黏黏膩膩的，讓她覺得極不自在。末了，她不忘瞪一眼罪魁禍首，霍川端坐在八仙椅上，泰然自若地品著香茗。

段懷清在隴州已無牽挂，宋鄴也經由柳荀老先生診治后，身子日益好轉，他很是放心的。再加上他本就是放蕩不羈的和*圖*書性子，一直雲遊四方，如今在永安城逗留一段時間也未嘗不可。更何況……他想起霍菁菁嬌俏的面容，不由得往霍川跟前湊了湊：「菁菁在府上嗎？」

說罷領著她的丫鬟離去，臨走前著意瞧了楚蘭素雲一眼。她一走，兩人也隨之起身告辭。

葯浴足有一個時辰，宋瑜自然不可能全程在旁，於是，她就退到了內室里。

兩人談話內容她不好插話，於是便立在一旁觀望，未料想被抓個正著。

霍川並沒像她想的那般，而是舉步來到她身後，抬手攬著她肩膀，將她帶入懷中：「為何生氣？」

床頭有兩個丫鬟候著，是母親給她另添的陪嫁，分別喚團絮和燕閣，都是活絡靈巧的人。團絮見她轉醒忙遞上茶水，宋瑜就著喝了兩口潤喉，她黝黑眸子滴溜溜盯著琉璃小插屏，好似要將其看透。

可氣的是明朗在霍川出聲時便已離去，留下她獨自面對這尷尬場面。

「兩日一次，先嘗試一番……若是見效我便繼續為你醫治。」段懷清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他前日才抵達永安城，如今在城內一家醫館坐診。

宋瑜抿唇看了他一眼，別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其中的心思以為她不知道呢……明面兒上是誇她，不過是怕別人熏了這種香味，他就認不出來了吧？

沒了人手幫忙，他唯有親手解扣子，修長勻稱的手指上下動作，很快便褪下鴉青色長袍：「你不是也要沐浴？不妨同我一和_圖_書起。」

本以為她要說什麼驚天動地的指責的話語，誰知她憋了許久，居然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楚蘭身上是什麼氣質？」

宋瑜抬眸掃他一眼，復而低頭道：「黃丹磨成的粉，加雞子清跟杏仁粉調和的，塗在身上很有效用。」

隨手披了件輕薄紗衣，光腳踩在潔凈木質地板上，她轉出折屏往內室走去。

好不要臉，誰稀罕同他一起洗。

她推開茶杯，穿好鞋履緩步走去，踩在地上幾乎不發出聲音。

人剛醒總有幾分混沌，宋瑜立在堂屋喝了兩杯茶后才逐漸清醒。

忘機庭原本沒幾個丫鬟，除卻宋瑜從家中帶來的外，剩下六名便是陸氏送來的，另外還有兩個看門的婆子。這幾個人瞧著倒是挺機靈，做事也伶俐，沒發現任何不妥的地方。

霍川靜默片刻，極低地嘆了聲：「我錯了。」

澹衫有些為難，但還是問道：「臨近午時，姑娘是否吃過飯再睡？」

霍川揚眉，他自然知道她是因何而氣，這叫他如何開口？難不成說宋瑜吃一個小姑娘的醋？

霍楚蘭低頭絞了絞絹帕：「嫂嫂真是個妙人兒，連身上香味都是自帶的。楚蘭方才失禮，讓嫂嫂見笑了。」

宋瑜心情不佳，所以吃得不多，沒兩口便停箸轉向內室床榻。

外袍才解下兩顆盤扣，她臉上一紅忙往後退，可惜為時已晚。

音落只聽霍川幾不可聞地嗤笑一聲，手往外探了探恰好碰到宋瑜肩膀，再往上便是她https://m.hetubook.com.com嬌嫩的臉頰，他毫不猶豫地捏了捏：「我的三妹將自己養得這麼好，是特意為了我嗎？」

宋瑜斂眸擰了擰他手臂：「我還是生氣。」

臨走前她忍不住悄悄看了眼霍川，便見他神色如常，彷彿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去留。她抿了抿嘴回到卧室，倒在竹簟上茫然地盯了會兒床帳，不多時昏昏睡去。

宋瑜明顯不信：「那你還說什麼……」

母親常常告誡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謹記在心。

屏風後頭確實有人，是段懷清在給霍川開藥方，不時傳來低低絮語，難怪惹得宋瑜好奇。

宋瑜泄氣般地停住腳步，轉身無可奈何地問道：「園主要洗浴，喚我過去做什麼？我不過是闖錯地方罷了。」

宋瑜往浴桶乜去一眼，癟癟嘴實話實說：「你洗的是葯浴，同我的不一樣。」

霍川葯浴完畢后宋瑜才去洗浴，她浸在熱氣騰騰的水中，趴在桶沿閉目養神，總算覺得舒服不少，渾身愜意舒展，疼痛消退不少，這使得她都不願意出來，直到澹衫在外頭催促，她才慢吞吞地從裡頭出來。

霍菁菁率先起身，朝她眨了眨眼睛：「嫂嫂好生休息，我改日再來陪你。」

霍川對她的回答很不滿意，翻起剛才的舊賬：「你喊我一聲。」

起初宋瑜不知他在喚自己，又往外走了一步，霍川旋即又平靜地喊道：「三妹。」

分明昨日很累，她這一覺卻睡得極不安穩，夢裡場景光怪陸離。她是被夢中場和_圖_書景驚醒的，醒來后已然傍晚，直欞窗外紅光掩映，雲蒸霞蔚。

霍川抿了下唇，捺著性子繼續問：「為何不高興？」

霍川蹙眉，毫不猶豫地答道：「不在。」

大中午的洗澡，說起來確實有些怪異，但她真的受不了了。

回顧今日對話，霍川不過說了兩句話，他來來回回想了好幾遍，終於恍然大悟。他攬著宋瑜的手臂收緊了些，湊到她耳旁低低地笑：「我也不知道。」

屋內總算清靜下來，宋瑜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向內室，她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覺。

然而她話音剛落，霍川便已吩咐：「去布置飯菜，吃過後才能休息。」

若要說誰是不怒自威第一人，絕對非他莫屬。

逐客令下得足夠明顯，若再賴著不走，那便是真箇愚鈍了。

「隨口說的。」霍川咬著她的耳垂，聽到她喊疼才意猶未盡地鬆開，「旁人什麼香味我管不著，我只記著三妹的。」

霍川一頓，沒明白她是何意。

情急之下竟然又喚出園主二字，霍川沉下臉。

將段懷清送走後，有下人陸續往內室送熱水。宋瑜還當是給她置備的洗澡水，當即便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轉過一道描金牡丹折屏，卻見霍川立在跟前，正由明朗伺候著脫衣裳。

大抵是香味太過於濃郁，霍川抬手碰了碰眼睛上覆著的帕子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他方才老老實實認錯后，宋瑜決定原諒他一回。她仔細想一想，能從他口中聽到「我錯了」這三個字，委實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