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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曲赫不愧是你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同樣的話他已經說過一遍，還有，不叫你爸爸和不成為羅家的一份子都是我最想做的事情，謝謝你終於成全我了。」

封卓倫走出病房門的時候，石菁已經不在了，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都遠遠守在走廊頭，只有羅曲赫一個人站在走廊的窗旁，側臉望過去如同黃昏里的神祗。

為首的醫生微微躬身朝羅豪季點了點頭，羅豪季雙手背在身後側頭看了一眼封瑜，朝那醫生開口道，「執行手術。」

封卓倫目光一直落在重症監護病房的門上，恍若未聞。

這就是羅家。

羅家私生子，怎麼能夠在羅家完美的面具上添一粒灰塵。

而我不像你，我寧願從此活在地獄，也絕不會捨得用羅家這樣一個可怕的地方去禁錮我這輩子最愛的女孩子。

他的相貌絲毫不差地傳承了她，他身上的血脈亦絲毫不差地由來於她。

中年男人的聲音曾出現在新聞電視上、各大財經新聞上，渾厚精練，此時聽來卻是輕蔑、冷厲中帶著壓迫性的威脅。

「如果你沒有生下我，我就不會遇見她，」封卓倫聲音輕而緩，幾乎沒有波動，「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有很幸福的家庭，有爸爸媽媽疼她，她長得好看、念書也很好。特別生氣的時候不說話，高興的時候不會特別開懷大笑，吃西瓜的時候喜歡拿著勺子從和圖書中間開始挖著吃，睡覺的時候喜歡向左側。」

這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否定、逃避的事實。

「下一次手術的成功幾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羅豪季這時從椅子上起身，看向封卓倫，「簽署通知與否，她是你的媽媽，她會更希望你來做這個決定。」

眼淚從封瑜的眼角慢慢滾落下來，淌進了她兩鬢已經微微泛白的頭髮里。

封卓倫說完后便沒有再多看她一眼，邁開步子朝病房門走去。

病房的門這時被從外打開，羅豪季走了進來，他神色陰霾地看著封卓倫，關上門走到了床的另一邊。

封瑜看著他的動作，眼圈慢慢紅了。

「我也沒什麼其他要說的了，留給你想聽的那個人來說吧，」封卓倫這時直起身站在床旁，低頭看著封瑜的臉頰微微笑道，「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和死了沒什麼兩樣，無論你去世還是活下去我都不會再來見你了，我知道你和我恨你一樣討厭我。」

「羅家不會容許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輕視、不會容許有任何的負面信息，新聞社前一段時間捕捉到了你進出羅家的信息，消息也被攔截了，因此，你現在去了法國便不要再回來了，支票機票都已經備好了，不需擔心。」

他目光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床上的人竟輕輕睜開了眼睛。

羅豪季臉龐上掛著冷厲的和*圖*書神色看了病房門一會，這時轉過身見封瑜又閉上了眼睛，按了按床頭的鈴，很快從病房外走進來幾個穿著白色衣服的醫生。

羅豪季眸光忽明忽暗了片刻，一字一句道，「畜生。」

封卓倫雙手包住著她的手貼在嘴唇旁，半響輕聲開口，「媽媽，謝謝你。」

「爸爸，我這兩天會陪在這裏守夜的。」羅曲赫這時在一旁開口，「你如果有別的事情要忙，沒有關係的。」

這是他奮力逃脫，卻又無論如何都被框住的地方。

「謝謝你把我帶進羅家，帶進A市千億豪門，想要給我爸爸和哥哥，給我足夠的經濟力量支撐、讓我有能力去法國深造做我自己喜歡的設計，即使我十歲去法國之後沒有回來看過你幾次，即使我沒有在你身邊盡過一天孝道。」

「不要簽了。」他這時笑了笑，看向羅豪季，「死了才好，死了你以後就可以不用藉著在乎她的口號耐著性子叫我回羅家看我的臉了，我本來就和羅家沒有關係。」

封瑜看著握著自己手的年輕男人，通紅的眼眶裡蓄滿了眼淚，她張開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無法說出口。

「你也是羅家的一份子。」羅曲赫在一旁柔聲道。

羅曲赫見他出來后這時微微側身，雙手臂朝後靠在窗台上看著他，「機票支票過一會阿嚴會給你的，你一路小心，我會很遺憾從今以後沒有你ｗｗｗ•hetubｏｏk•ｃｏｍ•coｍ這個弟弟的。」

他話音剛落，一旁坐著的石菁尖細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看看，這年頭真的是稀了奇了，親生兒子對自己的媽媽不聞不問，倒是別人還更上心一點，所以看都看得清楚，有的人一輩子就這點出息，連螞蟻都不如。」

封瑜用力動了動頭，咬著牙忍著身體的疼痛張開嘴，霧氣呵在氧氣罩上暈開，她發出的聲音幾乎聽不清，只能看到顫抖的口型。

封卓倫走到床邊，站立著低頭看著封瑜的臉龐。

絕美的面容讓人一看便心生愛憐，蒼白柔弱。

他連話也都再懶得回，靠在牆上面容寡淡。

他高瘦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咔嚓」一聲，床上的封瑜瞪大著眼睛死死盯著病房門、喉間發出了細微的聲音，可她剛剛用了一點力氣，身體一顫，垂頭又昏迷了過去。

「除了有我這個兒子，其實其餘的對你來說都是圓滿的，」他說完之後低咳了兩聲，輕輕鬆手將封瑜的手放進被子里，看著她神色虛弱憔悴的臉龐，聲音愈加嘶啞，「你不顧所有地守在你愛的人身旁，至少求得這一生你自己一個人得償所願了。」

「豪季你不要為這種人生氣。」石菁這時從椅子上起身，走到羅豪季身後撫了撫他的背，「封瑜不是名正言順進的羅家，沒像給曲赫一樣給過他名分，他從小一直懷恨在心，心理扭曲著呢。」https://m.hetubook.com.com

「你也知道啊。」石菁在一旁輕輕拍了拍手掌，「一個連小三都不如的女人就這樣一進進了羅家待了那麼多年，生了你、靠著羅家吃喝穿住看病，和我還有曲赫呆在一個地方，這是你跪下來磕十個頭都還不清的債啊。」

他垂了垂眸，嘴角慢慢朝她綻開一個笑，「我親手放棄我這輩子最愛的女孩子了，謝謝你給我的一切。」

他嘴角撩起了淡淡的笑。

「站住。」他經過羅豪季身邊時被叫住頓了頓腳步，羅豪季側頭看著他，「只要你今天出了這個病房門，小瑜的手術是否要簽署也將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同樣的，你也就不會再是羅家的一份子了。」

關於她的所有，小到每一個細節……他全部都記得。

封瑜眼睛動了動，適應了一會，才看到床邊站著的人。

醫生這時從重症病房裡走了出來，看著他們開口道，「病人的神智稍許清明了一些，也許一天之內就要再進行下一次手術，進去探望的時候注意不要讓病人出現情緒波動。」

封卓倫聽了她的話笑容更勝，慢條斯理的，「羅家的人就是有本事，哪天能把死人都給說活了。」

病房裡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封卓倫站在羅豪季的身旁完整地聽完了他的話，半響繼續朝病房外走去。

病房偌大而空曠，如同一個有著巨大迴音的山谷。

「恨你？」封卓倫手撐在牆壁上，「我恨你做www.hetubook.com.com什麼？你對她那麼好，把她專程從S市接來A市接進羅家，讓她活在你給她編織的謊言里一心一意撲了一輩子，我怎麼能恨你呢。」

他聽了羅豪季的話勾了勾唇，終於開口道，「我決定不決定有什麼關係？都有你們替她決定了，她是羅家的一份子，怎麼會希望我來決定呢？」

這是他的媽媽。

羅豪季朝醫生點了點頭，看向了封卓倫。

她的目光顫了顫，似乎又有一絲不解。

「你這兩天必須留在這裏。」羅豪季的臉頰抖了抖，厲聲道，「她生你養你，你去法國之後她天天想著你不說出口，你恨我恨羅家都好，不要牽扯在她頭上，你有你做兒子應該有的責任。」

「謝謝你給了我一切，你為我做的這些我根本還不清，而長成我自己現在這樣怯懦、薄涼沒有心肺、沒能力沒手腕的樣子也都跟你沒有關係。」

再一次見到她，她還是這樣毫無聲息般地躺在床上。

他眸色愈加暗淡了幾分，沉默良久，還是傾身朝病房裡走了進去。

她的鼻子和嘴被蒙在氧氣罩里，只有眼睛在清晰地顫抖，她的手在被子下掙了掙，想用儘力氣觸碰他。

每一個人都是由虛假堆積而成的，一邊大義凌然地說為了你做了多少、一邊將你踩在腳底根本不屑一顧。

他看著她努力想在氧氣罩里發出聲音的樣子，這時終於微微彎下腰伏在床邊，從被子里握住她的手輕輕地靠在臉龐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