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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蒸騰的是白轆轆的濕氣，鏡子上已經完全鋪蓋上了水霧，浴霸的燈光打得極亮，一分一毫都看得清晰。

第一次、是他在A市，1500公里的無線電波里他讓她徹底心灰意冷、輕鬆地摧毀了她、讓她此生再也沒辦法去愛上任何一個人。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她面無表情。

煙圈繚繞里是他忽明忽暗的臉，好像不真實，好像怎麼也看不清。

他的臉龐上沒有血色，還是掛著與平時一樣懶散的笑、帶著絲戲謔似的，看在她眼裡，卻分外刺眼。

他會在哪裡？

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對不起。」

他對她說過兩次抱歉。

封卓倫這時才發現她已經站到了自己面前，他目光一動，從虛空中終於落到了她身上，半響，輕輕笑了笑。

他只有她了。

她這時閉著眼睛下意識地摸了摸身旁，m.hetubook.com.com一下子就醒得更透了些。

容滋涵沉默了一秒，用力甩開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現在就給我站起來，帶我去見她。」

「為什麼突然就走了。」她低頭看著他，抿著唇，臉龐上沒有表情。

他不在身邊。

似乎很正常。

容滋涵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動了動唇，只是伸出手慢慢抱緊了他的腰。

她沉默了一會，突然更緊地抱住了他，眼角一閃而過一絲淚漬。

那兩個男人看到他時一愣，下意識地想舉槍、另一個想拿出電話打給羅曲赫，他勾了勾唇看著他們開口道，「我能對著死人做什麼？讓開。」

「不想吵醒你，再說，太平間這種地方，你來做什麼。」他緩緩的，重複再回答了她一遍。

他慢慢開口，「你睡得太沉了。」

封卓倫臉龐上沒什麼表情，這時伸hetubook.com.com手轉開了停屍間的門，提步走了進去。

即使她做到這般，他還是選擇離開她、放棄她了么。

容滋涵從樓底幾步踩著樓梯跑上來看到他時，一下子就頓在了原地。

「死人會有什麼好看的，她活著的時候，我都沒帶你去見她，現在死了，還能看什麼。」他緩緩的，竟輕笑著說。

「她是你的家人，無論陰間陽里，也都是我的家人。」

可她知道，他根本沒有在用心說話，就像是沒有魂魄和心智的人。

失去所有，她也只甘願去陪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說完這三個字，他沒有再說，只是嘴唇流連往下，吻住了她的嘴唇。

「你再說一遍。」她居高臨下看著他。

對不起曾經說過那麼多傷你入骨的話，對不起一次次用力刺傷你，對不起逼迫你豎起身上的刺。

大口喘著氣跑出了酒店，她腦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亂鬨哄的一片完全不知應該如何去觸碰，目光里是寂靜的街道，什麼人都沒有。

從骨子裡蔓延出來的害怕、驚慌……她竟覺得自己越來越軟弱，從前都能控制得分分好的負面情緒，全部都噴涌而出，完全收攏不住。

這個驕傲、孤獨的男人，小半生生活在動蕩之中，沒有安全感、沒有被真心相待地包容過、沒有一刻腳踏實地能夠真正去做什麼。

他將她抱到床上幫她蓋好被子后，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這時穿上了衣服，打開酒店裡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封卓倫抱著容滋涵洗完澡后她已經睡熟了。

哪怕是抱歉，卻沒有人比她更懂。

她竟覺得從心底里有些害怕，一下子就從床上翻了起來，抖著手開始穿衣服，飛快地披上了外套。

他從來沒有抽過煙，她甚至知道，他從來都是厭惡煙的。

而現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是第二次。

對不起，對不起說不配你的愛，對不起你的勇敢和堅強。

他吻住她的眼睛，低啞的嗓音有些發顫。

她沒有辦法去放任一個瘋子獨自活著，她只知道如果要摧毀、如果要下地獄，她寧願從此萬劫不復，寧願再無光亮。

容滋涵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走了幾步，覺得涼意從腳尖蔓延上來，她掐著手心逼迫自己身體不要發顫。

容滋涵睡得不是很熟。

封卓倫抬頭看著面前的人的臉龐一動不動。

他從電梯里走出來，看著這個場景冷笑了笑。

倒是真的沒想到，羅豪季現在連表面做一做的風格都取消了么？按照他往常的樣子，如果是這樣深愛的情人去世，不應該在醫院門口守一天一夜以表自己的真心么？

半響他頭一偏、眼角水光一閃而過。

晨光從通道旁的窗玻璃里投射進來，披落在他身上，他坐在地上，一和-圖-書根接著一根的抽，神情漠然。

深吻，輾轉地吻。

為首的那個男人頓了頓，皺著眉看了眼停屍房再回過頭來看他，半響，與同伴相視一眼、讓開了路。

天際漸漸變得蒙蒙亮，地板上橫七豎八散落了幾根煙蒂。

長相極其漂亮的男人，握煙的姿勢也幾乎讓人離不開眼。

「怎麼不多睡一會。」他看著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口乾舌燥從夢裡一下子驚醒，房間里漆黑一片。

她看了一會眉頭越蹙越緊，幾步向上，走到了他的面前，輕輕伸手接過他手裡的煙丟在地上、用腳踩了踩。

羅家的人幾乎已經從醫院撤離，按照這個時候的程序，應該開始籌備落葬的手續，去世已故的人都停放在停屍間，羅家卻只留了兩三個黑衣男人把手。

她皺了皺眉，立刻撐著手臂從床上坐了起來，房間里沒有任何聲音，一切光源都沒有，只有空蕩蕩的一片，悄聲無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