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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譽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皇上戴著毛手套飛快地批著奏摺，手背上的毛手套還不老實，時不時地伸爪勾勾那隻玉筆。

凌王乾笑兩聲，抱著小胖貓站起來，把軟榻讓給國師。

景王圍著鮫人看了半晌，不管她怎麼哄騙賠笑，都不為所動，最後大手一揮，決定把她獻給皇上，正好省了今年的貢品。

臘月十三，自東海一帶至京城，都下起了鵝毛大雪，景王動身前往京城。

「那地方很遠，普通的船隻怕是到不了，」皇帝陛下蹙眉，「要景王回來商議。」

蘇譽被看得毛毛的，頓時有些心虛：「我就是隨便問問，哈哈……」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清冷的美目緩緩睜開，入目的是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與他對望。

「我就說二十一肯定還沒睡醒，著什麼急。」凌王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趴到了軟榻上。

片刻之後，凌王殿下認命地把昏迷的鮫人扛起來，噔噔噔爬上樓去。

「聽聞皇上把那鮫人送到了安國塔。」德昭儀到淑昭儀宮中串門，一邊烤火一邊賞雪。上次因為宮妃們內火旺，太後果真削減了炭火的份例，因而進來妃嬪們相互走動就頻繁了些，白日里可以省些炭。

遠方，孤島之上。

鮫人姑娘方才聽他們說這是國師，不由得抬頭看去，這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眉目如畫，氣質高華，滿頭長發如雪，仿若誤入凡塵的謫仙。更重要的是，這人周身皆是祥和的瑞獸氣息，讓人禁不住放鬆心神，生出頂禮膜拜的衝動。

皇帝陛下抱住暖暖的蠢奴蹭了蹭，趴在他胸口打了個哈欠：「睡醒了再去。」

蘇譽抽了抽嘴角，他問的不是這個！吞了吞口水，還是按捺不住好奇：「景王是不是長得特別俊美？」

「呦，弘浥這是又闖什麼禍了？」凌王殿下騰地一下坐起身，假惺惺地上前把小胖貓接過來。

「我的家族負責與陸上的人交易鮫綃和珍珠，每年都會來到岸上，這次在近海遇到了成群的海怪，與家人走散，被一個大魚網給捉了上岸……」鮫人十分柔順地把自己的底細和盤托出。

清冷的目光在鮫人的身上掃過，國師慢慢抬手，將頸窩裡的小毛球拿下來，放到軟榻上順了順毛，緩緩開口，聲音如崑山玉碎，悅耳https://www.hetubook.com.com至極：「怎麼把活魚帶到塔上？天氣陰濕不好放，晒乾再送來。」

鮫人忽然回過神來，愣怔片刻，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不由得面色大變。方才竟然因為眼前的人太過好看，把族中的秘密都說了出來！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鮫人姑娘，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鮫人離水，魚尾就化作了雙腿，鮫綃制的衣裙沾水不濕，此時看著就是一個尋常的美貌女子。

皇帝陛下正在批奏摺，天涼凍手，就把穿馬甲的小貓放到手背上：「抱緊了啊。」

蘇譽看了看臉色難看的鮫人姑娘，輕咳一聲道：「皇叔，這鮫人知道先帝的下落……」

眾人在二層喝了一輪茶，國師終於抱著兩隻小貓走下樓來，穿馬甲的小貓一臉興奮，在那雪色衣襟上不停地蹭腦袋，小胖貓則蔫頭蔫腦地被國師拎在手裡，顯然是被修理過了。

回到北極宮，皇帝陛下立即下旨，召景王入京，而後展開一副海圖，凝神不語。

「這是為何？」蘇譽不明所以，海怪跟下雪有什麼關係？

安國塔六層，鋪著厚厚的雪色絨毯，只是對於昭王殿下的短腿來說，走起來頗為吃力。

過年，親王們本來就要回京團聚，如今景王接到詔書，便要提前回京。

「皇上怎麼就這般不解風情呢？」淑昭儀扯了扯手中的帕子，他們也料想皇上是不是不喜歡女子。

「皇上，先帝還活著的事，要不要告訴太后？」天色晚了，蘇譽正要把皇長子送去慈安宮。

「為素么是我去？」昭王殿下瞪大了眼睛，叫皇叔起床鐵定是要挨揍的。

鮫人抬頭，看向國師那清冷的美目。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好看，澄澈如同雪山上的清溪，見之忘俗，只一眼，便讓人不自覺地沉淪，自卑于自己內心的污濁，仰望這毫無雜質的高貴。

「拜瑞雪所賜，海怪漸少，只待一場大雪，臣即可入京……」景王的回信來得很快，言明只要下大雪，他就能進京了。

國師的雙眼和聲音都含有神力，可以安撫人心，也可以控制心神，以前蘇譽猜測國師會讀心術，其實也不算錯。

蘇譽看著凌王那一副「咱倆是同類」的樣子，抽了抽嘴角，他一點也不想跟十七叔變和*圖*書成同類，真的。

今年上岸的時候，好巧不巧遇到了正在淺海奮力捕魚的景王。海怪作祟使得鮫人走散，海珠的父親還被鯖魚咬傷，怕引來更多的嗜血怪魚，鮫人們匆匆離去，而倒霉的海珠則一頭撞進了景王的漁網裡。

國師也不客氣，輕揮廣袖倚在了軟榻上，掛在衣襟上的小貓便順勢爬到他肩頭窩著：「有什麼事？」

「你說多少？一百兩？」蘇譽瞪大了眼睛。

「是么？」國師這才正眼看了看那瑟瑟發抖的鮫人，傾身，單手支著下頜，「抬起頭來。」

「廢話。」國師把杯盞放到桌上，收回目光。

蘇譽驚奇地看著這一幕，捅了捅身邊的皇帝陛下，悄聲道：「國師果然魅力非凡，看把人迷的，什麼都說。」

鬧騰騰地吃過午飯，一堆貓就窩在北極宮的軟墊上不動彈，蘇譽看了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雪：「那鮫人怎麼辦？」

「啊？」蘇譽感受到了貓大爺嫌棄的目光，「怎麼了？」

「阿嚏！」先帝，不，現在應該叫太上皇，突然打了個噴嚏，「怎麼突然覺得冷了？」

咦？蘇譽眨了眨眼，貓大爺竟然沒有生氣，還承認景王長得特別俊美！那景王該是長得多好看，連皇帝陛下都不得不承認！心中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怎麼來的？」國師按住試圖跳下軟榻的毛球，將他翻個身，伸出修長的手指撓著那小小的下巴。

黑白相間的大貓趴在軟墊上，眯著眼睛似睡非睡，黑白條的大尾巴在身後一下一下慢慢地搖晃，兩個小貓對著那大尾巴撲來撲去，黑黃相間的大貓則靠在兄長的身上打著哈欠，完全不能理解蘇譽的擔心。

「咪！」皇長子殿下應了一聲，四爪並用地抱住父皇的手。

安弘澈頭也不抬地答道：「跟朕一樣。」蠢貓一隻，沒什麼特別的。

跟袁先生定好了座位的價錢，蘇譽跑去御書房找皇上。

「叫你去就快去。」皇帝陛下彈了彈弟弟的腦袋。

鮫人被國師控制，將自己的出身來歷說得一清二楚。

「莫不是要讓國師拿去祭天么？」淑昭儀臉色變了變，那樣的一個美人，皇上竟然也捨得。

國師冷眼看著他。

「咪！」被叔叔背著搖搖晃晃地爬上寬闊的大床，皇長子殿下頗為新鮮地在柔軟的大床上踱https://m.hetubook.com.com步，每走一步，小小的爪子就會陷進去一個小凹坑。

蘇譽瞪大了眼睛，以前見國師什麼都知道的樣子還以為是他聰慧過人，沒料想是真的有神力加持！還想再問十七叔幾句，卻被皇帝陛下一把拽過去。

「就是，放碧霄宮容易凍壞，」凌王捏了根魚絲嚼了嚼，發現國師在看著他，這才意識到，弟弟是讓他把鮫人扛到四層去。「二十一，有你這麼使喚兄長的嗎？」

傳聞景王俊美無雙，溫文爾雅，不知是多少春閨夢裡人，當年常春侯家小姐，也就是岑才人她小姑姑，因在宮宴上見過景王一面，從此害了相思病，說什麼也要嫁給景王。奈何他倆差著輩分，不能婚配，那位小姐便日日以淚洗面，最後鬱鬱而終。

臘月十五，袁先生來送賬本，順道跟蘇譽商量一件事。

「雪乃祥瑞，大安的雪有國師加持，帶有白澤的神力，可以震懾海怪，讓他們安生一段時間。」皇帝陛下抬頭看了看淺灰色的天，大雪將近，那個傢伙就要來了。

「叫什麼名字？」國師的聲音又變得忽遠忽近，飄渺而難以捕捉。

「這是迷心術。」凌王好心地解釋了一句。

雖然深海也冷，但總不會下雪，碧霄宮的池子里是淡水，這天氣會結冰，保不齊會把那嬌弱的姑娘變成凍魚，若是凍壞了，這唯一的線索可就斷了。

國師坐起身來，把榻上的毛球扔給蹲在小几上偷吃魚絲的小胖貓：「這鮫人就留在這裏，四層第七間有水池。」

蘇譽剛想點頭，感慨一下還是自家皇帝陛下靠譜，轉眼就被皇上抱起來扔到床上，然後整個人撲上來壓住：「皇上？不是要去安國塔嗎？」

國師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小胖貓蹲在床邊，拿后爪蹬了蹬耳朵，躊躇地看了看大床中央那熟睡的美人，見那黑黃相間的毛球不怕死地抓著薄被往上爬，抬了抬爪子，終究沒有上前阻止，而是默默地捂住了雙眼。但願皇叔看在這傢伙這麼小的份上，不會一爪子拍飛。

蘇譽：「……」

「當真么？」淑昭儀雙眼一亮，隨即嘆了口氣，「可惜咱們不能去碼頭迎接他。」

「心思純凈的人反倒不易迷心。」肅王面色認真道。

「論起善解風情，」德昭儀忽而想起了什麼，禁不住抿唇ｍ.ｈeｔｕbook.ｃoｍ.com輕笑，「聽說景王今年要提前進京了。」

這般想著，鮫人也就這般做了，她緩步走上前盈盈拜倒，激動之色溢於言表：「海中女拜見國師。」沒想到竟能在這裏見到一隻上古瑞獸！傳聞瑞獸心地善良，匡扶弱小，只要得到他的賞識，說不得就能得到他的救助，幫自己脫離這群凶獸的爪牙。

皇長子殿下爬到國師的胸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國師身上那平和的氣息，是幼崽十分喜愛的，他便憑著本能湊過去，在那玉雕一般的俊臉上嗅了嗅，伸出舌頭，對著那英挺的鼻尖舔了一口。

攝於兄長和皇叔們的威脅，小胖貓只得不情不願地背著馬甲小貓爬上樓。

「飯菜的價錢當日可以翻一番，左右那些高門小姐們也不缺這幾個錢，便宜了她們反倒不吃呢。」袁先生抱著算盤打得噼啪響。

「看來皇上是不會寵幸妖邪之物的。」德昭儀嘆了口氣，原以為皇上終於肯寵幸女子了，誰料想皇上不過是瞧個稀奇，看完就扔給國師了。

「東家不知道嗎？」袁先生有些驚訝，「每年景王回京，都是這麼大的陣仗，京中的小姐、夫人們，但凡出得去門的，都會去碼頭相迎。」

「哼，定然是誰在惦記朕，」太上皇哼了一聲，拍了不老實的弟弟一爪子，衝著角落裡窩著的黑白大貓道，「老九，再去添把柴火。」

「海島在族群附近，那裡，很危險。」鮫人說起先帝所在的地方，不由得抖了抖。

皇帝陛下嫌棄地看了一眼軟墊上的一堆懶貓：「把鮫人送到安國塔去。」那鮫人心思太多，單逼供怕是問不全，最好還是交給國師處置。

「先別說。」安弘澈搖了搖頭，事情還沒定下來，何況鮫人看到金貓是一年前的事，這中間不一定會發生什麼，母后好不容易接受了父皇過世的消息，若是讓她空歡喜一場，還不如不給她希望。

「當然。」皇上冷不丁地應了這麼一句，隨即又低頭繼續批奏摺。

「可以游過去。」鮫人誠實地說，雖然從海岸到海島非常遠，而且一路上有許多暗礁、險灘，海底還有海怪，但只有在淺水處慢慢游過去也就沒事了。

「皇上，景王是個什麼模樣的……」蘇譽想問景王是不是長得特別俊，有沒有國師好看？但這話說出來，貓大爺鐵定www.hetubook.com.com要生氣，話到嘴邊就拐了個彎。

皇帝陛下這才抬起頭來，莫名其妙地看著蘇譽。

「景王送來了個鮫人。」皇帝陛下指了指縮在柱子邊的鮫人。

鮫人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望著那俊美不似凡人的瑞獸大人。

袁先生說的，是鮮滿堂在碼頭邊的分店。那家臨海而建的店位置極好，因著景王臘月十七入京，已經有人早早來訂位置。袁先生的意思是，一樓大堂的位置二十兩，二樓的五十兩，靠窗的一百兩，這還不算酒水飯菜錢。

皇帝陛下瞥了他一眼：「蠢死了。」

「冷你就睡下面！」被壓在下面的金色大貓嚷嚷道。

「你打算怎麼做？」國師抬眼看向安弘澈。

蘇譽眨了眨眼，這是在誇他心地純潔嗎？

蘇譽心有餘悸地看著地上的鮫人，忽而想到自己沒有定血契的時候，國師似乎也這樣看過他，當時他除了覺得國師的眼睛真好看之外也只是一愣神的工夫。

等一群貓大爺睡飽，慢慢騰騰帶著鮫人去了安國塔，得知國師還在六層「參研星象」。

國師微微頷首，想起那幾個竟然還活著的兄長，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冬日不宜出海，開春再去。」

蘇譽聽袁先生的講述，聽得一愣一愣的，難以想象把人迷死的景王是個什麼模樣。

肅王皺了皺眉，掏出懷裡的小胖貓和馬甲小貓：「弘浥，你帶著大毛上去，把皇叔叫下來。」

「哼！」這蠢奴，有疑問竟然不先來問朕，皇帝陛下有些不高興。

「可有前去的辦法？」國師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鮫綃珍貴，人們雖然知道這是深海鮫人所織，卻不知怎麼販賣到岸上的，如今卻是明白了。這個叫海珠的鮫人，同她的家族，是鮫人中負責與外界溝通的，每年都會帶著鮫綃和珍珠之類的東西，喬裝成商人來到東海一帶出售，換取一些岸上的物品。

「心思純凈就是缺心眼，」凌王殿下笑嘻嘻地說，「二十一也是這麼說我的。」

蘇譽不知貓大爺又為何生氣了，滿臉疑問，還沒開口，就聽皇上在他耳邊小聲解釋起國師的神力。

「等等，」蘇譽吞了吞口水，「你是說，景王靠岸的當日，會有許多人去觀看？」全民偶像不是國師嗎？怎麼三王爺也這麼受歡迎。

「海珠。」鮫人似是痴迷地仰頭望著國師，雙目卻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