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皇帝陛下順手遞給肅王。

聽皇上提起刀，蘇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阿嚏！」黑黃相間的大貓迅速甩了甩身上水。

「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就跟著瞎起鬨。」凌王點了點小貓的腦袋。

「當然一樣，朕現在還吃著凶獸呢！」安弘澈指了指桌上用何羅之魚做的點心，「我安家若是不吃凶獸，天下就大亂了。」

天寒地凍的，逼供了半晌，貓大爺們都餓了，於是眾人決定先去吃飯，吃完飯再接著處理鮫人的事。

「咪？」皇長子殿下歪了歪頭，張口把凌王筷子上的魚丸咬掉一塊。

鮫人躲到水池另一邊，警惕地盯著那一大一小兩隻貓。

飛石處按照蘇譽的要求，造了鴛鴦鍋。一半倒入海鮮高湯，一半倒入紅油辣椒，在炭火上咕嘟嘟煮沸，香味立時在屋中散開。

一切，只是為了玩彈珠……而已。

「七皇叔與父皇，乃是一對雙生子。」安弘澈緩過神來，把下巴擱到蘇譽的肩膀上，輕輕舒了口氣。

當年的大戰，是何等地慘烈，同船與國師有血契的臣屬統統死去，而國師與兄長之間的血脈感應也越來越弱，直至消失不見。國師耗費無數心血，也沒再感應到兄長的存在，只能宣布帝王已經戰死沙場。先帝早就變成了太廟裡的一個牌位，如今卻突然有了消息。

四指寬的刀身，整整齊齊，微微向內凹陷，呈現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刀身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凹坑，每一個凹坑都十分鋒利。此乃一把嵌滿了珠寶的，價值連城的，上好的——去鱗刀！

飛石處，那個給皇家暗衛造暗器的地方，雖然近來淪落為給蘇譽造廚具，但不可否認，他們做出來的東西都算得上寶物。

「哈哈哈哈，肯定是的，除了那兩個傢伙，誰還能長一身金毛。」凌王變作人形，興高采烈道，突然被皇帝陛下瞪了一眼，立時止了笑聲。怎麼忘了，皇帝陛下也是金色的……乾咳一聲，連忙岔開話題，給一臉茫然的蘇譽解釋來龍去脈。

「咪……」皇長子殿下也看到了晶瑩的球球，跑到軟榻邊緣著急地想往下跳，卻又不敢，在軟榻邊緣不停地磨著爪子，眼看就要掉下去。

蘇譽無奈地翻開《蘇記菜譜》一頁一頁地找過去，從頭到尾根本沒有鮫人的吃法。

碧霄宮因為無人居住，道路上積了薄薄的一層白雪，如今印上了一串梅花爪印，爪印的盡頭，是兩隻大花貓和一隻小胖貓，m.hetubook.com.com黑白相間的大花貓身上，還背著一隻穿馬甲的小毛球。

「你的刀呢？」皇帝陛下眯起眼，捏了捏蘇譽的腰。

聽得此言，所有的貓都瞪圓了眼睛，齊齊地看向鮫人。

「那、那是當然，」皇帝陛下紅著耳朵擺了擺手，一副皇恩浩蕩的樣子，「朕允你平日佩刀。」

皇族之中，只有繼承了純凈的狴犴血脈的貓，才會呈現出淡金色的毛。金色的貓本就世間罕有，何況同時出現兩隻，定然是先帝和昊王沒錯。

「父皇，還活著。」皇帝陛下低聲說道。

皇帝陛下扛起蔫頭蔫腦的蘇譽，扔到龍床上，然後跳起來撲上去，抱著蹭蹭：「你明日去安國塔三層找找，興許別的菜譜上有。」

蘇譽雖然沒聽懂，但也明白昭王是在跟他打招呼，上去摸了摸小胖貓的腦袋，把蹲在最前面盯著魚的金色小貓抱起來：「該回去吃飯了。」

肅王不明所以，拔刀出鞘，待看清了刀的形狀，立時會意。在手中靈活地挽了個花，將寒光閃閃的去鱗刀亮在鮫人的面前：「不老實交代，就刮魚鱗！」

皇帝陛下嘎嘣嘎嘣嚼了一個蝦，不滿道：「你這菜譜本就不全，換一本。」

「你看你，這麼丑，把人家嚇到了！」耳邊傳來一聲貓叫，鮫人僵硬地回頭，正對一張黑黃相間的貓臉，衝著她呲牙，似乎是想做出個微笑的動作，「美人莫怕！」

「咪……」雪花落在皇長子殿下的小鼻子上，涼涼的觸感讓小貓感覺到了寒冷，不由得往身邊的小胖貓身上擠了擠。

渾身緊繃的安弘澈，被這輕柔的觸碰安撫了心緒，緩緩松下肩膀。

「我剛起，還沒來得及去找菜譜。」蘇譽看了看水中瑟瑟發抖的鮫人，乾咳了一聲，怎麼把人家姑娘嚇成這樣了？

「呀！」鮫人抖了抖，再不敢賣關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管他們有什麼權力傾軋，保命要緊，於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她所知的說出來。

皇上微微蹙眉，也覺得此舉甚為怪異：「鮫人哭泣有什麼用處？」

水池裡的鮫人聞言，縮了縮肩膀，似乎並不想說：「我，我還記得去那個海島的路，可以帶你們去找那些貓……」

天空不知何時又下起雪來，周遭寂靜無聲，只剩下雪花簌簌下落的聲音。

「那金色的貓是先帝？」蘇譽瞪大了眼睛。

「哈哈，看，她被嚇到了！」那人指著鮫人對貓說，和圖書結果被貓狠狠撓了一爪子，呲了呲牙，輕咳一聲，衝著鮫人喊道，「小鮫人，你要是在岸上遇到了要吃你的貓，只要告訴他島上有兩隻金色的貓，他們就不會吃你了！」

「喵！」抱著毛球的昭王殿下眼前一亮，頓時丟了侄子撲向地上蹦跳的圓球。

昭王殿下回過神來，伸爪把侄子攬進懷裡，整個貓就變成了一個圓球：「哥，父皇素不素……」

「喵嗚——」大貓背上穿馬甲的小貓躥著想要上前。

「飛石處新造的。」安弘澈狀似不經意地說。

被自己想象的場景嚇到，蘇譽禁不住抖了抖。

蘇譽抽了抽嘴角，這凶貓傳說是怎麼回事？貓大爺捉住魚不吃，還會虐待嗎？不由得看向皇帝陛下。

「賢君佩刀了？」凌王驚訝不已。

太醫摸了摸鬍子，給各宮大人開了相同的降火藥，天寒地凍的竟然還能上火，想必是宮中炭火過旺，建議太后適當削減妃嬪們每日的炭火份例。

蘇譽懷中的小貓跳到地上，瞬間變成了俊美的帝王，聲音冷冽道：「你說清楚，在哪裡看見的？當真是金黃色？」

鮫人嚇得差點昏過去。

「哇呀！」鮫人嚇得噗通一聲鑽進水中。

「那兩隻貓在哪裡？」肅王忍不住也變成了人形，穿著一身白底帶黑色斑點的帶毛長袍，湊到近前，神情嚴肅地問道。

「還活著……」肅王跟著念叨了一句，平日嚴肅的臉出現了裂痕。

「不會！」鮫人姑娘憤憤地說，心道這些貓果然一樣的兇殘，頓時覺得自己的命途一片灰暗，入了皇宮與上了那個孤島並沒有差別。

蘇譽乾笑了一聲，從腰間拿出那把刀，遞給皇上。

半夜下起了小雪，早上已經停了。

「唔，下次祭天的時候，記得帶上蘸料。」凌王往嘴裏扔了個魚丸，燙得不停吸氣，上次祭天的時候吃魚丸火鍋，因為安國塔沒有什麼蘸料，就涮一涮直接吃，還覺得很美味，如今有了蘸料，這美味就更上一層樓。

這鮫人姑娘看著似乎對岸上的凡人頗為熟悉，想必不是第一次上岸，既然鮫人有到陸地上的辦法，為什麼先帝他們沒有與鮫人做交易？

鮮蝦、魚片，還有蘇譽自製的魚丸、蝦丸、蟹棒，在高湯中滾一滾，夾出來，即便不蘸調料也十分美味。蘇譽臨時調了幾種蘸料，芝麻醬、海鮮醬、香油醬、蒜蓉醬，單吃或是混著吃都很好吃。

前日皇帝陛下扔給了蘇譽一把比匕首略寬ｈtｔps://ｗｗｗ.ｈetuｂoｏk•com.cｏｍ的短刀：「賞你的。」

得到這份保證，鮫人姑娘稍稍放下心來：「那大貓說的果然是真的……」如同嘆息一般說著，暗自觀察帝王的反應。她知道陸地上的人生性狡詐，他們的皇族之間充滿了陰謀算計，就是不知那些大貓與這些貓是敵是友。

先帝死而復生，這可是個大好消息，但這姑娘的話並不能全信。蘇譽那不怎麼靈光的腦袋，遇到事關貓大爺的事，突然就好使了。就怕這是個假消息，讓他的醬汁兒空歡喜一場。

蘇譽無力地聳聳肩膀，跟貓講個道理怎麼就這麼難？

看著微微仰著下巴，眼睛卻不停往他臉上瞟的皇帝陛下，蘇譽立時會意，配合地趕緊謝恩：「謝皇上賞賜，這可真是把寶刀！」

允許佩刀，就是同意蘇譽把刀當裝飾品掛在腰間，這在皇家是十分難得的恩典，只有皇帝信賴到可以性命相托的近臣才有這份殊榮，就好比侍衛統領高鵬那樣。而作為近身伺候的內臣，是絕不允許帶刀的，連寢宮之中都不能放置刀具。

蘇譽這下真的有些感動了，吸了吸鼻子抽刀出鞘。

蘇譽定定地看了這華麗的去鱗刀片刻，嘴角抽搐地任由皇帝陛下興緻勃勃地給他配上絲絛，掛到腰間。

「咪嗚！」咽下魚肉，小貓跟著附和一句。

蘇譽眨眨眼，看了看肅王身上的毛毛長袍，這才注意到，皇帝陛下這次變出來的衣服已經沒有白色了，全都是淡金色的，而且外面是一層短而柔軟的毛。走過去，偷偷摸了摸皇帝陛下的脊背，順滑柔軟的觸感讓人愛不釋手。

「這就素鮫人？」小胖貓蹲坐在池沿上，好奇地看著縮在水池一角的鮫人，「怎麼沒有魚鰓？」

「這麼大一條，夠吃好幾天了吧？」烘乾了毛毛的凌王殿下吞了吞口水。

鮫人看到貓瞬間變成了皇上，頓時嚇得面如土色，想想那上挑的美目其實是一雙貓眼，再也不覺得眼前的男人俊美非凡了：「金色的，是兩隻，他們也會變成人……」

眾人聽完，頓時沉默了。

「那座島上凶獸的氣息十分濃郁，何況族中對於那些貓的傳說……我們根本不敢靠近，更遑論與他們說話了。」鮫人怯怯地說道，她也只是一愣神的工夫，聽那貓說了幾句，轉身就急匆匆地遊走了，聲怕被捉了去逼著日夜哭泣。

「啊！」嬌弱的美人魚頓時嚇哭了，想往後縮，卻被身邊虎視眈眈的凌王制住不https://m.hetubook.com.com敢亂動，大顆的眼淚從一雙美目中滑落，滴在池邊，竟凝結成了晶瑩的圓珠子，滴溜溜滾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由於鮫人慌亂的避讓，池中的水被甩了出來，大貓背著小貓迅速跳開，甩了甩沾濕的爪子。

蘇譽趕緊伸手把穿馬甲的小貓抱住，只是小傢伙在懷裡也不老實，掙扎著要往地上跳。

這位鮫人姑娘因為經常要到海岸上來，偶爾會路過那個島。

因為沒料到皇叔們和昭王都來吃飯，蘇譽做的菜有些不夠，便索性端出火鍋來。

回到北極宮，皇帝陛下捧著熱乎乎的海鮮面，一邊吃一邊督促蘇譽看菜譜。

「呀！」鮫人慌忙避開，嚇得瑟瑟發抖，她能感覺到這群貓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那是上古凶獸才有的危險氣勢，讓她本能地覺得害怕。

蘇譽這才發現了貓大爺的緊張，連忙多摸了幾下給他順氣，轉頭溫聲對被肅王嚇到的鮫人道：「姑娘別怕，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我保證他們不會傷害你。」

肅王跳上池沿，在狹窄的石棱上如履平地，走到鮫人身邊，皇長子殿下興奮地叫了兩聲，伸出小小的爪子勾了勾那泛著藍光的長發。

皇帝陛下眯起眼睛，看了看潛在水中的鮫人，殺意頓生。

島上，兩隻金色的貓靠在一起，眺望遠方，看到了在海中冒頭的鮫人，其中一個變成人形，抓著另一個做勢要扔到海里：「鮫人，送你個貓吃！」

昭王殿下每種蘸醬都要了一碗，挨個嘗一遍，覺得哪個都好吃，便吃一口換一種。

「我一直以為他們是海中的上古凶獸，就沒把這話當真。」鮫人姑娘說道，這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生死關頭，興許她都想不起來。

於是，等蘇譽睡醒了，來叫皇上回去吃飯的時候，就看到了一群貓，蹲在汪公公鋪好的軟榻上，一邊烤著炭火，一邊直勾勾地盯著水池。

「喵！」凌王應了一聲，猛地躥到了水池上，衝著鮫人呲牙，發出「嘶哈」的威脅聲。

蘇譽抽了抽嘴角：「皇上，那鮫人只有下半身是魚尾，你要吃的話，上半身怎麼辦？」這話說著就覺得頗為兇殘，根本不可想象自己磨刀霍霍去殺一個嬌弱美女，剁成兩節，一截扔掉，一截煮湯……

蘇譽接過來看了看，那刀通身嵌滿了珠寶，流光溢彩，十分華美，乍一看都不像個刀，倒像個首飾。

「酥魚！」昭王殿下看到了蘇譽。

「先祖那蠻荒時期與現在能一樣嗎？」ｈtｔps://ｗww.ｈeｔubooｋ.ｃoｍ•ｃｏｍ蘇譽撓了撓頭，怎麼覺得跟皇上說不清楚呢。

肅王把背上的小貓放下來，攬在懷裡舔了舔腦袋：「可惜只能吃一半。」

「嘩啦啦」小胖貓撥弄著地上的珠子玩得不亦樂乎，凌王看著有些眼紅，被兄長呼了一巴掌才回過神來，乾咳一聲道：「我好像知道皇兄他們為什麼把鮫人弄哭了……」

懷中的貓伸長脖子，跟他抵腦袋：「你找到菜譜了嗎？」

嘩啦啦，巨大的魚尾揚起又落下，激起漫天水花，將凌王殿下澆了個透心涼。

那些貓在東海的一座島嶼之上，非常兇殘，會捕捉鮫人。鮫人族中傳說，一旦被他們捉到，就會被逼迫著日夜哭泣，還有種種可怕的虐待，直到他們玩膩了，才會把鮫人扔回海里。以至於鮫人族中的孩子看到那座島都會嚇哭。

昊王就是景王的生父，皇帝陛下的七皇叔。

「魚再聰明也還是魚，」皇帝陛下不以為然，「上古時，哪個凶獸沒有智慧，先祖還不是照吃不誤？」

「怎麼不好？」肅王給蹲在手邊的皇長子餵了一小口魚肉，「先祖看見蘸料也會高興的。」

鮫人抬頭看了看蘇譽，見這人眉眼溫潤，氣息平和，身上沒有凶獸的氣息，應當是個凡人，卻跟這些兇殘的貓相處融洽。看那皇帝對他那般親近，想必說話很有分量。

「祭天帶著這個不太好吧。」蘇譽抽了抽嘴角，上次離王夾帶一包茶葉就很不容易了，他要怎麼端著一堆火鍋料上祭壇？

鮫人被這奇異的舉動吸引了目光，愣愣地看著他們。

「別、別吃我……」鮫人終於見到一個能說話的人，顫顫巍巍地浮上來，「我見過跟他很像的貓，純金色的……」

「哎喲，殿下，趕緊的！」恰好陪著皇上過來的汪公公，趕緊拿出布巾，把濕透的大貓包起來。

「問你呢，鮫人哭可會引發什麼特別的事？」肅王也察覺出了蹊蹺，看向鮫人冷聲問道。

蘇譽抬手摟住情緒有些失控的貓大爺，摸了摸他的脊背，轉頭看向垂目不語的鮫人：「那大貓變成的人，就沒有提過讓你們帶他們回岸上嗎？」

皇帝陛下不耐煩地蹙眉：「十七叔。」

「皇上……」蘇譽嘆了口氣，接過皇上手中的空碗遞給汪公公，拿布巾給貓大爺擦了擦手，「鮫人已然生出了智慧，與常人無異，這……不能吃的。」

此刻，皇帝陛下提及佩刀，皇叔和弟弟都看了過來。

下小雪的天氣，再沒有什麼比一家人圍著火爐吃火鍋更舒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