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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調

作者:墨寶非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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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那一夜,命犯桃花 第三章 禍兮福兮

第一卷 那一夜,命犯桃花

第三章 禍兮福兮

宜平在外聽見動靜,忙開口道:「郡主醒了?」我應了一聲道:「什麼時辰了?」她,道:「郡主這兩日真嗜睡,都午時了。」我又應了一聲,從床上起身將書塞到枕下。
若不是關於李隆基的,那會是什麼事?
李隆基蹙眉看我,搖頭道:「你這豈止是斗膽,簡直是不要命了。」
我心裏一陣發慌,忙伸手拽住她,說:「去請個年輕些的,你親自去,只說我晚膳后逛了太液池,被風吹得有些頭疼。」
那夜囑咐宜平請個年輕的,不過是找個能鎮得住的,免得在宮中私下說些不好的。此時我才知道那夜的誤打誤撞,竟讓我尋了個醫術高超,地位尊崇的。難怪,他與我偶有交談都不甚在意我身份……
沈太醫又來複診了一趟,見我還算遵醫囑,笑著囑咐了兩句,當場寫了個方子遞給我。不知為何,自打初次見面,我就覺得此人感覺很怪。他從不忌諱我是郡主,言語總有取笑,連宜平都私下感嘆是不是這太醫特別。
我何嘗想到是這種大喜的結果,記起那稚嫩英氣的少年,也不禁替他高興:「如此說來,皇姑祖母真是很疼這個孫兒了。」
鳳陽門之事,瞞是瞞不過的,倒不如經他自己口中說出。蓬萊殿中沒有我幾個舅舅在,自然無人尋他的麻煩,估摸著皇姑祖母聽后也不會說什麼。半大個孩子,又是皇孫,與下人們起些衝突也是可諒解的。
我點頭附和,她繼續道:「那日我和太平公主都在蓬萊殿,見臨淄郡王下跪請罪都嚇了一跳,可你猜皇上聽后如何說?」
諸王的馬車皆在宮門之外候著,此時竟有一輛馬車緩緩行來,馬車旁有騎馬的侍衛相護,待到鳳陽門前,侍衛皆下馬,而那馬車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婉兒悠悠一笑,道:「沒有半分怒氣,卻是十分歡喜。」
鳳陽門下已是劍拔弩張,那將領似乎與我想到一處,側頭喚來侍衛耳語囑咐。李隆基仍是面色不懼地立在馬車上,盯著他。
深秋白日,清透的見不到一絲雲。
我坐在妝台前,見右面上隱有紅點,用手按下還微有些刺痛,不禁呆看宜平:「這是什麼?」宜平湊過來看了一眼,半驚半疑,道:「瞧這樣子不大像疹子……我叫人去請太醫來看看。」她說完忙放下玉梳。
「郡主真要去?」宜平顯是明白我的心思,咬唇道,「郡主這臉……」我心神不寧地看了一眼銅鏡,不過略有些星點的紅,應該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去尋件兒簡單的衣裳,我不用見皇上,只是去紫宸殿外看看。」
我邊隨口搭話,邊細琢磨她若有似無的話。如今正是李氏武氏爭奪太子位時,皇姑祖母此番對李隆基此事的態度,或許就是對太子位的暗示?
待宜平再入內,我仍舊傻站著,暗罵自己心思多。
劍鋒驟然反出的冷光,讓那幾個隨車的侍衛愣了一下,立刻都抽出腰間寶劍,道:「大胆!」眾人瞬息將馬車圍住,目帶殺氣地看著那將領,似乎只等一令就會抽劍而上。
我看得倒吸口冷氣,馬車內卻悄無聲息。
「永安,」婉兒出聲喚我,道,「此次去洛陽,太子的幾個郡王都會隨同,你要避諱些。」
我見說得差不多了,便道:「太液池西北處便是蓬萊殿,此時皇上正在於武氏諸王議事,郡王可先賞一賞太液池,待時辰差不多了再去蓬萊殿面聖,奴婢就不多陪了。」
果真是個明白人。
我雖想的仔細,心裏卻越發沒底,正要開口再催時,遠處有一個淺藕色的人影快步跑來,亦是一個年https://m.hetubook•com•com輕的宮婢,她垂頭走到近前匆匆跪下,道:「奴婢見過臨淄郡王。」
婉兒頗為隱晦地打量我,看得我莫名所以。半晌她才嘆口氣,道:「此話我本不願說給你聽得,可讓你知道也好,免得你日後得罪他,」她輕掃了一眼門外,道,「沈南蓼是皇上的新寵,如今來薛懷義那和尚都比不得他的地位。」
我心頭一暖,看婉兒認真道:「多謝姐姐一直以來的照應。」婉兒輕挑眉,搖頭笑道:「或是因為我與你投緣,或是因為你姓武,總之我有意提點你的話也是為了自己。我自宰相府入掖庭,再自掖庭入蓬萊殿,均是憑著皇上的一句話而已,但皇上之後呢?你們與皇上有血脈之親,若能記得我曾做的,或許日後便是一根救命稻草。」
宜平匆匆幫我妝扮好,我卻越發心神不寧,不住安慰自己,武氏諸王覲見,舅舅絕不會有什麼心思單獨顧及我,我只要避開武家人就好。
此事在晚膳時,我實在憋不住就說給了婉兒聽,卻換得她掩口嘲笑:「我說你怎麼好幾日不見出宮,原來是染了酒刺,」她欽佩地嘆了一聲,道,「連太平公主要請小沈太醫診病,也要看他當日心情,你當真是好命,連個酒刺也要醫神的關門弟子親自開方診病。」
我這回是真不明白了,緊盯著她等著后話。她喝了口茶,道:「雖有意訓斥了幾句,卻旋即大笑讚許,誇臨淄郡王年小志高,有皇族風範。」婉兒的神情亦是感嘆,想必她也未料到皇上是如此反應。
我與那小宮婢對視一眼,領路在前,由鳳陽門而入,避開紫宸殿直向北走,直入了大明宮的內庭才算是鬆了口氣。太液池西北便是蓬萊殿,我下意識回望來路,無人注意,便示意那小宮婢在一側守著,低聲對李隆基道:「不知可否與郡王單獨說兩句?」
「郡主冷汗直冒,該不是有什麼不好猜想吧?」他搖頭一笑,道,「酒刺而已,小人回去開個方子不出十日便能盡褪,只是這十日不能再上妝了。」我愣了一下,見他笑得雲淡風清的,雖不知酒刺是什麼,卻也曉得沒有大礙了,不禁長出一口,道:「沈太醫不用把脈嗎?」
正是琢磨著,已近了鳳陽門。
莫非,他當真要攔著我與李隆基,先遣人去求證?我暗吸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只要紫宸殿中的覲見未結束,此處就無人認識我。身側李隆基卻已緊擰起眉,早已不耐,正要再次呵斥他,我已先一步扯了下他的袖口。
只要先要他下了馬車,便能避過這一禍,待到無人之地和他說明白即可。待皇上自紫宸殿回到蓬萊殿,他只要謊稱來的時辰晚了,皇上也定然不會怪罪一個半大的孩子……我剛才一念間也只能做這些算計,眼下靜跪在地上卻覺得漏洞百出,萬一被識破,便是大罪。
婉兒托下巴看我,道:「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反而會記得我的好,」她笑著搖頭,道,「好了,繼續說事情。那日臨淄郡王入宮出了些事,你可聽說了?」
她自銅鏡中看我,似乎有幾分猶豫,道:「奴婢倒還記得一事。」我看她,剛要問卻猛地記起舅舅的話,今兒個是朔望日,武氏諸王的覲見日!
婉兒點頭,說:「此事必然已傳入你幾個舅舅耳中了,皇上的歡喜幾分真幾分假,誰都看不透,但起碼這些兒孫在她心中的地位,並沒有那麼低。」
我但凡吃酒,總會發疹子,這是自幼就有的。可是今夜並未沾任何酒水,怎會和圖書如此?我又細看了一眼,心頭一陣陣發寒,切莫是天花。姨娘的女兒就是沾了天花,不出幾天就死了,姨娘雖僥倖未染病卻被趕除了宅子,住在父王的舊宅里孤獨一生。
她入內幫我收整時,我才看到桌上已放了碗葯,還冒著熱氣:「你怎麼曉得我此時會醒?」宜平無奈看我,說:「奴婢不曉得,所以這碗葯已經熱了三四次了。」我吐了下舌頭,伸手端起葯碗,一口喝下,唔,味道不是很難過。
隨車侍衛皆已臉色鐵青,手中劍已直指守城將領。
他聽后微眯起眼打量我,忽然側頭和身側人低聲著什麼。
我深吸口氣,抬頭正見他下了馬車,不過七八歲就已生得同我一般高了。他對我善意一笑,道:「有勞了。」我忙躬身,道:「奴婢不敢,郡王請。」
馬車上跳下一個太監,摸出腰牌說:「臨淄郡王奉旨入宮。」
相識近三年,我從個九歲的孩子到如今,她點滴所做又豈都如她所說,儘是為了自己?她今日直白的感嘆,讓我有些接不上話,靜吃了半塊酥山,才笑道:「姐姐何必把九分真心說成了十分算計?」
我聽在耳中,沒有接話,又自暖金盤中夾了一塊酥山,放到她面前。
婉兒忽地想起什麼,笑看我道:「說些與他有關的事,你可願聽?」我手微一頓,看她三分戲謔的笑意,立刻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了,只笑笑道:「姐姐不是勸我放下?為什麼還要有意提起。」婉兒,道:「你們在我眼裡都還是孩子,青澀懵懂之情也純粹,也易忘。說給你聽些太子身邊的事兒,或許於你日後避開禍事有益。」
待回到宮裡,陰雲已去了大半,已現依稀星光。
我悶了片刻,自枕下摸出了那本《釋私論》,隨手翻開一頁細讀。初見他墨跡,只覺風骨凌然,如今瞧來似有幾分歐陽詢的影子,卻多了些魏晉的不羈洒脫,在陣陣熏香里,摻雜著墨跡的味道。
宜平伺候我梳洗完,抱怨說:「永泰公主真是好興緻,在大明宮中七年了,卻還未賞夠太液池。」我側頭看她,說:「暴雨初歇後,太液池碧水濃郁,確比平日多了幾分韻味。」
我想起方才那一幕,盯著他笑嘆道:「郡王若真是明白人,方才也不該如此,奴婢也就不會頂著掉腦袋的罪名去解圍了。」李隆基輕哼了一聲,道:「明白歸明白,堂堂李家皇族怎能被個門將欺辱,更何況,他還拿武承嗣來與我比。」
李隆基點頭,正要隨我走時,就聽見那將領冷冷道:「你可有腰牌?」
他沉吟片刻,點點頭,道:「這道理我明白。我親自說出此事,皇祖母也不會命人去細察的,姑娘這事也不會傳道她耳中。」
此時看來沒有什麼異樣,我靜立了片刻,垂頭向著鳳陽門方向而去。那道門是入宮必經之路,若是李隆基入宮與武氏諸王一同覲見,必然是要走此門的。如今看舅舅們已入了紫宸殿,心漸放下了大半,卻仍忐忑他那句話。
我搖頭笑笑,又低聲囑咐那小宮婢幾句,便躬身告退了。
我直視那將領,鎮定道:「將軍這是何意?莫非皇上身邊的人也要將軍來監管嗎?」
李隆基疑惑看我一眼,對她道:「起來吧,有何要事?」
皇上頗疼惜宮內住著的公主郡主,每有染病皆是要尚藥局中年資長些的親看。倘若他真受賞識,去年我正月那場高燒,諸多中老太醫會診,怎麼就不見此人?
我竟一時有些心猿意馬,陪他默立了片刻才道:「宮內人多眼雜,奴婢就不多陪了。」他出聲叫住我,hetubook.com.com卻想了一想才道:「罷了,我若問你名諱,你想必會怕我隨口說漏了,多謝今日相助。」
我也正疑惑時,那奴婢已起身抬頭,我看她容貌心中一喜,是那日在侍宴上被我叫出去沖茶的宮婢。她亦是深看我,道:「奴婢是來尋姐姐的。」她話說的模稜兩可,想來她是遠觀此處對峙卻不知何事……
那將領忙細看,見果真是特製腰牌,再無借口阻攔,只能躬身讓路。
守城將領愣了一下,車旁太監已爆喝道:「大胆,見臨淄郡王敢不行禮!」
他黑瞳中儘是得意的笑意。
「郡主今日可有什麼打算?」宜平見我將碗放到桌上,就勢將我拉到妝台前坐下:「只能梳頭卻不能上妝了,郡主這十日最好提前告病,免得被皇上傳召時驚了聖駕。」我無奈看著銅鏡,道:「應該沒什麼事,天氣冷也懶得走動。」
我聽他這一句句緊逼,聽得是心驚膽顫,如此對峙不出片刻就要傳到紫宸殿中,屆時我諸位舅舅添油加醋后,皇姑祖母必然會有責罰。他今日是被人言語欺辱在先,但膽敢當眾挑釁大明宮的規矩……
就在此刻,馬車門終於被打開,一個七八歲的小少年從車內而出,紫衫玉帶,頭戴皂羅折上巾,倒真與他傲然不羈的傳聞相符。他只不笑不語,立在馬車上,冷冷看守城將領。
他道:「不必,此乃常見病症,秋日多發,郡主無需如此緊張。」他說完,又低聲囑咐了幾句,大意均是不能上妝不能食辛辣之物,宜平一一記在心裏,極恭敬地將他送了出去。
想到此處,我心裏一個激靈,手心已儘是汗,被指甲扣出了深紅的印子。
我的確有宜平的,卻並非皇上身邊宮婢特有的腰牌。
紫宸殿外亦有侍衛,若是此處再起衝突必然疑心,屆時事情就越發不可收拾了。此時只能賭這將領的膽子。他即便有懷疑也絕沒有十成的把握,只要他有一分猶豫,就有機會轉為五成忌憚——
他側頭看了一眼浩淼的水面,喃喃道:「昨夜大哥還提及夜遊太液池,今日我就要按著原路走一遭了。」我聽他說起『大哥』,曉得說得便是李成器。昨夜他與衡陽郡王出宮的晚,沒想到回府後來特意與李隆基說起此事……
正在懊惱時,李隆基卻先信了我,開口對身側人道:「你們都在鳳陽門外候著。」眾人躬身應是后,李隆基才對我道:「起來吧。」
我頂著太陽,一路心慌慌走到紫宸殿遠處,正見諸王談笑而行。遠見周國公武承嗣和武三思正在低聲交談,偶展顏而笑,父王則含笑隨著沒有半句話。因入宮前並未在父王身邊,自然有不少面生的不知是誰,但總是武家的王侯了。
他似在猶豫,我又躬身行禮道:「奴婢于宮中聽命于上官姑娘,將軍若認為奴婢今日有何不妥之處,大可在日後提請上官姑娘定奪。今日聖諭在身,恕難多陪了。」再如何,他一個守城將軍也能輕易動我,暫且先推到婉兒身上,量他也不敢真去求證。
我佯裝不明,道:「什麼事?」
她接著,道:「此人比薛懷義老道不少,薛懷義是人前跋扈,心思卻淺,而他——」她默了片刻,道,「與我同年入宮,能步步為營走到今日這地位,我光是想著就覺此事蹊蹺。」
燈下,他挑著眼,仔細看我的臉。我從未如此被人堂而皇之直瞧過,卻只能一動不動尷尬站著,手心的汗是幹了,轉瞬又添了一層。
「小人姓沈,」那年輕太醫,道,「郡主是受涼了?除了頭疼還有何處不適?」
「郡主hetubook.com.com,」宜平低低笑著說,「快歇息吧,沈太醫還說了,要早睡才能好的快。」我嗯了一聲,由著她燃了熏香,放了帷帳。她正要吹滅燈燭時,我才道:「我先看會兒書,你下去吧。」
我點頭說:「郡王既是清楚這厲害,就聽奴婢一句勸,」我抬著下巴指了指那小宮婢,道,「那宮婢確是皇上宮中的,稍後我會讓她帶郡王去蓬萊殿。皇上若問起,郡王只說來得遲了些,又在鳳陽門與守門將領起了些小誤會,所以就沒來的及入紫檀殿見武氏諸王。」
宜平似懂非懂地點頭,出門叮囑外頭候著的宮婢不要入內,急急跑了出去。
我默了片刻,說:「我臉上起了些淡紅斑點,你可能看?」他既是宮中太醫,必然曉得我的暗示。
宜平仔仔細細地說完,我才算徹底明白了。
我左右不踏實,便讓宜平去偷打聽了下他的來路。此太醫姓沈名秋,還有個親哥哥在尚藥局,叫沈南蓼,兄弟二人在尚藥局地位超然,大哥是頗得聖上賞識,而他卻是因幼年師從「醫神」孫思邈而聞名。
李隆基?我停了腳步,躲在一側石柱下細看。
守門的侍衛忙上前相攔:「大胆,何人馬車敢闖鳳陽門?!」
在宮中這兩年,我因婉兒的提點,漸懂得那常穿僧服人高馬大的人叫薛懷義,是皇上在宮外私養的面首,卻從未聽她說起過太醫沈南蓼……腦中忽然閃現出一月前太液池邊那幕,那個男人莫非就是沈南蓼?
她不解看了我一眼,退出了帷帳,不過短短半個時辰,我這心就是翻天覆地。我又長出口氣,躺倒在床上,盯著床帳上的淡色流蘇發獃。不過一個小小的酒刺,我就嚇成了這樣,虧得父王還總贊我心思沉穩,虧得我還覺得在宮中已學會了寵辱不驚。
那幾個侍衛聽是臨淄郡王,似乎都有些猶豫,剛想要放行時,就聽見遠處一個守城將領高聲道:「無論是何人,都不得乘車入鳳陽門。」那將領大步走到門前,竟錚然一聲半抽出劍,道:「郡王還請下馬步行。」
此一言擲地有聲,眾人皆驚,連那將領也驟然呆住,待回過神色才覺自己失態,退後兩步抱劍道:「鳳陽門歷來不過車馬——」李隆基又一次打斷,道:「本王今日就是要破這規矩,你待如何?」
新寵?我抬眼看她,見她又點點頭。
將領見此狀,料定裡頭的人是怕了,冷冷一笑,道:「今日是武氏諸王覲見的日子,連周國公都在鳳陽門外下馬步行,臨淄郡王怎麼就不能屈尊下車?」他話中帶諷,又抬出了周國公武承嗣,其意明顯,如今連極可能成為太子的武承嗣都下了馬車,李隆基這個無權無勢的小郡王又怎能例外?
此事過了兩三日,宮中無人私下議論,算是有驚無險。
李隆基盯了他片刻,才道:「竟還記得下跪,還沒糊塗到家。」那將領起身,冷麵道:「還請臨淄郡王下車步行,此乃大明宮的規矩——」
婉兒倒沒太留意我,繼續道:「臨淄郡王在鳳陽門遇人阻攔,言語衝突時,竟立於馬車上斥責說『我李家王朝,干你何事!』。」我忙介面,道:「郡王入宮時,不正是舅舅們入宮覲見的日子?」她點頭,道:「好在,皇上是在蓬萊殿聽臨淄郡王請罪,才曉得此事,若是在覲見當時必然是個不小的責罰。如今正是風口浪尖,當著諸位王爺,皇上是斷不會護短的。」
他詫異看我,我快速搖了下頭。
他英挺的眉目中,尚待未脫了孩子氣,卻偏要端著個郡王的架子,讓我看得忍俊不禁。李隆基見我盯著和-圖-書他笑,不解看我,我忙收了笑意,道:「郡王這點兒沒說錯,不管奴婢是不是皇上身側侍奉的,此番確是要幫郡王的。今日是武氏諸王覲見的日子,郡王如此大鬧鳳陽門定是會招來麻煩,所以奴婢才斗膽假傳聖諭將郡王攔了下來。」
昨日本是打算忘記此事,可宴席后皇上和永平郡王的寥寥數句,卻讓我動搖了。素聞李隆基自幼傲氣,素來不得武家人喜歡,他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若是遇上舅舅那等人必然討不得好果子。而他們兄弟情深,若當真是李隆基被為難,他曉得此事,卻又不知會如何……
我替她添了些菜,鬱郁道:「姐姐你就別嘲笑我了,他哥哥,也就是那個沈南蓼,當真是頗得皇上賞識?我怎麼從未見過?」
這也正是我最想知道的。我忙道:「皇上可是震怒?」
我一咬牙,從石柱后跑出,裝作神色匆匆地快跑十幾步,還未待眾人反應過來就砰然跪在了鳳陽門下,垂頭道:「奴婢奉旨為臨淄郡王引路,」所有人都沒料到這異變,皆是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卻只緊盯著地面,接著道:「皇上口諭,臨淄郡王下馬後隨奴婢到蓬萊殿面聖。」
我猛地起身,決定去看一看,總好過在此處胡亂猜測。
我站起身,又恍惚坐下,茫然拿起梳子握在手裡,一下下梳著散開的頭髮,腦中百轉千回的,卻不知在想什麼。
李隆基示意跟隨的年輕太監避讓,笑看我道:「我等你這話,等了半天了。」
我猜測她是有意來幫,忙道:「是上官姑娘命你來的嗎?」她亦是急著點頭說:「正是。」我暗出口氣,道:「我正要迎臨淄郡王去蓬萊殿,這位將軍似乎怕有人假傳聖旨,危及臨淄郡王安危——」她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忙自身上摸出腰牌,遞給那將軍道:「我等皆是皇上身側宮婢,有牌為證。」
既然已假傳聖諭,就不能此時落敗。
此時再不緩解,就沒有機會了。
他也默了片刻,我正是心裏打鼓時,他卻忽然一笑,說:「能看是能看,只是郡主坐在屏風后,小人實難一眼斷病。」我被他笑得一愣,才覺自己傻氣,忙起身走出去看他,道:「這裏可看得仔細了?」
「郡主。」忽然身後一個男人聲音,驚得我掉了梳子,猛地起身回頭看。
一個年輕的男人背著木箱,躬身行禮,身後站著的宜平正在微喘著氣。我深吸口氣坐下,走到屏風后,說:「太醫辛苦了,快請坐下吧。」隔著屏風見那年輕太醫直起身,宜平替他搬了個矮凳在屏風前,緊張地立在了一側。
「閉嘴!」李隆基沉了面色,大聲呵斥道:「我李家朝堂,干你何事?!」
我暗自一驚,啞看著他。
我無奈看他,道:「郡王是何時知道我說謊的?」他想了想說:「在你拉本王袖子的時候,本王不認為皇祖母身邊伺候的宮婢有這個膽量。」我笑看他,追問道:「郡王既然看穿了,為何不揭穿我?」他亦無奈看我:「你出手幫忙,本王揭穿你做什麼?」
待醒來,我才發現一夜竟和衣而睡。
將領雖不願,卻仍先單膝下跪,抬袖道:「末將武懿宗叩見臨淄郡王。」他身後守城侍衛見此也忙下跪行禮。
她剛應了一聲,我卻改了主意,說:「拿件兒宮婢的衣裳來。」宜平啊了一聲,道:「郡主要是被人瞧見了……」我示意她低聲些,道:「醜女宮婢,才不會有人留意,」宮中的下人數千,不會有那麼多人能認識我,「把你的腰牌也給我。」
她說完,不再繼續這話題,又說了些去洛陽奉先寺進香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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