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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調

作者:墨寶非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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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那一年,眉目依舊 第二十四章 飛短流長

第三卷 那一年,眉目依舊

第二十四章 飛短流長

「縣主和壽春郡王,可是……可是真如宮人說的那樣?」她眼中掛著期盼,像是在等我搖頭。對於宮中傳聞,夏至也會偶爾對我說上兩句,話語不堪至極,或許這正是她病倒的原因,自己心中一直憧憬的人被人如此辜負,多少會不甘吧?
我不解看她,她抿唇笑:「好了,當我沒問這句話。我看著你們走到今天,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估計日後他即使要死,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陪著的。」我心頭一跳,不知該為這句話歡喜還是憂心:「我只希望他平安。」
是因為什麼,其實我很清楚。
她茫然看我,我又低聲道:「明白沒有?」
那男人就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也不敢再出聲,直到我坐在椅子上,才跪爬著過來,又叩頭道:「小的口出狂言頂撞縣主,請縣主責罰。」我依舊沒出聲,看著冬陽縮在床邊,更是心疼,他忙又重重扣了幾個頭:「請縣主責罰。」
他眼中是什麼,我不願再看。
他微微笑著:「剛才似乎有人說過,有我在,萬事都不再怕了。」我笑嘆著看他:「我不想用這種瑣碎事煩你,你倒是要自尋麻煩了?」他亦是低頭看我:「若不能為你解憂,又何談日後娶你為妻?」
兩年未見,她眉眼已盡數張開,雖不及裹兒那般天資,卻也是漂亮的晃人眼。尤其難得的是,她笑起來還是那麼清澄澄,不帶半分心機。
我不解看他:「你要離開洛陽?皇姑祖母已經降旨讓你回長安了?」他搖頭:「突厥自上次兵敗,始終深居漠北,卻自年初起頻繁出兵驚擾百姓,皇祖母已有意命父王挂帥,統燕趙秦隴諸軍痛擊。」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她又從身後摟住我的腰,輕聲道:「能解開你心結的,估計只有李成器自己了。」
我不敢置信看著她。她口中能叫出郡王的只有一個,李隆基。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可以為李隆基做這麼大的犧牲?腦中飛快而過的,儘是她整日笑著、愁著、隱忍著,勸說我用心待李隆基……
婉兒又嘆了口氣:「再說,突厥出兵的事,聖上本就已經夠煩心的了,我們都想著這麼一熱鬧賞雪能好些,算盤全白打了。」我聽她說突厥出兵,想起李成器說的話,有些難過,沒吱聲。她等了我會兒,似乎察覺到不對,仰起頭看我:「怎麼了?」
我嚇了一跳,險些把她推開,只覺得耳根已熱了起來。
我笑著伸手捏她的臉:「都快做人家娘親了,不能再這麼跑了。」她紅了臉,吐舌頭道:「我還覺得自己很小呢,都是延基……」她說完,臉已是紅到了耳根,我不禁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若稱帝,江山與共,若落敗,生死不棄。
她靠在我身邊,隨口道:「你知道那天你皇姑祖母為何沒出現嗎?」我搖頭,朝堂宮中的事,若非她和李成器偶爾提及,我根本沒有機會了解。她打了個哈欠,笑道:「那日降雪,宰相蘇味道率百官恭賀,硬是被殿中侍御史王求禮攔住,說要是三月雪算瑞雪,那臘月驚雷難道還是祥瑞之兆了?還指著蘇味道說他是諂媚小人,笑死我了。」
他似是不解,低頭認真看我,我這才深吸口氣,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下:「不論外人如何說,你明白我的。」
那日皇姑祖母始終沒來,不過是賜宴了事。
我自幼所聽說的,在宮中所見的,都不過是她登上皇位后的點滴。而那之前真正的血雨腥風,卻無人敢提起。就連婉兒這樣的人,也不過只偶爾提起李賢罷了。
入奉宸府時,一側候著的兩個小內侍忙上前拂雪,我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著冬陽的事。她心性太強,若是留在和*圖*書宮中,總有一日會引來殺身之禍,可是……這件事究竟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她這才點頭,輕聲喃喃道:「知道了。」
我剛一進殿,眾人就忽然停了聲音,皆是往這處看。我有些愕然,正覺得蹊蹺時,才掃見李氏皇族那一處,待看到王寰和元月,才恍然一笑,原來今日不止是皇子皇孫,武家諸王,這些王妃正室都已來了。
她被我的腳冰得不行,哭笑不得:「我好心開導你,你竟然還如此待我。」我笑得得意:「你害我一夜未睡,總算能討回來了。」她認輸:「好好,說到哪裡了?」我悶聲道:「好吧,坦誠些說,我真的對那些閑言碎語不大在意,整日走在刀尖上的人,誰還會在乎那些傷不了人命的說。」
因這徵兆,李成器口中的『回長安』被拖延至三月,還沒有任何動靜。
可偏就越來越不安,他忽然輕聲道:「永安,抬頭看我。」
婉兒坐在我房裡,凍得手腳冰冷,不停搓著我的手。一整個晚上,我稍微熱些,她就立刻湊過來把我冰的發抖,到最後,我只能哭笑不得起身,挑燈看書。
我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這場雪來的太急,宮中不少人都還是身著春日薄衫,草草用袍帔裹著身子,我一路走回去,遠遠就見夏至跑來,躬身道:「婉兒姑娘來了,說是陛下傳一眾皇孫賞雪,傳縣主去伴駕。」
「你的名字,是李隆基給的?」
他平靜道:「那是關鍵一戰,之前所派遣的武將非逃即降,交到我手上的兵將早沒了士氣,我身為李氏皇孫,若也是退縮不前,此戰必敗。是以,說是被突厥人傷了,倒不如說是有意而為。」我聽得心驚膽戰,到最後一句更是大驚看他:「你有意斷臂?」
我隨口應付:「沒什麼。」她眨了下眼睛,立刻笑出來:「是在為相王挂帥的事憂心?」我實在瞞不過她,也不想再瞞,很慢地點了下頭。她兩手抱住我一隻手臂,坐直了身子,很輕地貼著我的耳朵道:「告訴我,你和他有沒有……」
多年前龍門山她耳語的話,暮然闖入腦中,我試探著問她:「當年你大哥的酒醉亂語,如今可曾再提過?」仙蕙愣了下,想了想才說:「姐姐罵我極凶的那次?」我點頭,有些緊張地盯著她,她猶豫了下,才輕聲說:「有說的,不止是大哥和延基,如今宮外人都是流言蜚語的,說皇祖母怕是要把天下給張姓人了。」
「你再這樣走下去,怕是連衣裙都要濕透了。」身後忽然有人說話,我心頭微顫著,沒回頭,只提著裙角繼續走下去:「無妨,有你在,萬事都不會怕了。」直到走出了十幾步,我才想回頭看看他在哪,卻忽覺得腰上一緊,眼前從滿園雪景,一路落入了那漆黑含笑的眼中。
初入宮,她還是個小姑娘,整日纏著李成器,甚至會悄悄問我是不是哥哥最好看。轉眼間已經是快做人母了,想想就覺得有趣,我暗嘆口氣,低聲道:「你看我不過是雙十的年歲,怎麼看著你這樣子,總覺得自己是要到不惑之年了?」
擅闖掖庭?
這幾日婉兒總誇著桃花開了,如何如何好看,讓我有閑了就來走走。沒想到今日倒是有了機會,滿園子的桃樹,都鋪了曾三月雪,倒是意外增了不少色。
我被她問得啞口無言,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知道,或許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是沒有機會,也不是沒有感情,但他像是能看出我的心思,始終沒有強求過。我正是出神,婉兒已經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永安,身為皇族貴女,怎能如此做人?」
她過了很久才說:「為了郡王,奴婢不像縣主,自降生和-圖-書就有武家的姓氏,也不像婉兒姑娘,有無盡才氣,陛下寵愛。但奴婢知道郡王想要什麼,只想盡些薄力。」
李成器曾打敗突厥,如今再來犯,又是父王挂帥,自然領兵出征的是他。
聖上大喜過望,改元大足。
「這宮內不是你簡單的一個念頭,就可以摸透走順的,你剛才也說,我自降生起就帶著武家姓氏,可算是身份尊貴,可你卻從沒見過,我曾有多少次在皇姑祖母面前下跪求生,」我只覺得胸口憋悶,默了會兒才又道,「你若有心,我放你回臨淄王府。我雖在他面前已不能開口,但他不是個不解風情的,你的心思他總會明白。」
或許太平之所以肯與他結盟,就是因為當年突厥那一戰,他做了什麼,拿到了什麼。我想到他手纏白布的樣子,又有些難過,低聲道:「當初,你是如何受得傷?」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我才有機會問一問,更沒想到的是,當我終於能開口問的時候,他又要離開洛陽,征戰幽燕。
我抿唇笑,這才收回視線,看仙蕙:「那些人說的話,你就當是聽著有趣,不用太記在心裏,知道嗎?」她恨恨看我,頗有點兒怒氣不爭的意思:「那年姐姐為了他,甘願嫁給隆基哥哥,如今終是能再回宮了,為何還要忍?我看就是他如今妻妾成群了,把姐姐的深情厚意全忘了。」
我搖頭笑,看了李成器一眼。
我趁著四下無人,索性沿著石階走下去,一路進了桃園。
而我又何其有幸,能得你深情不移,得你生死相許。
她莫名靜了會兒,才有意長嘆口氣:「你如此說我就徹底安心了。你說,李成器算起來還是我日後的宿敵,怎麼我連他這種事都要插一腳?三月雪果真不是什麼祥瑞事……」
我吩咐她準備今夜伴駕的衣裳,獨自去了掖庭。才繞過花舍,就見個小內侍迎面而來,我叫住他:「永安縣主的宮婢,是住在哪處?」那內侍忙行禮:「此處房間多,還是讓小的帶路吧。」我怕遇見什麼閑雜的人,反倒不好,索性點頭讓他先行。
久視二年,正月初三,成州現佛跡。
屋內很冷,或許是因為下著雪,肩上淚轉瞬變涼。
她咬著嘴角,笑出聲,不再理會我的調侃,扣著我的腕子就入了殿。
仙蕙看著架勢,又見皇姑祖母未在殿內,立刻冷下臉:「諸位郡王親王,可是被大雪凍到了,怎麼都不會說話了?」她如今是武家媳婦,又是太子親女,說出這種話自然更添了尷尬。倒是婉兒先掩口笑,搭腔道:「小郡主這是孕氣大了,快落座吧。」她說完,又持觴敬了武三思一杯,武三思立刻笑出聲:「本王還以為只有府里那些女子是這樣,看來世間女子皆如此,皆如此啊。」
話說完,身後再沒什麼聲音。
熏香意濃,我看著她如水的眼,只覺得感動滿滿:「我真不知道,或許就是因為李隆基。我總想能把最好的,都給李成器,可終究是給老天捉弄了。」她鬆了口氣,笑道:「果真如我所料,卻又比我想得簡單。我既有這個心結,又怕宮中那些閑言碎語,才會這樣。」
他深看著我,清潤的雪,嫣紅的桃色,都彷彿融在那雙漆黑專註的眼中……
我手腳冰冷,卻是被她說得渾身發燙,索性裝睡不再說話。
她眼中暖暖的,點頭:「是,是郡王初次見我,賜的名字。」
我努力想讓自己措辭好些,可說出來卻仍覺刺耳,不禁暗暗苦笑。終究還是介懷,不知是為了今日冬陽的事,還是因為方才在殿內看到了元月……他沒有立刻說話,只伸手摟住我,過了許久,才柔聲道:「永安,你這句話,讓我如何敢和-圖-書離開洛陽?」
我這才看他:「告訴我官職名諱。」他肩膀抖了下,才低聲道:「小的掖庭令張子楚。」掖庭令?竟然是宮中內侍……像是一口氣堵在了胸口,我半天也沒說出話來,到最後才輕吐口氣:「下去。」他抬頭看我,捉摸不定我的想法:「縣主……」我冷冷看他:「下去!宮中刑罰萬千,我雖是個小小的縣主,卻也絕不會虧待你,現在我不想看到你,下去!」
我順著他的話,抬頭看他。
想到這兒,忽然想起她剛才提到的話:「你大哥和武延基整日在一處?」仙蕙笑著點頭:「大哥和三哥、裹兒姐姐說不到一處,反而和延基熟一些,他們整日就湊在一起,說些有趣的事給我聽。」
「當日上戰場,我的確了無牽挂,只想一展少年抱負。而今日已完全不同了,我有你,就一定會平安回來。」太近的距離,他的眼睛專註而堅定,彷彿只有我,我緊盯著他,很慢地點了下頭:「好,我等你回來。」
我冷下臉,盯著那男人:「穿好衣裳,跪下回話。」他怔愣愣看著我,直到冬陽又叩頭喚了聲縣主,這才猛地反應過來,匆忙拽住敞開的衣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小的見過永安縣主。」
我好笑看她:「皇族貴女,該如何才好?」她輕揚唇角:「這宮中,上至你皇姑祖母、太平,下至眾多宮婢,哪個不是盡享其中之樂?」我被她一時噎住,卻是實情,可終是難繞過心中那道深溝,我也不清楚還在計較什麼,這宮中有很多人,都是再嫁為婦……
我心慌意亂看他:「已經下旨了?」他溫和一笑:「還沒有降旨,也就是這幾日的事了。」我禁不住抓緊他的袖口,想要讓自己鎮定,可眼前儘是他曾斷臂的模樣,心中早是亂作一團,他看我如此,又將我摟得緊了些:「別多想,突厥經上次一戰,已元氣大傷,暫還不成氣候。」
她看我不說話,嗤嗤地笑了兩聲:「風流天下的李成器,竟然能忍到今日?」我沒說話,被她說得心有些發虛,隨手翻著書,卻根本就再看不進去一個字。她盯了我會兒,才又問道:「還是你根本就沒想好?」
我轉過頭,不再看她:「是,也不是。我和壽春郡王開始的太早,真正知道內情的人極少,有些話你不適合聽,我也不會說。好好養病。」
他亦是在看我,眼中有幾分憂心,直到我看向他才有了些緩和,淡淡地笑了笑。
皇姑祖母仍未露面。奉宸府本就有明旨,盡廢君臣之禮,武三思頻頻和婉兒談笑風生,引得眾人都有些忘形,我有一搭沒一搭看著,終是坐得有些腰酸,趁著無人留意走到殿外。
李重俊和安樂公主的心機,絕非尋常,說不到一處絕非是好事。
堅持了自己想要的無上至尊,放棄的究竟有多少?
我腦子裡一會兒是冬陽,一會兒又是仙蕙,不知該從何處說起。他倒是不急,嘴角浮著笑意,看著我,直到把我看得不好意思了才嘆了口氣:「說吧,若是不知從何說起,那就一句句慢慢說。」我抬頭看他,想了想才說:「算了,你整日要想的事情太多,還是別用這些事來擾你心煩了。」
我伸手,擦乾她又新落下的淚,她自幼在李隆基身邊長大,雖是婢女的身份,想必也是用了心,用了情的。
雪地上也沒有任何印記,踩在上邊,不過片刻就濕透了鞋。
我在宮中身份微妙,竟意外不受束縛,皇姑祖母越發喜歡和我閑話往昔,我看著她依舊嬌艷的容顏,卻能從那片刻黯淡中看到很多。
估計如我一般,只能苦笑作罷了。
這大雪天,園子里沒有人。
我看她喜滋滋的,心中總www.hetubook•com.com覺不妥。
當初給她這個名字的人,是不是也看到了她真正的性情?
相王挂帥,誰都明白那只是對朝臣百姓的說辭。
我苦笑搖頭,他若是知道這個妹妹如何說他,也不知會是何反應。
我知道日後一定會是血染江山,這之前他要有自己的勢力,自己的心腹兵士。
他一句話,讓我才又壓下的心又亂起來,我側過頭去看雪落桃園,想了想才道:「有兩件事,都與你我有些關係,」冬至的事,也非我二人可以處理,我終究還是提起了仙蕙的那句話,「你知道……如今你我兩個,時常在宮中相見,又從不避諱外人,宮內外已有蜚短流長,不堪入耳的話。」
這句話太簡單,可這其間,這之後要死多少人才夠?
跟著他七轉八轉的,總算到了地方,他這才行禮告退。我剛才想叩門,就聽見裡邊有人哭罵,不禁心頭一緊,立刻推門而入。
他淡淡笑著:「是,唯有將帥捨命,才能讓那樣的兵激起男兒熱血。」我心一下下抽痛著,伸手握住他曾傷了的手臂:「大周有你,何其有幸,李家有你,何其有幸。」
我索性走下地,光著腳跑去吹滅了燈,又立刻鑽到了錦被裡。
我走過去,伸手抱起冬陽,替她理好衣衫。
她低頭不說話,我握緊她的手,心抽痛著繼續道:「你若不願說就罷了,我會安排你住在我身邊,不用再回來,」頓了下,我又接著道,「你放心,他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這麼多年在宮裡,我雖沒能力保全自己,卻不是沒能力讓人生不如死。」
我攥著她的腕子,示意她隨我落座,無奈道:「這裏都是大你不少的人,怎麼這麼莽撞?」仙蕙氣鼓鼓地看我:「他們都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成器哥哥只肯與你日日私會,卻不肯娶你。」
我從窗邊走回來,隨手收整著雜亂的書案:「冬陽的病怎麼樣了?」自從李成器在燕塔見我,我便沒再繼續抄經,他那日實在……我低頭,只覺臉有些發燙。夏至忙接過我手中的物事,替我擺回原位:「還在病著,不知是不是天氣的緣故,總不見好。」
我仍是有些擔心地看她,但除了告誡,什麼也做不了。只希望那兩個大男人可以管住自己的口舌,切勿惹來殺身之禍。想到這兒,才覺得有些口渴,端起茶抿了小半口,又去看了一眼李成器,他似乎察覺到我臉色變化,有些猜測地盯著我。
直到他徹底退下去,我才走到床邊坐下,拉起冬陽攥緊的拳頭:「他雖是統管整個掖庭的人,你卻也不是沒有依靠,為什麼不告訴我?」看今天的態勢,絕非是初次,以冬陽的性情,為何會一直隱忍?
他說完,一仰而盡,殿內眾人也隨著相繼笑起來,各自將目光散了開。
宴席過半,眾人皆有些微醺。
他用袍帔把我整個裹住:「我抱著你走。」心跳得厲害,我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這種地方,你也不怕被人看見。」他沒說話,直到走進一個石亭才將我放下來,替我擦去發上的落雪,溫聲道:「剛才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仙蕙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這些話我起先聽著好想爭辯,如今卻只覺可笑。
一個老的在低聲教訓著,剛才轉過身,就有個小內侍齜牙咧嘴地揮著拳頭,我看得樂出聲,真是孩子心性,看得讓人心境大好。
玉石階上,有十數個內侍在掃著雪,生怕聖上來了踩了雪,降罪砍頭。
我被她說得是啞口無言,哭笑不得:「我記得當年你可是最喜歡這個哥哥的。」仙蕙氣著喝了口茶:「我最喜歡的是姐姐。」我一時有些觸動,只覺得心頭暖融融的:「好了,總和圖書會嫁的,不急在這一時。」她瞪大眼看我:「我都要有孩兒了,姐姐竟然還不急。」
因突降雪,殿內又添了火盆,四下儘是衣香鬢影,好不熱鬧。
「郡主,」夏至替我合上窗,「今年真是奇了,三月天竟然又降了雪。」我看這外邊越積越厚的雪,才發現自己太過悲傷感秋了:「是啊,柳樹都抽綠了,竟然還下這麼大的雪。」雖說是瑞雪豐年,可若是時辰不對,總覺會有什麼事發生。
「姐姐,」身後忽然有人出聲,我扭頭看,竟是仙蕙。她周身藕色衣裙,青色袍帔外也是落滿了雪,正對著我走過來:「姐姐,我今日入宮就想著或許能見到你,沒想到真如願了。」她邊說,邊興奮地跑了兩步,拉住我的手。
我決定不和她再爭論下去,這其中紛亂複雜她最好不清楚,若是聽說了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來。
她終究是失去了很多。
「好好歇著吧,」我終是坐不下去,站起身,「你的事我會好好想想,記住我的話,不要妄動,否則極可能適得其反。」我說完,對她安撫一笑,剛想離開,她忽然喚了我一聲縣主,我回頭看她。
我詫異看她,明明是極不堪的「私會」二字,怎麼落到她嘴裏就讓人想笑?她這一句話,倒像是一劑良藥,將冬陽的事淡化了不少,我笑道:「你是聽誰說的?」她哼了聲:「當然是大哥和延基,他們兩個日日飲酒,總能說起此事。」
這些沒有人能夠給他,只有他自己去拿回來。
我詫異看她:「所以皇姑祖母就先說要賞雪,後來有氣得沒來?」她抱著我的手臂,點頭道:「本是件皆大歡喜的事,偏就被那個迂腐的王求禮攪合了。」我嗯了聲,也覺得那人真是不會挑時候說話。
她含淚看我,忽而一笑:「縣主錯了,臨淄王府美女如雲,我不想只在一個院子里,終日等著郡王偶爾記起我,看我一眼,我想幫他,幫他拿到他想要的。」我看著她,這笑意才像是冬陽,即便是寒冬熬人,卻總有陽光及身。
因外有大雪,屋內光線很暗,在搖曳燈火中,有個男人正立在床邊,衣衫凌亂,隨我入內,他顯被嚇了一跳,立刻目瞪口呆轉頭看我:「你,你是何人,膽敢擅闖掖庭?」我正吃驚時,冬陽已從床上滾落下來,重重叩頭,哽咽的說不出話。
生生死死過來,若還計較這些閑言碎語,那倒真是白活了。
她深嘆口氣,沒再繼續說下去,反倒是又趴在我肩上,繼續道:「不說那些日後不開心的,告訴我,為什麼現在還沒有過?」
手背上忽然有些溫熱,她又哭了起來,我伸手抱住她,肩膀漸被她哭得濕透,才聽見她很低聲地說:「是奴婢自己……自己想要在宮中立足。」我驚愕推開她,盯著她的眼睛:「為什麼?你跟我這麼久,我何時苛責過你?如果想要什麼都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自己立足?」她咬唇看我,我更是心沉:「究竟是為什麼?」
我摟著他的腰,仰起頭看著他。
她拿下我手中的書,認真看我:「永安,告訴我你的心結在哪裡?」我渾身不自在,不明白她為何一直追著說此事,她把書放在手邊,握住我的手:「你自幼長在宮中,有沒有母親在身邊,有些話我不問你不說,可能這一輩子都沒人能解開你的心結。」
我驟然一驚,猛地攥緊她的手,估計臉色不是很好看,她嚇得有些發懵,只怔怔看我,不敢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嘆了口氣,肅聲道:「為了你們的性命,還有你腹中的孩子,找機會提醒他們兩個,這種話可以有千萬百姓說,但身為皇族,他們絕不能說半個字。」
我搖頭,沒說話,努力讓自己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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