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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卻淡淡苦笑了聲，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什麼。

賴嬤嬤則冷眼旁觀，上下打量了賈琮好一會兒后，忽地笑道：「哥兒不必難過，小小年紀多吃些苦頭，不儘是壞事。如今老爺央得老太太出面，往後必不會如此了。哥兒能得衍聖公和大司空的賞識，將來定有大出息。」

「就是！」

如今眼見賈琮愈發變的出息了，連賴嬤嬤這等見慣世面的都看好他壓上一注，她也樂得做個人情，指不定日後有所收穫。

等確定沒什麼大事後，又要換上新紗和傷葯。

話雖如此，可想到剛才見到的那丫頭，心裏真真後悔之極。

言罷，也不給賈琮拒絕的機會，與王熙鳳等人點點頭后，拄著拐杖轉頭就走。

前廳，一媳婦送走老郎中后，平兒取了一件衣裳出來，對賈琮笑道：「原給你做了兩身衣裳，年前送了一身，這個本想過些日子再給你，正好今兒用上，快拿去換了吧！一身是血怪唬人的，讓你嬤嬤給你多做些好的補身子……」

哪裡想到會成這幅慘樣，嗔惱道：「這還沒事，怎樣才算有事？」

見賈琮要離去，王熙鳳又笑道：「你的官司還沒斷完的，急什麼？也跟咱們一起走吧，過了今兒，你就和他們一樣了。」

卻不料賈琮還未答，王熙鳳先大笑起來，對著賈琮道：「瞧瞧，我先前怎麼說的？你平兒姐姐倒比我這個親嫂子還關心你哩！」

可今日在榮慶堂，聽了琉璃襲人直播榮禧堂的全程盛況后，晴雯以為，極得老爺看重，又被當朝大司空收入門下的賈琮，是有資格當她的主子的。

賈琮剛揚起手想要婉拒，賴嬤嬤已經消失在穿山游廊后不見了蹤影。

……

賴嬤嬤見他態度恭敬，被打成這樣，語氣中也沒有什麼偏激怨憤和-圖-書之意，聲音沉穩不帶自憐，心中道果然難得，愈發暗自點頭，又笑道：「在裏面時哥兒也聽到了，先前我與老太太、太太她們打了個賭，設了個彩頭。如今哥兒既贏得了頭彩，自然該將彩頭給哥兒。一會兒你就領了去罷。」

只見她垂著臉，也看不清到底什麼心思。

她對賈琮並沒什麼好惡之分，不似賈母因先榮國之故，天然帶有厭棄之心。

岔開話題道：「過會兒子我還要尋琮三哥算賬哩！」

一起靜靜的看著王太醫給賈政把脈。

話沒說完，就被探春笑著打斷道：「快別說了，一會兒你倆又吵起來了！」

王熙鳳話沒說完，被滿面羞紅的平兒往胳膊上打了兩下。

溫柔嬌俏的模樣，別樣的動人。

平兒帶著兩個丫頭獻茶。

可又不敢說什麼，正要賠笑對賈母說什麼，卻見賈母轉過頭，一雙老眼中眼神冷的駭人，賈赦口剛張開，可話卻被這驚人的眼神給堵住了，而後就聽賈母寒聲道：「你們是巴不得我們都死絕了，好給你們騰地方吧？」

賈琮聞言，躬身道：「多謝嬤嬤指點，嬤嬤過譽了。」

面上淚痕未乾，面色蒼白。

雖然根本不疼，可她還是做戲做全套，驚呼連連。

賈寶玉聞言登時心動，不過到底嘆息一聲，搖頭道：「他都成了這般，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個好的，我怎好討要，那成什麼了？」

小眼神神往。

話雖如此，心中卻暗嘆，雖然賴家品性不佳，但這個老婦，當真是極少的明白人。

史湘雲哼哼嗤笑了聲，道：「有沒有惦記你自己心裏明白！我勸你可別行下那沒麵皮的事……」

賈琮聞言，看向羞惱瞪了王熙鳳一眼的平兒，輕聲笑道：「姐姐放心，我沒事的。」

見兩人爭執wｗｗ.ｈetuｂook•cｏm.ｃoｍ起來，賈寶玉快跪了，急忙勸道：「快別說這些了，你們得幫我想個法兒才是，我聽說，老爺想讓我一併去國子監讀書！」

想來她不負他，日後他亦不會負她……

王熙鳳則戲謔的打趣賈寶玉，道：「寶玉，方才你瞧賴嬤嬤帶來的丫鬟，眼睛都直了。這會兒子可後悔了沒有好生讀書寫字？」

那次他半個月下不得床，只能趴著睡，也不見你這般著緊。

湘雲一聽就明白，連連附和道：「極是極是，虧我們幫他抄了那麼多遍經文。原先問他怎麼個寫法，他只說用正楷就行。竟哄了我們去！」

王熙鳳見之一笑，又勸道：「走吧，去我那兒吧！指不定一會兒還要喊你，難道還要再派人跑二門外喊？再者你這臉也要拾掇拾掇，見了風不是頑的。讓你平兒姐姐瞧見了，不定怎麼心疼呢！你和她倒有緣法，當年沒白送那束白菊！」

想到，她應該就是晴雯吧……

見他額前和衣裳上血跡駭人，面上也亂七八糟一片，唬了一跳，忙關心問道。

賈琮還要說什麼，卻見一直垂著臉站在後面的晴雯上前，拿起了白紗……

賈母面色靜的可怕，道：「麻煩太醫了。」

史湘雲啐道：「呸，我是向著弱的！誰跟你一般，就知道向著寶玉！」

平兒先前就已經得知了賈琮被賈赦打傷的信兒，心裏正擔憂著，不過也聽說已經讓郎中瞧過，才將將放下心來。

看到眾人進來，剛準備笑迎，就看到人群後面的賈琮。

可老郎中連續折騰，著實沒氣力了，賈琮致歉后，道：「叨擾老先生了，不如老先生指點，我自己換。」

王熙鳳見之，趁機再次打趣賈寶玉，道：「寶玉，如今可後悔了沒好生寫字？我瞧著那丫頭，可和-圖-書有幾分你林妹妹的品格呢！你今兒若是寫的比賈琮好，她不就是你的了？」

老郎中擺擺手，道：「豈有自己換的道理？醫者尚且不能自醫，更何況汝一少年，不如尋一丫頭來換罷。」

……

若早知道了，定讓賈母要來給他。

王熙鳳便帶著一群丫頭們迴避，平兒也得迴避。

倒不是後悔沒好話讀書寫字，而是後悔怎地沒早早看到這丫頭。

王熙鳳又出主意道：「你若實在喜歡，可以問琮哥兒討要嘛。老爺這般待他，他心裏必然感恩，你若要他不會不給。」

賈琮面色一囧，無奈的看向王熙鳳，道：「二嫂，那年我還不懂事。」

心比天高，稟性豈能輕移？

「哎喲！這是怎麼了？」

正說笑著，有媳婦來稟報，前面人將之前的老郎中又請了回來。

未幾，王太醫診罷，想了想，對賈母道：「太夫人，貴府二老爺昏厥只因怒極傷肝，鬱氣凝結於心，不能疏散，才傷及身子，此症非藥石可醫。若能去怒，則不治自愈。若不能，怕是……下官先開兩幅安神的葯，二老爺服下后靜養些時候吧。只是日後切忌如此動怒才是。」

此刻賈琮頗為狼狽，額前滿是血跡，紗布已不能要了。

一旁的賈寶玉見之，恨不得被打的頭破血流的人是他，竟十分羡慕賈琮……

雖眼前不能得富貴榮華，但晴雯以為賈琮這樣的人，日後必有大出息。

心直口快的史湘雲附和道：「愛哥哥都有襲人了，還不知足？總不能天下的好事讓他佔了盡。再說，琮哥哥多可憐吶，如今得了個好的，你就惦記？要是老爺知道了，你的好多著呢！」

他下意識的回過頭，看向一旁扎著兩個丫鬟髻，身著紅綾襖青緞掐牙背心的丫頭。

尤其是探春、黛玉和湘和-圖-書雲，都是好文之人，極想得到賈琮的墨寶。

賈寶玉氣個半死，噎的說不出話來。

這會兒卻遲了……

王熙鳳見之嘆息了聲，打發人去準備紗布和傷葯，一會兒郎中來了好換用，這些都是府上常備的。

此人身子骨倒是硬朗……

王太醫也察覺出氣氛不對，忙躬身道：「不敢。」

大家出身的子弟，這等本事幾乎與生俱來。

林黛玉等人一起咯咯嘲笑之。

想見識見識，能震驚的當朝大司空大聲叫好的字，到底是怎樣的……

等到賈琮最後出來后，大家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他的臉上。

原本在他想來，這個丫頭多半是不甘心做他的丫鬟的。

見他急眉赤眼的模樣，林黛玉和史湘雲都笑了。

這下連黛玉都好奇起來，道：「也不知到底是怎樣的好字……」

自耳房出來后，眾人都靜靜的。

過了粉油大影壁，剛進鳳姐兒小院，就見平兒端著個銅盆從裏面出來。

要不讓琮哥兒和他二哥說說，要了你過去服侍他……

外人出去后，耳房內氣氛愈發肅穆，賈赦看了眼炕上躺著面色蒼白的賈政和顧自垂淚的王夫人，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心裏膩歪的不得了。

林黛玉忽地笑道：「雲丫頭倒是向著琮三哥呢。」

抱廈內，賈寶玉、林黛玉、史湘雲並三春等人紛紛落座。

眾人早得知了當年的故事，此刻聞言紛紛笑了起來。

王熙鳳亦是咯咯一笑，她最善哄抬氣氛，將眾人鬨笑后，招呼眾人往後面三間抱廈走去。

平兒，琮兒其實還沒上回你鏈二爺被大老爺打的狠。

不過林黛玉只笑而不語，眼波流轉，史湘雲卻勸道：「你也該好生去進益一番了，就算不想為官做宰，也要多接觸接觸……」

而後頭也不敢抬，隨著賈璉出去開藥了。

想來m.hetubook.com.com，未必甘心……

……

榮禧堂東廂耳房，賈母面沉如水的坐在楠木交椅上，理也不理侍立在一旁的賈赦邢夫人二人。

先前郎中就說，這傷只是看著唬人，並沒傷到裏面。

一時間卻沒人散去。

眾人大笑，唯有林黛玉狠狠啐了王熙鳳一口。

賈琮詫異晴雯所為，多看了她一眼。

賈母態度在那放著，又怎會一樣呢……

賈寶玉聞言急的瞪眼赤臉，道：「我多咱惦記了？分明是鳳姐姐這般一說，我還說不要的！」

良禽擇木而棲，良婢擇主而侍。

賈琮則留在抱廈前廳，等著氣喘吁吁的老郎中再度過來驗傷。

只是賈琮從沒想過，這個風流靈巧的俏丫頭，會成為他的人。

半邊衣裳上血色斑斕……

王熙鳳在一旁笑道：「行了，已經讓人又去請郎中了。

一雙雙眼眸看著賈琮，目光中有同情，也有好奇。

晴雯默默的拿著衣裳，攙扶著賈琮去了耳房。

卻不知這個心比天高的丫鬟，此刻心中如何作想。

林黛玉也不是好相與的，作色道：「我多咱就知道向著寶玉了？也不知哪個才說我，就會跟寶玉使小性氣他治轄他？」

他卻不知，若是今日之前，心氣頗高的晴雯被送給他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庶子，心裏怕是慪也要慪死。

因見周瑞家的引著一太醫從另一側游廊走來，王熙鳳收回玩味的眼神，笑道：「都別站在這兒吹風了，先去我那邊坐坐吧。」

日後的怡紅院少了這個丫頭，怕是會失色不少。

眾人大笑不止，平兒啐罵道：「呸！活該！當著這麼多小姑子小叔子的面，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說著，將衣裳交給了晴雯，讓她和賈琮去隔壁耳房更衣。

哎喲！平丫頭瘋了！」

賈寶玉嘴硬道：「後悔什麼？」

眾人聞言，都輕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