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昨日之前，還處處巴結於他，他卻不會多看一眼的夥計，今日已經敢給他使臉色了。

偌大一個都中長安，竟處處傳揚著新科狀元的「美名」。

薛姨媽是與王夫人話家常時，聽說過東路院有這樣一個庶子，極得老爺喜愛。

薛寶釵並不理他，也不覺得難堪，眼神還是落在那首詞上，隨口道：「縱然不是女子所寫，也是摹擬女子口吻而寫。只是……難得此人如此懂女兒心……」

可除了他們能夠有這樣的力度外，誰還能做到這點？

因為杏花娘是曹子昂身邊的人安排到賈琮身邊，用來羞辱他的。

薛蟠滿心的懊悔，竟忘了沐浴了，卻跳腳道：「真真冤枉死人了，媽不知道我為了得這個好東西，費了多大勁！銀子都買不來的，專門淘給妹妹的！」

連裏面房間也有了動靜，就見一身著蜜合色比肩褂下一淺蔥色綾裙的少女走出。

薛姨媽惱道：「虧那人還是狀元，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因他之故，累得相府千金甚至寧次輔清譽受累，成為笑柄，才是真正的大患。

而點題，更是由曹子昂親自所出。

「該死的孽障，你混叫什麼？不知去哪裡灌了野貓尿，不好好回你地方窩著去，撞客了不成，發什麼瘋？」

也徹底絕了他東山再起的最後一絲可能。

「咚咚咚！」

說罷，又看向薛蟠，心道，不愛讀書也就不愛讀書吧，左右家裡不指望他考功名。

不過只哭了一句，就戛然而止了。

說著，從懷裡小心翼翼掏出一個紙箋來，遞給薛寶釵道：「妹妹你只管看，若說出一個不好來和圖書，打今兒起我再邁出這個門我就不是人！」

此刻，他在目前落腳的福州會館里，光絕交信就收了不下三十封。

她也是能識文斷字的，哪裡讀不出這闕詞的好來？

賈府，梨香院。

他素來好客，只是志同道合者寡，就算有幾個好友，旁人也多以為榮國府門檻太高，極少登門。

薛姨媽午睡還未醒，被吵醒后，氣得隔著窗子罵道。

是曹子昂方面處心積慮下，舉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聽他這般說，薛姨媽的起床氣也散了大半，再見他青著的雙眼，一臉疲倦，便當真以為他為了自己娘倆奔波，心裏真真心疼不已，只剩下憐愛。

這話倒也說的真心誠意。

一陣急促不耐的敲門聲響起，曹子昂卻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卻也愈發襯出賈琮這闕詞的驚艷！

而且，不止是文人間，更多的，是各坊市的百姓。

連街頭巷尾的頑童們，都唱著童謠「歌頌」曹子昂。

賈政也正納罕，怎今日那麼多故舊好友上門？

薛姨媽聞言，嘆息一聲，道：「難為你看得明白。」

自然，這種驚艷，絕不是曹子昂想要這樣看到的。

薛姨媽惱道：「貓尿灌多了，這會兒發瘋！」

這讓許多想要查探何人在傳播消息的有心人，怎樣也摸不著頭腦。

面色凄慘的曹子昂知道，眼下還不是最慘的時候。

「國朝鼎立以來少有的佳作，可比唐宋名家！」

薛蟠也不在意，一邊往裡進一邊嚷嚷道：「這幾日媽和妹妹都不痛快，我哪裡還有心思去吃酒？到處尋些好東西，想淘來給妹妹。妹妹heｔｕｂook.cｏｍ•ｃoｍ若是好了，媽必然也好。尋了一宿，終於得了個好東西，保管妹妹喜歡！」

大人們則傳的更離譜，連曹子昂中狀元前不甘於清貧，給高官衙內做孌童換取富貴之事都傳的繪聲繪色。

不見奢華，唯覺淡雅。

正要跳腳罵街，卻聽寶釵笑道：「媽放心，這詞是極好的詞，雖怨意重了些，到底是那不得意的女孩子所寫，對我……」

門外傳來回話：「曹狀元，寧相府派人來給你傳話，還不快開門？」

一把將薛蟠從懷裡推開，怒視啐罵道：「該死的畜生，一身的騷味，還敢跑來哄我們？」

一直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薛寶釵仍未回過神來，這邊薛蟠已經得意的連連跟薛姨媽使眼色。

更難得的是，誰都不會懷疑，此事是賈琮處心積慮謀划的……

終有一日，要讓陷害他的這些人，受盡折磨而死！！

瓊林宴結束后，似只用了一夜的功夫，曹子昂的大名，就傳遍了神京百萬人口。

那麼多來客，見面就道恭喜，可他這東道，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騙得金來騙得銀，做得高官好風光！」

木然的道了聲：「何事？」

牆倒眾人推。

人生若只如初見……

但是，他沒聽說過，薛姨媽和薛寶釵又怎會沒聽說過？

薛蟠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是妹妹往日里總勸我多讀些書，如今卻連男女也分不清了！」

再加上主事、員外郎，只工部就來了十二三人。

這些日子為了給賈赦延醫問葯，賈政也極頭疼，哪有什麼喜事可言……

事實上，也確實就是巧合。

本和_圖_書就心如死灰的曹子昂看到趙倫派人送來的信，當場吐出一口血來。

薛蟠從未與賈琮蒙過面，也沒在意過賈家有這樣一個子弟。

薛蟠臉上的得意凝固了，鈴鐺大眼睜的溜圓，以為被錦香院的雲兒給哄了。

這一會兒，聽說故事中一詞壓倒狀元的少年詞人竟是這位還未見過的「熟人」，母女二人不由面面相覷。

榮府，向南大廳。

因此只能將功勞，放在了那闕《贈杏花娘》的木蘭詞令上。

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因為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樣的推波助瀾力度，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能做到的。

薛寶釵聞言，也沉下臉來。

賈政實在摸不著頭腦，眾陪座清客也都茫然，他只好拱手問道：「諸位大人，卻不知這喜從何來啊？」

還有禮部和戶部的幾箇舊交，滿滿一堂人。

人人喊打，唯恐沾上屎氣。

而薛寶釵則是與探春等人交往時，多次聽說過賈琮之名。

卻不知，是會廢黜功名，還是會流外為官……

面若皎月，眼如水杏。

他怕是有史以來，最慘的一屆狀元。

萬一讀成了那些黑了心的混賬，連老子娘也不認，還不如不讀。

薛寶釵將信將疑的接過紙箋后，緩緩看去，看了點題后，秀美微微一蹙，繼續往下看，然而只入目了第一句，眼睛就再也移不開了……

曹子昂聞言，身子一顫，瞳孔猛然收縮。

直到儀廳內足足坐了十七八人後，大門外才不見客來，賈政心裏既有些驚喜也有些慌張。

一時間，這位今科狀元的名聲成了臭狗屎……

如此局面，倒比他前些日子中狀和圖書元后，更「風光」……

因為不是一兩個人在傳，是整個神京的人都在傳。

種種巧合說明，此樁事件完全是個巧合。

曹子昂發誓，只要給他留下一分機會，他就絕不放棄！

長安西城，居德坊。

賈政入內后，眾人再度齊齊道賀：「存周，恭喜恭喜啊！」

不是薛寶釵，又是誰人？

卻將薛姨媽的眼淚都感動下來了，一把拉過薛蟠抱住，心疼哭道：「我的兒啊……」

顧不得這許多，不好讓客人乾等，賈政一邊吩咐人去準備茶果，並通知裏面準備宴席，一邊往裡面進去。

她方才也要落淚了……

這是不少文壇大家讀罷后，給出的評論。

薛蟠見連向來精明的妹妹都瞞過了，心裏愈發得意，搖頭晃腦道：「妹妹這是什麼話？妹妹身子不大舒服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如今我就媽和妹妹兩個至親，哪一個都得好好的！」

厚顏無恥，無過此人。

怕是用不了多久，御史就該上書彈劾他了吧？

只是新舊兩黨間彼此都盯的緊，誰也沒發現對方動過手腳。

不過，這也擺脫了賈琮的嫌疑。

只是這種傳播速度，讓許多人駭然。

慌張的是……

「曹子昂，狀元郎，拋妻棄子美名揚。」

往日休沐之日，也不見有幾人來拜訪。

因而又罵道：「從哪尋來的這些教壞人心的怨詞，也敢拿給你妹妹看！」

其中有一封，竟然是他的同鄉舊友，昨日將杏花娘請入杏花亭的趙倫所送。

薛姨媽從炕上起身，悄然走到薛寶釵身邊，看了過去……

薛寶釵倒是冷清，笑道：「媽又何必動氣？俗話說的好：仗義每從ｍ.ｈｅtｕbooｋ.ｃom.ｃoｍ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為了功名利祿，前程富貴，多少人連老子娘都不要了。更有人破家舍業，只為考取一個功名。只可惜，熬白了頭，也考不得一個生員。這般心思下，讀書人心中自然多乖戾之氣。」

……

雖然今日工部尚書和侍郎沒來，可工部四司的四位郎中卻都來了。

「啊？」

薛蟠得意洋洋的將從雲兒那裡聽來的故事又敘述了遍，讓薛姨媽和薛寶釵兩人都驚嘆不已。

今日卻一下來了這麼多，豈能不喜？

見薛寶釵緩緩頷首，薛蟠大喜，道：「這裏面還有一樁公案呢！妹妹若是聽了，保管更喜！」

薛蟠湊趣道：「妹妹可喜歡？」

心裏其實還是很有些忐忑，他不大懂這些……

快到中午方歸家的薛蟠，一進內宅門兒，就大叫道：「好妹妹，快瞧瞧，哥哥給你帶了什麼來！」

一番話沒說罷，就見薛蟠張大嘴笑個不休。

薛寶釵聞言，抬起眼帘，一泓秋水般的眸眼看著薛蟠，道：「是何公案？」

薛寶釵卻又對薛蟠笑道：「不知哥哥故事里的那少年詞人，到底是何人……」

只是，卻以為不適合未出閣的閨秀看，幽怨太重，怕讓她們心生恐懼。

他甚至連詢問一二的功夫都沒有，只顧著忙於迎客。

她看著薛蟠眸光閃閃間，隱有愧意，道：「我不過這幾日不大舒服，當不得什麼大事。哥哥又何必放在心上？」

儘管這闕詞是木蘭詞令，寫的卻是「杏花」，與曹子昂的點題契合之極。

……

薛蟠抓了抓腦袋，道：「聽說，叫什麼勞什子賈……清臣，怪耳熟的一個破名，好似在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