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可是對於他講的那些大道理，展鵬卻難免有些不以為然。

這個年輕人，正是賈琮一行人在粵州城外救下的倒霉鬼展鵬。

更不用說，就沈炎推斷，林家之所以與沈家悔婚，很可能就是這個老周在背後推波助瀾。

韓濤也認為此舉適當，當初錦衣親軍內那麼多高手，能上位百戶的都屈指可數。

沈炎這一番話，真多假少，對面之人自然無法分辨，全都相信了。

一個個似笑非笑的矜持候著……

可是在沈炎等人耳中，這番話卻恍若驚雷一般。

「大人，前面就是了。」

那四大禮車，著實有些刺目。

心裏嘆服不已，若不是沈炎先一步告訴過他聶瓊手下這幾位大將中，老周負責為青樓搜刮輸送女人，並且用殘忍法子逼良為娼的，只看此人此刻忠厚踏實的模樣，誰又能想到此人的真實面目？

他們以為，沈炎這塊出了名的茅坑裡的臭石頭，終於要「改邪歸正」了。

還有對一些沒什麼跟腳人家的綁票、陷害、勒索……

賈琮一番「嬌柔」的語調，差點沒讓那位李百戶神魂顛倒……

言至此，沈炎似難過的說不下去了，垂下眼帘，面色帶著痛苦。

而且展鵬對其投身錦衣的身份，心裏也有心結。

似也能解釋沈炎為何會色變，這等極品，想來就是為了孝敬巴結千戶大人的。

再聯想之前街角的教誨，這一刻，展鵬真的服了！

不過，據沈炎所講，各省千戶所早就沒了當年的威嚴。

這，才是能成大事的人。

對於賈琮的身份地位，他無話可說，對於救他的大恩，他也真心感恩戴德。

至於高興不高興，他們還不好說。

如現在這樣好似酒樓般咋咋呼呼，實在是自廢武功。

正如ｈｔtps://ｍ•hetubook•coｍ•ｃｏｍ賈琮所言，這個人雖然身手不凡，但身上的破綻同樣也大，還需調理。

之前一直沒說話的一名百戶，目光從那幾車重禮上，轉移到了賈琮的臉上。

有作知客的管家在門前迎客念禮單，門子負責引著客人裝著禮物的車馬貨擔入內……

縱然自幼屢屢被贊為不世出的武學奇才，展鵬也因此自視甚高，但經過這半年噩夢般的磨難，還是讓展鵬明白了許多道理。

為了賺銀子養活一干人馬，以維持自身的勢力，各省千戶們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他沒說假話，他兒子的親事的確因為家境太苦寒而被退了，當然，裏面或許還有別人的手腳。

聽語氣並沒多少惡意，看來和沈炎關係不惡。

其身後的幾個陌生面孔也都變了臉色，千戶所大門前氣氛瞬間變得陰森了許多。

披紅挂彩，迎來送往，熱鬧不凡。

並且面不改色！

當年那些幫派黑道雖也不怎麼講規矩，但至少明面上還過的去。

青樓里的女子多是賤價買來的，賭坊雖也出千設局，坑的多是外地賭徒。

張燈結綵，熱鬧喧嘩。

聽聞賈琮之言，展鵬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漸漸平息了氣息。

若是在他出事前，展鵬或許還會瞧不起這樣的作為，太不擇手段了。

老周奇怪：「老李，怎麼說？」並順著此人的目光看向賈琮。

賈琮、韓濤、郭鄖、展鵬四人，扮作沈炎親隨，跟在他身後，往錦衣千戶所正門走去……

不過沒等他們提防發問，就聽賈琮用陰柔的聲音輕聲道：「沈爺說，若得那位千戶大人的喜愛，往後我過生兒也能這樣熱鬧，不知當真不當真？沈爺可不要騙m.hetubook.com.com人家呢……」

「炮竹。」

此刻的他明白，論身份地位，十個他加起來都比不上賈琮。

偏他們看起來還衣冠楚楚，甚至相貌堂堂。

當年最過分的也不過是在暗中扶持一些黑道幫派，或是給秦樓楚館、賭坊和放印子錢的地下錢莊做保護傘，收些保護費。

以賈琮的身份地位，之前表現出睥睨的貴氣和霸道，展鵬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他能放下身段來有此刻的表現。

陡然讓其身居高位，不過是害人害己。

三進的大宅寬大闊氣，這裏本是公房，不過後來卻變成了錦衣千戶聶瓊的官邸。

然而能做到的，他卻著實沒見過幾個。

而那個展鵬卻還年輕，震驚到滿面駭然。

可這樣一個身份貴重之人，為了行動成功，竟會如此屈辱自己，腌臢自己，糟踐自己……

這幾人的氣勢變化，引起了對面幾人的疑心。

這一瞬間，展鵬自覺長大了太多太多……

這，才叫能屈能伸！

就沈炎介紹，粵省錦衣千戶聶瓊看起來就是個慈眉善目且樂善好施的富家員外。

大道理他自幼聽過太多太多，只要是個讀過點書的，或者是活的年紀大些的人，都能說些空泛的大道理。

但是，也因此顯得世俗了許多。

看起來只要沈炎點頭，他立刻就能掏出一千兩銀子來，哪怕千戶大人聶瓊也是個好男風的……

這個心結，怕只有等他親手摘了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敵的腦袋，才能解開……

雖然他為謀出路，主動真心投效，目前也只能跟在郭鄖手下打熬。

沒有人在中樞呼應做主，都中的錦衣衙門成了擺設，外省分支又如何強硬的起來？

此人用精彩絕倫的表現，給賈琮上了什麼叫「人不可和*圖*書貌相」的一課……

這般動靜，其實早就引起了千戶所門子的注意。

賈琮見之收回目光，對沈炎道：「按計劃行事吧。」

「那另外兩車是……」

沈炎淡淡道：「只有兩車是……我當了老妻留給小浪的傳家玉佩。」

不過他看到的卻是沈炎驟然一變的面色和升起怒意。

賈琮默默的看著這幾人交鋒，目光大部分都在這位老周身上。

姓李的百戶目光簡直是不加掩飾的慾望，嘖嘖道：「老沈這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從哪兒找來的這麼極品的兔爺相公？要不是猜想你想獻給大人邀寵，就是一千兩銀子，我也跟你討來……」

只有與沈炎似有交情的老周了解的多一些，深深嘆息一聲后，上前拍了拍沈炎的肩頭，道：「都是沒法子的事，世道如此，老沈你能看得開就是好事，我勸你多少回了……這次給千戶大人賠個情，大人是有心關照你的，換個油水足的地方，兩年就起來了，小浪的親事也不是難事。」

此人桀桀笑道：「老沈，都說你是塊臭石頭，我看你卻是個老狐狸！」

沈炎對第二個同他招呼的人道：「老周，老子熬不下去了，林家把親事退了，小浪到現在也不肯回家……老子就這一個兒子，他娘臨死前託付我……」

很難想象，這世上會有這樣多連畜生都不如的人，干出畜生都不會幹的事。

這些年卻已是明目張胆的自己開設青樓賭坊，還給地方大員們送乾股紅利。

他兒子沈浪也確實沒回家，但不是因為責怪他這個父親，而是不願讓老父難堪……

如果這還是一定範圍內的壞，那麼堂堂錦衣千戶所，還養一群拐子專門拐賣孩子，賣掉資質好的孩子，剩餘的毒聾害啞打斷腿后命htｔps://ｍ.ｈeｔuｂooｋ•com.cｏｍ其乞討牟利，就是徹頭徹尾的喪盡天良了。

「炮竹？哈哈哈！」

展鵬心中真真盪起驚濤駭浪，一萬個不敢置信。

這番話，在對面幾個百戶耳中，很合乎情理。

其他還有兩三人，或著百戶服，或著試百戶服，都面色疑惑的看著沈炎一行人。

至於么……

每年也是修橋補路，還賑濟一些貧苦百姓，因此常為督撫所嘉獎稱讚。

五人身後，三四十人護著四架大車駛動向前。

只是奇怪沈炎這塊出了名的臭石頭，居然也有今天。

沈炎聞言，老農般皴黑的面上，眼睛一亮，輕吸了口氣后，手往後一招……

畢竟好位置就那麼多……

然而現在，那些千戶所開的青樓中的女子，居然大半是逼良為娼。

其中一同樣身著百戶武官服的中年人，看著沈炎陰陽怪氣道：「瞧瞧這是誰，莫非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從來不與我等廝混，不和咱們同流合污的沈百戶沈大人，今兒這是來做什麼？」

大道理都是要求別人的，自己卻做不到，這樣的道理這樣的人又如何能讓人拜服？

可是現在，在經歷過那麼多險惡后，他終於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王道。

三角眼透出的目光中的貪婪和炙熱，著實令人作嘔。

另一人也眨著眼，似猶不敢相通道：「老沈，你這是……」

看著那一個個身著玄色黑鴣錦衣，頭戴三山無翼紗帽的錦衣百戶官們蠅營狗苟的模樣，其他人則罷，賈琮身後跟在郭鄖身旁的年輕人，眼睛漸漸猩紅，呼吸凝重，看起來恨之入骨。

對面三四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只有老周維護道：「行了，今兒大喜之日，來兩車炮竹喜慶喜慶，大人也必會高興的。」

不遠處，便是粵省千戶所的位置。

這些年千戶hetubook.com.com所不僅成了各省督撫派去干臟活累活的苦力，還是沒有糧餉接濟的叫花子。

然而，就在他心中感慨時，沒想到會有人將話題引到他身上……

不過看到來人不多，且沒見到隨身兵器，看起來送的禮又不少，所以知客和門子們都沒別處想。

之前賈琮在街角對他說的那番話，他心中其實未必服氣。

倒是幾個偶遇的來客，看到這等陣勢站住了腳，紛紛眼神莫測的打量著這一行人。

第一個開口的人又陰陽怪氣道：「不對吧，老沈你能籌備這麼多重禮，還沒銀子給你兒子成親？」

說著，終於捨得移開目光，隱隱期待的看著老沈。

粵州城西，錦衣千戶所。

相比于粵州城內督撫知州官衙生人勿進的派勢，錦衣千戶所多了許多生活氣。

郭鄖正要皺眉訓斥，卻見賈琮目光冷漠的看著那人，淡淡道：「展鵬，一個男人是否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看他敢不敢捨得一身剮，轟轟烈烈的去死，而是看他有沒有勇氣為了一個理由謙恭甚至卑微的活下去。活著，是為了擔當和責任。你若一直不能明白這個道理，那麼就算你刀法超神，也難成大器。」

賈琮在他心中，如塑金身，光芒萬丈！

錦衣親軍本是特務組織，神秘原該是其最具威力的屬性之一。

站在粵州西城一條大街拐角處，換了身皺吧百戶官服的沈炎對身旁的賈琮說道。

每架大車上都系著大紅喜綢。

展鵬原以為賈琮也是這樣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卻沒想到……

只因賭坊設局害的人家破人亡無力還債，最後典妻當女的就不計其數。

他果然不如也……

好在現在眾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否則必被人看出破綻來。

沈炎、韓濤幾個老江湖倒還好，到底能隱藏自身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