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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好笑……

一旁賈政聽其言重，有些慚愧道：「不知是哪位世交故舊，竟被如此慢怠，實是我之不是也。」

她與王夫人對視一眼后，道：「我倒不記得，賈家當年有這樣一門門生。不過這些事我現在也不理會了，都是家裡那孽障在管。左右是他賈家的事，我年紀大了，管不了，也管不動咯。」

榮慶堂。

李氏笑道：「可不就是那孫紹祖么？那孫紹祖年紀輕輕，就做得了武官。這且不提，那孫家在大同，也是一等一的豪富，家資饒富。他一直忙於武備，有大志向，故而一直未娶親。也不知聽誰家的誥命說過，府上二小姐賢良淑德，溫柔可親，是一等一的當世好女子，因此動了求娶之心。人家也不理會什麼嫡的庶的，想著貴府上出來的小姐，縱然是庶出，也比旁家嫡出還要好百倍千倍。進門兒就當正室太太，掌著一家子的錢糧富貴。他在外面以弓馬搏前程，家裡一應事俱交給姑娘掌管，概不理會。且他家在京中只他一人，上面也沒公婆在近前，不必立規矩……」

如此兩便之事，若就此捨棄，實在可惜了。

她知道，李氏若只為將那孫家子介紹給賈家，根本不必說這樣一籮筐的好話。

可若如此……

賈母對於外面的事不精道，但對婦人人心，卻頗為瞭然。

雖然王熙鳳也常如此，但王熙鳳的唇瓣飽滿豐潤，看起來有福澤，不似李氏這般。

果不其然，李氏見賈母「上鉤」了，愈發笑的燦爛，道：「叫孫紹祖！今年才二十來許，不到三十，還未有妻室……」

聽王子騰之言后，賈琮還未答，賈政卻也已經想起王子騰所言何人，皺起眉頭道：「可是大同孫家子名紹祖者？」許是為了洗脫自己和_圖_書待客不力之罪，鮮少背後評人長短的賈政此刻連連搖頭道：「雖是世交，當年不過是彼祖希慕榮寧之勢，有不能了斷之事才拜在門下的，並非詩禮名族之裔。其祖輩便心術不正，此子更面生諂像，巧言媚辭，實在上不得大雅之堂。」

可是這話讓當婆婆的怎樣想？媳婦盼著死公婆？

若是直接說不，就太傷親戚情面了，不是他們這樣人家該做的事，且裏面還有王夫人的面子。

聽其文縐縐之言，王子騰笑道：「也怪不得你，此人雖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酬權變，但于文墨之道，實在不通的很，入不得你之眼，也是有的。」又對賈琮道：「此人是大同府人士，祖上系軍官出身，拜在你家門下。如今孫家只有一人在京，襲著指揮之名，未得實缺兒。這兩日我得閑考校了番，非浪得虛名之輩，頗有勇武之力，在兵法一道，亦極有見解，胸藏丘壑。琮哥兒，這樣的人又不在貞元勛臣之列，實在難得。你家老爺不從武事，不知人才難得，你當明白才是。」

這個年紀的天才少年，敢打敢拼足智多謀是有的，可如賈琮這般還能始終保持冷靜，恪守本分，認清自己位置的，實乃王子騰生平僅見。

想來她不會就此收手。

如今正籠絡重用他時，且此人又頗為懂禮，只數日就往家裡送了不下五千兩銀子的重禮，還道事成之後必傾家報答……

王子騰道：「有一你祖上門生的子弟，算起來也是世交，素來嚮往你家，只每每登門拜訪而不得。前日在兵部一見后，得知淵源，便請了他去我府上坐坐，我這才知道此等情況。琮哥兒，族長不好當，要面面俱到才是。歸根到底，家族才是你和_圖_書之根本。」

她看向王夫人，道：「照親家太太的話來看，那孫紹祖也算是個好的？」

王夫人一張臉簡直臊的發燙，好些事，做的說不得，心裏盼著可以，可落到嘴上，那就噁心死人！

賈母隱隱皺眉道：「老爺素重文墨，不通武事，不待見那人情有可原，這琮哥兒如今便是武勛，怎人家遞了幾百回拜帖了也不見人一面，何況還是先祖門生後裔？」

他相信，只要他上奏天子之後，宮裡就會給賈琮以明諭或暗示的。

那孫紹祖所求之事，豈非難以辦成？

既然已經了悟了賈琮的底線，王子騰便沒再過多糾纏。

心裏踏實后，王子騰笑言：「琮哥兒雖一心辦置皇差，但到底是賈家族長。當年寧容二公的舊部門生們，現在多隻認你。你家老爺好文，許多賈家門生故舊登門拜訪，未必能說得到一起去，你若始終不露面，未免給人以怠慢之意。」

果然，就見賈母一張老臉寡淡的厲害。

此言賈政實不能苟同，還想說什麼，賈琮卻笑著用目光勸住了，他道：「既然那孫紹祖如今已投在舅舅門下，那往後就專心在舅舅門下做事便好。雖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但大義終究還是要守住的，不可侍二主而行。我家老爺不喜他，他就不要再等我家門了。左右跟隨舅舅做事，一樣是他的福氣。」

好一個冠軍侯啊！

這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之妙，端的讓王子騰心中大喊一聲妖孽！！

這齊家的本領，端的了得！

果不其然，就聽李氏「哎喲喲」直叫喚，一雙塗抹了不知多少胭脂的薄唇，顯得刻薄讓人厭惡。

王子騰夫人李氏滿面堆笑道：「真真不是我受了人家的禮，才來說好話。我們老爺太太知道，從來ｍ•hetuｂoｏｋ.cｏm•ｃｏm不輕易夸人。卻把那家哥兒誇的了不得，祖上還是你家門生呢，說是相貌魁梧，體格強壯，頗有勇武之力，是個當將軍的好苗子！」

可是此刻……

王子騰聞言好笑，道：「姊丈，孫紹祖乃武夫也，哪裡懂得雅意？不是每個人都當得起儒將二字的。你不在軍中，不知軍中情形。縱然虎狼之師，每戰必勝之豪傑，其口中卻常掛著屎屁尿之流，言行談吐腌臢齷齪，面對上官諂媚溜須。也正因如此，武夫多被文臣鄙夷。然卻不知人無完人，在軍中，只要不怕死，敢打敢拼，其餘之事，皆作等閑。」

李氏反應過來后，一張臉也登時漲的通紅，強賠著笑臉道：「老太太勿怪我失禮，也是在至親面前，我心疼二姑娘，才口無遮攔，說出那樣挨雷劈的話。原不是那個意思……我們這些做爹娘的，養個女兒和養寶一樣，平日里風吹一點雨淋一點都心疼的不得了。可要出閣以後，就再做不得主了，我家姐兒也漸漸大了，每想起她以後的日子，我這心啊，就和剪子絞的一樣。」

軟榻邊，鴛鴦一邊給賈母用軟錘捶腿，一邊抿嘴偷笑。

賈琮聞言，眨了眨眼睛，對於王子騰所言之人，已經有了七八成了解。

賈琮說著婉拒的話，面上的神色卻顯得有些淡漠無情。

「好了。」

那位，許比他更急切……

李氏現在同個媒婆一樣，將那孫家子誇成了花兒，若說沒有別的緣故，必是不能的。

聽王子騰將話說的這樣直白，賈政都作難起來，因為他想不出，賈琮該如何婉拒。

那叫孫紹祖的必給王家送了不少金銀，不然李氏憑何這般賣力誇讚。

然而王子騰卻懂了，儘管他早已不再小瞧賈琮，可是此刻，依舊https://m.hetubook.com.com為賈琮之行感到驚艷。

王夫人微笑道：「許是琮哥兒太忙之故。」

賈母聞言沒再言語，又問李氏：「這孫家的哥兒叫什麼，多大年紀了？」

……

聽李氏的意思，好似家中沒有公婆在是多大的喜事一般。

頓了頓后，賈琮看著王子騰道：「舅舅不是旁人，當明白外甥如今的位置和處境，看似風光無限，但也有許多不得觸碰的忌諱。私自結交武臣，當是最忌諱之事。琮負天子浩蕩皇恩，封候冠軍，又執掌天子親軍，行動處，當處處以天子利益為首。否則，愧對忠義二字。所以，儘管外甥明白，襄助王家便是襄助賈家，壯大賈家之勢，但琮還是不能為之。此中苦衷，望舅舅見諒。」

賈琮聞言，知其不會空穴來風，便問道：「舅舅此言何意？」

這幅做派，賈政看不大懂……

賈母奇道：「這一家我倒沒怎麼聽說過，果真是世交？」

笑李氏天真，她那點花花心腸，連她這個奴婢都瞞不過，還想哄賈母？

留下那一條縫隙，便是宮中崇康天子！

前世這幾家人，死的果然一點不冤。

李氏賠笑道：「孫家原是大同人氏，如今只一人在京，兵部候缺兒。他還沒娶親，因而沒內眷來給老太太請安。不過他倒是上門了好多回，只你家哥兒實在難見，遞了幾百回門貼，也沒見著人。老爺素以文事為重，因而不得喜歡。但我家老爺說了，如今宮裡陛下正重用開國一脈的軍官功臣之後，這孫家子這回可趕上好時候了。以他的能為，往後建功立業，封個爵位也未必不能。這不，今兒巴巴的來府上，只為這孫家子說項來了。」

可若不如此，又該怎麼說呢？

見李氏悲戚的落淚，賈母嘆息一聲，道：「雖如此，也不該……www.hetubook.com.com」到底是親戚，賈母點了下，就沒再多說什麼。

李氏拍手道：「若是外面的大事，自然由前面的爺們兒做主。可內宅之事，若琮哥兒也要插手，那就忒不像了。到哪兒也沒這個道理不是？老太太，不瞞您說，今兒我隨我家老爺來，他自然是同琮哥兒和你家老爺談大事，我呢，則來同老太太、太太談內宅之事。今兒啊，我是來當媒婆報喜來了。」

賈母：「……」

一旁，賈琮見王子騰面色變幻不定，面色猶疑踟躕，似不知該如何言，嘴角彎起一抹漠然冷笑。

她就是當婆婆的，聽著便十分不受用，更何況賈母？

王子騰次子不必去提，骨頭已經快化了。

正為難間，就聽賈琮淡然道：「舅舅所言是老成之言，京城風大，賈王兩家合該相互扶持往前走。只是……」

賈母聞言，登時想起上回賈琮罵史家那句「虎女焉能嫁豬犬之子」的惡毒之言，心頭湧起一抹怒氣，恨聲道：「我看那孽障這回還要罵什麼！」

王夫人呵呵笑了笑，道：「再看看老爺和琮哥兒怎說罷，二姑娘大了，上頭卻沒了老子娘，連長兄也沒了，只琮哥兒這個兄弟在，繞不開他去。」

王子騰聞言一滯，再看看賈政一臉老懷甚慰的神色，終於明白為何如今賈政夫婦越來越不靈光，王家對他們的影響越來越有限了。

但他一直以為，長子王義其實還算不錯，尤其和原先賈家子弟相比，更遠勝之。

賈母面帶微笑，問道：「何喜之有？」

是，是喜事，媳婦進門不用站規矩，可以說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看著賈家國公府威嚴奢貴的前廳，王子騰心中一嘆：若果真讓這少年熬過這一生死劫，賈家至少再有百年富貴啊！

這還不算，更厲害的，是賈琮還未將路完全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