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幾家煙火
「住口！你這條老狗！當真以為朕不捨得殺你不成？說！到底查出的是誰？」
到時候，發作的自然不會是主動招惹人家的葉清，只會是賈琮。
皇城東，錦衣衙門。
葉清的做派著實讓他……吃不消。
只是，看著賈琮堅毅的面色，他們又能說什麼？
元春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官宦人家的嬌小姐，在此處煎熬了八載，一顆心怕是早已支離破碎。
這樣的女子，豈能為賈家婦，豈能為榮國女主？
元春眼神意味深長，柔聲勸道：「琮弟世之俊彥，如良才美玉，舉世無雙，合該有金枝玉葉相配。只是……琮弟當知清小主兒的情況，太后她老人家必是要讓她招入贅之婿的，以延葉家香火。所以，清小主兒是斷不能外嫁的。況且，她的性子不……」
相比於人頭落地，背負些罵名又算得了什麼？
賈琮看著元春的美眸，輕聲道：「大姐姐，宮裡多兇險，務必當心。若有難處，只管打發宮人傳回家裡。如今的賈家，不是大姐姐進宮時的賈家了，家族有足夠的力量，為大姐姐排憂解難。時候不早了，我先出宮了。再有機會，我還會入宮來看大姐姐的。」
若說壞吧，也是百依百順，寵溺非常。
葉清瀟洒離去后，鳳藻宮內氛圍有些怪異。
正如賈琮與崇康帝所言那般，許多事他都不會親力親為，而是極大度的往下放手交權。
何曾聽過正常女子，同一個男人說咱倆是天作之合的？
……
宋廣先、婁成文這兩條素日來少見咬人的狗，沒想到竟如此陰毒，第一口就朝他咬來，險些將他置於死地。
「可都下了封口令？」
所以，賈琮並不擔心這些罵名，能給他帶來什麼實質性和_圖_書的損害。
一下擊中蘇城的頭部，本就磕的稀爛的額頭，綻放出一朵血肉組成的血花……
元春心裏是一萬個不贊成……
難得善終啊……
可現在正是重用賈琮的時候，又不能讓他出事耽擱了……
見賈琮進門后，諸多目光齊齊望來，雖然王夫人最急，但還是賈母最先問道：「你進宮見著你大姐姐了？」
崇康帝看著這位深受他信重，卻又讓他陷入無比狼狽之地的奴才，猩紅的眼眸中如噴火一般。
賈琮呵呵一笑，在賈母埋怨王夫人嗔怪的目光中，開始給眾人分送禮物……
大明宮，養心殿。
蘇城抬起頭，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卻為難道：「主子爺，雖查出了些線索，可是……」
內宮太清道觀。
元春含淚激動道。
賈琮根本不懷疑，今日他若沒拿出度過此劫的法子，崇康帝會不會採納宋廣先之法。
……
其實，若非今日他被逼上絕路，他又沒失心瘋，怎會幹這等討罵之事？
賈琮見之，溫聲勸道：「大姐姐寬心，今我為天子近臣，一心忠於王事，陛下既然讓我來看大姐姐一回，便不會拒絕第二回。等回家后我稟明老太太、老爺、太太，得到他們的吩咐囑託后，必再來看大姐姐。再不會像以前那般，一別數載難見親人。」
賈琮理解她的心思，這金碧輝煌的深宮裡，連太妃都能自盡而亡，皇子都能暴斃，每一日，不知會發生多少陰謀詭計和算計。
至於宋廣先、婁成文和忠順親王劉孜……
若說好吧……
這便是宦海之兇險！
「劈啪！」
這些罵名永遠都只是一時的，就如同好名聲一般。
三人都知道，此法一旦實施，意味著什麼。
賈琮至宮中歸來時，業已入夜。
即使面對賈琮這個當年連印象都沒留下的堂弟，也如救命稻草一般難以分別。
數十年夫妻恩情的帝后，也不過一轉眼間，就被打入冷宮。
聽聞崇康帝之言，戴權忙賠笑道：「已經讓她們都閉嘴了。不過主子爺，那冠軍侯大言不慚，還說能再進鳳藻宮，您說可笑不可笑？」
自古而今，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監控百姓之口，從來都是自討苦吃的差事。
趙鶴，是跟隨太上皇一生的老奴。
望著漫天星月，靜夜長思。
蘇城聞言，重重叩頭在地，不一會兒，便是流了一地血污。
賈琮「好心」提醒道：「寶玉，大姐姐最牽挂於你，還送了新書和寶墨給你，讓你好生讀書，回頭她要考校於你呢。」
因為民心總是健忘的。
蘇城卻是連痛都未喊一聲，再度叩首道：「主子爺，奴才擔心是別人故意誤導……」
賈琮，這是要用他自己，為天子擋禍哪。
卻將她生生養成了女人中的「異類」和……「怪物」。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賈琮還是規矩見禮罷，然後起身答道：「見到了，大姐姐很好，只是十分想念家裡，托我給老太太、老爺、太太還有家中姊妹問好。」
因為之前先派人將元春送的東西都送到了西府，所以他還未進門，便被久候的賈芸給攔下，請往西府。
此言一出，魏晨、韓濤、姚元三人都忍不住變了變臉色。
蘇城聞言，面上難掩愧色，跪地道：「奴才辜負聖恩，罪該萬死。」
唯有寶玉，似正在出神。
似一道閃電和圖書擊中了正神遊宇宙的寶玉，讓他面無人色，怔怔的看著賈琮。
這是一座沒有人情的冰冷世界，縱然世間第一等尊貴奢華，終也不過是那不得見人的去處……
在元春看來，太后對葉清到底是好是壞，真不好說呢。
東暖閣內，崇康帝聽戴權呈述罷，面色古怪不已。
這番話中有話的叮囑，讓元春這才反應過來，眼前之人，並非只是一個年幼於她的堂弟，而是一家之主，大乾冠軍侯，手中沾有無數鮮血的錦衣衛指揮使！
重華宮，是太上皇幽居之處。
此法一出，滿神京的百姓或許就不會再罵崇康帝了，但必然會罵賈琮。
對於深受禮教婦德教化的元春來說，葉清的行為已經不只是驚世駭俗了，簡直到了不知廉恥甚至下作下流的地步。
唉……
儘管有太后在，無人敢明著說什麼，但內心中鄙棄葉清的女人，不知凡幾。
「……是，是……是重華宮的總管太監趙鶴。」
賈琮看著座下諸人，將宮中發生之事簡略說了遍，最後道：「保甲之法，在南邊時我便同你們詳實分說過。以此法，可監控天下的同時，亦可使良善百姓得益，免受坊間青皮惡棍和淫祠邪教的欺壓。如今都中多有流言蜚語惑眾妖言，詆毀聖恭。妄圖擾亂朝綱，侮蔑天子，此為吾等天子親軍，最不能容忍之事。故而今日本侯奏請天子，在都中一百零八坊內施行此法，陛下已經應允。」
至榮慶堂，就看到闔家大小皆在。
崇康帝壓抑了一天的怒火陡然爆發，怒聲咆哮道：「朕不用你萬死，只殺你一次就夠了！朕問你，到底是何人在背後興風作浪？今日若非賈琮生出急智，你可知朕將陷於何等不堪之地？以和*圖*書子弒母，逼迫老太妃自盡，都夠人廢了朕！！那三個畜生，當著滿朝軍機的面，妄談廢立之事，都是你這條老狗之過！朕，恨不能將你碎屍萬段！！」
一身寬大的道袍迎著夜風飄揚，似欲羽化成仙。
剛剛平復些怒氣的崇康帝，聽聞此言再度暴怒，抄起御案上的玉鎮紙就砸了下來。
元春細細的看著賈琮，賈琮收拾好心情后，微笑道：「清公子喜歡頑笑，大姐姐莫當真……」
崇康帝眸光冷漠的瞥了戴權一眼，讓他閉上嘴，然後道：「傳旨王子騰，讓他再往賈家走一遭罷。另，告訴賈琮，恩准他每月進宮一次。」
一瞬間，如一盆冰水，傾倒在了崇康帝頭上。
民間罵聲，也必然洶湧。
聽聞賈琮要走，元春登時著急起來，將先前讓抱琴準備好的禮匆匆取來，含著淚道：「琮弟來的匆忙，我也沒準備及時，這金如意和沉香拐勞琮弟帶回去給老祖宗，告老祖宗一聲，說我很是想念，讓她保養好身子。老爺喜看書寫字，這新書二部，寶墨二匣，便給老爺……」
經過近兩千年封建制度的壓迫，民智民心，其實是跪著的……
前庭以漢白玉石砌成的大拱橋上，葉清負手立於橋巔。
……
……
不過，發泄了一陣怒氣后，到底恢復了些理智，重重哼了聲，問道：「說，到底查出了什麼沒有？若果真再弄個無頭案出來，你這條老狗，自己去殉太妃去罷。」
戴權出去打發人傳旨后，崇康帝看向一直默然不語的蘇城，寒聲道：「大伴，可查出了什麼沒有？三位太妃，緣何會同一日留血書自盡，還潑一盆污水到朕頭上！這血書，又緣何會這樣快流傳出去？朕將皇宮交給大伴，出了這和-圖-書樣的疏漏，你有何話說？」
「啪！」
好在，此時鳳藻宮的每一個宮女奴才都在崇康帝的絕對掌握下，還來得及補救。
崇康帝頭疼的捏了捏眉心，這件事若是讓太後知道了，怕又要震怒。
他打發人送進來的禮盒卻還未拆開。
此言說罷，就見賈母、王夫人落下淚來，賈政亦是滿臉唏噓動容不已。
賈琮靜靜微笑聽著，不過沒等元春說罷，便岔開話題道：「大姐姐放心，我省得的。」又道：「大姐姐在宮裡好生將養身子，其餘皆不必多慮。家裡內宅有老太太、太太在，外面有老爺和我在。百事無憂，怡然自得。老太太、老爺、太太的身子都很好，家裡姊妹們安樂。只要大姐姐在宮裡能平穩，過的快樂些，那賈家現在就是最好時候。大姐姐，吾家至此，富貴已極，不奢別念，唯願闔家平安康泰，知足常樂。」
賈政：「該死的畜生！可記下了？」
又有錦衣衛指揮僉事魏晨，北鎮撫司緹騎千戶展鵬、南鎮撫司憲衛千戶沈浪齊至。
賈琮面上的正色斂去，又浮現出溫煦的笑容，在他清俊之極的臉上，顯得無比陽光暖人，讓元春不再拘謹。
這世上怕是沒有哪個人能受得了這樣的女人，這不是唐時那些豪放公主的做派么？
連保甲法之策，他也不過與魏晨、韓濤、姚元三人交代了一遍后，就徑自回家了。
賈琮微笑頷首，道：「果真。」
她一雙明媚的明眸，似可與皓月爭輝！
太上皇！
將一樣樣禮展開，又收起裝好后，元春早已淚如雨下。
「果真？」
呵呵。
賈琮出宮后，便直接至此，派錦衣緹騎招來了南北鎮撫司鎮撫使韓濤、姚元。
有時想想，這葉清也是個可憐人……
……